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姜六娘发家日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雪霞晚

    店内众人“哇”地一声,围拢上来,“夫人要去宫中教公主们弹琴?”

    “天啊!”

    “世子夫人要进宫,跟皇后娘娘谈去?”

    打脸了吧?姜留乐呵呵地张开小嘴看笑话,姜老夫人端起茶杯,挡住一脸的不屑。

    柳如烟迅速调整表情,端庄浅笑道,“澜儿能与公主们同时跟您学琴,是本府的荣幸。不知您每旬需进宫几日?”

    “不多不少,也是三日。”雅正夫人说完,柳如烟与孟老夫人眼里顿时迸出光彩,却听她又道,“雅正每旬休息一日。剩余三日,已应了姜老夫人,教姜府的姑娘们弹琴。”

    姜老夫人放下茶杯,笑道,“老身的孙女们能与公主们同时跟您学琴,是老身的荣幸。”

    “哈哈哈!”店内女客笑出声。姜留暗中鼓掌,暗道一声原来祖母也是个妙人。

    柳如烟轻轻咬唇,垂眸端起茶杯。

    孟老夫人眉开眼笑道,“咱们两家的孩子们从小就一块长大,比亲姐妹还亲,嫂子,让孩子们一块去滴翠堂学琴吧?若滴翠堂的琴案不够,就从我这院里抬几张过去。”

    她这脸皮,一定是城中最好的铁匠铺打的!姜留深深表示敬佩,转头看祖母。

    姜老夫人含笑道,“为免夫人来回奔波,老身的孙女们在琴行学琴。”

    “那……”

    还不等孟老夫人说完,雅正夫人便道,“楼上狭窄,仅能容下四张琴案。”

    孟老夫人闭上嘴,不吭声了。

    柳如烟也问道,“能容下四张的话,侯府的姑娘们也来夫人这学琴可好?”

    “只要贵府同意,雅正当然欢迎。”雅正夫人含笑道。

    侯府的事情柳如烟确实做不得主,她抬眸看了雅正夫人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还是世子夫人呢,说话办事忒小家子气。”

    “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可不就这样么。”

    “幸好姜二爷没娶她进门!”

    “就是!”

    “六姑娘,你可得让你爹离她远点,晓得没?”

    身后人轻轻拍了拍姜留的小肩膀,姜留缓缓回头,冲着这位热心的大嫂笑了笑,这位大嫂的脸刷就红了。

    柳如烟走了,姜老夫人也起身告辞,孟老夫人连忙跟上,“嫂子,咱们一块回吧?”

    “也好。”姜老夫人含笑点头,又与自己的孙女们道,“难得出来,你们四处转转,挑几个好看的纸鸢回来,改日风好时放走晦气。”

    “是。”姜家的姑娘们欢喜应了。

    送走祖母又与雅正夫人告辞,走出一阵后,姜慕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看到祖母说放晦气时她们的脸色没?可要笑死我了!”

    姜慕燕连忙道,“五妹,街上人多,谨言慎行。”

    姜慕锦捂住嘴,依旧咯咯地笑着。小姑娘们逛街,自然奔着胭脂水粉、布料首饰去。待转到粉儿巷时,经常跟着母亲逛街的姜慕锦指着一家铺子喊道,“三姐姐,这不是二伯母留给你和六妹妹的铺子么!”

    五妹都喊出口了,姜慕燕也不好过门不入,“咱们下去看看吧,二姐和五妹有挑几件喜欢的,给三婶和姨娘带回去。”

    “咱们看看就好。”姜慕筝连忙拉住五妹,拿眼神示意她不可乱来。

    “我什么也不要!”姜慕锦甩开二姐的手,拉住姜留的,“六妹妹,咱们快走!”

    姜留被奶娘抱下车,抬头看胭脂铺的招牌上写的“雪霞晚”三个隶书大字。招牌是二舅亲笔写的,名字是娘亲起的,隶书纤细柔美,名字寓意悠长,一看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铺子。

    见她们进来,王恪媳妇连忙转出柜台给姜慕燕和姜留行礼,“姑娘们快进来坐,若您需要胭脂香粉,让书夏给奴婢送个信,奴婢给您送进府去多好,怎敢劳姑娘们亲自跑一趟。”

    姜慕燕让书夏扶起她娘,笑道,“我和姐妹们来买纸鸢,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王恪媳妇笑道,“姑娘们真来巧了,彩帛行那边今儿来了好些又大又漂亮的纸鸢,待会儿奴婢送姑娘们过去。”

    姐姐与书夏的娘说话,姜留则让奶娘抱着她,趴在柜台上眼睛亮亮地望着里边盒盒罐罐的胭脂香粉。柜台后的女伙计忍不住赞道,“奴婢在东市待了十几年,再没见过比姑娘更漂亮的女娃娃了,姑娘想看哪个?奴婢给您拿。”

    “那-个。”姜留用胖胖的小手指着柜台内最亮眼的描金小瓷盒,姜慕锦也凑过来看。

    “姑娘好眼力,这是咱们今春的新款胭脂,是极品的红花加栗米、上等香料调制而成的,抹在脸上极为细腻服帖。”女伙计熟练地介绍着,打开盖子递到两位姑娘面前。

    姜慕锦闻了闻,赞道,“好香啊!”

    姜留也嗅了嗅,香味浓而不腻,还隐隐有些熟悉,她在哪儿闻过这个气味?

    姜慕锦又问,“这么好的胭脂肯定不便宜吧?”

    女伙计抿嘴笑,“这款胭脂是咱们店里最贵的,若是熟客来买,也得三百文。”

    这么小一盒便三百文,真心不算便宜了,姜留点头,示意女伙计盖上盖子。姜慕燕走了过来,“可有上好的脂膏?”

    王恪媳妇忙道,“将槐花膏拿过来。”

    待槐花膏取过来后,姜慕燕打开用指甲挑了一些抹在手背上,“似乎比之前的腻了些。”

    王恪媳妇笑道,“这里面加了些许槐花蜜,比例是调香的王笠元一点点试出来的,是咱们雪霞晚的秘方。”

    姜慕燕满意点头,“赏他一月工钱,这槐花膏拿五盒,方才的胭脂拿两盒,旁边的木盒胭脂拿五盒,再拿一块上好的螺黛。”

    王恪媳妇亲手备好,送姑娘们上了马车。

    马车上,姜慕燕打开匣子道,“我见祖母的螺黛快用完了,咱们回去后把这块送给祖母;描金胭脂给伯母和三婶,木盒胭脂给姨娘们;这些槐花膏,咱们五个每人一盒。”

    姜慕筝知道三妹妹是顾及着她,才给府里每位姨娘都拿了胭脂,眼圈忍不住红了。

    姜慕锦满眼星星地搂住姜慕燕的胳膊,“三姐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你方才在店里,就像个真正的管家娘子一样!”

    “说什么浑话,三妹才十岁,当管家娘子还早着呢。”姜慕筝破涕而笑。三妹妹以前多在王家,姜慕筝也是因为这几个月练琴才跟她渐渐熟悉起来。熟悉之后才发现,三妹妹虽然冷清少语,但待人却是极好的。姨娘说,三妹妹的娘亲在世时,也是这样的性子,是三位夫人里通情达理的一位。

    姜慕锦又问,“三姐姐,方才那些都是二伯母教你的?”

    姜慕燕轻轻点头,想到去世的娘亲,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手。

    姜留抬头,冲着姐姐笑。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车边闪过,一下就想起为何觉得方才的胭脂气味有些熟悉了。她大表姐身边的丫鬟喜竹,用的就是这款胭脂!方才在雅观琴行里,孟雅娇用的也是!

    姜留立刻吩咐书秋,“去-偷-偷-跟-着-喜-竹,看-她-去-做-什-么。”

第107章 要回铺子的计策

    书秋下车后,四个小姐妹去彩帛行买纸鸢。各种样式、大小、颜色的纸鸢让姜留挑花了眼,等她终于选了一个长长的蜈蚣纸鸢,又跟着姐姐们在食肆用了饭,书秋才赶了上来。待回到西院,书秋才向姑娘细将喜竹的行踪,“她先去雪霞晚带了一个大匣子脂粉出来,奴婢进去问了王婶子,她说是大夫人让喜竹来取脂粉的,总共拿走二十盒。随后喜竹去了大业坊孔家,出来时没拎着匣子。”

    书秋本想抱怨几句王家大夫人拿着姑娘的胭脂做人情,这事儿干得不地道。但想起她娘这段日子耳提面命地教导,书秋硬生生闭上了嘴,心中不断默念:多做多看少说话、多做多看少说话、多做多看少说话……

    姜留皱起小眉头,回到房里跟姐姐提起这件事。

    姜慕燕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外婆和两位舅母、表姐表妹们用胭脂香粉都是从雪霞晚取的。”

    姜留解释道,“喜-竹-擦-的-胭-脂,是-咱-们-店-里-最-好-的,她-还-拿-给-孔-家!”

    孔能天天算计姜家的铺子、算计姜家的人,凭什么让她们白用咱们的胭脂!

    姜慕燕安抚地拍着妹妹的背,“喜竹用的胭脂应是大表姐赏她的。妹妹别急,丫鬟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偷藏下胭脂在府里擦用。孔家那里,应是大舅母让她送去的。睡吧,你刚喝了药,多睡才能快快好。”

    姐姐的想法不对!姜留吃亏在舌头笨,只得点重点,“孟-雅-娇-也-是!”

    姜慕燕咬了咬唇,“应是……二舅母给她的吧,二舅母很喜欢孟雅娇。”也很喜欢孟庭晚,以前在王家时,姜慕燕跟她们姐弟玩得最好。

    “雪-霞-晚-去-年,才-赚-了-不-到-五-十-两-银-子。”那么繁华的东市,那么好的铺子,却只赚这么点,难道姐姐不心痛?

    姜慕燕耐心给妹妹解释,“当初外公买下铺子,就是为了让娘亲用脂粉时,不用去外边采买。铺子里的胭脂供咱们取用外还能赚几十两银子,已经很好了。”

    是这样吗?应该这样吗?所以她们开铺子是为了自家用着方便?不只自己用,两个舅母的娘家人也跟着用?这么豪?可她们现在明明是最穷的啊!姜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睡醒午觉后,姐姐去弹琴,姜留拉住奶娘,问起铺子的事情。

    赵奶娘叹了口气,“这铺子原就是笔糊涂账,也难怪姑娘觉得不舒坦。二夫人和二爷订下亲事后,王家买了这家胭脂铺给二夫人做嫁妆。二夫人嫁过来后,时常让人给王家送脂粉。二夫人去了后,王家人接管了铺子,便直接从铺子里取了。”

    姜留再问,“若-铺-子-赔-了,钱-谁-出?”

    赵奶娘想了想,“这种铺子只有赚多赚少,不好赔钱。不过若真是赔了,该咱们府里补,因为铺子是您和三姑娘的。王家若不来咱们家取银子补窟窿,也会用二夫人的嫁妆填补,或者直接将铺子卖了。毕竟铺子的地契还在他们手里。”

    所以用的时候大家随便用,赔了用娘亲的嫁妆填窟窿?姜留托着小脑袋沉思。想必陪嫁的药铺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才赚不到什么钱吧?

    赵奶娘见姑娘不开心,便劝道,“姑娘还小呢,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等再过几年姑娘大了就把铺子要回来,到时您想给谁用就给谁用。”

    “到时候,姑娘可不能再用王恪当掌柜。您别看王恪媳妇今儿对您热络,他们对王家更热络。奴婢听姜猴儿说,铺子里进了新脂粉,王恪媳妇都会亲自送去王家,她可一次也没给咱们府里送过,就年底时过来磕了个头。”

    赵奶娘忍不住跟姜留讲王恪两口子的不地道,“就算以前王恪两口子不知道您大舅母手脚不干净,柳家庄偷牛的事后他们还能不知道?奴婢听三姑娘说,二夫人病重时,曾叫他和王江进王家给三姑娘磕头,发誓以后只效忠三姑娘。他们这样,也不怕遭报应……”

    唠叨一大顿后,赵奶娘又叮嘱道,“奴婢跟姑娘说这些,不是让姑娘去您外婆面前告他们两口子的状,您去了王家也别说,奴婢是想您心里有数,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能只看他们面上恭敬,就被他们骗了,得看他们背地里干些什么。”

    姜留点头,她不会跟外婆说这些,因为说了也没用。柳家庄偷牛事发后,外婆虽罚了大舅母紧闭和抄书,但关完了抄完了,王家还是大舅母管事,胭脂铺也照旧是大舅母帮着照看。

    或许姐姐的态度就是外婆的态度——开铺子就是供家里人花销的,不赔钱就行。

    孔氏和孟氏是她的亲舅母,她们取用脂粉还算说得过去,但孔家和孟家也跟着占便宜,姜留就忍不了,她得想法子把尽快把铺子拿回来。

    姜留理顺了思路,才挪到滴翠堂。等姐姐弹完琴,姜留给姐姐揉弹琴弹得通红的手指。待二姐姐走后,姜留才道,“我-想-要-雪-霞-晚-和-求-本-药-材-铺-的-账-册。”

    姜慕燕小心把琴套套上,不解地问,“妹妹看账册做什么?”

    姜留一本正经道,“认-字。”

    姜慕燕劝妹妹,“认字用《孝经》和《千字文》更好,账册上的名字笔画很多,字也不常用,很难记住。”

    去年底王恪只送过来一本总账,当时姜留正在为关在牢里的哥哥忙碌,没顾上看。等她过后想起来时,姐姐已经让王恪把账册带回去了。姜留倒背小手,摆出很厉害的小模样,“记-住-笔-画-很-多-的-字,才-算-厉-害!”

    能念出、写出别人不认得的字,的确很厉害很聪明。姜慕燕立刻点头,“那就让王恪把账册送来,咱们一起认。”

    姐姐对变聪明,异常执著。姜留弯起眼睛,“要-细-账-和-总-账,近-三-年-的-都-要。”

    第二日一大早,王恪便提着两摞账册来了,“近三年的账册遗失了一些,这是铺子里能找到的,小人都带过来了,请两位姑娘过目。”

    姜留让书秋和书夏把账册抱到书房,开始埋头整理,想知道过去三年中,王家两位舅母从铺子里拿走了多少东西。

    不同于现代用复式记账法记账,大周用的是单式流水账的方式,姜留看了一会儿,就皱起了小眉头。

    两个店铺三年内的月账一共缺了十三个月的,取来的这些账册只笔体就有八种,整齐潦草皆有之。除了潦草,账册上的货物价格也不对。去年十月,正是姜留认真考查康安城东西两市货物和物价的时候,她分明记得当时上等粟米价格是二百四十文一斗,雪霞晚账册上去年十月进的粟米,却是三百八十文一斗!

    姜凌散学归来,见妹妹趴在桌边皱着小眉头,凑过来问,“妹妹在做什么?”

    “哥。”姜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哥哥坐。

    姜凌把椅子挪到妹妹身边坐好,看着桌上的一本本破损的账册问,“妹妹看这些做什么?”

    在哥哥面前,说话多慢都没关系,姜留一点点地将事情给他讲了一遍。姜凌明白了,眼睛亮亮地问,“查清之后,妹妹想怎么办?”

    姜留如实道,“查-清-楚,然-后-把-铺-子-要-回-来。”

    姜凌不解,“铺子本就是你的,想要回来就要回来,不用查这些。再说你查清楚了,王家人也不会照账还银子的。”

    姜留点头,但是,“弄-清-楚,总-会-有-用-的。”

    不过这些账册是假的,想要弄清楚,还得找到真账册,这个难度有点大。

    妹妹说的话,在姜凌这比圣旨还好用。姜凌立刻道,“对,算清楚,早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如果父亲不去讨这笔债,哥哥去!”

    “哥-哥,留-儿-有-一-个-办-法。”姜留琢磨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眼睛都变得亮亮的。

    姜凌也眼睛亮亮的,“什么办法?要哥哥做什么?”

    姜留勾勾小手指,姜凌的脑袋凑过来。听妹妹嘀咕完,姜凌算了算日子,“那得抓紧时间,否则来不及了。”

    时间的确有些紧迫。姜留去跨院找姐姐,问她一件事,“姐姐,外-婆-的-寿-辰-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一,咱们该给祖母准备什么寿礼呢?”姜慕燕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想给祖母弹琴听,还想给祖母做一条新的抹额。”

    比起针线十级、古琴也有二三级的姐姐,姜留完全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不过一个计划逐渐在她的脑袋里成型,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姐姐的时候,姜留又问,“孔-家-和-孟-家-的-人-也-会-去-吗?”

    姜慕燕想了想,点头道,“外婆今年是六十整寿,就算因为国丧不能搭戏台,孔家和孟家也得给外婆送寿桃。”

    寿桃是用面做成的惟妙惟肖的大桃子,康安城贺寿必备礼品。六十为一甲子,是整寿,若家里老人过整寿儿女不为其操办,会被人说不孝顺。王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所以就算因为国丧一切从简,也一定会为外婆操办,姜留放心了。

    “咱们初九去学琴回来时,一定要记得买寿桃,这个得写下来。”姜慕燕立刻提笔记下这件事。

    雅正夫人这半年有三波学生,每逢一四七入宫教公主、二五八去邑江候府、三六九在琴行教姜家姐妹,安排得满满当当。

    姜留提醒姐姐,“姐-姐-可-以-做-抹-额,但-不-能-弹-琴。”

    “为什么?我的琴弹得很好,夫人也夸奖过。”姜慕燕很想弹。

    姜留给她分析,“咱-们-十-几-个-人-一-块-学,姐-姐-弹-得-好,其-他-人-会-难-受。”届时,王家、孟家和孔家凑在一起,姐姐弹得越好,越显得她们的姑娘笨,她们会高兴才怪。

    妹妹一说,姜慕燕也想到这一点,虽然心里失落,但还是点头道,“妹妹说的对,我不弹了。”

    姜留笑着,“等-没-人-时,姐-姐-弹-给-外-婆-听。”

    姜慕燕立刻眉开眼笑,“好,等妹妹的手好了,咱们一块弹给外婆听。”

    姜留点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段日子每天早晚去池塘边看姜三郎鬼哭狼嚎,姜留居然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轻快,好像真的要康复了。

    如今是正月二十二,时间紧迫,姜留只争朝夕。每日除了陪爹爹说话、陪姐姐弹琴、陪哥哥散步、看三郎耍猴外,姜留就以各种借口,让鸦隐带她出门,去转首饰铺子和作坊,她想找精工巧匠制作甲片。

    姜留在现代时很喜欢美甲,到了大周后,她发现这里人用指甲花、丹蔻等花瓣汁液将指甲染成粉色或红色。这种方法染出来的指甲虽然漂亮,但也很单调。姜留曾想过在康安城开美甲店的可能性,但因为不知道怎么制作甲油胶,此计划变为现实的难度很大。

    但姜留并没有轻易放弃。她一直在观察大周的胶水,猪皮胶,鱼鳔胶、蜂蜡等,只是这些胶的透明度都达不到美甲的要求。跟爹爹第一去雅正夫人的琴行转悠时,姜留发现了有趣的东西——甲片。

    琴行内卖的乐器配件里,有带皮套的指甲片,晚照说是弹奏古筝时戴的。弹古筝戴的指甲片有用牛角制成的,也有用玳瑁制成的,玳瑁的甲片颜色非常漂亮,姜留盯着看了很久,当时便有制作这种甲片拿去卖的念头。

    现在,正好利用上。

    姜留和鸦隐转悠了两天后,确定了一家作坊,让他们的工匠磨制比弹古筝用的玳瑁甲片薄一倍的甲片,姜留还亲自画了美丽的图案,让工匠以金箔剪制出来,用鱼鳔胶牢牢黏在玳瑁甲片上,每套甲片中,只有两个甲片贴金箔。

    这样的甲片,姜留共让工匠制作了五十副。做好之后,姜留让书秋把甲片送去雪霞晚,让雪霞晚的工匠给甲片熏香、抛光并制作漂亮的盒子。

    姜留让书秋跟雪霞晚的工匠说,这些甲片是她从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买的,不值钱。五十副弄坏了一大半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套完好的也成,但务必抛光透亮、熏香醒脑。

    书秋连忙提醒姑娘,“要是这么说了,他们交回来的铁定只有一套,其他的都会被他们贪了去!”

    姜留认真叮嘱书秋,“就-这-么-说。说-得-能-多-不-在-乎,就-多-不-在-乎。”

第108章 王家寿宴

    “六姑娘,六姑娘,大消息!”自打姜二爷跟随卢定云开始练射箭后,姜猴儿为了活命,把伺候二爷的光荣差事推给了姜宝,他专门负责驾车接送出府学琴的姑娘们。于是理所当然的,姜猴儿抢了鸦隐的差事,成了姜留的跟班。

    “猴-儿-哥,什-么?”姜留从院子中的石床上慢慢爬起来,姜留很喜欢这么称呼姜猴儿,亲切又莫名的喜感。

    这张黑色石床本来是放在外院书房院内,供爹爹晒太阳用的。被献艺的呼延图一锏劈成两半后,姜二爷让人把大石床打磨成两张小石床,一张给了姜留,一张给了小四郎。黑色石头吸热,躺在上边舒服极了,所以姜留经常躺在上边晒太阳。

    姜猴儿笑着露出二十四颗牙,“姜财回来了,就在外边候着!”

    难怪爹爹天天踹他,姜留也想踹两脚,“让-他-进-来,你-去-陪-爹-爹-练-箭。”

    六姑娘实在太坏了!姜猴儿愁眉苦脸地出去,换了姜财进来。姜财进来给姜留行礼,只小声说了两个字:“成了。”

    姜留心领神会,冲着姜财竖了竖大拇指,又舒坦地躺回石床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因为怕走漏消息,甲片的事姜留连奶娘都没告诉,只有哥哥姜凌和他身边的姜财知道,所以姜留让姜财盯着雪霞晚,看王家会不会取走甲片。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外婆寿辰到来了。

    因为二儿媳的死,王家和姜家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但去年孙女们去王家学了几个月的琴,两家的关系缓和了些,冤家宜解不宜结,亲家母过寿,姜老夫人也不想失了礼数。

    于是到了二月十一这日一大早,姜二爷便带着孩子们和寿礼,被母亲赶出府去王家贺寿。因王氏已故,陈氏又去了绍兴府没回来,姜老夫人只能让庶出的儿媳闫氏跟着去。

    等马车进了王家所在的升平坊青芽巷时,跟在马车边的赵奶娘低声道,“三夫人,孟家和孔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孟家、孔家和姜家一样,都与王家是姻亲,也是接到了王访渔亲手书写的请帖赶来贺寿的。谁知她们竟是最后到的,闫氏有些着急,吩咐道,“让车夫再快点。”

    赵奶娘立刻应了。

    闫氏又叮嘱女儿和侄女们,“今儿咱们是来贺寿的,你们谁都不准跟人拌嘴,更不能打架,嘴巴都甜点,挑着好听的说,听到没?”

    “听-到-了。”姜家四姐妹齐声声地答道。

    听熟了这慢悠悠的语速,闫氏竟觉得蛮可爱的,忍不住笑了,“你们乖啊,如果做得好,等会儿出来咱们先去花市转一圈,三婶儿给你们每个买五朵花。十文钱以下的,你们随便挑。”

    “好——”四姐妹欢欢喜喜地应了。

    马上就到花朝节了,康安城的花市内摆满了鲜花,美不胜收。姑娘们都想把最美的花买来簪在发间,便是国丧不能戴出来,搁家里戴戴也能让人开心。一朵好看的牡丹少说也得五十文,十文钱只能买小朵的茶花、桃花或海棠,但家里银钱吃紧,能买花小姐妹们就很开心。

    待马车停住后,车帘挑起,闫氏叮嘱孩子们,“踩稳了再下车,莫摔着,留儿让奶娘抱着。”

    “妹妹给我抱。”

    姜凌挤开赵奶娘,伸手要抱妹妹。

    “别闹!你领着四郎。”姜二爷将儿子挤到一边,他亲自将小闺女接过来抱在怀里,又叮嘱闫氏,“拜完寿最多三盏茶,咱们就走。”

    国丧期间,王家不摆酒宴客,所以是吃茶,当然吃茶也是有茶点的。闫氏知道二哥不愿在王家多待,但三盏茶的功夫也太短了,闫氏只得硬着头皮道,“总得等孩子们献上寿礼。”

    姜二爷点点头,迈步往王家走去。

    见姑爷来了,王家的管家连忙下阶相迎,请他们入内。姜留四处看着,王家虽没挂大红灯笼,但院里的人都换了新衣,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她希望待会儿不要搞得太僵,让外婆过不好寿。

    感受到闺女的僵硬,姜二爷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问,“留儿想去茅厕?”

    姜留小脸一绷,“不-想。”

    “真不想?”

    “真!”

    姜二爷点头,又不放心叮嘱道,“进去了不想说话就吃东西,不过别吃粘牙的糖和果子,小心把牙粘下来,丑。”

    姜留狠狠紧了紧胳膊,干脆把爹爹勒死算了!

    待到了后院给王老夫人磕头拜寿后,闫氏带着侄女们在后院中吃茶,姜二爷被请去前院吃茶。姜二爷走了两步,发现儿子没跟上,转头瞪了眼跟小闺女挤在一处的黑小子,“凌儿,去前院跟你表哥们一处耍。”

    身负要务的姜凌起身道,“孩儿久不见外婆,想多陪她老人家坐一坐,待会儿再去前院寻表哥们。”

    儿子留在这里,应是怕留儿被人欺负。姜二爷点头,“如此也好。”

    “好孩子,吃果子。”王老夫人和蔼地笑着,让人给姜凌端油炸的酥果。姜凌不是她闺女生的,所以王老夫人对他亲近不起来,但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谢外婆。”姜凌不在意一屋子女眷打量嘲笑的目光,挑了个不粘牙果子递给妹妹,小声叮嘱,“别用门牙。”

    姜慕燕也道,“对,小心门牙。”

    姜留哦了一声,决定回去就用钳子把松动的门牙拽下来,免得一家子都为她的牙提心吊胆的。正这般想着,姜留瞧见对面向她做鬼脸的孟雅媚裂开了嘴,也缺了一颗门牙,忍不住笑了。

    她一笑,孟雅媚立刻捂住嘴,狠狠瞪着她。

    姜留才没心思跟她斗,也没心思搭理冲着她咬牙的孔梅,她打量屋里的女眷。

    除了孟家和孔家,还有六七位她不认识的。姜留静静听了一会儿才搞明白这些人的身份。她们是王家的旁支女眷,外客只有两位:大舅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的马陪卿的夫人、二舅的好友翰林学士孙诗杰的夫人。

    待客齐了后,众人移步到院中吃茶。春和日暖,桃李争芳,莺啼婉转,坐在院子里吃茶也是一种享受。三桌姑娘们叽叽喳喳,上边的两桌大人也是欢声笑语。

    “……幽影这孩子,年前就在准备了。”孔氏的大嗓门响起,便到了让各府姑娘们献寿礼展才艺的时刻,众人都静下来,望向王幽影。

    姜留激动的小心脏砰砰跳,终于要开始了!

第109章 说瞎话

    身为王家长孙女的王幽影骄傲地站起身,接过丫鬟喜竹递上来的托盘走到祖母面前跪下,“孙女为您做了一把团扇,祝祖母福寿安康。”待王老夫人把团扇拿在手中时,众女眷纷纷夸奖王幽影心灵手巧,姜慕锦小声道,“肯定不是她做的。”

    “五妹。”姜慕筝拉了拉姜慕锦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多话。

    王幽影送完寿礼后,孟氏的两个女儿送上她们画的仙人托桃祝寿图,然后是王家旁支的姑娘们上前送贺礼。

    王家人送完了,就该她们了。姜留深吸一口气,姜慕燕已微微欠身,就等三婶搭话后,她就站起来过去给外婆拜寿。

    “孔梅,让姑看看你给祖母准备的什么。”谁知孔氏却招呼孔梅上前贺寿,闫氏脸色不好看,姜慕燕轻轻低下头。

    姜留握住姐姐的手。大舅母这是因为她弟弟孔能的事在故意针对姜家,在这种场合挑事,她不愧是个败家的好手。

    孔梅献上的是寿果。这果子一看便是街市上买来的,孔能入狱后孔家人日子艰难,众人意思意思地夸了孔梅两句。待孔梅退下后,孔氏又招呼道,“雅娇,快让伯母看看你准备的啥。”

    孟雅娇微愣,见姑姑没说话,便顺从地站起来,将准备的一幅各种笔体的六个寿字献上。

    见到姜家人脸色难看,孟三的妻子崔氏开心了,待轮到她女儿献寿礼时,客气道,“媚儿手笨,写得没她的姐姐们好,您老千万别嫌弃。”

    “以她的年纪能写成这样,已是很好了。”王老夫人展开孟雅媚的字给大家传看后,便问姜慕燕,“燕儿给外婆准备了什么?”

    姜慕燕立刻站起身,双手托着给外婆准备的寿鞋和抹额上前,“燕儿祝外婆长寿福无边。”

    按照康安城的风俗,寿鞋应是出嫁的女儿送的,如今却由小外孙女献上,王老夫人眼里不由得起了泪花。

    闫氏连忙道,“燕儿的针线是我二嫂手把手教的,婶子您看她这鞋面绣得多好。”

    众人连忙跟着夸,王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将外孙女拉起来,搂在怀里拍了拍。

    姐姐送完,该她了。姜留慢慢走到外婆身前跪下,举起盖着寿纹帕的托盘,“外-婆,百-岁。”

    “好,好。”王老夫人亲手接下托盘,配合地问道,“留儿给外婆准备的是什么?”

    姜留笑得极为开心,“漂-亮-的-东-西。”

    姜慕燕也笑了,“外婆快打开看看,六妹妹神神秘秘地捣鼓了许久,燕儿都不晓得她给您准备的什么。”

    “哦?”王老夫人掀开帕子打开盒子,眼里的笑意便淡了,“果然很漂亮,留儿有心了。”

    “伯母,快给咱们看看是什么?”见伯母没把盒子拿给大家传看,王家一个好热闹的侄媳妇笑嘻嘻地问。

    外婆没吭声,姜留就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回话,“留-儿-想-的-点-子,让-人-做-的。”

    王老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孔氏立刻抓住机会教训外甥女,“留儿!当着这么人的面,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呢!”

    开始了!姜留心里激动,嘴上却委屈巴巴地道,“留-儿-没-说-瞎-话。”

    “我妹妹从不说瞎话,大舅母请慎言。”姜凌站了起来。

    姜慕燕也小声道,“留儿不会。”

    “你——”孔氏还要训,王老夫人开口了,“罢了!祖母知道留儿的孝心,你选的东西,外婆很喜欢,坐吧。”

    当着众宾客的面给留儿扣上个说瞎话的帽子,让她以后怎么做人?有这么当外婆的么!闫氏心里不高兴,站起身笑道,“婶子别看留儿年纪最小,她的脑袋瓜是几个丫头里最好使的,点子也最多,经常琢磨些新鲜的小玩意出来,吓家里人一跳。留儿送的什么,您给大伙儿瞧瞧?”

    这可是你们自己找不痛快!孔氏抓过桌上的描金盒子打开,晾给众人看,“看吧,留儿的脑瓜好使着呢!”

    闫氏脸也变了,因为这盒子里的摆的玳瑁指甲片是好看,但却跟孔氏手指头上贴着的一模一样!

    “是呢。”孟三的妻子崔氏也亮出手指,笑道,“这指甲片的确很漂亮,小留儿很有挑东西的眼光。”

    众人这才发现,崔氏左手指上,也贴着描金纹的玳瑁甲片。

    恨透了姜家人的朱氏也亮出同样颜色和花纹的指甲,乐呵呵道,“送什么都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婶子莫生气。”

    见到自己竟跟朱氏贴了同样的指甲片,崔氏厌恶地手回收,将指甲藏在袖中。

    国子监祭酒马陪卿的夫人扫视一圈,笑道,“这指甲片倒也别出心裁,我以前从未见过。”

    孔氏转身陪笑,“夫人,这是咱自家铺子里新上的物件,您走的时候带上一副。不值什么,就是试个新鲜。”

    谁说要她的东西了,马夫人垂眸,端起茶杯。

    听了孔氏的话,众女眷看姜留的眼神就不对了。

    闫氏见侄女委屈得不行,便问道,“留儿跟三婶儿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别怕,慢慢说。”

    姜慕锦和姜慕筝也走了过来,姜慕锦怒冲冲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六妹妹,你说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摆着嘛,这是铺子里的东西,留儿白拿了一套做寿礼。你们快别难为孩子了,她还小呢。”孔氏语气挺好,话却把姜留锤得死死的。

    姜慕燕身子都抖了,鼓足勇气站在妹妹身边,“妹妹,你说。”

    书秋受不了,站出来跪倒,“三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闫氏立刻道,“说。”

    书秋立刻大声道,“这甲片就是六姑娘想出来的,是六姑娘亲手交给奴婢,让奴婢送去雪霞晚熏香、抛光、配盒子的。”

    “噗嗤!”朱氏忍不住笑出声,“都说仆随主,就当这甲片是姜六姑娘想出来的好了。”

    最重名声的王老夫人正愁没法子解困局,只得顺着朱氏的话茬道,“原来这东西竟是留儿想出来的?留儿果然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外婆错怪你了。”

    见这孩子的泪珠子要落不落,小嘴儿抿得紧紧的,孙夫人温和劝道,“好孩子,快回去坐吧。”

    现在坐下,可就什么也说不清了,回去她怎么跟府里人交待!闫氏刚张嘴,却听姜凌开口了。

    “外婆,今日是您的寿辰,凌儿本不该多嘴的。但凌儿不忍六妹妹被诸位长辈误会,请外婆准许凌儿为六妹妹说几句话。”

第110章 姜凌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听到姜凌开口,闫氏就是一激灵。因为姜凌很少说话,一旦他主动提出要说几句,家里准有大事发生。姜凌有多护着六丫头,闫氏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个月瘦了十几斤的姜三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想说,闫氏当然欢迎。王老夫人不开口,闫氏主动搭了话茬,“婶子,我们家六丫头嘴慢,凌儿既然说这里边有误会,就让他说几句吧?”

    “外婆……”姜慕燕也晃着外婆的衣袖。

    在王老夫人看来,这件事既然已经圆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提,以免越描越黑。不过若不让姜凌开口,王老夫人真怕他转身去把女婿叫来胡搅一通,只得问道,“凌儿想说什么?”

    姜凌直起身,先用帕子盖住妹妹的脸,把她按在姜慕燕怀里。他这么做不是怕妹妹紧张露馅,而是看着妹妹的委屈样,他就忍不住想揍人,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姜凌转头,先看朱氏,“孔家伯母说仆随主,这话千真万确。”

    朱氏笑了一声,“姜家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姜凌说罢,转身对王老夫人道,“我六妹妹没说一句谎话,她去琴行玩,看到弹古筝用的指甲片,才想出用指甲片给外婆做寿礼的点子。妹妹用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银两,买下西市最好玳瑁,请玉作巷璞家最好的匠人一片片打磨出来的,工匠共制出五百个指甲片。”

    “玉作坊璞家是西市最好的器物作坊,与我姜家一点关联也没有,大伙若不信,我现在就让人去请他们的工匠过来,当面对证!”闫氏挺直了腰杆,心放回了肚子里。

    “收据应还在,若外婆想看,凌儿立刻回去取来。”姜凌抬头看着王老夫人。

    马夫人放下茶盏,静静打量姜凌,芝兰玉树的姜枫竟能有此墨玉般的儿子,也是一大奇事。

    王老夫人眉头舒展,嘴角露出笑意。孔氏连忙往回找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留儿你这孩子也是最笨,咋不说清楚呢!不过这种指甲片不止璞家能做,咱自家的铺子也能做得一样好。”

    “就是!我娘的指甲片就是从姑姑的铺子拿的!”孔梅帮腔。

    姜凌不理她们,继续道,“指甲片做好后,妹妹觉得不够漂亮,才询问我该做怎么办,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此事。我与妹妹商量后,让书秋把指甲片都送去雪霞晚,请工匠抛光、熏香和制作盒子。谁知去取时,雪霞晚的工匠说五十套指甲只制成了一套,其他四十九套都损掉了。外婆若不信,可请雪霞晚的工匠和伙计过来一问便知。”

    孔氏连忙叹了口气,“母亲不用问了,这指甲片是不好做。您看儿媳戴的这套,也是损了二三十套才制成的。”

    闫氏也跟着丈夫打理铺子,一下就听出了这里边的猫腻,怎么可能让孔氏这么糊弄过去,“玳瑁质硬,抛光打蜡不可能破损,五十套能损四十九套,莫非是直接将指甲片扔到熏香堆里烧的不成!婶子,雪霞晚是我家二嫂留给燕儿和留儿当嫁妆的铺子,您操心劳力地替孩子们打理铺子生意,可不能让这些无能的管事和工匠埋汰了您的好意。”

    “姜家三嫂这话说得在理儿,伯母把这些人送去京兆府,让京兆尹大人狠狠地罚他们!”王家的侄媳妇也听明白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嚷嚷。

    王老夫人惭愧点头,“他们确实该罚,老身无能,让两位夫人见笑了。”

    马夫人没接这个话茬,孙夫人替王家打圆场,“今日是您老的寿辰,待明日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旁边侍立的书夏脸色煞白,双唇发抖。

    “夫人说得极是。”孔氏连忙道。

    一直没开口的孟氏脸色也很难看,虽然她自己没贴指甲片,但她也让人给娘家送了,好在有大嫂在前边顶着,无人注意孟家。此时可不能让三弟妹开口,孟氏刚侧首想交待三弟妹崔氏几句,却为时已晚。

    正在抠指甲的崔氏脑袋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立刻扬声道,“雪霞晚的工匠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家铺子的工匠手艺还交待得过去。你们看,我这指甲片就是在我家铺子的工匠做的。”

    孟氏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只得顺着她的话道,“三弟妹,咱们铺子的工匠何时开始制甲片的?”

    崔氏洋洋得意道,“也是这几天的事,我瞧着稀罕便贴着玩,也给姐姐准备了几套,待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你们家铺子制的?躲在姐姐怀里的姜留嘴角翘起。

    姜凌开口,又是一记重锏,“大舅母、孔家伯母和孟家婶子贴的甲片,都出自雪霞晚,我妹妹送去抛光熏香的那五十套甲片。”

    “你这小子脸黑心也黑,乱扣屎盆子!”朱氏气得骂了粗话,院内的女眷厌恶地皱起眉头。

    崔氏冷笑道,“孟家人从无一句假话,我现在便让人去铺子取十套来,自证清白!”

    姜凌点头,“您手上贴的指甲片,每片贴着金箔花纹。我妹妹制作的甲片,每套中只有两片带花纹。若您能取来十套都贴同样花纹的甲片,姜凌立刻向您磕头认错。”

    崔氏的脸僵了,抬起的要唤下人去取甲片的手慢慢收回,嘴硬道,“我家制的甲片带花纹和不带花纹的都有,只是带花纹的贵些,所以制得少。”

    其实,姐姐派人送过去的五套指甲片中,确实每套只有两片带金纹。崔氏觉得带金纹的贵气,便都挑出来贴上了,家中一片带金纹的也没有。崔氏转头忘了姐姐一眼,满心埋怨她做事不地道,害得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孟氏虽不想再理三弟妹,但孟家人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三弟妹派人去铺子里瞧瞧,若有带花纹的,都取来。阮嬷嬷,你随着一块去取,快去快回。”

    阮嬷嬷明白二夫人让她回院去取夫人房中的指甲片,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待阮嬷嬷等人走了后,姜凌再重重落下一锏,“伯母和婶子甲片上的花纹,是我家六妹妹画了让工匠金箔裁出形状贴上去的,天下绝无第二家能做出这样的花纹。”

第111章 嫁妆不要了!

    真是大言不惭!崔氏重重哼了一声,“一个六岁小娃娃能画出的花纹,我家的工匠就画不出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姜凌敢这么说,闫氏就觉得这花纹一定不简单,追问道,“凌儿,六丫头画的花纹怎么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花纹似乎有些眼熟,搂着妹妹的姜慕燕认出桌上盒子内指甲片上的花纹后,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道,“外婆,妹妹画在指甲片上的花纹,是兰字梅花篆体的外形,这是我娘常用的纹饰。因为妹妹的大名带个兰字,所以我娘给妹妹做的每件衣裳都有这种花纹。您看,这花纹的尾端形似半圆,我娘说妹妹睡觉时腿就这样放。”

    闫氏仔细一看,声音也哽咽了,“可不是么!这不就是留儿经常抱着的布老虎身上的花纹么!我二嫂去了,这可怜孩子一天不抱着她娘给她做的布老虎就睡不着觉,醒了经常说梦到她娘了。”

    姜留有点傻眼,她用布老虎身上的花纹是为了多一重保障,但没想到,这跟鸟的形状差不多的花纹,居然是个“兰”字?还有,她睡觉时怎么可能是罗圈腿的?!

    王老夫盯着甲片上的花纹,回想起女儿一针一线给孩子做衣裳时的模样,也留下眼泪。

    闫氏还嫌不够,又指着崔氏喝问,“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这是你孟家铺子的工匠画出的花纹?!”

    姜凌继续补锏,“我娘的魂魄连佛香阁都进得去,今日是外婆的六十大寿,我娘就在天上看着呢,您说吧。”

    姜慕燕忍不住哭出声,王老夫人双手颤抖,抬眼望苍天。崔氏哪还说得出话,她与孔氏、朱氏不约而同地低头抠指甲,孟氏的脸色煞白,从未觉得如此丢人。

    姜慕锦指着崔氏骂道,“你们一群大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六妹妹,你们不要脸!”

    孟雅媚不干了,“你才不要脸!指甲片是姑姑派人送来的,可不是我们偷的,那铺子本来就是姑姑家的!”

    “就是,铺子是王家的!”孔梅跟着吼回去。

    孔氏和孟氏都恨不得锤死自己的傻侄女。见大嫂已经没词了,孟氏只得站起身,屈膝道,“母亲,是儿媳的错。雪霞晚的管事媳妇将甲片送进来,儿媳不知指甲片是留儿送去的,才引出了这样的丑事,请母亲责罚。”

    之后,孟氏到了姜留面前,屈膝弯腰轻声道,“留儿,都是舅母的错,害你受委屈了,留儿想怎么罚舅母都可以。”

    孔氏连忙跟上,“就是!王恪媳妇做事不地道,害得咱们一家子起了误会,留儿要是不出气,就打舅母几下吧,待会儿舅母就把他们抓进来打板子!”

    姜留还没说话,书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爬到老夫人面前,磕头如捣米,“老夫人,奴婢的爹我娘打理雪霞晚一向兢兢业业,绝不敢行错半分。两位舅夫人去铺子里取东西,奴婢的爹娘怎敢拦着?请老夫人明鉴,请老夫人明鉴!三姑娘饶命啊,三姑娘饶命。”

    姜慕燕被吓到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姜凌,让他拿主意。

    姜凌自然不会管。六妹妹让书秋去送指甲片时,姜凌多了个心眼,让书秋把脸抹黑让铺子里的人认不出来,就是想看书夏的爹娘会怎么做。

    他们昧下四十九套指甲片,往王家送了一些又偷偷转卖了一些,这样的人若是在军中,必定要斩首的,留着只能乱了军心。

    姜慕燕看姜凌不管,只得转头看三婶。闫氏也不吭声,等着王家人出招。

    “留儿!”

    这时,被赵奶娘送消息请过来的姜二爷大步走进院中,王家大舅和二舅在后边匆匆追着。孔氏看到丈夫,吓得一用力把指甲片抠了下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姜二爷迈步穿过众人,弯腰抱起自己的小闺女,又抬手给大闺女擦了擦脸上的脸泪,怒声问道,“凌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妹夫,都是误会……”孔氏忍着疼,挪动肥胖的身躯想挡住姜凌。

    姜凌岂是她能拦住的,他闪身到了父亲身前,爆豆子般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提醒父亲,“请父亲息怒,绝不能因铺子的事情扰了外婆的大寿,否则儿子和留儿万般不安。”

    “是啊二哥,事情都说清楚了,误会也解开了。”闫氏生怕二哥掀了桌子,这事儿他可不是没干过。

    王二舅也听明白了,上前劝和道,“妹夫,都是二哥的错。留儿莫怕,看二舅给你做主。”

    听到爹爹气得呼呼直喘,姜留也怕他冲动,立刻决定撤退。她抬手环住爹爹的脖子,软糯糯地道,“爹,留-儿-想-回-家。”

    “留儿这是吓着了,二哥,咱们带她回去吧?”闫氏连忙道。

    姜二爷轻轻拍着闺女的背,冷冰冰地对王老夫人道,“清荷死后,您老怕姜家贪了她留给两个孩子的嫁妆,让人都抬回王家,铺子也由您老管着。以后您也不必再将东西送回来,小婿虽然无能,但两个闺女的嫁妆还是出得起的。您老万福,寿礼已送上,小婿就不再这儿给您添堵了。”

    说罢,姜二爷也不看已经撑着椅背颤巍巍站起来的岳母,转身就往外走。

    “外婆万福,凌儿改日再来给您磕头。”姜凌齐了礼数,立刻转身,跟上父亲和妹妹。

    被爹爹抱着的姜留真要哭了,爹爹不要铺子和嫁妆,可那是她姐姐心心念念的嫁妆,是姐姐的底气啊!

    王大舅和王二舅上前阻拦,若真让妹夫这么出去,事情就麻烦了。他们这一拦,姜二爷的火气全撒在了他们身上,一巴掌呼啦倒俩后,姜二爷大步走了。

    看着被仆从扶起的王家兄弟,众人目瞪口呆。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发起怒来,竟如此吓人。

    闫氏看着二哥潇洒无比的背影,心中着急。二哥啊二哥!那是燕儿和留儿的东西,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于是,闫氏笑着对王老夫人道,“婶子,我二哥心疼孩子,语气重了点,您老千万别生他的气,我回去就告诉母亲,让母亲责罚二哥。我二嫂留给两个孩子的嫁妆、田庄和铺子,本来就是您给二嫂准备的,我二嫂走了,您收回来也应当应分。过几天就是我二嫂的忌日,劳烦您老派人去姜家坟上跟我二嫂说清楚,免得我二嫂在天上惦记着。书夏跟她管铺子的爹娘也是您老给我二嫂的陪嫁,我们就不带回去了。”

    出嫁女儿的嫁妆,是女儿安身立命的根本,哪有收回的道理,闫氏这是拿话扇王家人的脸呢。若她们真留着嫁妆不还,谁家还敢娶王家女?孔氏和孟氏的脸色极为难看。

    “留儿那孩子体弱,别再吓出病来。”闫氏可不管她们的脸色,抬手拉过傻了的三侄女,“给你外婆磕个头,咱们这就回了。”

第112章 三日还嫁妆

    没了嫁妆的姜慕燕脑袋也空了,她跪下给外婆磕了三个头,便被三婶拉着往外走,姜慕筝与姜慕锦在后跟着。

    “姑娘,姑娘……”书夏跪爬几步,瘫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望着两个儿子追着外孙女出了院门,王老夫人缓缓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恨不得晕过去,孔氏和孟氏一个望天一个望地,崔氏和朱氏还在努力抠指甲,众女眷则大都沉浸在姜二爷少有的雄壮怒火中不能自拔。

    孟雅媚小声幸灾乐祸道,“姜家败落了,姜慕燕又没了嫁妆,没有好人家会娶她了。”

    孟雅娇狠狠瞪了三妹一眼,示意她闭嘴。但孟雅媚的声音还是被众人听了去,虽说对孟姜两家割席断交早有耳闻,但大伙现在才发现竟已到了两辈人都交恶的地步。

    难怪坊市间传言说要毒杀姜松的是孟家,这事儿还真说不好。

    事已至此,茶也不必再吃了。马夫人侧身探手,亲手捡起从王老夫人手中掉落在地上的两片玳瑁指甲,阳光晴好,指甲片上的金箔闪着光,让她觉得分外刺眼。马夫人将指甲片放在桌上,站起身道,“传言果不可轻信。”

    言罢,马夫人向外走去。孔氏连忙跟上留客,“您刚坐了这一会儿,怎么就走呢……”

    马夫人走后,她就成了院内唯一的外人,孙夫人也坐不下去了,“伯母,孩子们都是真心实意为您贺寿。这一家人过日子,哪有锅碗不碰瓢盆的,有误会解开便好。您老切莫伤神,侄媳先回了,改日再来看您。”

    王老夫人微微欠身,让二儿媳代她送客。

    两位夫人走后,跪在地上的书夏也被婆子拖了出去,院内只剩孔家、孟家和王家人了。孔能的妻子朱氏清了清嗓子,开始往回找补,“伯母,侄媳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按理说是姜家没本事,才让您老劳神费力地帮俩外孙女照看铺子。既然铺子是您管着,府里人用点铺子里的小东西怎么了?铺子里的管事往府里送东西又有什么不对?姜家人真是捡着根针就当棒槌使,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是要干啥?”

    王老夫人微微皱眉,没有接话。王家一位要嫁女儿的侄媳妇听得不高兴,开口抢白朱氏,“孔家嫂子既然这么说,我也就说几句。清荷姐的嫁妆铺子里的东西家里人用点是没什么,可沾不着挂不着的人跟着一块拿,就不地道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朱氏的话还没说完,又被王家侄媳妇抢白道,“访渔嫂子在南市有个陪嫁的肉铺,孔家嫂子去肉铺给你娘家人拿肉,要不要给银子?”

    能不给么!朱氏答不上来了。

    王家侄媳妇冷声道,“你去拿肉给银子,访渔嫂子拿清荷姐铺子里的东西送回孔家,问樵嫂子也拿了送去孟家,可没往铺子里放过一文钱吧?”

    “那不是清荷不在了,铺子让娘家人帮她管着么……”朱氏低声道。

    “可不是清河姐让娘家人帮着管,是访渔嫂子带人堵着姜门去讨回来的。”这位侄媳妇也是个厉害的,话如爆豆子般往外扔,“伯母您睁开眼看看,府里有两桌姑娘等着许人家呢。这事儿如果传出去,谁家还愿意娶咱们书香王家的闺女?!”

    好端端的因为几盒脂粉让人戳脊梁骨,这是干得什么事儿!他们王家大房就差这点东西?又有一侄媳小声抱怨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二十三清菏妹妹忌日时,姜家坟地边上不知要围几圈人,等着戳咱们的脊梁骨呢。”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憋不住再说几句……”

    王访渔便脸色阴沉地迈大步走了近来,开口打断朱氏的话,让她继续憋着,“今日之事,错不在母亲,不在妹夫更不在留儿。是我只顾在国子监日夜忙碌,对铺子里的管事疏于管教,致使这帮畜生酿下如此大错。请族人放心,访渔定在三日内理清店铺,连同其他嫁妆一起,亲自送回姜家,并在妹妹忌日时到她坟前认错。”

    王访渔是王家的当家人,他都这么说了,王家女眷也不好再开口。刚走到院门口的孔氏听到丈夫这么说,既心疼又心慌。

    三日内就要把清荷的嫁妆送回去怎么成,那些都是她给女儿留的。

    姜二爷回府安顿好小闺女,便跑去外院练箭,姜家外院顿时鸡飞狗跳,仆从退散。

    傍晚从衙门回府后,见到卢定云抱着脑袋一脸绝望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姜松脸都黑了,大声喝道,“二弟,住手!”

    吼完之后停了片刻,不见有箭飞出来,姜松才迈步进入院,见除了光秃秃的箭靶外,墙上、树干上甚至二弟身后的窗户上都插满了箭,累了一天的姜松就想发火。可见衣发凌乱的二弟满脸委屈地望着自己,姜松又心疼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王家人给你脸色看了?实在难受以后就不去了,让凌儿替你去。”

    没准姜凌去了,受气的就是王家,何乐而不为?姜松走向二弟,忽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我没发脾气,我是在练箭。”发泄了一顿之后的姜二爷,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姜松拿下二弟手里的弓交给姜宝,拉他去外院书房,一边给他擦手上药,一边埋怨着,“手指头都勒出血了,也不知道歇一歇。卢师傅教了你这许久射箭的诀窍,你怎还是……”

    “射箭要守规矩!写字要守规矩!做人要守规矩!娶妻也要守规矩!”姜二爷越说越委屈,“我照着卢大哥说的法子练箭,心里不舒坦;照着字帖的框架习字,心里也不舒坦。我想怎么样射就怎么样射,想怎么样写就怎么样写……”

    姜松叹了口气,“王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姜二爷不想说那些烦心事,只道,“大哥,我想多赚些家业,给燕儿和留儿做嫁妆。”

    姜松语重心长道,“若想赚家业,你就得守规矩。”

    见二弟眼里都有水光了,姜松又心疼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受不得一点委屈?等三弟回来,咱们哥仨一块喝几杯,把话说开就不难受了。”

    姜二爷抽抽鼻子,“国丧不能饮酒。”

    “咱在家喝,没人知道。”

    “大哥不守规矩。”

    姜松……

第113章 调虎离山

    今晚爹爹留在外院吃酒,三小只被姜老夫人叫去后院用饭。

    姜慕燕心神恍惚,姜留说不明白,姜凌是个闷葫芦,一顿饭下来,反而是姜老夫人说的话最多。用完饭后,三丫头依旧恍惚,六丫头依旧傻笑,黑孙子依旧是个闷葫芦,说太多话又惦记儿子的姜老夫人心很累,让人送他们回西院歇息。

    每晚必读书的姜慕燕破天荒地早早上了床,蜷在被子里搂着膝盖发呆。姜留也爬上去,学着姐姐的姿势与她面对面坐着。

    可是一会儿之后,小肚肚很大、小腿很粗、小胳膊也很肥的姜留就撑不住了,改为趴在床上,抬头看着姐姐。

    姜慕燕看着翻来滚去的妹妹,又哭了,“娘不在了,咱俩的嫁妆也没了……”

    这句话,姜留已经听姐姐念叨无数遍,也劝了她无数回了,结果姐姐心里还是没底。因为娘亲去后,嫁妆就是姐姐的底气,现在底气没了,不是姜留说几句话就能哄好的。

    见姑娘不说话,书秋上前哄道,“三姑娘莫哭了,二爷一定会让您和六姑娘风风光光出嫁的。”

    爹爹连他自己都管不了,拿什么管他和留儿,姜慕燕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留的脑袋砸在床上,心很累。

    赵奶娘上前劝道,“姑娘莫哭了,夫人留下的东西就是您和六姑娘的,没有人拿得走,王家也不行!如果他们霸着东西不还,康安城百姓的吐沫星子就会淹死他们!”

    书秋过来跟着劝,“对,如果百姓的吐沫淹不死他们,就让我娘去骂死他们!”

    姜留……

    赵奶娘回头瞪着自己的蠢闺女,“倒水去!”

    书秋端着洗脚盆出去后,赵奶娘接着劝,“王家是书香门第,是讲究人家,姑娘不信就看着,不出三天,王家人必定抬着嫁妆送到咱们门前来。”

    能这么快?姜留张开小嘴,她以为最快也得娘亲忌日的时候呢。

    姜慕燕流泪流得更凶了,“就算送回来,父亲也不会要的。”

    这回,赵奶娘也没词了。

    姜留眼睛转了转,想到了调虎离山之计,“要-不,让-爹-爹-出-城,打-猎-散-心?”

    “姑娘这注意好!”赵奶娘一拍巴掌,“二爷在府里关了多日,正该出去踏青。”

    为了收回嫁妆,第二天一早,姜留便踱着小胖腿,到了爹爹面前。结果还不等她开口,姜二爷便眉开眼笑地道,“留儿想不想跟爹爹一块去打猎?你伯父准了爹爹出城玩几日,咱们去连青山转转!”

    姜留忽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跟爹爹一块去打猎,她还有命回来吗?爹爹跟大伯说了啥,大伯不是逼着爹爹习武习经么,怎么准他出府了?

    姜凌也害怕,立刻道,“妹妹受了惊吓,应该府中静养,儿陪父亲去吧?”

    姜二爷瞪眼道,“下个月国子监就该择生了,你留在家里好生读书,哪也不能去!”

    再过五个月,爹爹还要下场考武举呢,他离着标准,可比哥哥远多了。姜留心中嘀咕,可不敢说出口,怕挨揍。

    姜凌与父亲商量道,“儿想继续在青衿书院读书,不入国子监。”

    姜二爷皱眉打量儿子片刻,问道,“为何?”

    “因为大舅任国子监司业,儿不想他为难。”姜凌简要道。

    “只要你拔得头筹,他能奈你何?”想到儿子拔得头筹后,王访渔再有坏心思也得憋着,姜二爷心情更好了,翘起二郎腿道,“去,一定要去!”

    “还有一事。”姜凌凑近三步,在父亲耳边低声道,“若要进国子监,便要详查籍谱,儿的身份禁不得推敲。”

    这确实是个难事,姜二爷又皱起眉头,“爹与裘叔商量商量,再做定夺,你踏下心读书,一刻不可荒废。”

    “儿谨记父亲教诲。”

    哥哥说得谦虚,但姜留却发现他的嘴角是翘着的,立刻明白他已经跟裘叔说过不想去国子监的事情了。

    待从爹爹房中出来后,姜留小声问,“哥-为-什-么-不-去-国-子-监?”

    姜凌如实道,“去了国子监,一月只能回家三日,那样妹妹会想我的。”

    姜留……

    “妹妹不想吗?”

    “……想。”

    姜凌笑了,“等我去换衣裳,咱们一起去池塘边。”

    哥哥哄弄完爹爹,又要去池塘边虐三郎了。姜留摸摸小下巴,哥哥实在太坏了。

    得了大哥的许可,姜二爷便像急于出笼的鸟儿,一早便派人出府四处知会他的狐朋狗友,用完早膳便骑马带着姜宝、呼延图和卢定云出府了。

    “小的祝二爷拔得头筹,满载而归!”被留在府里的姜猴儿在门口目送姜二爷远去,手摇得比狗尾巴草还欢腾,跟在姜二爷身后的仨家伙却走得一步三回头。

    送完二爷回到西院,姜猴儿跟在六姑娘身后,嬉皮笑脸地道,“六姑娘,如今春暖花开天光晴好,您要不要去城外放纸鸢捉蛐蛐?小的会听音儿,准能帮姑娘捉几只又大厉害的,回来咱们拿着蛐蛐去东市……”

    赵奶娘将他扒拉开,骂道,“你这死皮猴儿,滚一边去,别引着姑娘学坏!”

    姜猴儿嘟囔道,“放纸鸢捉蛐蛐怎就学坏了,嬷嬷这话怎不跟二爷说去?”

    赵奶娘瞪眼道,“二爷是男子,姑娘能跟男子一样?我看是你想去玩吧?二爷还没走远呢,你现在追上去啊!”

    姜猴儿立刻闭嘴,不敢说话了。

    姜留看他这怂样就忍不住摇头,这个猴儿真是白叫猴儿了,胆量跟大圣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她也想出城去玩,但那也得等着把铺子拿回来再去。

    说到拿回铺子,姜留就想到了王恪一家三口。她做玳瑁指甲片之所以瞒着姐姐,就是为了瞒住书夏,免得她给她的爹娘送信。其实,书夏人不错,但比起姐姐,她当然跟自己的爹娘最亲近。

    姜留问奶娘,“书-夏-他-们,会-怎-么-处-置?”

    赵奶娘道,“他们一家是二夫人的陪房,不管王家怎么想怎么处置,也得等三姑娘点头才成,所以这事儿还得看三姑娘的意思。姑娘,时辰不早了,奴婢送您去滴翠堂吧?三姑娘不能去,若姑娘也不去,老夫人该派人过来问了。”

    不用去学琴的日子,姜家姑娘们依旧在滴翠堂读《孝经》。姜留应了,可还没等她挪出西院,姜猴儿又跳了回来,“姑娘,您猜怎么着?王恪媳妇来了!”

第114章 讨嫁衣

    “不-见。”姜留答得很是干脆。父亲不在,王家的事祖母不好插手,她说了就算。

    三婶在王家时讲得明明白白,嫁妆不要了,陪房也不要了。现在嫁妆没还回来,只来个陪房媳妇算怎么回事儿?

    “得嘞!”姜猴儿转身,嗖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又嗖地跑了回来,“姑娘,那婆娘跪在府门外哭哭啼啼不肯走。”

    姜留皱起眉头,“赶-走!”

    姜猴儿也很气愤,“小的赶了,往外赶她就往外挪,现在快跪到巷子口了,她说是王家大爷让她来给姑娘们赔罪的,还说好歹书夏伺候了三姑娘一场,请三姑娘念在主仆情分上,给她留条活路!当街人多,咱们的人不好动手。”

    姜留想了想,回院与姐姐商量。可姐姐依旧在为嫁妆的事失魂落魄,问了也没什么反应。

    姜留觉得,王家人如果真是心有不安,来的就不可能只是一个铺子的管事媳妇。大舅派王恪媳妇来,嘴上说是赔罪,分明是试探和逼迫。于是,姜留跟姐姐商量道,“留-儿-让-奶-娘-出-去,赶-她-走?”

    姜慕燕沙哑道,“别-打-架。”

    “奴婢晓得姑娘的善心,您放心吧,奴婢绝不动她一根手指头。”不动她一根手指头,就骂得她抬不起头!赵奶娘转身,气势汹汹往外走。

    奶娘走后,姜留让书秋出去守门,她在屋内跟姐姐商量,“姐-姐,把-契-书-和-卖-身-契-给-外-婆-送-过-去-吧?”

    姜慕燕本能地反对,“那是母亲留给咱们的。”

    姜留抱住姐姐,“只-有-把-这-些-送-过-去,嫁-妆-才-能-更-快-回-来,姐-姐-相-信-留-儿,好不好?”

    这些东西在姐姐手里的事,本来只有外婆知道,但王家人要归还嫁妆,必定会向外婆要。姜留现在把东西送回去,也是免得再添口舌惹麻烦。

    见姐姐不说话,姜留便道,“如-果-大-舅-他-们-向-外-婆-要-契-书-和-卖-身-契,外-婆-拿-不-出-来,外-婆-会-很-为-难-的。”

    姜慕燕这才点了头。

    姜留抱了抱姐姐,从床上的布老虎肚子里掏出油布包,银子留下,契书和卖身契包好,叫来鸦隐和姜猴儿,郑重吩咐道,“这-里-边-的-东-西,你-们-必-须-亲-自-交-给-我-外-婆,请-外-婆-当-面-点-清。”

    六姑娘不说二十三张什么,鸦隐也不问,拿过来揣在怀中,“姑娘放心,某定不辱命。”

    姜留点头,又道,“再-跟-外-婆-说-一-句:娘-亲-的-嫁-妆-我-们-不-要-了,请-外-婆-把-抬-回-去-的-嫁-妆-里-娘-亲-的-嫁-衣-送-给-我-和-姐-姐,让-我-们-留-作-念-想。你-们,带-着-嫁-衣-回-来,一-定-要-检-查-是-否-破-损。”

    姜猴儿连忙问,“如果王家不给呢?”

    姜留眼里闪过慧黠,“不-给,就-跪-在-王-家-门-外,不-回-来。”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男儿膝下有黄金,鸦隐万分为难,姜猴儿却觉得这主意极好,“是!”

    派你去就是为了这个,姜留儿笑眯眯地道,“猴-儿-哥-最-厉-害-了。”

    “姑娘放心,小的定不辱命!”被姑娘一夸,姜猴儿立刻雄心万丈,拉着鸦隐出府门,赶往王家。

    待到了王家报了山门,王家管事很快便引着二人到了王老夫人面前。屋里不只有王老夫人,王家哥俩和孔氏、孟氏都在。

    鸦隐见了这场面,回想了一下六姑娘的吩咐——姑娘说是交给她外婆,也没说不能有旁人在场,于是,鸦隐将东西掏了出来,双手递到王老夫人面前,孔氏抬手要接,鸦隐转开,“某奉两位姑娘之命,将此物亲手交到老夫人手中,请老夫人当面验清,某也好回去交差。”

    孔氏狠狠瞪了鸦隐一眼,退到一旁。

    憔悴了许多的王老夫人,已经意识到了里边是什么,她接过来,颤抖着打开,王家人的目光都落在这油布包上。

    姜猴儿连忙道,“姑娘说这是二十三张,小的斗胆,请您老验验数对不对。”

    王老夫人打开油布包,众人看清里边的东西,都惊了。

    孔氏失声道,“这些竟在燕儿手上?”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

    鸦隐见王老夫人不动,便催促道,“请老夫人过数。”

    见鸦隐一身草莽戾气,王访渔不悦道,“你是何人?”

    “某是姜家的护院。”鸦隐瓮声瓮气道,“请老夫人尽快过数。”

    听着护院的口气,姜家真是要跟王家断得干干净净。王老夫人抿唇,颤抖着手一张张数过,微微点头。

    王访渔咳嗽一声,道,“你回去告诉两位姑娘,就说因嫁妆较多,让她们多容几日,待清点完毕后,定会送回。”

    说罢,王访渔还阴沉沉地看了妻子一眼,孔氏吓得低头。

    鸦隐没接这个话茬,执行下一步命令,“姑娘说,二夫人的嫁妆不要了,但请老夫人把抬过来的嫁妆里二夫人的嫁衣送给两位姑娘,让姑娘们留个念想。”

    姜猴儿补充道,“嫁妆多得数不清就不必数了,请老夫人派人取出嫁衣,姑娘们让小的带回去。”

    王老夫人听了,身体又是一颤。孔氏则慌了神,人倒霉了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那么多嫁妆他们不提,怎就偏偏提起嫁衣呢!

    王问樵听得皱起眉头,“母亲竟连妹妹的嫁衣都取回来了?”

    王老夫人微微摇头,女儿的嫁妆是大儿媳带人过去收拾的,抬回来后便放在女儿原本居住的院内,她怕伤心,从未去看过。

    鸦隐催促道,“请老夫人取嫁衣,某还要赶回去复命。”

    复个屁的命!两个臭丫头的话,你们还想当圣旨用不成!孔氏道,“嫁衣珍贵无比,怎么能让两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碰!”

    姜猴儿道,“请老夫人验看包好,小人送回去立刻交给姑娘。”

    见王家人不动,姜猴儿又道,“不急,您慢慢找,小的到府门外跪着,您什么时候找到了,小的什么时候送回去。”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王老夫人盯着姜猴儿问。

    姜猴儿笑嘻嘻的,“老夫人,小的是跟贵府学的。雪霞晚的管事媳妇说她得了王家大老爷的吩咐,若我家姑娘不饶过她们,她就在府外跪着不起来。王大老爷不愧是国子监司业,这办法真好。”

    说完,姜猴儿还冲着王访渔翘起大拇指。

    王访渔气得脸都青了,怒喝道,“滚出去!”

第115章 滚出去

    鸦隐刚要暴怒,却被机灵鬼姜猴儿拉住了。姜猴儿嬉皮笑脸道,“老夫人您先找着,小的们去府门外跪等。”

    王访渔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你们,你们这等……”

    王问樵拦住大哥,轻声道,“管家,请二位去吃茶。”

    待他们出去后,王访渔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蠢妇!”

    孔氏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委屈道,“老爷错怪妾身了,妾身是让王恪媳妇过去给孩子们赔罪,可没说……”

    “住口!”王访渔气得呼呼直喘,“王家的颜面,让你丢尽了!”

    孔氏委屈极了,指点着骂道,“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就知道风花雪月吹拉弹唱躲清闲,家里一大摊子事都要我一个人操心,出了事就全是我的错!好,你们不蠢,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走,我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

    又是这一套!王访渔怒了,“要回你自己回,莫带我王家儿女!”

    “好啊王访渔,你这是要休了我是不是?我孔福香嫁进王家二十年,给你生儿育女、当牛做马,还伺候公公终老!你现在瞧不上我要休了我?好,我走,你给我等着!”孔氏撑着肥胖的身躯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王老夫人皱紧眉头斥道,“都多大年纪了还拌嘴动手,也不怕儿女们笑话!”

    孔氏立刻扑过来,“娘啊,儿媳是为了谁啊——”

    孟氏冷冷看着这一幕,大嫂在家作威作福,凭借的不过是她给王家生了两个儿子罢了。

    王问樵皱眉提醒,“母亲,姜家人还在外边等着呢,咱们还是先将妹妹的嫁衣取出来吧?”

    孔氏眼睛一缩,“又不是不还,他们这么急吼吼的是要做什么!过几天收拾清楚了一块送回去多好!”

    王问樵烦躁地皱起眉头,“大嫂若能让姜家下人不在府门前跪着,何时送还都可!”

    姜猴儿跟妹夫一样,是个泼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王访渔怒道,“愣着作甚,还不去取嫁衣!”

    孔氏嘟囔着出去,许久才提着包袱回来,扒开一条缝让众人看了一眼,便合上了,“娘,儿媳让人给她们送出去吧?”

    王老夫人确认是女儿的嫁衣,微微点头。

    “且慢。”王问樵却上前一步,“大嫂将嫁衣给我,我亲自去送。”

    “二弟何苦来的,上赶着去看姜家人的冷脸……”孔氏不给。

    孟氏见冷声道,“大嫂不肯放手,莫不是嫁衣破损了?”

    “说啥呢!”孔氏提高了嗓音。

    大儿媳分明是心虚了,王老夫人沉着脸道,“将包裹打开!”

    “娘……”

    “打开!”

    孔氏只得打开包裹,露出里边的嫁衣。王问樵看到嫁衣上的绣凤,内心真被触动了。他想起妹妹出嫁那日,他背着她出门时,周围都是称赞声,那才是王家该听到的声音。

    “好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给孩子们送回去吧!”孔氏见二弟上手,连忙上前阻止。

    王老夫人拍开儿媳的手提起嫁衣,一看便怒了,“谁动了清荷的嫁衣?为何换了右袖?”

    分明是以假乱真的衣袖,婆婆怎么一眼就看出破绽了?孔氏喏喏道,“拿回来就是这样的……”

    若她不知,怎会如此遮掩。她动了女儿嫁妆里的布料也就罢了,竟连嫁衣也动过!王老夫人身体摇晃,王问樵连忙上前搀扶,“母亲!”

    王访渔气坏了,一脚踢在妻子的腿上,“蠢妇!”

    孔氏叫道,“我昨日收拾嫁衣时就是这样的,嫁衣好端端地在库房锁着,谁也没动过!我怎么知道……”

    孟氏冷冰冰地道,“我记得幽影提过她在照着做嫁衣,她是照着大嫂的嫁衣做的?”

    “我方才在想,为何清荷去世时会将契书交给不足十岁的燕儿。现在我却悟了,她临去时定已明白,无论是在姜家还是在王家,她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王问樵质问,“将嫁妆拉回王家,真是清荷临去前的嘱托么?”

    “当然……”孔氏死鸭子嘴硬。

    王问樵不再理她,转头问兄长,“姜家人在外边等着呢,大哥说该怎么办?”

    王访渔恨不得打死孔氏,怒声问,“嫁衣的衣袖在何处?”

    见孔氏不吭声,王访渔怒道,“来人,让大姑娘带着她的嫁衣过来!”

    叫女儿过来,三句五句就露馅了,孔氏连忙道,“幽影照着她姑姑的嫁衣做衣裳,不小心沾了火星烧了个洞……”

    到了这个地步,跟她生气有什么用!王老夫人闭上眼睛冷静片刻,“去将衣袖取来!”

    “娘……”

    “去!”

    孔氏见没得商量,只得回房取了嫁衣原本的衣袖来。王老夫人一看,眼泪便落了下来。这何止是破了一个洞,分明是烧掉了半个袖子!

    “出去!”

    “娘……”

    “你们都给我出去!”王老夫人忽然声嘶力竭的怒吼,“出去!”

    被母亲赶出房门后,王问樵道,“母亲要修补清荷的嫁衣,劳烦大哥去取清荷的嫁妆清单,你我二人一同去库房过数。”

    孔氏连忙道,“二弟你不知道,咱可没全把嫁妆抬回来……”

    “那就劳烦大嫂去取抬回嫁妆时的清单。”王问樵平静地道,“若是大嫂不方便取,我便派姜猴儿会姜家取。嫁妆抬回姜家后,也是要一一过数的。”

    见二弟起了倔劲儿,王访渔只得让孔氏去取单子,他与二弟道,“抬回来的布匹因不能久存,所以用了一些。我已命人照样采买,待买回来后再放进去。”

    王问樵依旧平静,“妹妹嫁妆里的布匹,是父亲派人去江南采买的,不知大哥派的人去了何处?”

    “二弟!”王访渔的脸拉了下来。

    王问樵抬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大哥,康安城的人不都是瞎子,为了王家的颜面,归还嫁妆的事也必须办得风光敞亮。”

    王访渔转开眼,哼道,“你不必如此作态,雪霞晚的脂粉不只是你大嫂一个人拿的!”

    王问樵点头,“小弟教妻不严,才致使她犯下如此大错。小弟补给燕儿和留儿五百两银子,大哥呢?”

    “你……”王访渔气得跺脚,“你补给燕儿银子有何用,还不是被姜家人拿去用了!”

    “燕儿能握紧契书,就能握紧银子。”王问樵依旧平静,“退一步说,姜家用了是姜家理亏,小弟补银子是为了百年之后到了地下,还有颜面见父亲和清荷。”

    被二弟噎得说不出话的王访渔喘了口气,才与他好声好气地道,“那也用不了五百两……”

    “小弟想用银子换个安心。”王问樵成了一潭死水,声音毫无起伏,“待归还了嫁妆后,咱们分家吧。小弟除了西院内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全归大哥。”

    “你说什么?!”王访渔失声怒吼。

    孟氏惊慌地抬起眸子,又缓缓落下。

第116章 抬走了就别想轻易送回来

    王家院内,蜂舞蝶忙的桃树下,王访渔气得呼呼直喘,“二弟,你是在怨我?你扪心自问,闹出这样的丑事,只是你大嫂一人的错吗?!”

    “你先出去。”王问樵头也不回地吩咐妻子孟氏,孟氏屈膝低头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王家下人早在两兄弟争吵时已经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房内里屋的王老夫人打开箱笼,拿出针线,坐在床上拆剪女儿嫁衣的衣袖,似是听不到任何动静。

    王问樵平静道,“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不是大嫂一人的错,此时仍不想体面了结此事的,也不只大嫂一人。”

    “你莫指桑骂槐!我若不想体面了结此事,又岂会当面归还清荷的嫁妆?”王访渔吼道。

    “大哥当面应承的是三日归还。“

    王访渔皱紧了眉头,“我那不是不知嫁妆有缺损么!话虽是我说的,但你以为你就能置身事外?便是分了家你也是王家人!”

    “我要分家不是不想担王家人的责任,而是不愿以后再失颜面。我能约束孟滢,大哥可能约束大嫂?”王问樵一针见血。

    王访渔气急,“你以为我愿意娶她么?!还不是父亲……”

    王问樵打断兄长的话,“是你去见过大嫂后肯应下亲事,父母才开始为你们操办的。若大哥实在不愿,父母也不会强迫你。母亲就在房内,请兄长慎言。”

    “我那时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王访渔后咬牙,当时的孔氏艳若牡丹,谁知二十年后竟是如此模样,“她为我生儿育女,帮我操持家务,侍奉父母,你要我如何?!”

    “小弟不敢,小弟无能,只想独善自身而已。”王问樵听到外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便道,“大嫂已取来清单,咱们去妹妹的院子一一验看吧。若大哥不反对,我派人将姜猴儿叫来,当着他的面清点。”

    “你还嫌不够丢人?!”王访渔简直不知道弟弟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王问樵接过大嫂手里的单子,垂眸道,“大哥觉得,让他跪在府门外哭讨嫁衣丢人,还是让他在这儿盯着点验嫁妆丢人?”

    王访渔不吭声了。

    谁知管家将话传到外院茶房,姜猴儿却不肯去,“姑娘派我来送东西讨嫁衣,不是清点二夫人的嫁妆。我家二爷和姑娘已说得明明白白,二夫人的嫁妆不要了,管家何苦为难小的?劳您再去催催,若拿不来嫁衣,我和鸦哥只得去外边跪着了。”

    看着旁边半截铁塔般的鸦隐,王管家不敢发火,只得赔笑让人再上好茶,又退了出去。

    鸦隐低声道,“要跪你跪,某可不跪!”

    姜猴儿笑得露出二十颗大白牙,“鸦哥只管坐着,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便是到了,也有小弟兜着。”

    鸦隐烦躁道,“不过是件嫁衣罢了,王家恁得啰嗦!”

    姜猴儿端起龙井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才道,“他们越不敢拿出来,这里边事儿越大啊。”话说回来,为啥六姑娘要讨嫁衣呢,莫非她提前知道了什么?

    骂走了王恪媳妇的赵奶娘回府,才知道老夫人将两位姑娘叫去了北院,连忙赶了过去。

    北院正房内,姜老夫人听完两个孙女说契书,叹息了一声。二儿媳与自己不合,自然不肯将嫁妆和孩子托给自己,却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娘家都信不过,直接交给了孩子。

    “你娘不放心的,不是你外婆,而是你的舅母们吧。”姜老夫人摸了摸六丫头的头,“你让人把契书送回去,这事儿做得对。”

    这么做就是在明晃晃地打王家人的脸,六丫头这点像她爹,心眼活泛。姜老夫人翘起嘴角,“嫁衣怎么回事?”

    姜留如实道,“学-琴-时,留-儿-听-孔-梅-跟-大-表-姐-说-绣-嫁-衣,孔-梅-问-大-表-姐-烧-坏-的-袖-子-补-好-没-有,大-表-姐-说-补-好-送-回-去-了。然-后-她-们-看-着-姐-姐-的-背-影-偷-笑。”

    姜慕燕睁大哭肿的眼睛,“妹妹说,她们弄坏了娘亲的嫁衣?”

    姜留摇头,“烧-坏,补-好-了。”

    姜慕燕的眼泪又掉了下了,“她们怎么敢,怎么敢……”

    嫁衣是女子定亲后出嫁前,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虽说一辈子只穿一次,却是女人一辈子最珍贵的一件衣裳。姜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娘的嫁衣用的是丝绸丝线,都是你们的外公派人去江南买回的,不比贡品差,腰间和肩上缀的玉石也是极好的。”

    王幽影定亲后,取出姑姑的嫁衣想照着葫芦画瓢倒也说得过去,至于烧坏,应是她们晚上忍不住试穿时,不小心碰着了灯火。王幽影比慕容还小一岁呢,她都定亲了,自己的孙女却还没着落,姜老夫人忍不住皱起眉头,也不晓得她们在绍兴那边,可有相看到中意的人家。

    待赵秀巧进来后,讲了她将王恪媳妇赶走的事后,姜慕燕照着妹妹的意思,主动问祖母若王家将他们送回来,自己该怎么处置她们。

    姜老夫人本不想沾手孙女嫁妆和陪房的事,不过她既然问了,便道,“若是只送人回来,便赶出去。若连卖身契一起送来,你便随自己的意处置,只是书夏不能再留在府里。”

    赵秀巧连连点头,老夫人说得太对了。

    姜老夫人又道,“这几日先让景霞去西院做事,待伢行送人来时,你自己挑个中意的留下。”

    在姜老夫人身后的景霞连忙屈膝应了。

    祖母身边只剩了景秀和景霞两个丫鬟,姜慕燕岂敢让景霞过去伺候自己,连忙起身道,“祖母,燕儿怎敢……”

    “不必说了,就这么办吧。”姜老夫人拍了板。

    见姐姐还要依礼推让,姜留便截住了她的话茬儿,“祖-母,嫁-衣-怎-么-还-没-取-回-来?”

    姜老夫人翘起嘴角,端茶杯掀杯盖轻轻吹了吹,才道,“若王家还要脸面,送回来的就不只嫁衣,且等着后晌吧。”

    姜慕燕的眼睛顿时亮了,“祖母是说,我外婆要将我娘的嫁妆送回来了?”

    姜老夫人点头,“嫁妆他们既然抬了去,就别想轻易送回来。”

    姜慕燕眼里的亮光霎时又暗了,姜留却两眼冒光地爬祖母的膝盖上,“祖-母,留-儿-能-做-什-么?”

    “你话都说不清楚,还能做什么?旁边瞅着就是。”

    姜留……

    不愧是她爹的亲娘!

第117章 二送嫁妆

    天色将晚,王家后门大开,樟木箱、官皮箱、状元箱等成双成对沉甸甸的箱笼,被抬出来装在马车上,一队赶往会嘉坊姜家。一路上引来不少跟随的闲人,待马车停在姜家门口时,看热闹的人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了。

    昨日王家欺负外孙女惹怒姜二爷,致使姜二爷一个揍倒王家哥俩,携姜家人摔门而出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今日一早,姜家的仆妇当街怒骂雪霞晚管事媳妇时,大伙把实情听了个明白。难怪姜二爷会生气,这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住。

    王家这会儿大车小车地赶过来,莫非是要赔罪?

    很快,姜家周边的墙头上、房顶上和刚刚萌芽的柿子树上都爬满了人,眼巴巴地等着。

    王管家顶着众人的目光,上前敲响姜家紧闭的大门,他一边敲一边暗骂姜家不是东西,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大门开了后,王管家陪笑道,“劳烦小哥进去通禀,就说升平坊王家送回由王家代为照管的姜二夫人的嫁妆,请姜家派人验看入府。”

    “您稍待。”姜家门人说完,又将大门关上了,差点儿把王管家的脸拍成大饼。

    “哗——”

    听到王家果然来送还姜二夫人的嫁妆,众人就议论开了。

    “不对啊!姜二夫人的嫁妆足有几十辆车,王家这才拉回来多少东西?”

    王家下人不干了,叉着腰道,“几十辆车是装的全部嫁妆,我家姑奶奶去世之前,只托娘家照管贵重嫁妆!”

    “那也不对啊。你们去年搬姜二夫人的嫁妆时咱可数着呢,一共拉走八车,这会儿怎只送回来六车?”

    有这么好事的么!王家下人更气了,“当时的马车小,现在的马车大!”

    “呦吼?还有这一说?”

    “呦——”

    众人正跟着起哄时,见姜家大门又开了,便立刻禁了声。

    姜老管家走道,“王管家,我家二爷和两位姑娘已经再三说过不要二夫人的嫁妆了,只求你们看在二夫人的颜面上,以后少欺负我家姑娘就成。您请回吧。”

    回个屁!王管家再陪笑,“劳烦老哥再通禀一声,就说我家大夫人求见贵府老夫人。”

    姜老管家笑得比王管家还不好意思,“小哥也知道我家二爷的脾气,二爷既然说了两位姑娘出嫁时姜家会备更多的嫁妆,小老儿怎么敢给您开这这个门?若是开了,二爷回来非得把小老儿打死不可。您就当可怜小老儿,把二夫人的嫁妆拉回去,继续供王老夫人、夫人、姑娘们花用吧。”

    王成大声道,“瞧您这话说的,姑奶奶的嫁妆放在王家,可没人动过一分一毫。”

    “是呢,是呢!看小老儿这嘴啊!”姜老管家抬手假意扇了扇自己的嘴,“不是您拉回来的这些,是二夫人的嫁妆铺子和田庄,留着给王老夫人、夫人和姑娘们花用吧。”

    王成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铺子和田庄的契书一直在表姑娘手里呢,咱可动不了!”

    “你们是卖不了铺子,东西可没少拿!”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不光王家拿,孟家、孔家也跟着拿!”

    “王家闺女嫁人了,嫁妆还能供着四家人花用,真是让咱开了眼了!王家人不愧书读得多,肚子里墨水也多,心眼儿更比别人多!”

    “你们怎只用姜二夫人铺子里的东西,孔大夫人、孔二夫人铺子里的东西看没见这么用过?”

    “欺负姜二夫人死了,两个姑娘年纪小呗!”

    “……”

    呸!当她看得上那寒酸铺子的破烂玩意么!躲在门房内看热闹的崔氏气得咬牙切齿。

    孔氏被笨嘴的王成气得要吐血了,一挑车帘站了出来。

    谁知她还没开口,就听有人讥讽道,“呦!还当送回来六车嫁妆,原来还有一辆是坐人的!”

    孔氏气急,转圈点着地上、墙上、房顶上和树上骂道,“我们拉回去多少东西就拉回来多少,待会儿姜家人出来了,自会一样样数清楚,瞪大你们的眼珠子看着!我们王家家大业大,才不会贪图外甥女的东西!”

    “看不到喽,天要黑喽!”树上爬得最高的家伙起哄,“你们赶这个点儿送过来,不就是怕人看么!”

    哪是怕人看,是王问樵在家发疯,非得让她送!孔氏重重哼了一声,下马车到姜家大门前一把推开老管家,迈步直奔姜家后院。

    谁知她进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又气呼呼地出来了,“回去!”

    王管家犹豫了,“夫人,老爷吩咐一定要将东西送进姜家大门核对之后才能回府的。”

    能进你进啊!孔氏狠狠甩了王管家一眼,转身上了马车,“走!”

    赶着出来送孔氏的姜慕燕这会儿才赶到门口,带着妹妹屈膝行礼,“燕儿与妹妹恭送大舅母。”

    假惺惺!孔氏撩开车帘,压着火勉强道,“你们出来做什么,风凉,快回去。”

    孔氏的马车走了后,王管家上前哀求两位姑娘,求她们收下嫁妆。

    姜慕燕只是摇头,带着妹妹一步步往门内走。

    借着姜家门口的灯笼,众人见这俩姑娘中大的两眼红肿,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小的虽长得胖乎,但走路都费劲,便忍不住骂道,“造孽啊,这么俩可怜孩子,王家怎么下得去手哦!”

    “就是啊,王家还书香门第呢!

    “王家的书香都被铜臭盖住了,你们还不晓得吧……”

    门外的人说着闲话,姜慕燕拉着妹妹进门后,立刻小声道,“舅母拉走了八车,却只送回来五车。咱们怎么办?”

    姜留道,“姐-别-急,咱-们-一-件-件数-清-楚。”

    到现在姜猴儿没回来,就说明嫁衣不在马车上,姜留在等,看王家怎么把娘亲的嫁衣送回来,又以什么借口开脱。

    王家的五辆马车在姜家门前停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巡城官兵过来赶,才返回了王家,看热闹的人群也悻悻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家的马车又一辆辆地来到姜家门前。待看清这次赶车的是王问樵,从马车上被扶下来的不是孔氏,而是双目通红的王老夫人后,跟来看热闹的人群骚动起来。

    听闻外婆和二舅亲自到了,姜慕燕、姜凌和姜留到门前恭迎。

    王老夫人见姜慕燕双目红肿,心疼地道,“好孩子,外婆把你们的东西送回来了。”

    “外婆……”姜慕燕忍不住哽咽。

    姜凌朗声道,“外婆,我父亲说……”

    王老夫人抬手,“好孩子,外婆都知道。但这些嫁妆是你们的娘留给你们的,你们的爹做不得主,你们更做不得主。”

    说罢,王老夫人拉着姜慕燕,王二舅抱起姜留,先后进入姜家大门。

    两位久不见面的亲家再次面对面时,王老夫人和姜老夫人看着对方,心中生出同一个念头:

    还不到一年,她怎么老成这副模样。

第118章 赔银子

    见祖母和外婆面对面不说话,姜慕燕紧张起,轻轻摇了摇外婆的手。王老夫人回神,轻轻点头道,“嫂子,我将清荷的嫁妆送回来了。”

    当着明白人不说糊涂话,姜老夫人径直道,“怎敢劳烦弟妹亲自送回来,让他二舅一个人来就足够了,弟妹坐吧。”

    “我过来,是有两件事要跟嫂子说。”王老夫人落座后,也开门见山地讲道。

    “弟妹有话请讲。”姜老夫人颔首。

    被二舅抱在怀里的姜留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祖母和外婆过招。

    转身从婆子手里接过装着嫁衣的锦盒,“一是清荷的嫁衣衣袖在府中破损了,我替换成了自己嫁衣的双袖。”

    说完,王老夫人打开锦盒,展开女儿的嫁衣。姜留眼睛都睁大了,一是奇怪嫁衣居然是青色的,二是被绣纹复杂的嫁衣上缀着的珍珠和翡翠亮镇住了。这也……太豪太漂亮了!

    虽然嫁衣的两个衣袖也是青色的,但连姜留这个外行都看得出岁月在衣袖布料上印下的沉重痕迹。不过衣袖的绣纹、滚边虽然与嫁衣用的是不一样的花纹,但换上之后却也很搭调。

    见六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傻呆呆的,姜老夫人直接问三丫头,“燕儿觉得呢?”

    嫁衣是她娘的,她娘去世时没带走,就是留给她们姐妹的,自然是由她们说了算。

    姜慕燕跪在地上,“外婆裁自己的嫁衣补母亲的衣袖,燕儿惶恐,请外婆赐还母亲的衣袖,燕儿缝补接好后,立刻将外婆的嫁衣送还。”

    她就知道燕儿是姜家最懂规矩的姑娘,王老夫人语气温和了些,“衣袖在盒子里,燕儿可以补,不过外婆的衣裳不用还。你们的母亲早逝,外婆将自己的福气也送给你们,愿你们以后觅得良婿,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谢外婆。”姜慕燕再拜。母亲的嫁衣回来了,嫁妆回来了,她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姜留也跟着拜,“多-谢-外-婆。”

    王老夫人扶起两个外孙女,握住姜留的手道,“前日在府里是外婆没问清楚,害得外婆的留儿受委屈了。”

    “没-有。”姜留真诚摇头。

    王老夫人又与姜老夫人道,“第二件,是清荷的嫁妆搬回去后照看不周,致使部分布料污损无法再送回来。因采买不及,所以我王家补给两个孩子一千两银子,嫂子觉得如何?”

    一千两太多了,不过王家既然拿了来,姜老夫人自然不会为两个孙女推出去,“燕儿,留儿,你们觉得呢?”

    姜慕燕连忙又跪下,“慕燕多谢外婆。”

    慢半拍的姜留正准备跪下时,被外婆搀扶住了,“除了这一千两,王家再添五百两,补两个铺子和柳家庄去年应有的进项。以后铺子和田庄,就劳嫂子帮两个孩子照料了。留儿觉得这样可成?”

    一下就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姜留笑弯了眼睛,“可-以-买-好-多-好-多-糖。”

    本来凝重的气氛,被姜留一句话打破了,王老夫人笑道,“少吃些糖,仔细把牙吃坏了。”

    姜老夫人也道,“燕儿已经十岁了,铺子和田庄以后就由她管着,弟妹觉得如何?”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王老夫人点头,“这是契书和清单,让孩子的二舅带着她们去清点抬回来的东西,劳烦嫂子派人拿着单子看能否对得上。”

    姜老夫人点头,点了身边的刘婆子和姜留的奶娘,“当时送出去时是她们跟着过的数,本还有燕儿的奶娘,不过奶娘现在在柳家庄养伤不在府中,由她们两个去,弟妹觉得如何?”

    “由嫂子做主。”东西都送回来了,谁过数都一样,只要能拉姜家大门就成,“财不外露,箱子搬进来再开,嫂子觉得如何?”

    若是王家老大跟着来,姜老夫人定不会同意进府再开箱,但王家老二的为人,姜老夫人还算信得过,点头同意。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两位老夫人,气氛又冷凝了。姜老夫人主动开口道,“再有十天便是清荷的忌日了,有些话压在心里许久,老身想趁这个机会跟弟妹说清楚。”

    王老夫人点头,她也有些话,不吐不快。

    姜老夫人轻声道,“我家遭了横祸,万般无奈之下,变卖家财求活路。清荷卖了三个庄子贴补家里的窟窿,老身一直为此惭愧万分。”

    王老夫人眉毛动了动,端起茶杯,淡然道,“清荷嫁入姜家,就是姜家的人,她的自然就是姜家的。“

    姜老夫人再道,“老爷去后,太夫人病倒,老身也身子不济,由三个儿媳为其祖母侍疾,是老身疏忽,未发现清荷的身子也不好。”

    王老夫人握住茶杯的手忍不住颤抖,茶水倾洒在手上微烫,她将茶杯放在桌上,因未掌握好力道,发出“砰”地一声。

    这一声,便是两家之间最大的裂痕,屋内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许久之后,王老夫人才冷冰冰地问,“当时女婿何在?”

    “他出府去为祖母求药。”

    “这里是康安城,汇聚天下名医,他求药竟去整整了七日!”王老夫人怒道。

    “他去了城外。”姜老夫人道。

    姜太夫人已病入膏肓,他竟还出城寻药!若女婿在府中,她的女儿就不用日夜辛劳,不会病倒!王老夫人粗重地喘息着。

    屋内又陷入沉默中,许久之后姜老夫人才又道,“不管亲家母信或不信,清荷嫁入姜家后,太夫人宠着她护着她,老身也从未真正难为过她。”

    王老夫人腾地站起身,“那女婿呢?他是怎么对待我女儿的!”

    姜老夫人也站了起来,“我儿一没养外室,二没宠妾灭妻。”

    “若他没养外室,姜凌是哪儿来的?!”王老夫人反唇相讥。

    姜凌的身世不可说,姜老夫人垂眸,“姜凌的事绝不是亲家母想的那样,我儿绝未做过对不起妻儿的事。”

    你儿子未对不起我女儿,那姜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王老夫人待不下去了,抬步往外走。

    姜老夫人冷声道,“亲家母只挑姜家的不是,怎不问问你女儿嫁入姜家后是怎么对待我儿子的?她打心里看不起我儿,这些年连笑脸都没露过几个,还教着燕儿不让她与我儿亲近……”

    王老夫人猛地转身,“你儿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人敬重?”

    “我儿孝敬父母、善待亲朋、不违法犯科,不打骂妻儿,有哪点不好?”姜老夫人怒火飙涨,“若不是看上了我儿,你们王家做什么巴巴地请媒人登门,点名道姓要将你女儿嫁与我儿为妻!”

    此一时彼一时,若早知姜家会有今日,她绝不会上赶着把女儿嫁进来!王老夫人转身,用力拉开屋门,却见姜凌和姜留两个小家伙手拉手站在院中,吃惊地望着她。

第119章 过来给爹娘磕头

    待外婆和二舅走后,姜老夫人也没去西院,只叫过三孙女问,“嫁妆都核对清楚了?”

    “对清楚了,除了布匹外,单子上的东西都送回来了。”姜慕燕回道。

    姜老夫人点头,“除了想摆在房里的,其他都锁入西院库房中,钥匙你亲自拿着。银两也要收好,铺子和田庄择妥当的人打理,若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你外婆。”

    为了避嫌,姜老夫人不想沾儿媳的嫁妆。

    回到西院后,姜慕燕拉住在箱笼间转悠的妹妹,停在一座一尺来高的白玉浮雕山盆景前,低声道,“这白玉浮雕山上的碧桃少了一个,原先有六个,妹妹看这里。”

    姜留顺着姐姐的手指仔细看,见白玉山上一小截桃枝的两个玉叶上果然缺点东西,“姐-姐-告-诉-二-舅-没?”

    姜慕燕轻轻摇头,“二舅应该知道吧?”

    姜留不知道二舅知不知道,但她知道嫁妆已经收回来,再想找玉桃也不可能了,“姐-姐,其-他-嫁-妆-还-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姜慕燕眼里满是欢愉,“娘亲的嫁妆回来了,咱们还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妹妹!”

    “姐-姐!”姜留配合小姐姐,一起欢喜着。

    “咱们把嫁妆收好后,就去滴翠堂弹琴吧。”

    姜留……

    “业精于勤荒于嬉,咱们已三日没弹琴读书了。”姜慕燕有了底气后,又恢复往日的神采,“咱们不只要读好书,还要学管铺子,学好女红补好娘亲的嫁衣……”

    姜留连忙提醒姐姐,“姐,书-夏-一-家,该-怎-么-办?”

    王家除了送回嫁妆,还将书夏一家三口也送了回来,如今三人就在前院柴房里押着。

    姜慕燕眼中的神采褪去,与妹妹商量道,“我想让他们走,妹妹说行吗?”

    “走-去-哪?”姜留问。

    姜慕燕道,“把卖身契还给他们,让他们想去哪就去哪。”

    书夏七岁便到姐姐身边伺候,姜留知道姐姐不忍心发落她,但这样处理肯定是不行的,她转头看奶娘。

    赵奶娘道,“姑娘,奴婢多句嘴。”

    姜慕燕点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姑娘轻饶了他们三人,以后铺子、田庄里的管事和伙计们依样学样,姑娘该怎么处置?”

    娘亲也说过凡是一定要遵循规矩办,姜慕燕咬咬唇,“依着嬷嬷,此事该怎么办?”

    赵奶娘自不好直接说,只建议道,“姑娘不如去请教三夫人,三夫人应有些法子。”

    姜慕燕点头,“在外婆家时,三婶几番维护我和妹妹,燕儿该去道谢的。”

    既然是道谢,便不能空着手去。姜慕燕提了一盒上等肃东当归,与妹妹去见三婶。

    闫氏听了三侄女的打算后,摇头,“雪霞晚地段好,除去府里花用的,也不该只赚几十两银子,他们两口子定吞了不少流水。”

    不错!姜留点头,她将五十套指甲片送去雪霞晚,王家拿走三十套,剩下的十几套被王恪媳妇拿去卖了或做了人情,以此比例来算,他们贪得少不了。

    姜慕燕请教道,“三婶,因为铺子里的账册做不得准,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们拿了铺子里多少钱呢?”

    闫氏笑了,“燕儿怎犯了糊涂呢!他们的卖身契握在你的手里,命都是你的,要什么账册?你只管将他们叫来,就两条路——要么拿三百两银子买命,要么押他们送去衙门。”

    “三百两?”姜慕燕惊讶地瞪大眼睛。

    跟着丈夫打理生意的闫氏点头,“他们绝对拿得出。你可知道前些日子王恪的老娘去世后,为何书夏在府外待了一个多月?王恪两口子给她寻上门女婿,也是给他们一家找后路呢。三婶知道你心肠好,若是依着三婶,买命钱交上来后,就立刻将他们一家子卖得远远的,免生后患!”

    小姐妹俩回到西院后,姜慕燕犹豫几番还是拿不定主意,问妹妹,“该怎么办?”

    “听-三-婶-的,让-猴-儿-哥-去-办。”既然姐姐念着与书夏的主仆情分想饶他们一次,把钱收回来后,让姜猴儿把人吓唬老实了赶出康安城。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王恪背主后,康安城没有一家铺子会雇他做事。他们没钱没田地房产,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康安城落脚,只得出城另寻出路,至于以后他们怎么过活,那是他们的事。

    解决了王恪一家子后,紧要的便是要寻合适的人打理雪霞晚。

    小姐妹俩跟哥哥商量后,姜凌叫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裘叔,让他帮忙。除了雪霞晚,求本药材铺也请裘叔帮忙照看一二。

    少爷吩咐的事,姜裘自不会拒绝,一口应下,又问,“祠堂已经建好了,少爷何时过去祭拜?”

    还不到两个月,祠堂这么快就建好了?现在父亲不在府中,想什么时候去都由他自己说了算,姜凌想了想,“十六日妹妹学完琴,咱们就去。”

    姜裘诧异,“少爷要带六姑娘一起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姜凌点头,“她是我妹妹,当然也要去。”

    姜裘……

    听到哥哥要带她去祭拜哥哥的亲生父母,姜留点头,“咱-们-要-买-祭-品-吗?”

    姜凌摇头,“这些裘叔会准备好,妹妹不要告诉别人,姜慕燕也不行。”

    哥哥的身世府中人都不知道,当然不能说,姜留应下。

    待十六这日,姜留学完琴,便被哥哥以带她去买笔墨为由带走了。上了马车,姜留问,“哥-哥-后-晌-不-用-回-书-院?”

    姜凌摇头,“后晌学骑射,我不必跟着还不如我的武师浪费时日。”

    姜留……

    哥你这么狂,咱爹知道吗?

    祠堂建在康安城外东十里一个名叫任家庄的村子里,这村里十有八九都姓任,虽与边城任家毫无瓜葛,但毕竟是同姓,五百年前也算一家。

    选定地方后,裘叔派了一个名做任敬毅的人在村内买下一处院子落户后,向任家族长交银子捐了族田,将姜凌的祖父母和父母的牌位送入任家祠堂,受任家村的香火供奉。

    到了村中任家祠堂,姜凌以任敬毅外甥的身份进去祭拜,姜留则在祠堂外的马车里往里看。

    她觉得裘叔实在是太聪明了——祠堂是现成的,祖宗是现成的,守护祠堂的人也是现成的,只要把哥哥的祖父母和父母的牌位放进去,齐活!

    难怪才用了一个多月,裘叔就办好了,不过这任家村的族长太做事也不谨慎了,他问清要认祖归宗的任家人的底细了吗?祠堂里摆的牌位上,写的是哥哥祖辈和父辈的真名吗?

    在祠堂祭拜后,姜凌带着妹妹跟随任敬毅回家,在院后的小佛堂内摆祭品再次祭拜。

    姜凌先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转头唤还在看着牌位发呆的妹妹,“妹妹,过来给咱爷爷奶奶、爹娘磕头。”

第120章 姜二爷遇险

    姜留愣了,慢慢抬起手,指着自己鼻子问,“我-也-叫-爹-娘?”

    姜凌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是我妹妹,当然叫爹娘。”

    能这样论吗?

    姜留觉得不太对劲儿,转头看裘叔,却发现裘叔抬着脑袋研究天上的云彩,他旁边的任敬毅低着头研究地上的蚂蚁。

    姜留转回头,见哥哥已经一脸委屈了。

    “妹妹不愿意认我的爹娘?我都已经认了你的爹娘了。”姜凌很伤心。

    姜留最见不得哥哥难受,挪过去跪在桌前的垫子上,可她喊不出口。

    站在他们身后的任敬毅疑惑地看着裘叔,用嘴问这是怎么回事。裘叔又抬头望天,表示他啥也不知道,想知道就问老天爷。

    “爷爷,奶奶,爹,娘,这是凌生的妹妹,留儿。”姜凌认真介绍道。

    说完,姜凌转头看妹妹,眼睛都是亮的。压力山大的姜留只得跟着哥哥磕头,她动作慢,哥哥配合着她慢慢磕。

    磕完头后,姜凌拿出一块染血的帕子,放在面前的火盆里,“这上边是娘亲的血,烧了这条帕子,爹娘的魂魄就能找来了。”

    姜留看着被火苗吞噬的血帕,很想跟哥哥说他应该先烧帕子再磕头,人还没到,前边的头不是白磕了么。

    姜凌烧完帕子后,抬头望着苍穹,待有风吹过火盆卷起灰烬时,他的眼泪落了下来,再次道,“爹,娘,这是我妹妹留儿,她很聪明也很懂事,你们看,她是全康安城最好的女娃娃。”

    看到哥哥落泪,姜留也被感染了,真心实意地道,“爹,娘,我-是-留-儿,我-哥-是-全-康-安-城-最-好-的-哥-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姜留的话音刚落,一小阵旋风卷着火盆里的灰烬飞起来,洒满祭桌,也撒了她和哥哥一身。

    姜凌哭出声来,“爹娘应了,他们真来了!”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姜留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不过,她一点也不害怕。她抬头看着苍天默数:现世的爸妈,姜二爷和王氏,哥哥的爹娘……她恐怕是这世上爹娘最多的人了吧?

    爹爹,你闺女又认了一对父母,你开心不?

    连青山山脉深处,姜二爷忽然打了个寒颤,张开眼望着头上遮天蔽日的大树。

    姜宝儿低声问,“二爷被虫咬了?”

    姜二爷揉揉鼻子,“没有,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右侧趴着的呼延图立刻道,“二爷若觉得不对劲儿,咱就撤吧?”

    卢定云点头,“也好。”

    姜二爷瞪眼,“没猎到虎,爷回去会被那帮小子嘲笑的。这边不是有虎啸声么,咱们就在等着,爷不信老虎不来喝水!”

    好吧……你说了就算,四人继续埋伏。

    姜宝、呼延图、卢定云趴在地上等虎,姜二爷则仰躺在大氅上,抬头望天。

    “有动静!”呼延图和卢定云几乎同时低声道。

    姜二爷翻身趴下,握住弓箭,“哪呢?”

    “这动静不对,上树!姜宝带上二爷。”卢定云先起身,攀住旁边的大树蹭蹭蹭地往上爬,动作快似猿猴,呼延图紧随其后上了另一棵树,动作也不慢。

    姜宝提起姜二爷也上了树,姜二爷嘀咕道,“宝儿,你看卢大哥的身手,哪像有腿疾的。”

    “嘘!”姜宝如临大敌,双目灼灼地盯着茂密的森林,姜二爷也瞪大眼睛跟着找虎。

    很快,林中传来沙沙声,四个人摇摇晃晃跑出来,趴在小水塘边狂饮塘中水后,其中一人道,“翻过这座山,再行十里便是康安城,出去后还有一场硬仗,咱们在此稍事歇息再走。”

    姜二爷听着这声音耳熟,试探着唤道,“白旸大哥?”

    水塘边的四人受惊,站起身手握兵器,背靠背摆出迎敌姿势,抬头往上看。

    姜二爷看到那人的满是泥道子的脸,认准了,在树上招手道,“白旸大哥,是我,姜枫啊!”

    树下之人也认出了姜枫,不过却未放下兵器,谨慎问道,“原来是姜二弟,你怎在此处?”

    姜二爷看出了白旸的紧张,知道这里边有事儿,连忙交待道,“我和柴四哥、白三弟出城打猎,我在此处等着猎虎,已经守了一个多时辰了。”

    “白晅也来了?”白旸放下武器,旁边的三人也将武器放下。

    “正是,他们在林外三里的小栈歇息,我带着人进山猎虎。”姜松从树上下来问道,“白大哥你们这是?”

    白旸还未搭话,树上的卢定云低声道,“二爷,又有人来了,看动静不只一个。”

    白旸立刻握紧手中刀,“林中凶险,二弟快带着你的人出树林,叫上柴四公子和白晅,即刻回城!”

    白旸身边人劝道,“世子和姜二公子一同离开,属下等在此御敌。”

    “世子您快走!”

    姜二爷看明白了,“白大哥,来人是敌非友?”

    白旸急了,“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你们快走!”

    白晅是他的好兄弟,姜二爷岂能看着白旸不管,拉着他的胳膊道,“白大哥跟我上树,我卢大哥是百丈穿杨的神射手!快!”

    白旸……

    卢定云……

    既然他们愿意留下当帮手,不用白不用。白旸的手下道,“世子,您上树!”

    “姜宝,带白大哥上树!”姜二爷也看出白旸已是强弩之末,连忙唤道。

    “得罪了。”姜宝单手揽住白旸,几下攀到大树上。不等他帮忙,姜二爷也跟着攀了上来,白旸的三个手下在树下埋伏,准备杀敌。

    片刻后,随着沙沙的草声,六个黑衣人蹿出来,停在水塘边查看地上的脚印。四支箭带着风声落下,三支射中敌人,一支落水小水塘,紧接着又是三箭,逼得还未躺倒的三人躲避,白旸的手下伺机而动,双方打成一团。

    见自己的手下逐渐不敌对方,白旸低声请求道,“姜二弟,劳烦你的人搭把手。”

    “好说。”姜二爷吩咐道,“呼延大哥,宝儿,你们下去帮忙。”

    呼延图和姜宝从树下跳下去迎敌后局势顺转,不消片刻便将对方砍倒在地。

    没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的姜二爷抱着树干,腿脚发软。

    白旸靠在树上,松了口气,“多谢姜二弟出手,白旸必有重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688/ 第一时间欣赏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作者:南极蓝所写的《姜六娘发家日常》为转载作品,姜六娘发家日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姜六娘发家日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姜六娘发家日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姜六娘发家日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姜六娘发家日常介绍:
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