第七十四章袁氏
“荀先生,你与田哥都是大才,我不过是浪荡官家小儿,所行所为全凭心性,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虽然赵范这么说,可荀彧识人眼力相当强劲,几句话落,他便看出赵范的独特之处,小人之为,却有着礼数,看似浪荡无序,却在心向方向若隐若现,最为关键的是…他发觉赵范的面相非同一般,当然这想法他不会说出来。
当车夫驾至商栅栏的酒楼后,一行入内,赵范冲胡车儿道:“老胡,你腿脚快,去御林府寻一下朱灵、张郃二位,今日咱们聚聚,少不得他这俩老面孔!”
“奴才得令…”
胡车儿笑声应下,结果赵范拦声:“什么奴才不奴才的…记着,按辈分你比我大,我是你老弟,喊你老胡那是咱们关系近,再说什么奴才…我可就不乐意了!”
赵范笑声几句,胡车儿嘿嘿粗声:“公子说的是,那老胡明白了!”
虽然这只是个小插曲,可荀彧看来却有别的想法,目观当下,遍地都是奴才主子的门阀士族时代,赵范却这样平易近人,更为甚者,那胡车儿的家从更是混血外族人,在赵范口出这话时,周围的酒客大多投来鄙夷的目光,由此可想赵范的心胸于气魄。
带着这般想法,荀彧端杯示意赵范:“赵公子,您无愧于田元皓所言,当真是奇人也…”
“没啥奇不奇的…来,先喝酒,剩下慢慢聊,小子我没别的…时间大把,酒量够大,今个不醉不归!”
御林府。
朱灵、张郃二人受赵忱举荐来此,赵延也算给面子,直接与二人左右都尉的职务。
时至酉时。
朱灵、张郃二人还值其它都尉,卸甲中,朱灵先一步来寻张郃。
“儁乂,待会儿去饮酒?”
“甚好!”张郃感慨道:“没想到这路子走的可真顺,当初在冀州府想要寻个路子,那刺史左右刁难,结果到这里却轻松任职都尉,真是士族门阀的时代!”
“既然是士族门阀时代,不妨待会儿咱们去赵府一趟,那赵公子对我们当真不错,这已经多少时日没有见公子了,我都有些想念!”
朱灵提口赵范,张郃沉默片刻,道:“文博,你对赵公子到底怎么个看法?”
“什么?”
朱灵一怔,显然不明张郃的意思,张郃缓了口气,道:“其实…其实赵公子他…出身士族家世,却不似士族那样的行事,若他能够高位…我等从身,岂不是可以为更多的良人贫人谋取出路?”
此话一脱口,朱灵骤然面色煞白,他一个拦声:“儁乂,切莫乱言!”
说来也是,这御林府乃是洛阳城的主要军务调令地之一,眼下更受宦官势力所控,张郃那话看似平淡,可若被有心人举报上告,其中的深意简直如雷悍身。
饶是张郃根本不怕:“我只是说出心言罢了!”
看着张郃的淡然,朱灵犹豫片刻,随即笑起来:“你呀…”
“罢了,罢了,去饮酒,解解闷!”
于是张郃、朱灵二人结伴出府,不成想在府门外的石狮子旁,一壮硕大汉正在候身与值守的御林军士说话。
“我奉公子之命,来找朱灵、张郃二人,恳请大人您通报一声!”
胡车儿说的诚恳,可这御林兵看胡车儿是个外族杂血种,刻意刁难,胡车儿气急,却又不能发泄。
僵持中,身后出来一只大手,拍在胡车儿肩头。
“老胡…”
二字入耳,胡车儿一怔,当即笑脸转身:“朱灵…你们…”
喜言相对,那御林兵有些蒙,他看着朱灵、张郃二人,道:“二位都尉,你们这是…”
“不干你的事!”
张郃沉声一句,便和朱灵拉着胡车儿走到一旁,几句话落,朱灵、张郃心底感慨万分。
“没想到公子遭受一番苦难之后,回来饮酒第一时间想起我二人…在这举目无亲之地,当为我等亲友!”
朱灵心中温热不已,胡车儿咧嘴大笑:“那还不赶紧走,若让公子等的急了,我可得挨唠叨!”
话毕,三人向酒楼奔去。
酒楼雅间内,赵范与田丰、荀彧畅饮,苏沫离大显才姿,小曲陪场,柳儿侍奉左右,当真把荀彧、田丰二人喝的身心舒坦。
只是众人欢愉之际,却每每遭恶声袭扰。
这赵范的雅间里声乐柔如春风,旁边的阁间里却吵闹十分,这让赵范皱眉。
“喝个酒都不安生!”
颜真闻言,道:“公子,我去看看!”
“罢了!”
田丰从旁开口:“洛阳水深鱼虾蟹鳖鳌,谁的根子都不浅,我们喝我们的…不寻旁人事!”
“田哥说的有理!”
赵范深知好鞋不踩臭狗屎的理儿,可三人没有再开喝,雅间的门被人推开。
几人转头看去,乃是一酒醉之人。
“尔等这里发出的什么音?娘娘如水,燥人耳朵!”
对于这话,赵范变了脸色:“这位兄台,你说什么浑话?”
“浑话?哼哼!”醉人冷笑:“老子袁嗣,虎贲中郎将的司马令,你敢与我这样说话,当真放肆!”
“放肆?呦呵…”
赵范虽然生性胆怯,可是经历这么多事,他也看透许多事,况且屋内有田丰、荀彧两名才士看着,他要是落面子,那得多丢人?
因此赵范拖腔中,示意颜真,颜真立刻上前,抄起大手揪住这袁嗣,一巴掌上去,袁嗣酒醒大半。
“你…你敢打我…你…”
袁嗣昏头不定,扯呼放话,可颜真第二巴掌抽上,袁嗣直接发蒙。
与此同时,隔壁雅间内,虎贲中郎将、负有四世三公之名的淮南袁氏青岁袁术正在与诸位从官畅饮。
听着隔壁传来的啪啪清脆声,袁术笑言:“这隔壁到底都是什么人?喝个酒还有啪啪脆耳,莫不是再打屁股?”
浑话脱口,笑声起,不成想下一秒,出去小解的袁嗣踉跄进来,瞧他面红肿胀如馒头的样,袁术骤然大怒:“你这厮…出恭小解,怎地把脸都给解肿了!”
“袁大人,小的…小的路过隔壁,听得里面娘音吵耳,便去训斥他们,结果被一糙人打了!”
第七十五章大哥我错了
袁嗣捂着脸小声告知,袁术听了,顿时眉皱目瞪。
“谁人敢打你?他好大的胆子!”袁术沉声怒出,满桌的人皆不敢应。
在袁术身后,一身高九尺,腰大十围的汉子粗声开口:“主公,让属下去料理那些不知死活的混账!”
“料理乃是一定,可无需这么急!”
袁术拦声:“我倒要看看,这洛阳城内有谁敢对袁氏无礼!”
虽然这话狂言满满,可仔细想想,袁术有这个资格,他们淮南袁氏名门望族,四世三公之荣非比寻常,眼下袁术出仕,短短数年不过便任虎贲中郎将,其父袁逢更是太仆卿,九卿之一的要臣,如此大的名头,就是汉帝也得礼敬三分。
带着这股子威势,袁术冲身后的大汉道:“纪灵,与某去探门!”
“属下遵命!”
纪灵立时大步出去。
隔壁雅间,赵范将醉人袁嗣轰赶出去后,冲田丰、荀彧二人道:“二位,刚才的小插曲别往心里去!咱们继续喝!”
谁成想赵范的酒杯还没有端起来,身后的门再度打开,那股子门风只把赵范吹得心燥。
“谁这么不长眼,屡屡寻小爷麻烦!”
赵范怒声,而颜真早已看到门前的大汉,当即抬步上前,大手发力推去,结果那汉子竟然纹丝不动。
“这位公子,我家主公命我来探话…他问你有几颗脑袋…”
“放肆!”
无礼之言太过辱面,赵范的三分泥人血性立时爆发,他转身目瞪,结果身材瘦小,仅仅到纪灵的下巴处,这么一比较,大有小人顶汉子的味道。
“公子…某劝你说话稳当点…”
纪灵冷声,话音刚落,其后传来沉笑:“谁人这么大胆子,接连冲我袁公路无礼,莫不是长了七八个脑袋,不怕砍之!”
话狠压身,赵范大脑一个抽风:袁公路…袁…袁术…袁绍的称王老弟…
瞬息不过,赵范反应过来,在这种情况下,他面僵如冰,连带气怒也降下去许多。
反观田丰、荀彧,也都微微变色,袁氏的大名他们很清楚,且嫡次子袁公路的名声他们也听说过,那绝对是纨绔阴险苟利的主。
一旁,颜真本欲强顶纪灵,以试身手,可赵范从怒到沉的变化出乎颜真的预料。
稍稍缓息,赵范抬手推开颜真,强笑变脸,冲着袁术抱拳:“袁大哥…失敬失敬…”
对于赵范的反应,袁术有些出乎意料,若世家子弟强横挑衅,当众之下,怎会恭卑瞬变?
可赵范就是这样不在乎脸皮的人,加上之前所遭遇的贼祸经历,叔父的谆谆教导,他已经慢慢开始适应这个世家门阀的时代。
见袁术眉眼微闭,精光袭射的模样,赵范继续赔笑:“袁大哥…小弟赵范,京府小吏…方才烈酒上头,浑话胡出,与大哥的从人发生不快,这会儿小弟被大哥一言威慑,酒醒八分,再次自罪,请大哥见谅!”
赵范这一正一反变得太快,完全不像世家子弟的作风。
且袁术身后的袁嗣见此,脾气骤然长了三分:“袁大人,就是这小子纵容麾下,欺辱于我!”
“嘿嘿…”赵范听声转言,抱拳礼敬袁嗣:“这位哥…小子不是说了么,刚才酒力上头,您老别介意…实在不行…你抽我两巴掌解解气?”
说话中,赵范已经把脸伸到袁嗣身前,看到这,袁术浑然了,虽说世家大少,恩威加身,可对于赵范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货,他还真的少见。
至于袁嗣,主家在面前,他不过是借势发威,真要他抽赵范的脸,在袁术不发话的情况下,他可没那胆子。
僵持之余,赵范接声:“袁大哥心善…既然这样…小子我自罚!”
话落,赵范当着袁术的面抽了自己两巴掌,那声音刺耳,只把袁术看的三分厌恶,但厌恶之余,袁术却有些欣赏赵范的溜须上捧的能耐。
也就须臾不过,袁术冷笑开口:“小子…在某眼里,你这脸皮怎地和股腚一个位置…”
“嘿嘿!”赵范继续赔笑:“脸皮屁股都是人身上的…放那都一样…今日小子我走运碰上袁大哥…来…小子我敬大哥一杯…”
赵范上杆子敬酒,袁术却甩袖转身:“罢了,小事而已!袁嗣,纪灵,我们走!”
一息不过,袁术等人离开,而赵范则冲着袁术的背影挥手道:“袁大哥,小弟很仰慕你啊…若有机会,小弟愿上府登门拜访,以求教袁大哥!”
话出无音,直到袁术等人的身影离开酒楼,他才转身回坐桌前。
那田丰、荀彧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可以说赵范刚刚的作为简直超出世家子弟为人的底线。
“田哥,荀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来,继续喝酒!”
赵范笑声,仿若根本没有发生刚才的浑事。
“公子,你这么做未免太下贱了…”田丰刚直,无法认可,脱口自说,赵范听了,笑笑落杯。
“田哥,世风门阀,名望尊声,这些玩意儿不都是虚的么?你之前说过…”
“丰是说过,可丰从未言及你我自身,我等活的堂堂正正,以才立身,以能…”
田丰话未说完,赵范竟然首次断言:“田哥,活的堂堂正正是给别人看的…我想要的…只要能够得到…哪怕没脸没皮又如何?纵然我此刻丢了脸,没了尊,可我到底为何,尔等难道不清楚?袁术,袁氏,那不是我惹得起…更不是所谓的刚直能够抵挡…”
“你…”
赵范的歪理让田丰无话可说。
“田哥,你做官了,就好好发挥自身才能,造福百姓,发挥身长,我不过是个浪荡官家子弟,能做一安乐翁,给予身边朋友从人百世福门足矣!”
至此,田丰无言以对,荀彧更是眉皱舒缓不一。
这时,雅间的门再开,紧接着朱灵、张郃、胡车儿三人进来,看到他们,赵范立刻恭杯宴请,好不欢快,全然没有刚刚的丝毫痕迹。
一个时辰后,赵范一行离开酒楼,各归家门,那荀彧则暂代田丰住所。
第七十六章袁本初
路上,田丰闷闷不乐,他一直为赵范的随心善性所牵引,不成想今日碰上这事,让他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
可荀彧却冷不丁的说出一句话:“元皓,人各有志,志从身姿现,这赵公子浪荡不羁,行事阴阳不定…说乱非乱,说正非正,似乎有些高祖之尊样否?”
“什么?”田丰惊蛰不定,似在狐疑荀彧这话的深意。
荀彧摇头暗自笑声片刻,道:“或许是我看错了,也或许是我根本没有看清你这赵公子吧…”
在荀彧、田丰暗议赵范的时,虎贲中郎将的府邸,袁术也在思量酒楼里的遭际。
“那个赵范当真有趣,脸皮股腚长于一身,谁比谁都一样,可真是有意思!!”
袁术独自小饮,悠哉乐笑:“若是可以,某还真想把他收了当做府人随从,时时讨乐!”
只是这般念想还没有散去,家奴来报。
“老爷,您的兄长来见!”
“本初来了…”袁术面色平淡不一,让人看不出他对袁绍的态度,约莫三息功夫,袁术放下酒盏,道:“让他来书房相见!”
不多时,袁绍出现在袁术的书房内。
相比于袁术的消瘦精干,狡诈奸猾中带着阴略之感,袁绍却生的英勇俊武,大气如山,二人往中间一站,袁术立马缩身半拉,奈何天命有别,袁绍再怎么长尊之像,可他以庶出子立身袁氏,反倒是袁术这无样的家伙继承了袁氏的所有爵位荣耀。
也正是这点原因,兄弟二人之间若即若离,交合在哪模糊的界限处。
此番,袁绍来见袁术,乃是奉了家父之袁逢之命。
“公路,爹爹他传令于我,来此出仕,你已身居虎贲中郎将的位置,爹让你给为兄疏通一二干系,若是顺当,估摸着这数日内便可定位!”
袁绍直言相对,袁术笑笑:“兄长,汝南老家待的怎么样?如何想起出仕来?要我说…你还是再回老家歇息几年,毕竟你爹袁成的身体日渐差矣,身为长子,如何能在父躯有恙之际外出呢?”
听着这话,袁绍笑笑:“成父体态有恙,乃是老病顽疾,为兄出来前已经命族内郎中日日照料,想来无碍,况且这是袁逢爹爹的命令,为兄怎敢不从?”
见袁绍句句不离袁逢,袁术言辞不对,脸色逐渐沉下来。
“爹既然让你出仕,他自然会与你铺路子,如何还要我多事?兄长,你若有言,只管下令便是,愚弟怎敢不从?”
闻此一言,袁绍听出袁术的不悦,他急思片刻,笑言:“兄弟相帮乃天理,有何令话?公路,爹既然告知于为兄,想来也会告知你,你照爹爹的命令去做即可!”
说完,袁绍抱拳:“时辰不早了,为兄先归府拜见爹爹,日后有空,你我兄弟再相聚畅饮!”
“兄长慢走!”
几句话落,袁绍离开,袁术则撇嘴不屑:“庶出儿,有何资格与我对言,哼!”
相反的,袁绍也知道袁术不待见自己,故而他话落袁逢,以父威来压袁术,想来袁术不敢做的太过火。
次日一早,袁绍先赶往京府,借由京兆伊盖勋的诸官监察路子上请,由于来的早,袁绍便在府堂偏厅歇息。
时至辰时二刻,一阵阵小曲声从外面传来,袁绍听之,起身探首张望。
“小嘛小二郎…披着官袍上道场…不怕娘们儿多…不怕钱财浪…”
寻声猜人,不用想便知道,这样浪荡的改编曲必定出自两世人赵范口中,远远一看,赵范提拉着青衫官袍从庭廊方向走来,今日是他出仕为官的第一天,虽然仅仅是侍曹吏,可他却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不知道还以为他就是京兆伊。
当赵范穿过庭廊,直走前往吏阁时,一声叫唤从旁传来。
“吏官留步…”
赵范听声转看,在偏厅门前立着一大帅哥,他正抱拳冲自己施礼。
“哎呦我去…哥们…你这模样咋长的…也忒帅了!”
赵范直言夸赞,袁绍听得浑然,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
“吏官,某乃袁绍,今日前来拜见京兆伊盖勋大人,以得监察书令!”
“袁什么?”
若说模样长的太帅惊住赵范,那么在‘袁绍’二字脱口之后,赵范已经定在原地,虽然他对汉末时代的详情了解不多,可是刘备、老曹、阿孙、袁大脑袋这些人却知道的清楚,毕竟这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此刻看到面前的美帅爷们竟然是袁绍,他使劲咽了口,让后上前抱拳问道:“大哥…你说自己叫什么来着?小弟刚才没有听清?”
“吏官兄弟,某姓袁名绍,字本初,汝南袁氏子弟!”袁氏有些呆然赵范的反应,再度自报家门。
也就须臾不过,赵范直接喜声:“袁大哥…真是你啊…”
一个喜声激的袁氏哆嗦瞬息,险些失态。
“哎呀我去…袁大哥…来,坐!有话慢慢说!”赵范这是见到了汉末时代的第一个大牛人,也是名士田丰的老板,故而他有些激动。
“吏官兄弟,你这…”
袁绍毕竟大族子弟,礼节分寸很重,相比赵范的浪荡,他有些不适,虽然不悦,却难以说口。
但赵范初心本意就是抱大腿,现在第一条未来数年后的大腿出现,他可绝对不会放过,故而赵范笑声;“小子赵范,京府侍曹吏,您要找盖勋大人…小子听说他好像入宫了!”
“那京兆伊大人何时归来?”袁绍再问。
赵范倒了杯茶,递给袁绍:“这就知不道了,快了一会儿,慢了后半晌…”
“原来如此!”袁绍有些失望,见此,赵范赶紧道:“袁大哥,我很早就仰慕您的大名,今日相见…若大哥有要事…你只管交代…小弟尽力给您办…”
赵范抛出好意,袁绍略有惊讶,他之前也打过听京府的小鬼性子,那都是不见利不放话的主,可赵范的表现却十分突兀,说让他心生好感,压根提不上,可要是不承这点人情,又显得袁绍太过尊傲,急思片刻后,袁绍抱拳:“赵老弟…你这口口声声的喊某大哥…某实在应不得…这样,某确实有事,你若可以代为通传,等到事完之际,某请你小饮如何?”
第七十七章当跑腿
“喝酒?好啊!”
赵范摆出二皮脸,直接应下,袁绍面色无变,可心底已经波浪翻滚:好一个奇人官家子弟,如此厚面上杆子,有点意思!
由于赵范行事突兀,完全与世家官家子弟不符,袁绍虽然不甚喜欢,可无形中生得三分兴趣,于后,袁绍在赵范笑脸相迎中说:“赵老弟,某来此所为出仕监察令书,这是某的书印凭证,等到京兆伊大人回来后,劳烦你亲自言说,想必大人知道如何做,待有消息后,请派人到朱雀街袁府通报一声,某即刻赶来收拿!”
“好说,好说!”
赵范应承的痛快,袁绍将书印凭证交给赵范后,礼声几句,便转身离开。
这赵范大清早的碰上根粗腿苗子,心里感觉倍爽。
“怪不得田哥愿意跟着袁绍,他奶奶的长那么帅,小爷我都心动了!”浑言笑口,赵范赶紧抬手自己两巴掌:“赵范,你个二货,你小子喜欢的是女人…家里还有柳儿、苏沫离两知心人,别犯傻!”
自顾啰嗦中,身后走来一人,道:“赵侍曹…你这是…”
寻声看去,乃是司录参军司马直。
这司马直倾向士族,与钟繇交好,对于新来的赵范并无好感,此时看到赵范的浪荡模样,他心中嗤笑,却面上礼敬满满。
反观赵范,他初来乍到,并不认得司马直,因此对司马直的搭腔热情不已。
“大哥,瞧你这穿着…不知高就何职啊!”
“高就不敢,在下司马直,京府的司录参军!”司马直抱拳:“方才听得赵侍曹的笑声,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小子我能有什么事…”赵范上前道:“司马哥,你来这么早作甚?”
“我啊!”司马直故作难堪:“明日就是朝堂的西园军议事,咱们京府可得把一切事物安置好,不然出了差错,可要掉脑袋…你身刚刚任职侍曹吏,务必把京府下辖官员应卯这一茬活给料理住,不然…后果难想!”
司马直吓唬赵范,赵范果如他想,脸色稍稍一变。
“司马哥,不至于吧,我才刚来啊…”
赵范心有不定,司马直借机道:“要么说你运气好,今日就碰到某,不如这样,我待会儿要入宫一趟,前往御史阁送些文案明细,你年轻,腿脚快,替某跑一趟,至于府衙的应卯差事,某替你做了!”
“那敢情好!”
赵范一喜:“司马哥,你这么一整,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呢!”
“没什么,某身为前辈,理应照看你等,况且你叔父与我交好,这都是本分内的情面,无碍!”司马直说的冠冕堂皇,几如百年老友,赵范立时接过他手中的文案明细,向外走去。
只是看着赵范的背影,司马直冷笑:“无知小儿,莫以为赵忱有些能耐,使那暗路子将你安插进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某眼里,你就是那棒槌!”
皇城,御史阁。
中常侍宋典看着近来的上报文书,面色愈发狰狞:“这些个混账家伙…日日不得安生,搞出这么些乱子,咱家饶不了他们!”
一旁,内侍监李巡道:“宋大人,明日就是陛下的西园朝议,这些文书奏章还要呈上去么?”
“呈个屁!”宋典粗声:“黄琬、杨赐那些个老东西整日寻些废话来厌烦陛下,咱家的任务就是他们的狗屁折子给挑出来扔了,你还想着送到陛下面前,当真脑子犯浑!”
面对斥责,李巡低头不应,与宋典这些宦官不同,李巡虽然也是阉人,可他心清目明,有些事看的透彻,纵然杨赐、黄琬等人清流士作为不符合宦官的利益,可却于朝堂有利。
奈何宋典高山在上,他不得不应。
片刻后,宋典将扔出来的奏章折子全都交付李巡:“把这些送到柴院烧了,记着,一本都不能留,否则咱家拿你是问!”
李巡奉命抱起奏章往外走,由于奏章有几十张,李巡抱得费劲,穿过御史阁庭廊时,一不小心散落一地,他只能蹲下去捡,结果还未等他弓腰,一只手伸来,先他一步拿起奏章,让后放到李巡的怀里。
瞧此,李巡抬头看去,乃是一京府官吏。
“大人,小子帮你!”赵范嘿笑,李巡微微点头:“多谢!”
“客气啥!”赵范问道:“大人,指个路,御史阁怎么走?”
“前面直走右拐第三个高庭阁便是!”李巡说话中,细细打量赵范,他是宦官,而赵范明显是官家子弟,在他印象中,官家子弟何时这样礼对宦官?
故而带着些许疑问,李巡多嘴问道:“小官爷身着京府吏服,可咱家瞧着面生…”
“哦…”赵范装模作样的抱拳:“小子姓赵名范,字雍瑞,今日刚刚任职京府侍曹吏!”
“原来是赵大人的从子!”
李巡知道赵忱上通路子的事,一句话便明了。
“既然这样…那赵侍曹赶紧去御史阁吧,这会儿宋大人还在!”
“好说!”
二人各自招呼两声分开自走,这赵范溜嗒嗒的来到御史阁,看到正堂高座处的一白面娘娘腔,便上前开口:“大人在上,小子京府侍曹吏赵范,奉命传送京府近来的文案明细!”
闻言,宋典头也不抬的道:“呈上来!”
赵范将一摞子文案放在高座旁边的桌上,自有内侍转送。
结果宋典看了一眼,立时抬头:“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冷不丁的叱呵把赵范吓了一跳:“大人…你这…”
“咱家刚刚理料出一批清流种的废话书,你这又来送,莫不是挑衅咱家的脾气?”
宋典大声威吓,赵范虽然浑然不明,可隐约嗅到其中的味道,那便是司马直让他转送的文案有问题,而且极为让人厌。
但是面对宋典的怒气,赵范不能解释推脱,他知道上位者的通病。
于是乎,在宋典几欲叱骂赵范,加以刑罚时,赵范赶紧跪地叩首,一连几个响脑瓜后,赵范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该死…小的只道是一堆无用的明细,交来让大人随便过目一二,便入库垫底,谁成想惹怒大人,小的该死…”
第七十八章坑你没商量
先声自错,连声叩首。
这么一来,宋典火气稍降三分,让后他道:“咱家告诉你…京府就是咱家旗下的狗,给咱家看好洛阳大门,别让清流种乱为胡搞…”
“大人说的是…清流种…那些个清色的王八羔子全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种,有事放屁没事拉屎…净干些惹人厌的活…”
赵范顺声上杆子,若是这些话让杨赐、黄琬等人听了,只怕能够把那些老东西气的立时抽气昏死过去。
但是宋典这阉人与清流士是死对头,浑话入耳,精心脱俗,简直像美言一般,暖到他的心窝子里。
也就稍稍的愣神琢磨,宋典反应过来后,顿时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有事放屁没事拉屎的浑话…你这小子…说的可真在理!”
宋典厌恶清流士,赵范这话说到他的心窝,直接把他哄得笑声满堂飘。
一时间,宋典气怒消散,连带放下手中的活计,径直走来道:“小子…咱家这会儿心乐舒坦,也就不与你计较,只是咱家有点混,这京府的传送人理应是司录参军司马直,今日怎么不见他?你又是何人?”
“司马大人老腰不好使,腿软走不得道,便由小子赵范来送!”
说出赵范二字,宋典思量片刻,感觉有些熟悉,再问:“那京府的议郎令赵忱是你什么人?”
“小子叔父!”
“原来如此!”
到这里,宋典算是对赵范印象改变,毕竟赵忱是宦官的人,更与赵延交好,想来的他的从子也不会差到哪去,至少刚才的那番话就不是正经士家子弟能够说出口的。
宋典拉起赵范,二人面对面,宋典的贱笑模样让赵范心生一股恶寒:‘我勒个去,这娘娘腔长得可真个性!’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赵家小儿…既然你代为司录参军那个老种送文案,想必你已经出仕了?不知任职何名?”
“侍曹吏!”
赵范答道:“叔父他费了老鼻子得劲儿,才给小子整来这活计,所以小子得好好干,给叔父争脸!”
“说的好!”
宋典点头:“赵忱身为议郎,虽然因为清流种们的暂时被降职为议郎令,可咱家都看得起他…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再上来,你身为他的从子,可得好好干,不能丢了你们赵家的脸!”
“小子谨遵大人的教导!”
赵范面上这么说,可心里却狐疑起来:‘叔父何时被降职了?难不成是钟繇那些人?’
思量中,赵范借着宋典高兴的空子,试探的问了句,宋典说来无心,可赵范听了却有意,不多时,赵范告退离开。
回京府的路上,赵范一脸气怒:“妈的…司马直你个混账,竟然敢耍小爷…真有你的…”
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赵范这边好心被坑,也亏得自己随机应变,哄住宋典,不然后果如何,鬼才能猜到。
京府,诸官庭,司马直正与司郎令张温言笑,可张温虽然出身士族,却见惯了尔虞我诈,因此在司马直话转仕途监察上时,他笑笑不应。
司马直见摸不住张温的口风,自然也不会去扯赵范这个暗路子进来的侍曹吏名位问题,这时,司法参军令韩志进来,张温借此招呼韩志,询问明日宫内西园议事的安排情况,算是不动声色的撇开司马直。
这张温问话韩志,韩志说完,张温道:“韩大人,可见赵大人今日来府?”
“赵忱大人今早就随京兆伊入宫了!”
张温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的活计理应在赵大人回来后,一并向他禀告!”
“某也是这般想法!”
韩志附和,张温又絮叨几句,赵范进来了。
身为新晋的侍曹吏,虽然比这些人位置低,可好歹同属诸官列内,还有着应卯点声的职责,因此诸官见了,立时彰显各样风范。
那韩志从身赵忱,对于赵范也是一并的好,张温算是个中立派,与杜畿差不多,出身士族,有才有志,一心为汉庭,面对赵范,仅仅淡笑施礼,剩下的就是司马直等人,他们以士为尊,对于赵范,面色沉冷,可司马直暗中捯饬,故而笑脸相迎。
门前,赵范对于众人的礼声,他抱拳回应,最后来的笑面司马直跟前。
“司马老哥,你这趟活计…我可给你跑完了!”
“辛苦赵侍曹了!”司马直侧面问:“一路还算顺利?”
“顺利的很!”赵范心中不满,面上嘴上却不漏一个字,司马直心中生疑:“不应该啊…那些个清流士的请书文案明细,难道御史阁的阉人没有发怒刁难?”
思量中,赵范嘿嘿一笑:“司马哥,说来也巧…我这回来出宫时,听到几个小内官议论…说什么钟家好放肆…具体好像还牵扯到咱们京府…”
“钟家?可是尚书郎钟繇…”司马直一怔,以他的想法,闹不好是阉人有什么动作,毕竟之前宦官与士族闹得太狠。
“谁知道呢…好像还有司马大人你…具体怎么个意思…小子我没听清…”赵范故弄玄虚:“司马大人,你和钟家很熟悉么?”
面上话这么说,可心底赵范却是:“司马狗…你个混蛋,小爷好心帮你,你却故意坑我…若非我们赵家在宦官面前有几分薄面,小爷可糟了霉!”
“估计是赵侍曹听错了,小内官…那些阉人听风就是雨,当不得真!”司马直笑笑,赵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小子得好好向司马哥学习学习…”
“不敢,不敢!”
几句话落,司马直借口出恭离开,赵范在自己的小屋里算着时间,让后悄悄跟了出去。
京府后街的巷子上,司马直快步行之。
“难不成宦官又要有什么动作?不行,我得赶快给钟大人说一声!”
打定这个主意,司马直来到钟繇府邸,可钟繇不再,司马直便把心想的话交代给管家,让自行离去,殊不知他的这些踪迹全被赵范看在眼里。
“果然和钟家有一腿,既然这样…那小爷就得收拾收拾你!”
赵范趴在墙根低骂,旋即,他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
第七十九章两头诳
那司马直心中着虑,唯恐宦官再搞什么鬼暗作钟繇,便听风来报。
只是回去的路上,司马直再仔细一想,感觉其中有些不对,那赵范今日刚刚当值第一天,入宫回来言说风话,未免太过凑巧。
“难不成是赵范那小子耍奸?”
司马直犹豫自语:“不应该啊,他不过是个攀亲上道的家伙,光腚蛋子,什么都不懂…想来是我多虑了!”
司马直认为赵范初来乍到,脑子空白一片,玩不起什么花花肠子,便将升起的怀疑重新放下,殊不知赵范这个二世人脑子里装满怂蛋龌龊想法,岂是司马直这等官人可比?
当司马直带着疑虑回府时,赵范麻溜的跑回家。
院里,胡车儿、颜真二人正在胡吃海喝,不得不说赵府的日子舒坦,眼下赵忱入宫,赵范也出仕当官,他俩无非在赵范应卯当值去回的路上以作保镖,除此之外便无其它事。
这会儿,二人正大吃饱腹,胡车儿抹着嘴角的油渍道:“公子晌午回来不?回来的话咱们得赶紧去接驾…免得碰上什么士族混种找麻烦!”
“时间还早,咱俩待会儿去!”
颜真应声,让后又倒了一杯酒,可还没有递到嘴边,一声叫唤从后面传来。
“老胡,颜老粗,你俩这日子可真舒坦,奶奶个腿儿一回!”
赵范叫骂一句,二人如老鼠见猫似的挺身而起,让后四只牛蛋眼回看赵范。
“公子…你咋回来了?这不没到点嘛!”
颜真面露惊色,赵范上来道:“快些,我有事办,你二人随我来!”
“啥事啊!”
胡车儿憨声粗气,赵范也不多解释:“到了你们就知道!”
不多时,赵范领着二人来到商栅栏街,站在街边小胡同里,赵范冲胡车儿交代:“你拿着银子去找两个刀客汉子,替小爷做个活!”
“好说!”胡车儿麻溜离开。
让后赵范再冲颜真交代:“你拿着这封书信前往钟府,记着…在附近找个泼皮,给二两银子,让他去送!”
待胡车儿、颜真二人各办其事后,赵范寻摸片刻,来到糜威送与自己的商馆铺面。
这两家糜氏铺面分别是酒水和绸缎生意,赵范来到酒水庄,掌柜的赶紧来迎:“这位爷…小店有刚未开封的陈酒…也就新到辛辣的烈酒,您想要什么…”
“看这个!”
赵范二话不言,掏出糜威当初分别时送来的书令和腰佩。
掌柜的看完,立刻躬拜:“原来糜公子将此两间铺子送转给公子爷,小的王安,乃是这就酒庄的掌柜,公子爷有何需要,只管言明…”
“你与我选上两坛上好的陈酒,让后…”赵范一通咕嘟,王安连连点头:“公子爷且慢,小的立马就办!”
半刻后,两坛子上好的陈酒被送了出来,赵范带着酒往外走,那胡同前,胡车儿、颜真二人已经回来。
“公子,事办好了!”
“剩下的就是看戏,咱们走!”
赵范阴阴一笑,抱着酒坛子往京府走去。
钟府,孙姓泼皮一脸正经的登门,管家钟固几言询问,得到孙姓泼皮传书一封,他打开细看,立时皱眉:“你家主人方才来过,为何不说这些事?”
“小的不知!”孙姓泼皮笑脸:“小的只管跑腿,具体如何,且请老爷你去问我家主人!”
话落,孙姓泼皮转身离开,钟固回府,堂中,钟演、钟进二人见状发问,钟固道:“一个时辰前,司马直大人来府传话,近来宦官或许会再有勾当,要钟老爷小心一些,不成想眼下又送来书信一封,言说种种不快,老奴不清楚其中的深意到底何在!”
“宦官?”钟进沉声:“又是那些个无根种,司马大人数次帮我们,现在他心堵不快,还与我们传话,我等若是没有什么表示,岂不显得小气!”
“三弟,你此话何意?”钟演急问。
奈何钟进脾气急躁,已经起身:“我去亲见司马大人,看看情况!”
“莫乱来!”钟演赶紧劝声,可他如何能压住钟进?
眨眼之后,钟进领着三五家奴健仆离府。
府门外,孙姓泼皮一直在远处观察,发现钟府有人出来,他立刻去报颜真,颜真得知情况,转话与赵范,只不过这颜真糙莽归糙莽,跟着赵范时间久了,脑子也算开窍一二。
趁着孙姓泼皮拿钱转身离开的空,他一拳上去,孙姓泼皮直接昏死,让后颜真将孙姓泼皮装进麻袋,往城外送去,待到无人僻静处,颜真在麻袋里扔下几锭银子,一张写着‘滚远点,莫回来’的书条,才转身回去。
至于孙姓泼皮,醒来后看到银锭和书条,常年混迹市井的他立时反应过来,于是乎,孙姓泼皮沿着官道往东走去,不明所踪。
京府,赵范抱着好酒来寻司马直,以后辈拜见前辈之礼,请司马直喝酒。
司马直推脱不下,便应了赵范,可是赵范小酒仙的能耐不是吹出来的,一坛子陈酒落腹,司马直有些头晕,赵范屁事没有,却也装醉瘫桌,借着司马直出恭小解的时机,赵范将花钱请书客撰写的辱骂阉人的奏请书悄悄放进司马直的文案落下。
待司马直回来,赵范还在装醉趴睡,司马直摇头:“无能小儿!”
于后,司马直招小吏将赵范送走,他则转身离开京府,回家歇息。
可赵范出了京府的门便酒醒,看到等候在偏巷子里的颜真,赵范问:“事情办得如何?”
“公子,事成了,那钟府的钟进带着几个家奴健仆往司马直的住处赶去…”
闻此,赵范嬉笑:“又是那个莽夫,看来这次他还得好好喝一壶!”
司马府。
司马直回来后,本想直接休息,可钟进却冒然前来,司马直虽然头昏,却也不能不招待。
话中,司马直得知钟进来此深意,乃是询问司马直憋堵的情况,奈何司马直不明所以,钟进问了个空白,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多事,加上司马直醉酒熏熏,钟进不悦离开。
第八十章坑怼司马直
出了司马府,钟进自言抱怨:“原以为司马大人是个士风高亮的主,不成想却喝成这般,简直有违我等的身份…”
反观司马直,他也是满脑子的浑沉,毕竟陈酒喝的有点多,不多时,他便昏睡过去。
那钟进离开司马府后,径直回家,可还未走多远,两个家奴模样的人追来。
“钟进留步!”
闻言,钟进回头看去:“尔等何人?”
“我等是司马府的家奴,方才大人急言欲走,老爷他不明其意,所以请您回去,再细细商谈!”
“不必了!”钟进拒绝,结果家奴不乐意:“我们老爷好歹也是京府的官,你这冒然来此,又唐突离去,字语不清,话意不明,莫不是耍笑我们老爷?”
话出不尊,钟进本就性急,此时听了,骤然气出:“你等不过下人,有何资格斥说某?某看在你家老爷面上,不与你们计较,赶紧离去,免得某火起!”
“火起?你好大的火气!”
家奴斥说,钟进目瞪,身旁的健仆立刻围身上来,结果这两个家奴却先动手,三拳两脚,钟进的健仆全都翻到在地。
见此,钟进大怒:“放肆!”
钟进亲自出手,二人不敌,转身逃离,钟进急追,奈何二人各自逃窜,钟进犹豫中,二人全都不见。
“可恶…司马直…你未免太狂妄了!”
钟进寻不得发泄人,只能将矛头放在司马直身上,那司马直刚刚睡下,还未坐好周公的船,家奴来报,钟进在府门前大打出手,司马直惊蛰不解,只能带人前去寻故。
钟进看到司马直露面,不待司马直话出,他强扑上去,将司马直打倒在地,这么一来,司马府的家奴们不由分说,将钟进拿下。
远处,胡车儿与两个刀客扮身的家奴看着这般景象,心里直乐,不多时,三人悄悄离开。
京府偏房里,赵范猫身在此,听着胡车儿的话,赵范乐的满脸颠颠。
“那钟进真的和司马直动手了?”
“公子,这是真的,咱亲眼看见,司马直摇身虚步出来,不等开口,钟进便扑上去,一拳将他打翻,让后司马直的家奴拿下钟进!”
胡车儿说的有鼻子有眼,赵范松了口气,背靠门台,翘着二郎腿:“你们这些家伙,当初暗地里传话,坑小爷叔父,这次小爷也坑的你们自相动手,看你们如何下台!”
也就话落,门外传来呼声:“赵侍曹,你可是在里面!”
闻言,赵范赶紧冲胡车儿道:“你藏在这别动,我去去就回!”
赵范来到门外,韩志正立在门庭前叫唤。
“韩大人,你叫我何事?”赵范笑问。
韩志面色略沉,说:“司马直在府门前被人打了,你可知是谁干的?”
“小子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知道?”赵范故作迷糊,韩志撇嘴:“身为侍曹吏,负有诸官的应卯监察之责,你这消息路子未免太落后了,某告诉你,乃是尚书郎的族中三弟钟进!眼下司马直已经被人抬到府堂,不多时便将问罪钟进,你得在旁边待着!”
“好说,好说!”
赵范胡乱应承,韩志听了,便先一步去正堂掌理司马直的糊涂案,而赵范赶紧冲胡车儿交代几声,让其离开京府,才算溜达着前往正堂看戏。
京府正堂内,司马直肿着一只眼,想来被钟进打的不轻,加之他此时酒醒大半,看着台下被缚的司马直,气闷不已。
在盖勋、赵忱二人不再的情况下,杜畿又奉令外出巡视民情,这案子暂由韩志理会,赵范从旁议听,一番审问,钟进口口声声不应其罪,司马直与钟繇交情深厚,对于这等乱事也不愿太过深究,只是情况不明,案由不清,韩志不好落案,借着这个机会,赵范开口。
“钟进,你到底为何袭打司马大人,从实招来,我等看在你兄长的面上,还能轻饶你,否则…”
话不落地,钟进叱骂赵范:“阉人走狗,你有何资格痛斥于我?”
“呦呵?”赵范沉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堂叫骂!”
眼看赵范要下罚,司马直才算接声,可钟进顾忌之前司马直暗传宦官作祟的话,加上司马直混混不清,似有两面倒的行径,于是他并不应风,司马直气憋怒升,当即威吓,结果钟进冷笑:“司马大人,你果真是在假惺惺…一面与我等交好,一面委屈从阉人,难道你就不怕风大吹落了你的草根!”
“你…你这浑人,本官若不是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早就将你治罪!”
司马直平白受辱,怎能咽下火气,见此,赵范赶紧接声:“钟进,你个混账,口口声说司马大人的不是,你可有证据?否则我可要治你谤言之罪!”
“哼…什么谤言不谤言,罪案你们写,请书你们查,刑罚你们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管着…是黑是白…哪有我等说话的份儿!”
钟进挑明现状,司马直脸色铁青,他很怀疑钟繇那等大才之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愚蠢弟弟。
不等司马直开口押下钟进,赵范立身呼声:“司马大人,这钟进口口声声说您行事混混不清,这口风实在伤人,以小子之见,司马大人您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敢说,您为何不敢正名?”
“赵侍曹,你这话…”司马直摸不着赵范的深意,狐疑皱眉。
奈何韩志不开口,司马直也不能强顶,只能顺着赵范的意思往下。
随即,赵范提议将司马直近来整理的罪案文书一并取来,当众验证,看看是否真有那等混案黑案。
司马直心道自己清凉,如何会怕查,便命小吏取来自己的文案。
可结果却让人大惊失色,至于失色的原因不是司马直行了多少昏暗黑暗,而是他私藏上请奏罪宦官的联名书,一时间,司马直有口难辨,钟进目瞪惊蛰,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可韩志二话不言,将联名书给收起来后,立刻押下司马直。
第八十一章西园议事
“司马直,你好大的胆子,空口白话辱骂中常侍…如此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你这乱言书暂且压下,本官即刻收监于你,等候京兆伊大人回来再审讯查明!”
韩志本就不和司马直一道,借着这个机会,他直接强声囚禁关押司马直。
司马直稀里糊涂被蒙上莫须有的罪,不待声明解释,他就被小吏衙差押走。
待司马直的事完,那钟进也被突变的情况搞懵,不过韩志心清目明,他揪罪司马直有私人原因在里面,现在续审钟进,二人并无什么纠葛,加上钟进的兄长钟繇的关系,他刑罚钟进三十杖,让后驱逐出门,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至此,赵范坑耍司马直的小细作告一段落。
回府的路上,护行的胡车儿、颜真二人道:“公子,事办的可算顺利?”
“必须的顺利!”
赵范乐的心里畅快,那司马直暗中坑了他一把,虽然不成,可赵范反手来个借机看猴子唱戏,把司马直给整的身位不正,别的不言,就他那封辱骂阉人的联名结党书内容一旦传开,让张让、赵忠之流得知,这京府内…他司马直将再无立身之地。
带着这份自在,赵范悠哉哉的回到府邸,结果发现赵忱已经先一步归来。
“叔父回来了?”
赵范问话门堂家奴,家奴道:“老爷已经回来半个时辰了!”
赵范眉头一挑,笑声:“今儿个回来这么早?莫不是有啥子事?”
书房内,赵忱与何苗面对而坐,此次陛下下旨重令洛阳西园军,何苗身为河南尹,本该与何进联手,可他嫉恨厌恶何进,加之士族清流不容何苗,他只能联手从身宦官,而赵忱身为宦官旗下的京府要员,故而他来见商谈。
“赵大人,近来杨赐、黄琬等老东西安生不已,本官寻不来什么机会…”
何苗笑声说着白话,可深意不外乎寻刺那些清流士,为赵忱近来降位出气。
只不过赵忱沉浮官场这么些年,对于有些事看的很透,虽然何苗此时好话满脸,可他到底心底打着什么算盘,赵忱不明,因此赵忱并不过多接腔。
这时管家赵安来报:“老爷,公子他回来了!”
闻言,何苗起身:“赵大人,明日便是西园议事,介时我等一起入宫面见中常侍大人,若有所需,恳请赵大人提点本官!”
“不敢,不敢!”赵忱可不会应何苗的请。
几句话后,何苗离开,穿过庭廊时,他正好与回来的赵范碰面。
二人相互打量一眼,并未搭话,便各自离去。
赵范进到书房,冲赵忱一拜:“叔父,今儿个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明日西园议事,京府杂事甚多,老夫得好好料理干净!”赵忱随便问道:“今日当值第一天,情况如何?”
“嘿嘿!”赵范笑笑:“没什么大事,一切顺利!”
“那就好!”
赵忱不知道赵范暗作司马直的事,索性再交代:“明日老夫与盖大人一同入宫,京府里的杂事…你与韩志多学学,至于司马直、杜畿、张温等人,你也要与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毕竟各有千秋!”
“谨听叔父教诲!”
话毕,赵范离开,赵忱歇下。
与此同时,钟繇回府后再度得知钟进受罚,对于这个不成器的三弟,钟繇也是满心无奈,当他清楚其中的缘由后,钟繇大怒:“你竟然与司马直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大哥,愚弟本是好意,可司马直醉酒胡言,乱传暗话,愚弟寻他清楚,他也不言…”
钟进说的模糊,钟繇听得糊涂,加上明日陛下的西园议事,他也只能暂且把这事给放下。
次日一早,皇宫西园阁。
满朝九卿主要官员全都集聚在此,时至辰时三刻,张让、赵忠伴随汉帝承驾来到西园内。
见此,杨赐、黄琬、袁逢等老臣纷纷跪地叩首,以请安万岁。
汉帝入座后,直言张让代为传话,于是乎,张让扯着公鸭嗓子叫唤起来。
“诸位大臣,自去年灾情初起,时至今年,已经数个春秋,目前各州地流民流贼情况愈发严重,州府自顾不暇,为了树立汉庭荣威,陛下有令,强军备战,以示皇恩,诸位大臣有何想法,可直言说来!”
张让话毕,杨赐当先开口:“陛下,眼下州地灾情严重,赈灾所需已经入不敷出,若是在强军备战,只怕国库空虚啊!”
“臣附议!”
黄琬、袁逢皆从声。
汉帝听得这话,面色阴沉,明显不悦,其实汉帝的心想并不是所谓的强军备战,而是想要借着强军备战的明堂,以聚财资。
奈何杨赐、黄琬、袁逢这些个老臣竟然出其的默契,全都呈现反对意见,如此使得汉帝无言可出,毕竟这些老臣所言在大理之内。
那赵忠见诸官这般不配合,心中暗骂不已,稍稍思量,他道:“杨大人,黄大人,袁大人,虽说眼下灾情不妙,可那都是部分州地的个别情况,况且强军备战所为的是汉庭平贼,这也算是…”
赵忠话转三圈,还未说完,宗正丞刘焉竟然开口:“中常侍大人所言诧异,灾情之患非个别州地,细说来,并州、冀州、凉州、幽州、青州、兖州、扬州等十多地方都有上报,如此波及百姓上千万,贼生无数…”
相比较杨赐、黄琬这些清流士,刘焉可是堂堂正正的皇亲,那分量很是沉重,以至于赵忠都无法再多言。
至此,汉帝开口:“罢了,既然灾情严重,立刻传旨,以赈灾为要任,至于筹措强军备战以显汉庭荣威的事,就放放吧…”
这话一出口,杨赐、黄琬、刘焉等人一众臣子跪地谢之,等他们再抬头,汉帝已经承驾离去。
回到乾清宫,汉帝怒火满腔:“一群自作主张的混账东西…真是气煞朕心…”
听着这些话,张让、赵忠赶紧从旁吹风:“陛下息怒,此番情况乃是奴才事先准备不周,请陛下莫气,伤了龙体,那可是震荡国基的事…”
第八十二章雨落事将飘
也就这边话落,那边雷声轰轰,不多时,便天降大雨,对此,汉帝一怔,他晃动着肥胖的身子来到宫廷门前,远远看去,阴沉的天幕黑云压摧,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再看张让、赵忠二人,也都惊然失色,他们可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突然下起大雨来,莫不是老天要降下什么征召?
洛阳城北,民坊街。
大雨倾盆落下,只把屋棚打的啪啪响,棚子下,马元义正坐修神,想他来洛阳已经数月,可事情却一直在拖身,如此让马元义打坐修神都不得安宁,随着雨势越来越大,马元义睁开眼,道:“来人!”
话落,两名弟兄来到跟前。
“马大首领,有何交代?”
“唐周来了没?”
两位弟兄摇头:“唐兄弟这次晃点有些长,比起之前会见,他已经晚了十多天!”
“十多天?”马元义皱眉:‘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就暗想刚起,唐周推门进来,马元义转头看去,唐周浑身湿漉漉的,好似落水狗。
“马大首领,事情总算成了…真是累煞我也!”
唐周啰嗦,马元义当即起身:“宫人那边如何?细细说来!”
唐周笑声:“马大首领,您先让我喘口气再说!”
马元义让座唐周,待一杯茶入腹,唐周道:“从上回你交付钱银开始,我日日夜夜去盯封徐二位大人…奈何这些阉人来去无踪,毫无定性,使得我次次落空,谁成想…今日皇宫内似乎有什么大事,所有的九卿官员及中常侍内监们全都集聚,因此我抱着碰碰运气的机会…在宫门外等候,结果真的碰上了封大人,那封大人早就与我们有连,此番钱银一上,事自然就成了!”
“当真?”马元义惊声不定。
唐周笑笑:“我做事,如何会假?”
马元义思量片刻,让后道:“可否再通传封徐二位大人,某想与他们亲见一面!”
“这…”唐周犹豫片刻:“那些阉人胃口如井,深不见底…”
“钱财好说!”马元义略带威声的冲唐周道:“此乃恩师特别交代,不可有误!”
“也罢,我再试试!”
唐周算是应允,随即他冒雨离去。
只是马元义却对弟兄道:“派人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再耍什么把戏!”
这唐周离开马元义的居处,转道前往赌坊,纵然外面大雨倾盆,雷声滚滚,可也不抵赌坊内的呼呵声,奈何唐周这人好赌却无赌技,不多时,便两手空空。
丧气离场后,唐周思量着再寻些钱银,马元义那边虽然有供,可马元义为人谨慎,他也不能太过分,不然被传话大贤良师张角,自己必定吃不完兜着走。
“格老子的…运气怎么这么背!”
唐周低头抱怨,一不留神,被疾驰来的马车冲吓惊身。
“你这汉子走路如何看道?”车驾前,颜真怒声叫呵,唐周抬头哆嗦瞬间,也亏的颜真力强扯缰,车马骤停,不然唐周就得上天了!
只是颜真急刹惯性太大,车厢里昏昏欲睡的赵范一头撞在厢门上,清醒如斯。
“颜老粗,你个先人板板…”赵范大骂,让后猫身出来,颜真也是憋屈,他箭步冲下,一把揪住唐周。
“混账东西,长着眼睛不用,老子给你抠了他!”
唐周回神反抗,可他那三两下根本不是颜真的对手,一合不过,唐周被颜真打翻在地,哭嚎起来。
瞧此,赵范揉着脑袋低头细看,叫骂道:“你个大老爷们的…哭嚎个屁…”
只是骂归骂,赵范却做得强人逼迫的事,他记着去京府当值,便从掏出一只银锭,摔给唐周:“拿着钱,去看郎中,赶紧起开!”
赵范发话,唐周正手急空干,一瞟银锭,他立时发觉碰上有钱的主,因此他刻意挑高声调。
可赵范也不是傻子,看出唐周碰瓷,赵范扫眼颜真,颜真立刻明了,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揪起唐周:“混账东西,叫唤人也不看看正主,去你娘的…”
话落,颜真双臂发力,将唐周给扔到道边,随后颜真驾车,拉着赵范往京府跑去。
唐周讹人不得,反倒招来一顿收拾,他的心中憋屈不已,不顾大雨砸身,唐周水坑里爬起来,望着赵范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尔等如此欺辱老子,老子必定向你们讨回来!”
一刻后,赵范赶到京府,应卯之后,赵范去见韩志。
韩志正在和张温、杜畿商议司马直的案事。
不得不说盖勋人老成精,他知道韩志与赵忱走的近,现在赵忱虽然将职从议郎变为议郎令,可根子不动,威势依旧在。
因此,盖勋为了日后与赵忱面子过得去,索性卖出个人情,继续反交案事给韩志,当然盖勋也侧面提点韩志别太过分,谁人都知道宦官不讨官家士族喜欢,纵然稀里糊涂的找到司马直藏于文案落内的辱骂书令,可那在士族中是常有的事,于是乎,韩志只能与杜畿、张温这些同僚谋议,给司马直一个去处。
见到赵范来了,韩志道:“侍曹吏,你也来看看,这司马直暗藏辱骂联名书令,司录参军的职位是不能再待了,至于降位何处…你有什么想法!”
赵范来到跟前,先冲张温、杜畿抱拳施礼,让后道:“降位何处?上有京兆伊大人,后有诸位前辈,小子哪里说得算?”
“话不能这么说!”张温笑声:“你身为侍曹吏,管的就是诸官当值,这事你得说说,不然到时某等报官书,岂不是把你给丢了?那时某等遭骂,可就不舒服了!”
“原来如此!”赵范听明白后,直接道:“那这样…几位前辈有啥想法,打算把司马直给降职到哪去?你们说出来,我好听听意见…”
话到这里,赵范赶紧接腔:“当然,司马大人是个良才,就是降职,也得人尽其用嘛!”
“这个嘛…”韩志犹豫一息,道:“调职钜鹿县如何?让他任职县令如何?而且钜鹿县之前发生贼乱,县令、县尉,乃至县辖太守都卸任不果,以司马直的才能,想来足以胜任!”
第八十三章气顶卢植
“好的很!”
赵范应声:“让司马大人当个县令治理百姓,这绝对的人尽其才!”
眼看赵范先声开口,张温便跟着应言,毕竟他与司马直交情一般,司马直落职哪里关他毛线。
随着侍曹吏赵范、司郎张温都应下,三人齐转目光看向杜畿,杜畿虽然知道这事掺杂着权斗,可他也无能为力,最终,杜畿点点头。
不多时,司马直案事的上请书令交付给盖勋,等盖勋审阅完毕,再上交御史阁经审,不日之后,司马直这个京府要员便会下放到洛阳地界下辖的郡县里任县令。
没了司马直这个司录参军暗中与自己耍心眼,赵范心里舒坦极了,那韩志刚刚结束议事,赵范立马准备开溜,结果韩志却道:“赵侍曹,莫急,还有其它事呢!”
闻此,赵范一脸无奈,待他重新坐下,韩志继续冲几人道:“今日是陛下西园议事,也是一年一度的诸州府官上呈百官监察结果的事…我等一会儿要加紧清点,把所有的州地府官监察情况给梳理完,报给京兆伊大人!”
韩志话落,赵范忽然想起一事,那便是昨日辰时,自己应承袁绍的监察书令。
想到这,赵范赶紧起身:“韩大人,小子昨日刚刚接到一人举荐上请的凭证和书信,需要京兆伊大人审阅,要么您老现在安排着活儿…回来后小子直接开干?”
韩志问:“谁人的举荐上请?”
“汝南袁氏,袁绍袁本初!”
这个名字一出口,韩志脸色变了变,毕竟朝堂袁氏大名响当当,四世三公鲜有人比。
于是韩志点头:“如此紧要,你即刻就去,免得事杂拖身,过后在出其它琐碎!”
“多谢韩大人!”
赵范拜礼,随即向府衙后面走去,来到京兆伊的书房,赵范扣门而入,那盖勋正在歇息,虽然盖勋与赵忱面貌相交,可之前赵范与盖勋的交情也算深,此时他来见,盖勋并不因赵忱的干系而疏远,他道:“雍瑞来此何事?”
“嘿嘿!”赵范笑脸开话:“盖大人,昨个有一士家子弟来见你,正好赶上您入宫,所以就把事交代给我…这是他的举荐书信和凭证…”
盖勋接过举荐书信和凭证,一番细读后,自言自语:“原来是袁家公子爷…”
“盖大人,您对着袁家知晓深不深!”
赵范凑到跟前低问,盖勋瞟了他一眼:“这袁家可通天,门客布天下,某这么说,你可懂?”
一句话简单明了,赵范目瞪溜圆,嘴巴大张,让后竖起大拇指:‘牛掰啊!’
时至晌午,韩志、赵范、张温、杜畿等人京府官员将所有州府刺史官员的监察书令给整理完,让后交付盖勋,盖勋审阅过后,已经傍晚,他冲赵范交代:“这些监察书令,你立刻赶送到御史阁!”
“得嘞!”
赵范应下,让后召来一小吏,二人结伴,承车马向皇宫赶去。
来到宫内后,赵范把一摞子监察书令给送到御史阁正堂,可是那些个阉人早就没影,只有御史大夫卢植当值,卢植性格刚毅,不喜宦官乱政,因而对于从身宦官旗下的赵忱之子赵范也厌恶有加。
在赵范礼敬上前说事,卢植沉声:“黄口小儿,废言无数,若无旁事,速速离开!”
这赵范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鼻子下虽然没有三尺黑须,可那胡子茬也明显之至,现在冷不丁的被卢植呵斥,他自然不悦,一旁,京府小吏看出情况,赶紧从低言:“侍曹大人,这御使大夫卢植师从太尉陈球、大儒马融,为郑玄、管宁、华歆的同门师兄,地道的士族清流,咱们旗偏中常侍,他嫉恨咱们,所以咱们赶紧走吧,不然只会多事!”
听到小吏提点,赵范眉头一怔,原本压下去的心火赫然再涨三分。
卢植可想不到小小的京府侍曹令赶这样反顶自己,一时吹胡目瞪。
“你这小吏,莫不是想要冲老夫…”
话不落地,赵范粗声开口:“卢大人,你这做的未免太过分了,仅仅凭风言断事,当真配不上你师从名门的称号…还自诩清流士,殊不知那些清流士全都是虚伪暗作的种!”
“放肆!”卢植大怒:“来人,与老夫拿下这不知礼数的混账官儿!”
呼声落地,堂门外的羽林军立刻冲进来,瞧此,赵范也算虽然心里一怂,可面上仍旧强撑,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份,毕竟这里是皇宫,他不相信负有名门士族高节的卢植敢暗害自己。
“好…可真好…”赵范冷笑拍手,如此反应让卢植皱眉心疑:‘此小儿如何这般反应?’
见卢植不应声,那冲进来的羽林卫也都围身不动,身旁,京府小吏吓的可不轻,他赶紧跪地:“御史大人息怒,御史大人息怒,侍曹令他初来任职,不懂规矩,您老千万别见谅…”
对于小吏的反应,赵范很憋屈,一时不过,赵范一把拉起小吏,让后冲卢植道:“卢大人,我知道你为何这么不待见我,不就因为我叔父从身中常侍么?可是我叔父何曾做过危害百姓的事?我又如何做过违背常理天理的孬种事?区区一个名声就让所谓的清流士和宦官斗到相死相活…可笑,真是可笑…”
一番异样的话激了卢植满耳,于后,赵范冲小吏道:“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如何要怕他们?什么清流不清流的…做的事与恶棍没什么区别,有能耐去治理灾情流民,别整日在高堂里瞎叫唤!”
话毕,赵范与小吏转身出去,临至门堂前,卢植气怒威喝,可赵范也真是浪荡二愣子的性格彻底爆发。
只见赵范回身目瞪卢植:“卢大人,我从开始进来就没有不尊重你,是你先声叱骂我,现在被我说中虚作的痛处,你若气,就把我抓了砍了,我赵范绝无异议…”
“你…”卢植虽然厌恶宦官系的官员,可他到底行事本分,贸然抓赵范,这等脚踩臭狗屎的事他也不会干。
第八十四章才者邯郸商
半晌不见卢植开口,赵范这才抱拳:“多谢卢大人开恩,不与下官计较,那下官告退!”
待赵范离开后,卢植重重坐下,他喘了口粗气,道:“好一个浪荡小儿…”
缓息中,卢植低头看去,在上交来的诸州官员监察令书上,最上面的那本赫然是袁氏子弟袁绍的出仕举荐监察令书,有那么一瞬间,卢植眉头皱的更深:“袁绍?士族出仕,如何会被放置在首位?难不成是…”
带着这股子疑问,卢植忽然想起来,刚刚赵范笑言进来时,刻意将这本监察书令给举荐放在最前面,显然是刻意推荐士族子弟袁绍,由此卢植困惑了:“宦官与士族相斗,京府受宦官掌控,赵忱从身宦官旗下,其从子赵范身居侍曹吏的位置,如何偏爱士族?难不成这小子非阉狗之流?”
另一面,回去的路上,赵范气怕混杂满腔,说真的,他到底还是心性历练少,不够沉稳,刚才也是憋着一股子牛犊子之气顶了几句,更幸运的是他碰上卢植这样的名士之人,倘若换做宦官或者其它诸如何苗、袁术那等秉性的朝臣,只怕刚刚一番话已经惹来牢狱之灾。
“唉…这都什么狗屁世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嫉恨厌恶我,他娘的西匹狗世道,真他奶奶的虚作!”赵范低骂发牢骚。
身旁驾车的小吏听了,附声道:“大人莫气了,这世道就这样,世家门阀与内臣宦官不对付,左右派列明显,另外还有一帮外戚臣更为强势,若是陛下能够睁开眼治治他们还好,否则他们恶斗的更厉害…咱们这灾年苦日子还得再长些年头呢!”
小吏说的心声直露,赵范听了,感觉小吏也不是那等油滑奸诈种,便问:“你叫什么?听着话意也算有学识!”
“小人邯郸商,陈留人氏,之前入考不成,使得家资十万钱,才得了这小吏的位置!”
邯郸商说的惭愧,可赵范却不这么认为。
“路无门,我等自行找道又如何?就像我叔父教我的…什么宦官、士族,在这灾年之际,谁能做些实在事,那就是能人,况且咱们出仕得位就是为了彰显才华,所以说…你这等作为不丢人!”
赵范这番话说的邯郸商心里发暖,想他来京府两年了,由于出身富豪,名声不济,家门低矮,故而四面结交不得志,而且买官这事还被京府诸官下贱过,他当真难做,现在赵范出言相顶,着实说到他心里。
也就赵范话落瞬间,邯郸商突然勒停马车,一个箭步跳下,让后冲着车驾辕子上的赵范躬身作揖:“赵大人,小人不才,得此虚位,可小人有一腔热血,愿为汉庭尽忠,奈何那些个士族高者眼里无人,因此小人郁郁不得志,今日偶听赵大人一番,几如醍醐灌顶,所以小人拜谢赵大人提点之言!”
这话入耳,赵范愣了瞬息,旋即回神跳车搀扶:“邯郸兄,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实话实说,再者言…从你这话里,我能听出你的才气,若那些个高眼种们不待见咱们,咱们还管他什么宦官士族外臣,只要能够借力,那咱们就顺杆子上爬,做大事,纵然现在名声不好,可天下人眼睛是亮的,要不了多久…自会有人与我们一道说话!”
“赵大人高见,商钦佩之!”
邯郸商此刻心情澎湃,完全被赵范引燃了曾经的志向,须臾不过,邯郸商突然跪地叩首:“赵大人,若您不嫌,小人略有资才,愿为赵大人掌言左右!”
“使不得使不得!”
赵范不敢受拜,三言两句将其托起:“邯郸兄,你的心意我明了,如此日后我们结伴互助而行,必定在这灾时乱道闯出个明堂!”
“一定,一定!”邯郸商说这话时,眼里闪着斗志的光彩,殊不知,多年之后,他真的做到了。
入夜,二人回到京府,赵范向盖勋回禀之后,便与邯郸商去小饮,话间得知,邯郸商之所以出仕,就是为了掌权治理陈留贼情,奈何事与愿违,仅仅为小吏尔,力不足出。
眼下,洛阳地界,自虎牢关外往东,南向豫州,东至青州徐州,贼情日益严重,大者贼群聚众一两万,小者也有三五百,如此豺狼四起,民如何安生?
这邯郸商借着酒力徐徐不断,说到心痛处,泣声连连,只把赵范看的心瓷。
也正是这般畅谈,赵范忽然想起廖淳那群随自己归来前往赵府庄园落生的流民灾人。
“邯郸兄,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事…俗言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眼下贼人丛生,不外乎是无吃无喝无住,贼人聚众劫掠,流民灾人相继无生,继而成贼,由此循环,何时可止?”
“赵大人言之有理!”邯郸商抹了眼泪,道:“可是赈灾不济,州府又各自行事,这贼事…难啊…”
“其实也不然!”
赵范估摸道:“之前小子我与人出城躲祸,在中牟县方向得流民灾人救助,为了表达谢意,小子将那些流民灾人带回来安置在自家的庄园内,也算帮其得生路…”
“庄园…”邯郸商听之着虑,片刻后,邯郸商喜声:“赵大人,你果然想法奇特,以府门庄园佃户之位来安流民,此未尝不是办法,试想,门阀士族庄园土地占天下十之八九,若可上请陛下诏令,以屯佃户遏制流民,如此绝对能从根源处阻断流贼滋生!”
“照你这么说…我等可以试试?”赵范疑声。
“当然!”邯郸商干脆利落。
随即二人商定明日去赵府庄园一探究竟。
次日一早,赵范与赵忱交代一声,暂歇今日当值,便带着胡车儿、颜真二人赶驾数车向城外的赵氏庄园行去,途径东城时,赵范接上候等在此的邯郸商,只是这邯郸商却意外的带了个中年汉子。
赵范不解,打量了这汉子一眼,问道:“邯郸兄,此人?”
第八十五章救苦救难
邯郸商赶紧解释:“大人,此乃某的好友庞子夏,为人忠孝,得知我等相助流民灾人后,愿出薄力相帮!”
邯郸商话音落地,身旁的汉子上前一步,抱拳开口:“赵大人,某乃庞安,字子夏,凉州酒泉人氏,与邯郸兄乃世交好友,家中略有资才,此番来洛阳行商,昨夜邯郸兄来寻我言说庄园事,意欲搭救流民灾人,以为贫人,想某行走江湖几十载,讲究的就是个义字,现在耳听邯郸兄与赵大人的义举,愿出资相助,畅行大道之理!”
庞安沉声有情,赵范听之心悦,随即还声。
“庞大哥高义!小子我佩服,如此我等一同前往庄园看看,若可行,不日我便告知叔父,以此为上请,想法解决些方圆的流民灾人,毕竟那都是命,看之不救,是要遭天遣也!”
几人一拍即合,立刻出发,个把时辰后,赵范等人来到洛阳城南向的洛明山永宁县。
远远看去,永宁县破败不堪,低矮的城墙,坑洼的官道,想来都是灾年害的。
县中,县令羊续得知京府来人,赶紧出迎。
“不知大人来驾,下官有失远迎!”
羊续带着几个衣着破烂的差役立门恭请,赵范抬头看着永宁县的县衙门邸,叹息道:“没想到天子脚下的官府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听得此言,羊续皱眉片刻,上前低问:“不知大人来此为何?”
“某乃京府侍曹吏赵范,府上在永宁县北面有数处庄园,之前为一群流民灾人解困,特地安置于庄园,眼下想着来看看情况,算是为灾年的百姓做些事!”
赵范说的干脆直接,而羊续本就是名门羊氏出身,之前遭遇党锢之祸被落职,现在看到面前的青岁竟然心怜百姓,欲为灾情出力,他立时心暖数分。
“赵大人仁心,当有好生之德,下官代受苦的百姓谢过大人好意!”
羊续躬拜,赵范笑笑:“谢什么,我不过是顺着自己的良心做事!”
如此突兀浪荡的话让羊续一怔,等他再抬头时,赵范已经带人离开,且身旁的衙差道:“大人,这是那大人给咱们…”
羊续顺声看去,府衙旁边,一辆解了骡马的车驾稳稳停着,上面用粗麻布盖的严实,不知有些什么,羊续命令差役去看,发现车驾上装满了粮食。
至此,羊续心中惶然,旋即目望赵范远去的背影,他感慨道:“浪荡无尊,却身怀仁心,此官家儿当为奇人也…”
须臾不过,羊续缓下心情,让后冲衙差道:“立刻张贴告示,让县中的百姓来吃共粥,另外召集所有衙差和团练,随我跟护这位赵大人,毕竟眼下世道不济,万一有贼人来袭,赵大人若是受危,我等可都脱不了干系…”
“小人得令!”衙差转身离去。
不多时,二十多个衙差、团练结队跟随羊续朝着赵范的追去。
永宁县县城北面三里处,有一官家庄园户,大眼看去,三座高墙大宅院相互依托,临河搭建,平日里容纳个三百口人不成问题,只不过灾年荒芜,良田荒废,佃户离去,这里显得凄冷许多。
此刻,廖淳这百十口子人就住在临河东边的庄园里。
“元俭,你娘亲叫你!”
东院前廊空地,廖淳正在劈砍木柴,听得弟兄叫唤,他立时放下手中活计,往后院跑去。
后院里,廖淳将一路逃来的府人乡亲按户划分居住,倒也有几分规矩,在东厢房内,廖母正与几个老妇照看不过巴掌岁的小孩童。
“娘亲,您唤儿何事?”
廖淳礼声,几个老妇赶紧抱起各家的小子,冲廖母道:“老夫人,您有事,我等先出去,稍后再来与您解闷!”
廖母点点头,待几个老妇小子出去后,她冲廖淳招手:“元俭啊,咱们一路逃来,府上村里乡亲折命大半,现在老天开眼让咱们受救于那个赵公子,我寻思…你是不是得去拜见拜见…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庄园给咱们住,还有一些薄田供咱们耕种讨吃食,以今时灾年的情况,这份情面真的不小了…”
“娘亲,此事不劳您挂念,儿知道该怎么做!”
廖淳慢声细语道:“这些日子又有百十号流民灾人逃到这,儿擅自做主收留了他们,现在已有百十号青壮,儿寻思…赵公子既然帮了咱们,咱们不能不知好歹,暂且把他们庄园后的田地给开垦成样,让后儿就去拜请,交归他们赵府,如此也显得咱们知恩图报…”
“吾儿考虑周到!”廖母很满意廖淳的安排。
随后母子又说了片刻,廖淳便出来了,毕竟他出身襄阳廖氏族门,若非天灾和贼祸,他们廖家也不至于这样,眼下廖淳以胆识和能力为支撑,不觉中成为这群流民灾人的头,因此他要时时看管好其他人,免得生乱。
来到前院的廊庭处,几个同宗弟兄正在笑声打屁,廖淳立时沉呵:“廖景,莫要偷奸耍滑,赶紧将木柴劈好,送往各院,以供今夜生活造饭所用!”
听到廖淳呼声,族弟廖景赶紧收神正色,撸起袖子大干起来。
也就同时,门奔来一青汉,他冲廖淳大声:“元俭,南院门外有外人倒地,生死不明…”
闻此,廖淳赶紧奔去,南院门外的河边,一身着长衫,浑身狼狈模样的三旬左右汉子倒地不醒,廖淳上前听声探息,道:“饿昏了…去给他弄些吃的!”
不多时,一碗稀粥端来,这汉子迷糊中闻到粥味,张嘴嘟囔,廖淳赶紧给他喂下,当碗底见空,此人才缓息睁眼:“老天有眼…总算让某碰上你们…否则这条小命必定交代在这!”
“灾年遭难,无可避免,这位大哥,您还是好生歇息,等到缓劲再说吧!”
廖淳发话,廖景等人将他抬到门庭下,约莫半刻功夫,此人精神气才算恢复一些。
看着廖淳,此人道:“小兄弟,某姓何名颙,字伯求,襄阳人氏,来此求官出仕…奈何路途疲乏,饥饿难忍,浑浑噩噩中走错了道,最终昏死,所幸碰上小兄弟…”
第八十六章道徒来袭
听到何颙是襄阳人,廖淳立时心生几分亲近。
“原来大哥与小弟是同乡…”
何颙闻言笑应:“不知小兄弟高姓?”
“高不敢应,小弟姓廖名淳,字元俭,襄阳中卢县人氏…”
“中卢廖氏?可是那抗贼施财的廖氏?”
何颙一惊,廖淳苦笑摇头,不再说什么,可何颙却心底波澜起伏:“小兄弟,如此您当受我一拜!”
没来由的要被人拜,廖淳满脑子昏声:“何大哥,小弟与您差着辈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中卢廖氏仗义疏财,抗贼救民,去年灾乱之际,某路过中卢县被贼人袭击,当时便是廖氏子弟搭救,这等大义,纵然小兄弟与某差着辈分,可也该受某一拜!”
何颙高风亮节,知礼知义,廖淳出身豪族府门,同为高者。
二人一言如故,倾心相谈,话间,何颙得知廖淳落难在此,乃是因为廖氏抗贼义名太过惹眼,最终被贼人聚众攻破,府门百余口因此溃败。
“唉…这世道…当真不是人活的世道!”何颙叹声,饶是廖淳笑言:“福祸相依,谁人也不可知下一步将为何方!”
“小兄弟所言极是!”
闲谈中,廖景从外奔来道:“元俭哥,赵公子来了!”
此话入耳,廖淳一怔,旋即喜悦由心而发,何颙不明,问道:“元俭弟,你这是…”
“何大哥不知,小弟虽然府门遭贼祸以落魄,可在这灾年流民之际,却得官家公子搭救,方才有了眼下的局面,现在那公子来看我等,我等心中怎能不悦?”
话落,廖淳已经呼呵众人前去迎接。
南院门外,河边的石板道上,赵范一行赶驾来此,看着荒凉许久的庄园重新聚的人气,赵范欣喜不已。
“邯郸兄,你看…那便是我们赵府的三座庄园户,这才多少日,便已经聚得如此厚重的人气…”
“好,当真好!”邯郸商心清目明,一眼就看出庄园的情况,应声中,庄园内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廖淳。
只见廖淳大步上前,来至赵范面前,直接跪地叩首:“赵公子,不曾想你今日到来,我等有失远迎,敬请赎罪!”
“廖兄,你这是什么话?”
赵范直接搀起廖淳:“自回洛阳以来,我将你们放着不管不顾,那才是失礼!”
“公子言重!”
二人说话中,胡车儿、颜真将几车的粮食和一些所需送进庄园,见此,廖淳心感戴德。
来至庄园内,赵范得知廖淳将庄园后荒地开垦的事后,连连夸赞。
“廖兄,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的流民灾人,试想…寻常者能够讨口吃食足以,怎会做这些亮人眼目的事?”
对于这话,廖淳依旧是沉稳淡然的模样,倒是那何颙代为出口,赵范打量何颙,反问:“你又是何人?”
何颙自报家门,廖淳从旁助言,赵范没什么印象,可邯郸商却心喜意外;“莫不是当初从师陈藩、李膺二位名士高臣的何颙何伯求?”
邯郸商的话让羊续也接腔吐露心言,至此,赵范才算明白,敢情何颙与羊续一样,全都是之前遭受党锢之祸的下职才吏。
一时间,赵范欣喜:“小子不过是凭心性做事,怎想今日竟然碰上这么多高才,这是老天让小子长见识的机会,小子可不能放过!颜真,老胡,赶紧传令家奴生火造饭,小子今日要与几位大才吃顿野炊,畅聊乱世道下的心言!”
赵范呼声,性情举止虽然浪荡,可他所做的事却是有目共睹,于是乎,羊续、何颙等人笑言相受。
一顿饭吃到晌午错,而邯郸商也心里计较个差不多,对于士族门阀庄园以圈养流民灾人,平复洛阳方圆灾情的事,说是六七成把握也不为过,至于同来的庞安,更为大气,直接捐献部分家资,足足五十万钱,不日将通过洛阳商栅栏的商市方向送来,对此赵范惊蛰满腔,也同时挑起心底的莽爷心。
“庞大哥都能给出这么多钱,以供小子做事,小子心谢感之,在此小子也放个话,洛阳城内,小子有家酒坊和绸缎坊,即日起,所得钱银全都放入救民之事,当然,小子不是什么英豪,所以说…这事小子全力以赴,有一个救一个,有两个救一双,诸位才者前辈,若愿帮,小子谢之,纵然有苦难言,小子也不强求,事后我等点头之交仍旧存于心…”
一通真诚浪荡话落地,羊续抚须微闭眉眼,让人看不出其心所想,何颙心中钦佩之至,而邯郸商、庞安二人,早已被赵范这等官家奇异之处给震撼。
随着赵范举杯立志,众人齐声:“我等愿助赵公子之行,有天为鉴!”
“甚好!”
赵范呼声,烈酒入腹,也正是从这一日起,浪荡仁心公子哥的名声在永宁县县北庄园之地缓缓流传开来。
时过夕阳西下,赵范离开庄园,走之前,他再三交代廖淳,务必按部就班的接收处置流民灾人,同时,县令羊续也愿从中帮衬,以重建县城为由,上书京府及御史阁,除此之外,廖淳借机向赵范举荐何颙,低言其心出仕的意思,赵范从羊续、邯郸商口中知晓何颙为人,毫无犹豫的同意:“才者当从高位,以效为民!”
何颙心暖感恩,随即与赵范一行同回洛阳。
但是意外常有,浑事常生,这赵范一行刚刚离开永宁县,行至不过六七里地,迎面路上赫然出现十多骑青汉。
看到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劫路,赵范全然不当回事,他道:“老胡,去看看情况!”
胡车儿立刻上前,面对这十多骑,他问:“尔等何人?怎敢劫拦京府侍曹吏大人的车驾!”
“侍曹吏?”为首的青汉听之皱眉:“可是赵范?”
“正是!”
胡车儿气沉,这青汉当即抱拳,带人离开。
胡车儿回来道:“无碍,他们听到公子的大名后,已经全都散去,想来是无名小贼!”
“无名小贼?”
邯郸商皱眉:“无名小贼劫道又如何会问人名讳出身?公子,小心有诈!”
第八十七章吓唬谁呢
“不会吧,邯郸兄,这可是洛阳地界,天子脚下,那些个流贼当真能这么大胆?”
赵范不怎么相信来骑是贼人,可事实不需多言。
赵范这边话落,那边刚刚散去的骑人竟然在四面百十步外停下来,见此,邯郸商冲胡车儿、颜真道:“你们立刻护着赵大人回永宁县,庞安,你与我上前探探情况!”
庞安行走江湖十几载,看到那些骑人散而不去,便心生警惕。
当下庞安抄起长刀,与邯郸商带着十几个家奴驱马上前,赵范看了,赶紧道:“邯郸兄,你这…”
话不落地,那百步之外的骑人忽然发号,随着呜呜号声传开,也就一时片刻的功夫,竟然有上百个抄刀汉子从四面聚来。
“该死的…果然是贼!”
邯郸商急声一句,立时冲赵范呼声:“赵大人,跑!”
反观赵范,这一正一反的突变有些烧脑子,更为甚者他有种想骂娘的憋屈:‘奶奶的腿…小爷这是什么运气?到哪都得碰上贼人!’
不明骑人前列,唐周眯着眼睛细看,方才自己的弟兄传话,那百步外的官家车驾正是京府侍曹吏赵范。
“怪不得那日凶傲无度,险些撞坏老子,就扔那一锭银子,真把老子给当成要饭的了!”
“唐哥,让我等给你出气,宰了那龟孙王八蛋…”
身旁的环须汉子王飞粗声,唐周咬牙切齿:“给老子盯准那当间的锦缎官儿,要活的…”
“得令!”
王飞应下,立时挺起长枪拍马前冲,他这么一带头,周围的弟兄立刻像麻袋缩口一样围冲上去。
面对莫名其妙的贼袭,赵范立在车驾辕子上进退不得,心急如焚,而邯郸商拨马回来,急言赵范:“赵大人,贼人势大,快快撤回永宁县!”
至于庞安,已经带着十多名家奴冲上前去。
“撤…撤个毛线啊!”
看着四面的贼潮,赵范粗话连连:“娘希匹的都当小爷是泥人,谁都能过来捏两把?我日他先人一回…我我他娘的不撤,一帮瘪犊子玩意儿,吓唬谁呢?”
赵范憋劲叫骂:“老胡、颜真,给小爷狠狠的揍那些个浑人!若是揍不过他们,小爷今个就不过了!”
听到这话,胡车儿、颜真立时拍马飞骑冲出,只不过这般莽撞让邯郸商心有余悸,后怕不已,毕竟他们一行不过十几人,对面的贼人至少百人。
但是庞安勇如狼,胡车儿蛮似牛,颜真暴如虎。
三人携力同出,那唐周不过是承借张角座下弟子之名的弟子,三五下把式,六七息弱力,怎能和赵范相对?
贼道列前,王飞看着冲来的庞安,他只道是个疯汉子,不足为惧,便挺枪直捅袭来,庞安拨马压身,一记横斩扫身,王飞立时惊色,须臾不过,他的坐骑嘶鸣一声倒地,自己也被惯性带冲前扑,几个翻滚后,王飞已然丢了半条小命,不等他起身,一双大手更是凭空袭来,而王飞只感觉全身轻飘飘的飞起来。
远远看去,那胡车儿马力紧追庞安,见贼种王飞落地,他一个躬身臂锁抓住王飞的后腰带,让后把他当做人棍甩了起来。
“混账贼人,休要惊吓吾主!”
胡车儿粗声如雷,王飞剩下的半条命更是在他的臂膀环甩中彻底消失,也就一阵龙卷飞起,王飞被胡车儿当做棒槌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沉闷,可怜的王飞砸倒数名奔来的同道弟兄身上后,呜呼哀哉。
其后冲来的唐周看到这里,顿时面色煞白,显然赵范身旁的勇人超出他的想象。
“杀…”
在庞安、胡车儿、颜真三人合力反扑下,纵然加上身后的家奴也不过十多人,可那股子勇悍简直就是豺狼对羔羊,唐周的人勉强交战几合,便各自散去。
见此,唐周不再放什么报仇的瞎屁,一息不过,他调转马头就跑,可胡车儿速度快过四条腿的马。
看出唐周这个身形异样的小贼头目要逃,胡车儿蹭的飞奔冲上,眨眼之后,他揪住唐周胯下坐骑的马尾巴,只听‘立住’二字脱口,那唐周的坐骑硬是被拉在原地,而唐周也被巨大的冲力摔了出去。
等到唐周再睁眼时,赵范躬身二郎腿的大爷模样已经出现在面前。
“你这孙子…看着咋有点面熟…”
赵范自言自语,身旁的颜真皱眉着虑,须臾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公子,这不就是前几天的傻子?他走路不看道…被咱们的车马惊住,您给了他一锭银子了事…”
“哦…”
赵范长腔拖音,脸色愈发阴沉,再看唐周,他瞧着周围的主,那模样一个比一个凶,须臾不过,唐周怂了:“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昏了头脑来寻您麻烦!求大人饶命!”
唐周眼看时机不对,故作姿态跪地叩首,可赵范阴阴一笑,让人心中生寒。
“饶你?就凭你能够带着百十人来袭击小爷,小爷怎么也不能饶你…”
说话中,阴沉的天色再度降雨,于是赵范冲邯郸商道:“怎么先寻个地方避雨,让后好好审问这孙子,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公子所言极是!”随即赵范一行押着邯郸商寻摸避雨的去处。
与此同时,唐周私自寻仇报复的事被败逃而归的弟兄传话于马元义。
马元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怒:“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在当前时刻做出如此昏脑的乱事,某必定要重惩于他…”
话虽这么说,可唐周在洛阳混迹多年,与三教九流都有干系,况且他上联封徐二位宫人的事还没有定局着落,若是唐周真的出事,只怕会影响大贤良师的计划,气怒中,马元义硬是压下心头的火,稍稍缓息,他下令:“立刻去察唐周的情况?一旦有信,速速来报!”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能够聚得百十多人?别告诉我你是流贼灾民,小爷根本不信那些屁话!”
永宁县的北面洛明山南山坡下的树林里,邯郸商沉眉冷目,叱问唐周,身后的竹棚子下,赵范翘着二郎腿,啃着随行所带的干肉,一脸乐滋滋的模样。
第八十八章赵氏审问法
“邯郸兄,来,先吃口饭,让后再审那孙子!”
可邯郸商行事刚刀悍骨,不得目的决不罢休,因此对赵范的笑声毫无反应。
“不说?”
邯郸商冷声沉目,但瞧邯郸商一摆手,身旁的庞安抄刀上来,唐周见之目瞪惊白,大气都不敢出。
“子夏,江湖人,江湖法子,你来!”
邯郸商话落,庞安一个手起刀落,待白光闪过,刀锋已经划过唐周的大腿。
只不过庞安手力掌握十分匀称,那刀锋紧紧割破唐周的大腿皮肉,虽然痛,却不伤及性命。
这唐周吃痛,叫声哀嚎,胡言乱语大骂四出。
“还敢狂言!”
庞安咬牙切齿,又是几刀,刀刀划破皮肉,只把唐周的大腿给整成血葫芦。
奈何唐周江湖出身,大小事也算经历过,哪怕此刻心中胆怯至极,他却不敢松懈丝毫的力,否则一旦松口,全都交代,那么这次的寻仇出气小事就会变成大事。
在庞安的威胁逼迫下,唐周痛哭不停,却仍旧不开口,见此,赵范抹着嘴角的油走来。
“邯郸兄,这小子也算嘴硬的主,他不说…肯定有他的理儿,想来你猜的不错,他身上带着事呢!”
邯郸商缓了口气,道:“赵大人,这话说来有些远,不过今日恰逢此事,下官才感觉真的不太对劲儿!”
“说说看!”
赵范阴笑如狼,蹲在唐周面前,身旁,邯郸商皱眉低声:“大概从去前年年尾开始,灾起时,陈留地界莫名出现一些传道人,说什么天公天义,万民平心,当时下官向陈留县县令、郡守暗说过,可县令、郡守不在意,索性作罢,时至今日,下官还记得那些人或腰缠道袍带,或头戴黄绸带,此刻大人受袭,这混账贼人所聚带的贼种们竟然也都缠着道袍带…所以说…他必定有问题,而那些传道人也并不像面上显露出来的干净…”
“说的好!”
赵范听出其中道道,笑脸冲唐周说道:“爷们,你胆子挺大,想碰瓷,小爷不应你,可还给了你一锭银子,就这都不知足,你到底想干啥?”
“你…你最好放了我…”
唐周憋劲半晌,疼痛满腔,结果开口却吐出这样的浑话。
一旁,胡车儿听了,气急上前,大手抡圆了呼下,若非颜真拦住,这一巴掌绝对能抽死唐周。
“老胡,安生点,公子话还没说完呢!”
赵范退下左右,继续道:“爷们,虽然你做事不地道,可你腿上挨了这么多刀,仍旧不松口,想来也算是个汉子,这样…我问你话呢,不像邯郸兄那么直白正经,我比较浪荡,所以做事也比较混蛋,你要说,我看看情况,能放你一马,就放你一马,反之…”
话到这里阴笑响起,唐周目盯赵范,只感觉后脊生冷。
“嘿嘿…反之我连你的马蹄子一只只敲下来!”
“你敢…”唐周也是吓到糊涂岛,不知东南西北吹什么风,赵范被唐周一顶,顿时乐呵:“呦呵,有劲,果然有股子劲儿,既然这样,小爷不敲你都不行!”
话落,赵范起身冲家奴道:“来人,把他手脚胳膊腿全都拉直!”
不多时,唐周变成个大字,让后赵范冲胡车儿道:“去把车驾辕子上的撑木锤拿来!”
“怎么着?公子,你要敲他的蹄子?”胡车儿接话。
饶是赵范笑笑:“敲他的蹄子事小,玩他是真!”
当撑木锤拿在手里,赵范左右手一卯劲,笑吟吟的朝着唐周的裤裆砸下去。
“砰”的沉闷。
“啊”的惨叫。
这一唱一和实在动听,可唐周却吓的浑身颤栗不止,刚才那么一瞬,他只感觉撑木锤的锤头擦着自己的命根子落地。
反观身旁邯郸商、庞安等人,看到赵范这浑人浪荡法,顿时目瞪口呆。
“一二三,我去!”赵范又是一锤子下落,且锤子好巧不巧的总能擦着唐周的命根子。
在这样的威压下,唐周不敢撑了,不等赵范第四锤子下来,他好似娘们儿一样哭声道:“爷,别…别打了…我说还不行么?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
半刻不过,唐周话如倒豆子,吐得一清二白,只是赵范、邯郸商却阴沉下脸。
“大贤良师?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赵范皱眉,再看唐周,他已经吓的浑身湿透,骚尿都不知流了几泡。
“赵大人,照此看来,这些个传道混账还和流贼有关啊…咱们是不是应该向京府上报一下!”
对此赵范犹豫,他微微示意,邯郸商立时跟着起来,二人走到旁边,赵范低声:“这事怎么感觉有些深…若是现在上报,只怕和你在陈留县时的情况一样,那些传道人不过是聚流民灾人,还没有犯什么大错,要是贸然驱散,以眼下的情况,只会引发民乱!”
“赵大人所言极是!”邯郸商点头:“既然这样,在下有一法子!”
当邯郸商低声说完,赵范连连应声:“好,这个法子好,留着鱼饵去钓大鱼!”
“既然这样,那剩下的事就由下官来办!”邯郸商一口应下,赵范眉头一挑,笑言撑力:“邯郸兄,只管怼,出事有我给你顶着后身呢!”
在此之际,赵范以浪人作祟的混手段料理下江湖贼种唐周时,那何颙一直在旁边观看,虽然面上无露,可心底已经波澜起伏:‘此官家儿果真奇人也...’
入夜,赵范一行总算回到洛阳城,在京府应了个夜卯以后,何颙借口去寻故人,赵范笑应,改日再聚,于后他和邯郸商细言几句,便分别各回,路过商栅栏的花楼时,赵范有些心痒,想要进去乐呵乐呵,可想着柳儿、苏沫离二人,他又有些犹豫。
在这会儿功夫中,赵延从花楼出来。
看到赵忱的从子赵范,酒气熏熏的赵延立时粗声道:“小子,过来!”
闻言,赵范细目看去,立时认出赵延,这可是叔父的好哥们,于是赵范颠颠的上前作揖笑言:“公辅大人,瞧着您老心情不错,刚才舒服吧!”
笑言乱语虽无礼,适逢草莽和浑人,这赵延听得赵范的浑话,顿时心乐:“小子,老子刚才舒服什么,你小子知道个屁!”
“嘿嘿!”
赵范贱笑:“小子要是不知道,那公辅大人能否传授两招呢?也好让小子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