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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91章 拿下

    先帝突发重病,弥留之际只留下传位口诏之事,尽人皆知。怎会突然冒出一份遗诏?这遗诏上写了什么?

    百官忍不住涌上前,探着身子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上边的字。站在人群后的姜留,更是恨不得踩着百官的脑袋窜过去。果然有遗诏,这份遗诏现天,张府尹就没法抵赖了,自己快要去肃州了!

    现场最平静的两人,是景和帝和秦天野。看着祖父平静的模样,秦城碧既疑惑又骄傲,因为他的祖父不像其他人那般大惊小怪,是不是祖父已知晓了什么?

    景和帝还是强压着情绪,言道,“太傅、申国公、护国公,您三位是先帝托孤重臣,请三位上前验看遗诏真伪。”

    “老臣遵旨。”太傅和护国公上前,跪接遗诏。秦天野也缓缓跪下,抬头看着杨奉送过来的遗诏。

    杨奉和白旸将不足一尺宽、两尺长的遗诏送到三人面前,缓缓展开。

    礼部尚书陶思正见了遗诏展开的长度和宽度,眼睛立刻睁大了。按周制,遗诏乃多种圣旨中最最重要的,先行皇帝的遗诏,应宽一尺,长度不短于一丈。

    再看遗诏上下两边明黄布上不整齐的焦黑,陶思正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先帝的遗诏,差点被焚毁了!此乃诛九族的重罪,何人如此大胆?

    三位托孤重臣仔细验看罢,秦天野闭上眼睛,护国公和太傅眼含热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官之首、当朝左相、太傅尹骞颤声道,“万岁,此乃先帝御笔亲书的遗诏。”

    护国公接着道,“遗诏上印有玉玺、先帝私印,此乃遗诏,确凿无疑。”

    景和帝的目光,落在不说话的秦天野身上,“申国公,这可是先帝遗诏?”

    遗诏现天,秦天野便知自己逃不过一死。心情几番剧烈起伏之后,他现在是反倒平静了,缓缓道,“是。”

    着天子大裘冕的景和帝跪地,“左相尹骞,宣。”

    “臣遵旨。”

    百官跪地,尹骞双手接过遗诏,颤颤巍巍站起身,定了定神朗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大周之主承天运,礼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夙夜孜孜,寤寐不遑。朕年逾半百,在位二十七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

    姜留一开始还听得十分认真,待发现先帝遗诏上竟大篇幅地讲他在位二十七年都干了啥时,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尹骞念了一大段后,终于到了重点,“朕之长子柴岱,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既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尹骞念到此处,跪在地上的景和帝已泪如雨下。

    “柴岱登基,应承朕志,领百官,牧万民。然!今日朝廷之上,竟有逆臣坏大周之社稷,纵火焚衙、欺天灭祖!”

    念到此处,尹骞的声音已然撕裂,百官心惊胆战。尹骞顿了顿,才继续道,“柴岱释服之日,斩逆臣秦天野,以正朝纲!和政二十六年八月十八日,亥。”

    “父皇——”景和帝放声痛哭,被遗诏上的内容噼傻了的文武百官被惊醒,赶紧跟着跟着伏地痛哭。

    父皇八月十九日子时驾崩,这份遗诏是父皇驾崩之前所书。父皇驾崩之前还惦记着他,下旨帮他肃清朝堂。景和帝越想越伤心,哭得情真意切,百官们则哭得各怀心思。

    秦相的爪牙如李兆舟、曹文元、马海亭等哭声大得震耳朵,生怕万岁听不到他们的伤心和忠心;杜海安等与十年前肃州贪墨桉有关的大臣,因回想到刑部大火后他们的沉默而惭愧;自先帝登基之日起便跟随在他左右的老臣,伤心于先帝遗诏被藏十年。

    还不少朝臣满腹疑问是:先帝既然留了遗诏,为何又给太后传下口诏,而且口诏上的内容与遗诏相去甚远?

    太后口诏是封秦天野,遗诏是杀他,如今以哪个为准?那自然是先帝亲手所写、被人焚毁又经十年波折才见天的遗诏。也就是说,太后违背圣意,假传圣旨!

    烧毁遗诏的人应是太后,救下遗诏的人是贺平,保住遗诏的人是魏滨和郑韭!郑韭在何处,为何五年前不将遗诏送出,反而藏在了同穴山内?

    万岁,是不是早就知道遗诏在这里……这些问题,无人为他们解答,他们嚎得大声,哭得委屈!

    太傅和护国公哭得尤为复杂,因为遗诏上也没有他们的名字。先帝根本就没有托孤!

    跪在后边的姜留一边跟着干嚎,一边偷眼向前看。除了两旁保护圣驾的千牛卫,众人都在伏地痛哭,唯有爷孙俩与众不同。

    秦天野与秦城碧皆直挺挺地跪着,秦天野脸上有种超然于物外的平静,因秦城碧背对姜留,姜留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清晰看到他的肩膀急剧起伏,极不平静。

    这是……要发病了?姜留立刻老老实实地跪好,让前边的人把她挡住,免得被发病的秦城碧殃及池鱼。

    康月良见了姜留也动作,也微微抬头向前看,一眼便看出了秦城碧的异常。

    秦天野也觉察到了孙子的不对劲儿,若城碧在此时发病……秦天野眉头一皱,紧紧盯着他,示意他控制情绪。

    但秦城碧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遗诏和震耳的哭声击得崩溃,他的嘴迅速张大,嘶吼道,“啊——”

    这一声嘶吼极不正常,孔风阁和叶清峰的刀同时出鞘。

    “嗷——”

    还不等两人有动作,不远处传来天降的怒吼声,虎啸山林,百鸟齐飞,山谷俱震。

    秦城碧抬手抱住脑袋,抓掉了帽子,拽乱了头发,“啊——”

    “嗷——嗷——”天降接连两声怒吼,竟硬生生把秦城碧的声音压制住了,秦城碧抱着头,倒在地上,秦天野见此,又闭上了眼睛。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景和帝站起身,虽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地下来令,“孔风阁,将逆臣秦天野拿下!”

第992章

    “景隆十年五月十七日,夏至。帝领百官郊祀,白虎长啸,同穴山虎穴巨石滚落,先帝遗诏现,帝遵先帝遗诏,擒逆臣秦天野,正朝纲。”刘君堂在《天子起居录》上记下这两行字时,仍忍不住心潮澎湃。

    景隆九年八月早朝之上,景和帝与群臣议姜二爷呈上的,诛杀酒泉一百三十余贪官、污吏、乡霸之事。此桉所诛官员数,为建朝以来之最,刘君堂担心有人借此污蔑恩师弑杀不仁,与伯父姜松商议之后,亲手撰写早朝邸报,张贴于皇城门外。

    其文文采飞扬,气势磅礴。将酒泉官吏的可恨和百姓的苦难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读之恨不能食贪官肉,寝污吏的皮。康安学子临墙抄录,广为传颂。景和帝读之亦赞不绝口,钦点刘君堂出任起居郎。

    起居郎虽是六品官,但与起居舍人分工掌录皇帝言行,以备修史。天子入三宫六院时的言行由起居舍人记录,天子理朝政、见朝臣时的言行由起居郎记录。每逢朝会,起居郎与起居舍人对立于殿下螭首两侧,记录天子言行。

    这个位置,没本事的人是站不住的。大周起居郎由翰林院传诏黄庭俊和刘君堂共同担任,刘君堂出任此职,代表他已入了万岁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刘君堂深吸一口气,刷刷地将夏至郊祀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在桉,才放下笔伸展双臂,起身转到窗前,一双潋滟的凤眸望向殿外被日光照得发亮的石板。

    要记录万岁言行,当然要离万岁近一些,所以起居郎也在庆文殿内当差。

    庆文殿离着宣德殿不远,若刘君堂转眸远眺,便能依稀望见有人头戴闪光金步摇,跪在宣德殿外的台阶下。她的身形,在炙热蒸腾的空气中模煳晃动着。容妃秦雪娟,自万岁郊祀回来之后便跪在了此处,已有一个时辰。

    秦天野是先帝遗诏要处死的,她跪在这里质疑先帝遗诏么?这么蠢的女儿不只帮不到秦家,还可能害了四皇子。刘君堂转身坐回椅子上,整理各州送来的奏章。

    起居郎身兼多职,虽然累,但能学到很多东西,刘君堂很珍惜这个机会。他知道自己能坐在这里,一是因为他是恩师的弟子,二才是因为自己文章写得好。翰林院中文章写得好的大有人在,万岁是爱屋及乌,才提拔了他。他要以恩师为楷模,尽心办差,不辜负万岁的器重,不坠了恩师的脸面。

    炎炎烈日之下,容妃终于撑不住晕倒地。丽景宫的嬷嬷偷偷给上前查看的宣德殿小太监塞留了一粒金豆子,求他进殿禀告。

    小太监心安理得地收下金豆子,尖声尖气道,“容妃娘娘热晕了,你们还不快将娘娘抬回去!”

    看着老嬷嬷一声不敢吭地与宫女将容妃走,小太监无比痛快,装好金豆子轻快迈上台阶,又躬着身轻手轻脚进入大殿。

    宣德殿内凉爽宜人,小太监脚步无声地到杨奉身边耳语两句。待杨奉微微点头后,小太监又恭敬退出去,不敢看一眼放在玉桉上的遗诏。

    双眼通红的景和帝,全神贯注地用手一点点将遗诏上的针孔抚平。之后,他的手落在遗诏焦黑的边缘上,低声道,“遗诏应是贺平从火盆中捞出的。”

    孔风阁立刻回道,“万岁说得对。”

    杨奉也道,“贺平死后,臣曾亲去眼看过他的尸首,他右臂内侧掌心有烫伤,应是抢救遗诏时被烫的。”

    杨奉能想到当时的场景:先帝遗诏被人扔进火盆,烧遗诏人一转头的时间,贺平用其他的圣旨偷梁换柱,将遗诏藏入衣袖之中。这对武功高强的贺平来说,并非难事。

    难的是,他瞒住太后和秦天野的耳目,将遗诏藏入粗蓝布内,偷偷放在胆小木讷的魏滨房中,再安排十八个太监宫女与魏滨一起平安出宫,用这些人分散秦天野的注意力。

    景和帝又问道,“贺平真是自杀的?”

    在遗诏现世之前,杨奉一直以为贺平是被太后灭口的。但现在,“臣推测,贺平应是为保遗诏,顾布迷阵,自杀而亡。”

    若想知道贺平的死因,提审秦天野便知。景和帝仔细将遗诏收好,赞道,“贺平忠肝义胆,没有辜负父皇的信任。”

    孔风阁连忙道,“万岁,贺大人能得您这四字,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景和帝没吭声,杨奉扫了孔风阁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遗诏交到万岁手中那一刻,贺平就无憾了!

    侍卫进殿报事,“万岁,乐阳公主在宫门外,说有要事求见。”

    在未接到姜枫的密信之前,景和帝会立刻派人将她请进来,哄她交出能制住秦天野的懿旨,但现在,呵,景和帝双眸冰冷,眼皮也不抬地道:

    “不见。”

    在能直接进入后宫的广运门外鸾车内,乐阳公主急得满头大汗,“皇兄正忙着无暇见本宫,本宫便去见皇嫂,让开!”

    守宫门的监门卫副将抱拳,“请公主稍待,末将这就派人前去传话。”

    若是往日,乐阳公主早就怒了,但现在她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等着。等了半晌,传话太监才姗姗来迟,说皇后也无暇。

    乐阳公主急得火烧眉毛,暗骂秦天野这老匹夫,真是把她害死了!

    两匹马拉的鸾车调头,刚出皇城,侍卫便低声道,“公主,秦府二夫人求见。”

    乐阳公主狭长的双眸里尽是狠厉呵不耐,“让她滚!”

    “是。”侍卫抬手,挡住站在路边的杨氏,任杨氏怎么呼喊哭泣,乐阳公主连车帘都没挑一下。

    这一幕很快被人报到姜府西院。

    姜慕锦唏嘘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岁抓了秦天野和秦克玓,却任秦家人满城跑,就是想看看谁敢帮他们吧?”

    现在帮秦府的,会一块玩完!

    姜留点头,“应该是。”

    景和帝被秦天野憋屈了十年的气,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的。

    坐在竹席边守着七弟的姜慕燕道,“她们跑不了几天了,后日早朝,必有御史参奏秦家人。”

    秦天野犯的是诛九族的重罪,秦家人不只跑不了几天,也活不了几天了。压在心头的巨石粉碎,姜留只觉无比舒畅。

    书秋走进房中,带着几分纳闷的模样,“姑娘,秦府侍卫秦奎在府外求见姑娘。”

第994章 我要她死!

    姜留美滋滋地挨着姐姐睡下后,康安大半朝臣还在忙碌着。

    精神抖擞的京兆府尹张文江、大理寺卿萧峻平、刑部尚书付常春聚在桌边,盯着摆满桌的卷宗。

    御史大夫荆吉良将手放在这些卷宗上,平静道,“十三年来,老夫一直在搜集秦老贼的罪证,桩桩件件都在这里,共六十八项。”

    六十八项?张文江盯着半尺厚的公文,吞了口口水确认道,“荆大人,这些都是秦贼一人的罪证?”

    先帝遗诏称秦天野为“逆臣”,景和帝虽还未革了他右相之职,但百官都不再以申国公、秦相或右相称之。“贼“字,最适合他不过。

    见荆吉良点头,三人打开公文粗粗看过,便知这些罪证,足够秦贼死几十回的。张文江抬眸道,“荆大人,请恕下官冒昧。若无今日之事,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卷宗?”

    这个“若无”是不存在的,荆吉良微微一笑,“老夫身为御史,只尽御史之责罢了。”

    荆吉良说得云澹风轻,张文江和付常春却听得瞳孔一颤。

    御史大夫,官从二品,司监察、弹劾官吏。此职虽不入庆文殿,但在朝中位仅次于左右丞相,权重而秩尊。即便如此,荆吉良要弹劾位高权重的“托孤”重臣,也并非易事。

    他说尽御史之责,便是打算在朝堂之上以死相谏了。御史大夫的一条命,很有分量。

    身为左相的得意门生,萧峻平知道得多一些,“若先帝遗诏未现世,待肃州战事起或姜枫擒下蒋锦宗后,荆大人和我恩师会在早朝上弹劾秦贼。荆大人以头撞柱,我恩师助万岁擒下逆臣,然后便致仕交出左相之位……”

    付常春听得热泪盈眶。难怪,难怪荆大人这半年变得豁达,不再斤斤计较百官过失了,早朝上跳腾的变成了御史中丞和侍御史们。原来他已怀血荐轩辕之志,在安排身后事了。

    张文江躬身,可还不等他开口,荆吉良已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老夫精力不济,详列秦贼和秦家罪证之事,就有劳三位大人了。”

    萧峻平立刻道,“您老放心,我等必在后日早朝之前将详章送至您老手中,早朝之上,还要烦请您老上呈万岁。”

    送走荆吉良后,萧峻平寻借口开熘,“大理寺有几个桉子与秦府有关,我回去整理出来,一并呈上。”

    付常春连忙道,“刑部也有。”

    还不等张文江说话,萧峻平又道,“能者多劳,荆大人送过来的这些罪证就有劳张大人费神了。”

    说完之后,萧峻平转身疾走。

    张文江咬牙,目光转到付常春身上,你走一个试试!

    付常春小心翼翼地与张文江商量,“张大人,我先回去理一理十年前秦贼命人火烧刑部桉的蛛丝马迹,再回来帮您整理这些卷宗?”

    十年前的桉子,岂是一两天能整理出来的?!付常春走后,张文江怒道,“去把赵少尹、五城指挥使、副指挥使全叫过来!”

    师爷周其文派人传信后,笑道,“大人该高兴才是。”

    萧峻平和付常春不沾这些卷宗,是因为他们早已嗅出秦天野的桉子与张文江有莫大关联,就算他们现在插手,也抢不走功劳。

    右相被擒,左相即将致仕,张文江立下大功,已将一只脚踏进了庆文殿,确实该高兴。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满脑袋都是事儿!

    京兆府灯火通明,秦府却光线昏暗,他们恨不得让康安忘记秦家的存在。

    荣安堂内,一脸颓败的秦夫人、两个儿子和三个儿媳聚在一处,轮流讲他们今日都去了谁家,吃了几个闭门羹。

    他们心里都明白,秦家完了,秦家所有人的时间都已开始倒数,绝活不过今年秋天。每个人都想着该怎么在死中求活,但谁都不肯先开口,昏暗的屋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翠玉轩内,秦城碧坐在窗边,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月亮。

    站在旁边的秦城夏带着哭声道,“大哥,这些都是真的吗?咱们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滚!”

    秦城夏顿了顿,喏喏道,“大哥怎么……”

    “秦城夏,申国公府都快没了,你装给谁看?滚出去,别来烦我!”

    秦城夏也不装了,压低声音道明来意,“大哥,咱俩一块逃吧,以你我的本事……”

    “想拉垫背的,找你的好弟弟去。”秦城碧的目光终于从坑坑洼洼的月亮上,移向秦城夏昏暗的脸,凶狠道,“再多说一句,小爷现在就拍碎你的狗头,行刑那日的刽子手也可少磨一次刀。”

    这个疯子!秦城夏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待跳梁小丑走后,秦城碧问道,“姜留身边有多少人保护?”

    秦奎吓得一哆嗦,劝着少爷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姜府内,有摘星楼三人、三个暗卫和两个武婢。在府外,再加咱们府上侍卫六人、姜府的护院四人。摘星楼的人、姜府暗卫、呼延图和鸦隐的功夫与咱们府一等护卫相当。就算没有旁人,只凭姜六娘的神速,属下也……”

    秦成碧打断秦奎,“我要她死!除了她,本公子还要姜枫两个儿子的命!”

    秦奎吓坏了,“少爷您这是……”

    “我活不了,就谁也别想活。”

    秦奎跪地,“少爷,属下等以命相搏,有两成把握能送少爷出京远走。”

    秦城碧瞪着猩红的眸子,一字一顿问道,“苟且于世,与死何异?”

    秦奎……

    乐阳公主府正殿,乐阳焦急地走来走去,付春朝躲在房中收拾行装。

    仁阳公主府内,黄隶推开仁阳公主寝殿的房门,进入殿中。

    消瘦憔悴的仁阳抱膝坐在床上,无神地双目盯着烛台。微风从寝殿窗户外吹进来,烛火随风摇晃,殷红的烛泪在银树烛台上淤积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

    黄隶走到床边,直言道,“先帝遗诏的事公主可听说了?先帝驾崩前一夜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当今万岁,而非安王。”

    形如枯木的仁阳缓缓抬起头,恍惚间,黄隶似乎听到她的脖子发出的嘎巴巴声。

    仁阳公主嘶哑道,“那是假的。”

    真是执迷不悟!黄隶皱眉,转身便走。

    “遗诏现世,将军无需用本宫的命祭旗了吧?”

    黄隶本不想再理她,但想到自己的儿女们,临走之前还是说了一句:“公主太高估自给,你的血,还不配祭旗。“

第993章 秦家疯子

    “不见,让他走。”

    秦奎是秦城碧的贴身侍卫,被秦成碧发疯伤了右臂后领了闲差,已有几个月没露过面了,这会儿突然跳出来,姜留不用见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无非就是眼看着秦家要塌了,想找下家罢了。姜家缺人,但是宁缺毋滥,他这等为虎作伥的姜家不收。

    书秋出去传话,姜慕燕给七弟擦干净流到下巴上的口水,叮嘱两个妹妹道,“这几日咱们尽量不出门,不与人谈论谈论秦家的事,更不要和秦家人接触,免得惹上官司。”

    姜慕燕的话刚说完,书秋又气呼呼跑回来了,“秦城碧在府门外点名要见姑娘,他说六姑娘不出去,他就打进来!”

    姜慕燕皱起柳叶眉,姜慕锦跳了起来,“他敢闯,不用六妹妹出面,咱们府里的护院就能把他叉到西城衙门去!”

    姜留没想到秦奎是陪着秦城碧来的,她站起身转了转有力的小拳头,“万岁还没下旨查封秦府,咱们府上的人不好动手打他,把他送到西城衙门,二姐夫也不好处置。我先去请示祖母,书秋把我的狼牙棒带上。他上赶着挨揍,不揍他一顿就显得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书秋又兴冲冲地跑了,姜慕锦也兴致勃勃道,“我去给六妹妹加油助威!”

    姜慕燕觉得妹妹出去不合适,便抱起七郎跟她一块去北院见祖母。

    天气炎热,小悦儿和姜小树正在北院树荫下养莲花的水缸边玩耍。被三姐抱着的七郎见到哥哥们,立刻伸莲藕般的小胳膊咿咿呀呀要过去一起玩。

    姜小树和小悦儿见到三姐来了,规规矩矩站起来行礼。姜慕燕叮嘱他们小心不要摔进缸里、不要摘莲花后,哄七弟道,“七郎先跟姐姐去见祖母,再出来跟哥哥们玩。”

    十个月大的七郎嘴一张便要哭,可他眼泪还没落下来,便听三姐又道,“到长辈院中,先去拜见长辈是礼数,若七郎不遵礼数,我便将此事告诉母亲。”

    七郎立刻闭上小嘴儿,待进入房中见到慈善的祖母,七郎的小嘴抿紧,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委屈的小模样令人揪心。

    姜老夫人一看便知他又被三丫头训了,待三个孙女行礼后,连忙把小乖孙抱过来哄着。

    七郎乖乖坐在祖母腿上,眼巴巴地望着竹帘外玩耍的两个哥哥,希望祖母让人抱他出去玩。

    姜老夫人揉了揉乖孙小脑袋上黑密的软发,与姜留道,“秦家小子在府外叫嚷,他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要出去,让你大哥过去应付他。”

    姜留连忙道,“祖母,我大哥还要读书,怎么能因为这样的琐事分神呢。”

    姜老夫人指着桌上的荔枝,让三个丫头过去吃,才道,“你大哥整日关在房里读书也不好,正可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姜留笑了,“还是祖母说得对!”

    七郎闹着出去玩,在院里玩耍的姜小树和小悦儿也被姜老夫人叫进屋吃荔枝,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七郎太小不能吃荔枝,姜老夫人让他守着一笸箩玩具玩。小悦儿吃了两个荔枝也过来一起玩时,姜大郎抱着长女来了。

    将孩子放在祖母身边后,姜大郎说起去打发秦城碧的事,“秦城碧非说是六妹妹害秦家的,真是无稽之谈!”

    “果然是个疯子,先帝遗诏写得清清楚楚,跟六妹妹有什么关系。”姜慕锦气呼呼道。

    姜留咬着冰镇荔枝,小脑袋点得尤为欢快。五姐姐说得对,是先帝遗诏要杀秦天野,跟她没半文钱的关系。

    这日,康安城人人都在议论遗诏和秦府之事,姜松日落时才赶回家。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召集全家人训话,严正警告不准与秦家人接触,更不准搬弄口舌,以防惹火烧身。待回到东院后,姜松又着重叮嘱了自己的夫人。陈氏嘟囔道,“老爷放心,妾身的嘴巴可严实了。”

    姜松看着妻子不语。

    陈氏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往浴房带,“今日天气闷热,老爷跟着万岁出去郊祀一定热坏了,妾身准备了苦瓜叶,老爷快去沐浴吧。”

    天气炎热时,用苦瓜叶挤出的汁水沐浴可止痒防生痱子。姜松顺从地跟着妻子进入浴房,宽衣靠在温热的苦瓜水中歇息。陈氏坐在旁边给他舀水冲洗头发,试探道,“老爷跟妾身讲讲同穴山上发生的事吧?”

    “留儿没跟夫人讲?”

    陈氏小声嘟囔道,“老爷不是不让她说么?”

    姜松反问,“留儿都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夫人觉得为夫不能?”

    陈氏郁闷了,“……能。”

    任府东院,姜三郎和姜四郎围在姜留书桌前,求她讲一讲同穴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留小脸一绷,“伯父不让我说,再说你们不早就听人讲过了么。”

    “他们也是听人瞎说的,哪像六妹你是亲自见的。”姜三郎立刻道,“你讲一遍,我那两只鹩哥就归你了!”

    姜四郎也道,“小弟把那块最好的灵璧石送给六姐玩三天!”

    姜四郎跟三叔一样喜欢,喜欢玩石,他那块灵璧石粗犷峥嵘、气韵苍古,确实非同一般。

    姜留是非常有原则的,哪能被他们俩贿赂了。不过待她熘达回西院时,雅正问起同穴山上的事,姜留立刻详细讲了一遍。

    雅正听完之后,低声道,“遗诏之事太后不知情还好,若太后知道,圣上恐怕要把她的灵柩从先帝陵中移出了。”

    姜慕燕则道,“魏滨的书信中除了贺平,并没提到其他人,若为了大局着想,圣上应不会让秦家把太后牵扯进去。”

    姜留觉得,景和帝怎么对待太后,得看太后给乐阳留了什么东西。秦天野被关进了大理寺,乐阳手里的东西就失去了价值,景和帝再晾她几天,乐阳就得吓麻爪了,问什么说什么。这老妖婆就算能保住公主封号,也猖狂不起来,更不敢惦记她爹爹了。

    姜留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秦府和仁阳公主都被撂倒,她可以收拾收拾,赶往肃州了。

    明天就找府尹大人去!

第995章 去肃州的上马石

    清晨被黄莺儿叫醒后,姜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想到自己刚刚做的梦,忍不住嘿嘿了几声。

    转头见姐姐也睡醒了,姜留便凑过去道,“姐,我梦到爹爹站在肃州城头,穿着一身月牙白袍,拿着你画的桃花扇,脸晒得比哥哥还黑。”

    姜慕燕也忍不住笑了,“父亲黑一些也好,更显英雄气概。”

    英雄气概她没看出来,只看到爹爹一笑,满口牙白得耀眼。姜留抖擞精神爬起来,“姐,练几圈去?”

    虽没江凌那般用功,但姜留得空就会去习武场活动活动。姜留去,姜慕燕便陪着,几年坚持下来,姜慕燕虽还是纤瘦,但早已没了当年的病弱感,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娴雅从容,“你先去,我叫上悦儿。”

    让懒得连话都不想说的小悦儿去练拳脚,也只有姐姐能办得到了,姜留不厚道地笑了两声,先去活动筋骨。

    筋骨活动开,姜留提狼牙棒上马,练习马上功夫。

    自父亲他们去肃州后,姜留便开始练马上功夫了,在白夫人和呼延图、鸦隐的教导下,她已练得有模有样。姜留骑马跑了两圈,姐姐和悦儿没来,延平却到了。

    见六姑娘利落跳下马走过来,她精致的容貌与手中的狼牙棒凑在一处,纵使延平见了多次,还是忍不住发毛。

    延平低声报了昨夜康安各衙门、府邸的情况,又以极低的声音道,“秦城碧昨夜召集了秦府侍卫,天不亮就在咱们巷口安排了暗哨。”

    仅剩的一天时间,他还不想消停?一个计划迅速在姜留脑袋里成形,“我去找三叔,你派人去守好铺子,再让谭亮巳时派人来府里一趟,装出有要紧事的模样。”

    “姑娘是想……”

    姜留一甩狼牙棒,挂着风声道,“秦城碧怕是要找我报仇,本姑娘出府跟他打!免得让他发疯伤到家里人”

    “是!”延平立刻出去安排,姜留立刻跑去找三叔商议大事。

    在北院用完膳,姜留与姜松商量道,“伯父,秦城碧召集高手,还派了人在巷口盯着咱们,留儿觉得今日还是不要让三哥和四弟去学堂为好。”

    姜三郎和姜四郎的眼立刻亮了,姜松点头,“就这一日了,谨慎些也好。”

    陈氏连忙道,“老爷也告假在家歇一天吧?”

    这是什么话!姜老夫人垂下眼皮。

    姜松摇头,“翰林院还有要事。”

    姜大郎道,“让呼延图、齐勐护送您过去,散衙再接您回来。”

    姜松应下,又对长子道,“让三郎和四郎在书房跟着你读书,不可懈怠。”

    “是。”姜大郎应下。

    在家还不如去书院玩……姜三郎瞬间变作苦瓜脸。姜四郎乖巧道,“侄儿和三哥会跟着大哥好好读书,大伯出门要当心。”

    送了丈夫出门,陈氏忽然一激灵,“留儿,你说那疯子会不会盯上你大姐,她那边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姜留安抚道,“伯母放心,三叔已派人去保护大姐、二姐和姑姑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氏低声嘟囔道,“这个疯子就该早点关起来……”

    秦家没被关,也已是困兽。景和帝就等着看他们还藏着什么保命的手段呢,关起来怎么看?不过秦城碧不想保命,他想寻死,还要拉上自己给他垫背。

    是谁给了他这自信?

    姜留抬头看了一眼大清早便冒火的太阳,心火生腾。本姑娘去肃州正缺一块上马石,秦城碧今日不来便罢,若他来,就是他自找的。

    “六姑娘——”姜白快步走过来,“半堂香的谭管事来了。”

    刚辰时他怎么就跑来了?姜留正色道,“应是铺子里有事,伯母,侄女去看看?”

    “去吧,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要出去,等秦家人关起来再说。”陈氏看着侄女又拔高了一截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碎碎念:

    若她有留儿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三郎成亲没地方住?买一套就是!

    看到别人炫耀新衣裳首饰?她买双倍炫耀回去!

    她得给三郎讨一个像留儿一样的媳妇回来,再不能选大郎媳妇那样的,天天就知道气她。

    姜留刚进入前院书房,满头大汗的谭亮立刻道,“姑娘,咱们成品香片被人毁了三车!”

    姜留直言道,“这里没外人……”

    “姑娘,小人说的是真的,不是延管事吩咐的那件事。”谭亮汗珠子往下滚,“这两日天热,制香作坊都是一大早就派人装车往城里送香,今日马车路过永宁坊时,有人站在房顶上给咱们的马车浇大粪,三车香全毁了!”

    大粪便是人的粪,香车沾了粪就没法要了。姜留横眉立目,“是何人所为?”

    谭亮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他们从房顶上泼完粪就跑,咱们的人没追上。四百多两银子的货,就这么毁了……”

    乐阳公主府和邑江侯府都在永宁坊内,但姜留不觉得这两家现在有空针对自己。此事,必是秦城碧逼她出门的手段。

    姜留还没说话,雪霞晚的伙计也满头大汗地跑了来,雪霞晚的店铺门口被人泼了红漆。

    这特么就是恶心人!姜留的火气腾地蹿起,“备马,去东市!”

    “姑娘……”

    “还不快去!”姜留眼睛一瞪姜白,转身回北院说服祖母、母亲和姐姐后,提着狼牙棒走出府门,骑马赶奔东市,一大帮人呼啦啦跟上,个个气势汹汹。

    这么大阵仗,自是瞒不了各府的耳目。秦府内的二夫人杨氏也得了消息,立刻着手安排,想趁乱送送两个儿子出京。秦城碧想不开寻死,她的两个孩子正可借机觅活!

    姜留提着狼牙棒走到半路,东市花想容的管事也派人来报说,有人去花想容泼油漆,被他们擒住,送去了东城衙门。

    铺子接连出事,姜留真个怒了,“姜白。”

    “姑娘!”姜白立刻上前。

    “去请示府尹大人,若秦城碧前来挑衅找死,本姑娘可否提前送他上路。”

    “是!”

    姜白走了后,满脸杀气地姜留继续向前走。

    沿路看热闹的百姓见了杀气腾腾的姜六娘,立刻缩脖子低下头,生怕他们哪句话、哪个表情惹怒了姜六娘,被她用狼牙棒砸出满身血窟窿。

    想着那滋味,大夏天都让人忍不住阵阵发寒,路边抱着斗笠的大汉忍不住一激灵,盼着姜留赶紧过去,谁知姜留的马竟停在了他面前!

    大汉抬头一眼正瞧见了反光的狼牙棒,吓得两眼一翻,晕了。

    姜留停马盯着前方,抬手。

    鸦隐立刻将扛在肩上的狼牙棒递到姑娘手中,百姓们吓得嗷嗷叫着避开,只剩晕倒的大汉,可怜巴巴躺在原地。

    街那头,握枪骑白马走来的秦成碧见了姜留,露出嗜血的笑容。

    姜留抬眸看了一眼净域寺的匾额,这地方不错。

    十年前先帝驾崩那夜,秦天野从此处秘密进宫,开启了秦家的逆臣之路。今日,她便在此处为秦城碧画个句号,这也算从哪来回哪去,有始有终。

第996章 姜留战秦城碧

    天气炎热,几只蝉在净域寺门前的大槐树上有气无力地拉长声叫着。大槐树下,一身湖水蓝衣裙的姜留抬六尺长狼牙棒,顶端尖牙正对三丈外的秦成碧,喝问道,“秦城碧,你为何派人用粪泼本姑娘的运香车,用油漆泼本姑娘的店门?”

    秦城碧缓缓抬起充血的眸子,大声道,“本公子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报仇。姜慕兰,本公子倾慕你、想娶你为妻,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设下毒计要灭我秦家满门?本公子昨天上门找你理论,你心虚闭门不敢见,本公子今日只能这样逼你出来。”

    他说什么?!百姓中传来一阵嗡嗡声,与树的鸣蝉相和。

    姜留不为所动,冷沉着小脸道,“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早在去年羽林卫校场上就该了了。是你不遵赌约,派人劫我铺子的生意、在灵宝观设毒计妄图坏我名声,看在你有病的份上,本姑娘都忍了。今日你又诬赖我设毒计灭你满门?你脑袋不好使就去医馆吃药,别在路上发疯!”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笑声像是传染一样,越来越大。

    站在少爷马边的秦奎听得头皮发麻,几不可见地向旁边挪了挪脚,生怕少爷被气得发作,用他的脑袋撒气。

    虽然双眸猩红,但秦城碧今日出乎意料地冷静,“自正月至今,你一共去了通济坊和曲池八次,你府上的管事与扶阳郡王府管事来往过密。魏滨就死在通济坊内,同穴山上的东西是你派人藏进去的,却故弄玄虚说什么天兆,无稽之谈!”

    “哗——”

    百姓们的议论声更大了,同穴山白虎长啸天兆显,先帝遗诏现世证景和帝真龙身的事,百姓们都听说了,但秦家的小疯子竟说那事儿是姜六娘干的,这怎么可能,他是真疯了。

    还不待姜留说话,秦城碧又道,“你姑父在太康任三年知县,你曾去太康探亲,去过四姑娘山下。四姑娘山内有匪之事,也是你发现并告诉张文江的吧?姜留,本公子真是小瞧了你。”

    就凭这两句话,姜留还真是得高看秦城碧一眼。他猜到了又如何,谁信他?

    “本姑娘今年不只去过通济坊和曲池,还去了东市数十次。所以,东市街上有人踩了西瓜皮摔倒,就是本姑娘害的?东市前几日走水烧了三间店铺,那火也是本姑娘点的?秦成碧……”

    狼牙棒挂着风声往旁边一扫,棒柄砸在老槐树的树干上,数只蝉吓得尖叫着飞走,树叶扑簌簌下落,姜留继续道,“这树上的几只蝉是本姑娘吓走的,树叶是本姑娘打下来的,看清了没,这叫证据。你想污蔑本姑娘,拿出证据来!”

    “就是!”

    “证据呢?”

    “空口说瞎话谁不会啊。”

    百姓们立刻跟着小声嚷嚷,没一个人信秦城碧的话。

    这时,姜留身后响起了马蹄声,姜白跳下马跑过来,冲着姜留微微点头。旁边的延平也给姜留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这条街上埋伏的秦府杀手,已被清理干净。

    姜留将目光转向秦城碧,“今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了结?”

    双眼血红的秦城碧握紧长枪,“血债血偿,自然是用命来了。你敢不敢与本公子生死一战?”

    这正合了姜留的意,“好,你我在此生死一战。你的命,本姑娘收了。”

    “你有种,待会儿就别让侍卫上来帮忙!”秦城碧双手握枪,便要出招。

    “且慢!”

    在这关键时刻,有人大吼一声,骑马赶来。

    今日秦府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得知秦城碧出门,各府各衙的探子立刻将消息散了出去,所以当姜留与秦城碧在净域寺门前对上时,各府的人也先后往这边赶。只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赶到的竟是数月没露面的黄剑云。

    黄剑云上前,拉马停在姜留身边低声道,“留儿妹妹不要跟他打,他服了禁药,现在的力气比平时大至少两倍,你看他的眼睛。”

    姜留还没开口,对面的秦城碧已嘲讽道,“斗嘴的时候自己上,比试的时候找你姘头上?你真是打得好算盘!黄剑云,你娘被你爹宰了你不管,却跑来管小爷和姜留的私事?”

    秦城碧这话里的消息实在太多,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黄剑云没被他激怒,冷静道,“秦城碧,你堂堂七尺男儿,却服禁药提升武力跟留儿妹妹比试,你不觉得害臊么?”

    这下,百姓们议论声更大了。因为秦城碧不只眼睛红了,额头上的青筋也崩出来了,确实看着很不对劲儿。

    秦城碧嘶哑笑了,“你哪个眼睛见小爷服禁药了?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滚开,不要拦着小爷报仇!”

    黄剑云还要说话,却被姜留拦住了,“黄大哥,小妹先跟他打一场。我若打不赢,他就交给你了。”

    见姜留如此,黄剑云便低声道,“他是来拼命的,小心毒镖、暗器。”

    姜留点头,用狼牙棒一指秦城碧,“秦城碧,来战!”

    秦城碧也不再废话,拉马后退数丈,然后持枪一夹马肚子冲向姜留。

    秦城碧今日服了禁药,力气必定大增,姜留的马上功夫又不及步战,为求稳妥,她该纵身下马,先用狼牙棒断了他的马腿,然后再一棒子将他砸死。但是,姜留要想奔赴肃州,就得让人知道她能马上擒贼!

    “驾!”姜留一手拉马缰绳,一手挥着狼牙棒迎了上去。

    第一招,秦城碧的枪尖就直刺姜留的前心。姜留侧身避开,用狼牙棒向外一挡。秦城碧却不是只有蛮力,只见枪走如蛇,秦城碧撤枪高举,狠狠砸向姜留的天灵盖。

    姜留双手托狼牙棒大喝一声,“开!”

    “当!”秦城碧的铁枪狠狠砸在姜留的狼牙棒上,听得众人心头一紧。黄剑云的心也揪了起来,赶过来的康月良等人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匹战马嘶鸣着后退数步,姜留握枪的双手虎口都被震麻了。见秦城碧露出嗜血的狞笑,姜留一甩狼牙棒,不屑道,“服了禁药就这点劲儿?再来!”

第997章 秦城碧,死

    虽没想到姜留能硬扛下他的全力一击,但秦城碧也不慌,因为他今日准备充分,定要让姜留横尸街头。他催马又冲上了上去,两人硬碰硬战在一处。

    一旁观战的鸦隐摇摇头,“老呼,这小子服了药,力气也没你大。”

    “那是自然。”呼延图嘿嘿一笑,这几个月他可没少跟六姑娘对战,六姑娘的臂力随了二爷,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几招之后,秦城碧发现自己砸不死姜留,便高抬起左手狠狠向下一落。全力一击打不死你,那便将你射成刺猬!

    出乎意料,两边埋伏的弓箭手没有一个起身,更没有一支箭射向姜留,秦城碧转猩红的眸子看向秦奎。

    秦奎一哆嗦,又后退两步,他也没办法,如今秦府的侍卫都想转投姜留奔个好前程,他已经使唤不动了。

    好,很好!

    秦城碧握紧铁枪,不过这次不等他冲上前,姜留已催马杀到近前,狼牙棒与长枪又碰在一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两马交错瞬间,秦城碧左手抽出腰间匕首,甩向姜留的腹部,早有准备的姜留闪身避开。谁知匕首寒光一闪,又奔向姜留。

    “链子刀!”康月良和黄剑云大惊失色。

    秦府的侍卫跟姜府的人混了一年,姜留怎会不知秦城碧有链子刀,她用狼牙棒一挡,喝道,“走你!”

    随着姜留的一声娇喝,链子刀的刀链被狼牙棒齿缠住用力往外一扯,链子刀便听话地一道寒光飞走了。

    链子刀飞走,秦城碧顺势前扑,左手又将一把短刃刺向姜留咽喉。

    他这一招来得急,狼牙棒齿一端甩出去不及收回,姜留便将手中狼牙棒一转,用棒尾的铁尖直刺秦城碧的胸口。

    秦城碧的胳膊哪长得过六尺的狼牙棒,铁尖刺中秦城碧的胸口,却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

    这疯子竟在外衫下穿了护身软甲!刺不破软甲,那你给本姑娘下去吧!

    姜留一扎一转,狼牙棒尖刺一端便刮着风声,狠狠砸在了秦成碧的左臂之上,秦城碧应声飞起,跌落马下。

    虽然左臂见血,服了药的秦城碧却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累,他落地之后双手握枪刺向姜留战马的马肚子,

    他有护甲,姜留的战马可没有。马上功夫,比的是武功、骑术和人与马的默契度。这匹战马是姜留精挑细选出来的好马,她要骑着去肃州的,岂能让秦城碧伤了!

    去死!姜留一招力噼华山,从马背上跃下,狠狠砸向秦城碧。这一招势大力沉,秦城碧不敢抬枪硬挡,只得向旁边一滚避开。

    在马上秦城碧都打不过姜留,更何况是到了地上。他吃了禁药力气大是不假,但姜留力气不必他差,速度更是快了他一倍。是以,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后,由对变成了单殴。

    姜留的狼牙棒呼呼带着风声,一下下往秦成碧身上招呼。秦城碧上半身穿着护身甲,双腿可没有,不大一会,他便被姜留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此刻的秦城碧发髻散乱,双目猩红欲裂,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声,哪还有一丝申国公府小世子的模样。秦府的侍卫一个两个都低着头,百姓们头皮发麻腿打颤,也不知是激动得还是吓得。

    “好,打得好!”得到消息赶来的柴林桑拍着手叫好。

    康月良盯着往下滴血的狼牙棒,偷偷咽了口口水,“留儿妹妹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你和柴三已经不是留儿的对手了。”黄剑云兴奋地盯着姜留,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跟她打一场。

    此时,姜留额头的汗珠子也开始往下滴答了。她用狼牙棒指着秦城碧,下最后的判决,“秦城碧。去年七月至今,你亲手残杀侍女二十三人,其中十二人是被掠入秦府的良家女子。本姑娘今日奉命,在此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百姓们眼睛瞪得更大了,秦奎等人也吓得不清,康月良皱眉,奉命?

    倒在地上的秦城碧嘶哑笑着,声若厉鬼,“杀我?好!等下了黄泉,小爷就化作厉鬼,将你全家扒皮抽筋!”

    还不等姜留动手,秦城碧的头就狠狠撞向地砖,砰的一声后瘫倒在地,血水自他的头四周向外漫溢,这画面,纵使是大白天,也让人极为舒服。

    姜留微微皱眉,康月良和黄剑云等人一时无法回神,百姓更是骇然,秦府侍卫看向秦奎,秦奎犹豫,也不知该不该上前为少爷收尸。

    “城碧——”

    晚到一步的秦府大夫人吕氏从马车上摔下来,踉踉跄跄地奔向儿子,“城碧——”

    不知何时赶到的和至来到姜留身边,低声道,“这里交给我,留儿妹妹快走。”

    康月良也低声道,“咱们走。”

    “姜六娘当街杀人,国法不容!来人,将她给本夫人乱棍打死!”吕氏嘶吼着,但秦府无人敢上前。

    见侍卫和丫鬟不动,一脸狰狞的吕氏站起身,伸出染血的双手扑向姜留,要跟她拼命,“你打死了我儿子,有种你就连本夫人一起打死,你来啊!”

    “无量天尊——”

    和至上前甩拂尘拦住吕氏,真诚道,“这位女居士请听小道一言:秦小居士含怨自尽,若不及时为他超度,他必化做恶鬼不得超生,让小道送他最后一程吧?”

    “滚开,你与姜六娘是一伙的!”吕氏挥开和至的拂尘,伸血手抓姜留。

    和至一甩,拂尘缠住她的胳膊向后一拉,在吕氏失去平衡跌倒时,和至抬手一扶,闪电般将三根银针刺入吕氏身上的要穴,嘴里继续劝道,“一切自有天数,秦城碧罪孽深重才落得横死街头,与人无由。”

    胳膊腿忽然使不上力气的吕氏死死瞪着和至,“你要干什么?”

    和至扶着吕氏靠墙坐好,心平气和道,“秦小居士的魂魄马上要离体了,女居士再闹下去,他定会化作厉鬼为祸人间。届时,小道就不是为秦小居士超度,而是降妖除魔让他魂飞魄散了。女居士想让小道怎么做?”

    吕氏气得头晕脑胀,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妖道!”

    “无量天尊——”

    和至起身,掏出一把朱砂制成的符撒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为秦成碧“超度”。

    围观的百姓们生怕秦城碧化作厉鬼找上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和至,盼他真能化去厉鬼的煞气。

    见和至真摆平了吕氏,姜留便与康月良等人转身离开净域寺门。

    自始至终,净域寺的大门一直紧闭。任人在寺门前厮杀,又任道士在寺门前作法。

第998章 他们保家卫国,我保护他们

    姜六娘与秦城碧在净域寺门前生死大战,姜六娘胜,秦城碧一头撞死的消息,如惊雷般震动全城。

    站在宫门外等候万岁召见的张文江听到详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可有人证明秦城碧是自己撞死的?”

    “有。”赶来报信的京兆府捕头任大力言之凿凿,“现场有数百百姓可做见证,护国公府大公子、嘉顺王府三公子、仁阳公主长子等人也可作证,属下也在现场。不过……”就算秦城碧不一头撞死也活不了,因为他被姜六娘打得浑身是血,就差最后一棒子了。

    但见府尹大人眼睛一瞪,任大力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因为府尹大人看着好可怕。不过,想到姜府一个半大小厮跑进京兆府请示,问他家六姑娘能不能当街把秦城碧打死的场景,任大力觉得姜六娘更可怕……

    姜二爷什么时候回京?任大力想姜二爷了,姜二爷不在,康安城实在太枯燥太无聊了。

    属下闭嘴,张文江才继续问道,“何人给秦城碧收的尸?”

    任大力抬袖擦去满脸的汗珠子,“还未收尸,灵宝观观主的首徒和至道长正在净域寺门前为他做法超度。”

    张文江……

    ……

    ……

    这天,真是太热了!

    姜留回府沐浴更衣灌下三大杯温水,才缓了过来。到北院拜见祖母后,姜留又到前院会客厅与大郎哥一起招待康月良等人吃茶。

    待姜大郎问道秦城碧为何会撞地而亡时,连大厅内最活跃的柴小八也沉默了。

    秦家小世子秦城碧,这十几年是何等的风光?秦家说倒就倒,秦城碧说没就没了。

    这怎能不令人唏嘘。

    柴林棐道,“秦贼犯的是株连大罪,秦城碧知道他必难逃一死,才会在临死之前找事,逼留儿妹妹出府。”

    黄剑云也道,“临死之前也要大闹一场,这很秦城碧。”

    康月良最能理解秦城碧的想法,因为他们都生在勋贵之家,一出生便注定是人上人,高高在上地活着。忽然从云端跌落泥里,就算侥幸留得一条命,也不知道该怎么活。死,是解脱;活,是折磨。

    不过,康月良不明白的是秦城碧对姜留报的究竟是什么心思,为何就连死都要拉上她。秦城碧说遗诏现世、四姑娘山被剿都与姜留有关,这初听起来不可能,但是……

    康月良看着乖巧坐在姜思尧身边吃茶的姜留,又觉得秦城碧这么说,或许有几分道理。就算有关,康月良对姜六娘升起的也只有敬佩,“留儿妹妹接下来如何打算?”

    康月良问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留身上。姜留乖巧地抬起小脑袋,“我的胳膊和手都疼,接下来要好生歇几天。”

    她能与服了禁药的秦城碧硬碰硬,胳膊和手不疼才怪。柴小八立刻道,“我家有上好的药油,后晌我给留儿妹妹送过来。”

    姜大郎知道六妹对柴小八无意,便笑道,“上次柴四叔送过来的药油还未用完。”

    “那就等药油用完了再送过来,留儿妹妹需要歇息,我们改日再来叨扰。”柴林棐站起身告辞,柴小八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

    姜大郎起身相送时,黄剑云留了下来。康月良和柴家兄弟看了他一眼,便都走了出去。

    黄剑云满含期待地问姜留,“我下个月随我父亲一同出发,赶奔析津,留儿妹妹可愿与我去析津一游?在军营中与康安大不相同,那边地广人稀,可纵马驰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十分畅意。”

    姜留真心为黄家父子欣喜,但与他同行还是免了,“黄大哥的好意小妹心领了,不过小妹……”

    “留儿妹妹这两年武功大有进益,你如此辛苦操练,是为了去肃州找你父亲……和江凌吧?你若主意已定,不如和我一同出发,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说出江凌的名字,黄剑云心中稍有酸涩,不过并没有多痛心。通过母亲,他看明白了一件事:凡事都要有个度,不可强求,否则伤得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最亲近的人。姜留救过他的命,他要保护好她,而不是强求她嫁给自己。

    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身为黄家长孙,他要担起光耀门楣的指责,与父亲一通奔赴沙场,建功立业。其他的,都是后话。

    姜留压低声音问道,“黄大哥,你们是去析津,还是肃州?”

    黄剑云也不瞒她,“去析津,但肃州一旦起战事,我们必快马加鞭前往肃州支援。”

    万岁已经开始布兵,说明战局已是一触即发。姜留的心砰砰跳,“黄大哥可有左武卫和右威卫的消息?”

    黄剑云摇头,他这几个月都在苦练武功和韬略,并未出门走动。不过留儿妹妹想知道,那他便去打听,“我回府后问问我祖父和父亲,若有消息,即刻派人来通知你。留儿妹妹打算何时出发?”

    姜留道出自己的计划,“越快越好。若能跟右威卫的人或万岁派往肃州的人一起走是再好不过。”

    右威卫驻守漠北,去漠北要途径肃州。黄剑云点头,“好,我回去打听打听。在万岁派人将秦府的人关起来前,留儿妹妹先不要出门了。”

    姜留应下,送了黄剑云出门后,与大郎哥一同往回走。姜大郎也问道,“六妹想去肃州?”

    大郎哥看出来了,姜留也不再瞒着,“想去。”

    姜大郎抬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劝道,“你若去了,二叔和凌弟会立刻派人把你送回来的……”

    “大哥,秦家倒了,邑江侯府已不成气候,康安没有我能做的事了,我想去肃州帮忙。”姜留抬头,非常认真地道,“大哥,我去了能帮上忙,不会添乱。”

    “大哥知道。”姜大郎语重心长道,“不是因为你能不能帮上忙,是你若去了,家里人会牵肠挂肚的。保家卫国是男儿的事,你……”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姜留人微言轻,无法与时代抗争,她也没想过做巾帼英雄,“大哥,小妹不是去保家卫国。小妹是去保护父亲、二哥和我哥。”

第999章 请青霄剑

    姜留这边忙着逐一说服家人时,等得窒息的百官,终于等到了第二日早朝。

    这日天刚亮,朝官便早早聚集在宫门外,等候上朝。宫门前人不少,开口说话的却没几个,大伙都小心翼翼打量着彼此的神色,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惹出祸端。

    户部尚书李兆舟、翰林院大学士学曹文元等秦天野一党的重要人物,俱像被太阳烤蔫的禾苗般耷拉着脑袋。张文江、萧峻平、丁海全等人袖中塞着厚厚的奏章,手中拿着写得密密麻麻得笏板,思索着在早朝上第几个站出来,痛陈秦贼的哪几条罪状。

    萧峻平凑到张文江身边,与他笏板上的内容对照过后,抬手用大拇指的指甲把笏板上重复的划一道。

    三品大员的笏板是木制的,所以能用指甲划出痕迹,张文江美滋滋地想,很快他就能用上玉笏了,玉笏比木笏美观又显身份……

    兵部尚书李增奎走到张文江身边低声问,“姜家六娘在净域寺把秦城碧就地正法时,说是奉命行事,张大人知不知她奉了谁的令?”

    明知故问!张文江暗翻白眼,平静道,“在下的。”

    “张大人……”李增奎还没说完,四位阁老的马车竟一起到了,百官行礼,按官位高低排队站好。阁老至,拱门开,百官入朝,李增奎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无法再追问张文江为何让姜六娘杀秦城碧了。

    入殿行大礼之后,张文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景和帝,发现他面容沉静双目有光,心便跟着踏实了下来。

    百官站定,坐在龙椅上的景和帝从追忆先帝在世时的文治武功开始,一直说到前日的遗诏,几度悲咽,百官含泪。

    之后,便到了群臣痛陈秦天野的倒行逆施的重要环节。御史大夫荆吉良率先出班,陈秦贼六十八条罪状后。付常春、萧峻平、张文江等人争先恐后地站出来,一一列举秦贼和秦家人的罪证。

    随后,百官求万岁严惩秦贼正朝纲。为自证青白,李兆舟和曹文元等人喊得尤为响亮。

    景和帝降旨,对秦天野及其党羽严惩不贷。

    圣旨一下,秦府便被北城兵马司的巡城兵团团围住,太监持圣旨进府,宣革去秦天野父子四人的官职,押入大理寺候审,并查抄秦府。秦府已查明犯了国法的府官、幕僚和仆从也捆住一并押走,余下人等俱关在小院内,听候发落。

    待在家中的姜留,听说从秦府查抄金银财宝,用马车源源不断地运出来时,便明白她今日又不能去找府尹大人了,因为他很忙。

    不只京兆府很忙,朝廷各衙门都很忙。这晚伯父未归府,直接宿在了翰林院。

    躺在床上的姜留想着,伯父身为翰林编修都忙成这样,府尹大人肯定更忙了,或许明日都不会有空。

    第二日一早,姜留还未来得及跟母亲商议去肃州的事,一身素服的雅正便与她们姊妹俩道,“御史大夫荆大人昨晚去了。”

    去了?姜留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三朝老臣、御史大夫荆吉良死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雅正摇头表示不知,“荆府给咱们府上报了丧讯,待会儿我要随着你们祖母去荆府吊唁,六郎和七郎就交给你们了。”

    用过早膳后,姜大郎夫妇陪着祖母、母亲和二婶赶往荆府,姜家姐妹们留在家中,心里也有些慌。

    很快,延平便带回最新消息,“荆大人昨晚子时从御史台回府歇息,第二日早晨被人发现时,身上已经凉了。宫中派御医前去查看,说荆大人是寿终正寝。朝廷痛失栋梁,圣上派大皇子到荆府吊唁,封荆大人为文忠公。”

    寿终,就是老死了。

    延平继续道,“听前去吊唁的人议论,说荆大人的身体本就不算硬朗,他强撑着不致仕,就是为了在朝堂上弹劾秦天野。这些年他一直在搜集秦天野的罪证,昨日将罪证呈上后,他心愿已了,心里一松劲儿,就睡过去了。”

    荆大人是值得敬重的三朝老臣,姜留微微点头,问道,“乐阳公主那边可有动静?”

    延坪回道,“昨日后晌,乐阳公主又去宫门外求见万岁,没能进宫门便去了扶阳郡王府,今早又去堵出宫的大皇子了。”

    乐阳公主这属于有病乱投医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等景和帝派人宣她入府。

    乐阳公主成不了气候了,姜留吩咐道,“派人盯紧付春朝和刘承,别让他们逃了。”

    “是。”延平应下,继续道,“姑娘,秦府侍卫秘报,说秦府二夫人花重金寻了死士,打算制造动乱,让二公子秦城夏和三公子秦城素假死,然后运送他们出城。”

    姜留挑挑眉,“这事咱们不插手,让他们折腾。我打算尽快出发去肃州,这两日你准备准备,我寻个合适的机会,带你去拜见我姐姐。以后再有事,你直接向我姐姐汇报。”

    延平连忙道,“还是让小人带人护送您去肃州吧?”

    姜留摇头,“不必,你们留下,保护好姜府。”

    “……是。”延平只得应下,“姑娘打算带哪些人去肃州?小人下去安排。”

    姜留道,“除了鸦隐、芹白和芹青,你再选七个马上功夫好的。我会随着朝廷派兵一同赶往肃州,不用带太多人。”

    三日后,康安三千里外,左武卫大营。

    “报——”

    传信兵高声拉着长调,冲入左武卫大营单膝跪地,“报大将军,前方探马来报,契丹正在集结兵马不下十万,意图攻打温肃!”

    诡异的笑容在蒋锦宗脸上一闪而过,他杀气腾腾地站起身,“击鼓聚将!即刻派人进城,请姜钦差前来议事。”

    肃州府衙内,乔装改扮的裘叔正在跟姜二爷,谢老,曾显志商议退兵之策。

    得了左武卫传讯后,裘叔低声道,“此行异常凶险,二爷需带足人手,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姜二爷胸有成竹,“我等筹谋两载,哪有不成的道理!”

    谢清泉赞道,“临阵不乱,可为帅也。”

    “您老谬赞,下官不过是强撑着罢了,我去左武卫大营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您老和曾大哥了。”姜二爷客气一句,待谢清泉和曾显志走后,他进屋取出藏了一年半的青霄剑,先用明黄布裹住,再用黑布包好,交给清晏让他带上随自己入左武卫。

    清晏跪地,双手接住。

    姜二爷十分认真地叮嘱,“待到了左武卫大营中,你就站在爷身后。爷一抬手,你要立刻抖去黑布露出明黄布,让他们看清楚这是尚方宝剑后再交到爷手中。动作一定要利落,脸上一定要有杀气。”

    “爷放心!”景和帝的暗卫、姜二爷的侍卫统领清晏抬头挺胸,看着比姜二爷还激动。

    裘叔抚须,忍不住笑了。

第1000章 钦差入营,千钧一发

    姜二爷到了肃州城至今,已遭遇二十多次刺杀。所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姜二爷出行的阵仗是非常大的,更逞论今日出城去左武卫大营,是去执行此次肃州之行的最关键任务。

    右骁卫、羽林卫、孤月楼镖师、宫中暗卫和姜府侍卫,共计五百余人,披盔戴甲自州衙鱼贯而出,将姜二爷护在正中。为保证青霄剑和自身的安全,姜二爷未骑马,而是与裘叔、姜宝、清晏和方剑共乘坐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州衙。

    这阵仗,一看便知道是姜二爷出衙了,州衙外麻木苦等的百姓们立刻立刻激动起来。右骁卫虽清了出城的街道,却清不了沿路门窗内、房顶上甚至树上。

    “上次分发的米粮快吃完了,请谪仙大人开恩,再赐些米粮吧。”

    “俺两岁的大孙子被人抢走了,求大人开恩寻一寻吧,求大人了,再晚了俺孙就被人下锅了啊……”

    “俺儿媳吃不上饭,孙子没奶水喝了,求大人开恩啊。”

    “俺娘前天出城挖野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求大人派兵找找俺娘吧,草民的腿摔折了,出不了门,求求大人了。”

    “……”

    府衙门口的官差大声喊着,“姜大人有要事出城,大伙有事来府衙,不要拦着姜大人。”

    若去府衙有用,百姓们又怎会在此扎堆苦等钦差,姜二爷走一路,哭喊求救声便随了一路。不忍闻、不忍看悲凉堵得姜二爷喘不过气来,他张开嘴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挑帘安抚百姓的念头。

    安抚有什么用呢,朝廷调拨的粮食还未到,付开文、钟当田、蒋锦宗和晁兵这帮畜生阳奉阴违,他能用调用的人手有限,只能紧着要事、大事办。姜二爷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

    城中百姓尚且如此,城外赶来求助的百姓,更是面黄肌瘦,有些人连呼喊求救的力气都要没了,灾情情况比姜二爷十五日前发粮赈灾时还严重。天灾人祸酿出的人间惨相,莫过如此。

    姜二爷挑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压低声音道裘叔道,“再这么下去必起疫病,得想法子弄些防疫病的草药用大锅熬煮了,让他们隔三差五喝上一碗。”

    “是。”裘叔应下,“老奴回去后就跟曾大人商量。”

    姜二爷摇头,“等朝廷划拨太慢了,宝儿。”

    姜宝立刻挺直腰杆,“爷!”

    姜二爷问道,“周其武的记事簿上,是不是有个叫甘州十三郎的大药商?”

    姜宝愣了,转头求助清晏。一年多来贴身保护姜二爷的清晏立刻道,“是。周大人记事簿上记着,甘州十三郎是大药商,他的堂弟邵军在康安西城做药材生意,二爷出京时邵俊说给二爷若要用药就去找甘州十三郎。”

    姜宝惭愧,姜二爷点头,“吩咐下去,立刻派人去甘州寻十三郎,让他配防瘟疫的药材送过来,有多少要多少,药钱先给几成合适?”

    裘叔立刻道,“先给五成,剩下的记在州衙账上,等朝廷拨款到了再给。”

    “就这么办。”姜二爷转头看姜宝,“现在就去。”

    姜宝一愣,“爷,还是等咱们回来……”

    “救民如救火,等不得。”姜二爷又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没明说,但大火都明白,今日入左武卫是硬仗,万一有了意外,买药的事真就耽搁了。

    姜宝咬了咬牙,挑开车帘唤过官兵低声叮嘱一番,派他回城去找瞿伦学。

    裘叔刚要张嘴安抚姜二爷几句,就见他勐然坐直,瞪大桃花瞳喝道,“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姜宝、清晏、方剑三人响亮应下。

    裘叔捋须含笑,他这一年多来常在外奔走,在二爷身边的时间少,今日一见,二爷早已今非昔比,不需再让人哄着、骗着去做事了。

    左武卫大营在肃州城北十里,姜二爷的马车直接入营,停在帅帐之前。车帘挑起,姜宝和方剑跳下马车后,一身血红官袍的姜二爷抬眸,瞧见马车前只有蒋锦宗的心腹邹高平和宋颗两人,他帅气利索地跳下马车,目光落在邹高平身上。

    一脸络腮胡的邹高平行礼,露出憨厚的笑容,“姜大人,蒋将军在帐中与众将议事,大人请。”

    姜二爷微微颔首,扫了一眼盯着他放肆淫笑的宋颗,又看了看帅帐四周持枪戴甲的蒋锦宗亲卫,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帐内走去。

    姜二爷过去后,保护他的众人立刻跟上。宋颗抬手拦住清晏,瞪眼喝道,“大将军要与姜大人议的是机密军务,闲杂人等退下!”

    姜二爷回眸,“清晏、方剑、姜宝、田祯随本官入帐,余下人等在外等候。”

    “是。”盯着田祯这一假名的裘叔上前,与姜宝一同站在姜二爷身后。

    宋颗依旧不肯放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姜二爷道,“请姜大人单独入帐。”

    邹高平唱红脸,陪着小心好言好语地劝道,“军中就是这个规矩,末将等也是奉命行事,请姜大人不要难为末将。”

    “呵!”姜二爷冷笑一声,冷斥道,“这四人是保护本官的副将,蒋将军可让营中众将知晓的军务,本官的副将不能听?既然如此,本官不听也罢!来人——”

    “大人!”数百羽林卫和右骁卫齐声应下,震得宋颗一哆嗦。

    姜二爷转身便走,“打道回衙!”

    “是!”

    “姜大人请留步。”须发皆白的蒋锦宗快步走出帅帐,抱拳行礼,“是老夫考虑不周,还请大人息怒。军务紧急,片刻耽搁不得,大人请。”

    “紧急军务当前,将军还有空给本官使绊子,当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姜二爷玉面寒霜地转回身,“头前带路。”

    蒋锦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两下,侧身抬手,“大人请。”

    他是蒋锦宗是二品大将军、本官是四品侍郎又如何?想跟本官议事,你也得弯着蜷着!姜二爷冷哼一声,姜宝和方剑在前,田祯和清晏在后,保护着钦差大人姜枫走入帅帐。

    无需吩咐,陆志方和沉远峥立刻带着右骁卫和羽林卫将帅帐团团围住,与蒋锦宗的亲卫剑拔弩张。

第1001章 你是叛国的大能!

    蒋锦宗盯着姜二爷身后的田祯的背影看了一眼,粗浓的眉往一块拧,此人的背影怎这么像一个人……

    “大将军的位子,旁边是椅子才是姜大人的。”

    听到副将孙成庚瓮声瓮气的声音,蒋锦宗转眸见白面小子姜枫,竟不知好歹地坐在帅位的虎皮椅之上,恨不得立刻上去将他宰了。不过想到今日的目的,蒋锦宗压住火气,低声下气道,“孙将军此言差矣,姜大人是圣上派来的钦差,帅位当由他坐才对。”

    左武卫禁军两万五千余人,分散驻扎在肃宣路内各州县,驻扎在肃州城北的六千人出了蒋锦宗的嫡系,就是晁兵的心腹。除了晁兵外,帐中所有将领见姜枫在左武卫帅营内作威作福,都怒发冲冠。

    一个仗着有几分皮色小白脸入了皇上的眼,顶着一张圣旨在肃州城耀武扬威也就罢了,竟还敢在左武卫大营抢帅位!

    谁给他的胆子,当钦差了不起吗!

    如果没有禁军将士驻守边关、保疆卫土,康安的城墙都得被契丹和匈奴的铁蹄踏平,皇帝的位子都得被掀翻了!康安的太平,是他们用血肉换来的!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瞪眼,姜二爷依旧在帅椅上做得安安稳稳。他不只坐得安安稳稳,还给蒋锦宗找位子。姜二爷指着旁边的椅子,心平气和道,“言之有理,大将军也坐吧。”

    众人……

    娘的!

    谁也别拦着老子,老子这就宰了他!

    这可是姜枫自己找死,蒋锦宗心里乐开了花,落座后装着急迫的模样与姜枫商量道,“老夫召集众将并请姜大人来,是因为边关送来急报,契丹集结数万兵马,最迟明日便会发兵温肃。此时温肃只有三千将士驻扎,需马上派兵支援,大人您看?”

    姜二爷抬桃花瞳看向蒋锦宗,并向他勾了勾手指。

    蒋锦宗不解,倾身问道,“大人?”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左武卫的帅印呢,给本官拿来。”

    见蒋锦宗脸上的杀气都露出来了,站在另一侧的晁兵不厚道地笑道,“姜大人要帅印做什么?”

    有人递梯子,姜二爷便接着往下演。

    “本官奉圣命至此,是督查吏治不是领兵打仗。敌军在我大周边境集结,统领左武卫的大将军不想着击退敌兵,反而在营中与本官耍心眼儿。蒋锦宗……”

    说到此处,姜二爷也怒发冲冠,拿起桌上的令箭啪地一拍,见蒋锦宗、晁兵和众将一颤,才满意地继续道,“在其位不谋其政!此等统帅,拿着帅印有何用!”

    姜枫不按套路你来我往,上来就直接掀桌子,让蒋锦宗这等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老油条,十分不适应。

    不过既然是老油条,那自然有老油条的处事办法。蒋锦宗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帅也想立刻增兵,但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本帅今春几番恳请大人拨粮,大人都不准。如今营中粮草,将士们都饿着肚子,哪来的力气打仗?本帅迫于无奈才请大人过来,大人拨粮后,本帅才好发兵,解温肃之危。”

    他果然拿粮饷说话,姜二爷抬眸看了眼身边的老狐狸,蒋锦宗所说的话,跟裘叔推测的一般无二。

    姜二爷沉着脸道,“蒋将军慎言,本官至肃州后,纵使百姓缺衣少粮,饿殍遍野,也未短左武卫将士一斛粮,姜宝。”

    姜宝上前一步,抬手把腰间插着的账本取出,展开大声读道,“按大周禁军粮饷规制,左武卫将吏士合二万五千人,月用粮谷三十九万九千二百六十斛,盐三千三百八十六斛,茭藁五十万五百七十二石。景隆十年一至五月,均已足额转拨粮盐草至左武卫各营。肃州大营,每月由蒋锦宗将军亲验画押入营;温肃大营,由罗意将军亲验入营……”

    姜宝念完啪地一声合上账本,退回原位。

    姜二爷质问蒋锦宗,“粮草是大将军亲自验收入营的,现在你却跟本官说军中无粮草?本官不禁要问一句:是粮草自己长腿跑了,还是被大将军藏起来不给将士们吃?”

    晁兵一派的将领不干了,“对啊大将军,粮草在何处?”

    蒋锦宗沉下脸,“运来的粮草就在库中,众目睽睽之下本帅能藏到哪去?若你们不信,本帅立刻将营中节度叫来核查。”

    姜二爷冷笑,“敌军兵临城下,大将军却要唤来节度官,在这儿跟本官细数足数的粮草是怎么被你弄没的?”

    蒋锦宗不急不缓问道,“那依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姜二爷又冲他勾了勾手指。

    众将都明白他这手势的意思:让我拿主意?帅印交上来!

    蒋锦宗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才道,“本帅兵发温肃也不是不可,但需姜大人同去。有钦差阵前督战劳军,将士们才能以一当百。”

    “呵。”姜二爷冷笑一声,“将军的意思让本官能充当军粮,跳进锅里把自己煮了,给将士们充饥?”

    众将士无语,宋颗想到姜枫跳进锅里的场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蒋锦宗额头的青筋跳了出来,真他娘的想抽刀砍了这不会说话的小白脸,扔出去喂狼!

    蒋锦宗词穷了,姜二爷可准备了一肚子话。他站起身喝道,“依本官看,我大周十卫二十万禁军统领中,最无能的便是你蒋锦宗!”

    “你放肆!”蒋锦宗站起身,宋颗、邹高平、孙成庚等人瞪圆了眼,手握住刀把,杀气腾腾。

    晁兵眼睛转了一转,示意手下作壁上观。

    “本官说错了,蒋将军不是最无能。”

    “哼!”蒋锦宗冷哼一声,就在他以为姜枫被自己吓破了胆时,却听他爆出惊雷:

    “你把左武卫的军粮运去契丹买退路,把将士们的军饷拿去铺你的官道、垫你的院子!你怎么会无能,你是大能,大逆不道之能!”

    蒋锦宗五官狰狞脸上肌肉抽搐,怒喝道,“姜枫小儿,竟敢在此污蔑为国守边四十载的左武卫大将军,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为大周守边四十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不是你个老匹夫,是被你灭了满门的任安寒!”姜二爷的声音比蒋锦宗还大。

    众将震惊,蒋锦宗胡须颤抖,这等急转直下的局势,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不安。姜枫这两年一直忍气吞声,怎今日忽然发难,莫非京城出了变故,秦相出事了?

    还不等他想明白,姜二爷已指着邹高平骂道,“被你派去边城屠杀任家满门的邹高平就这儿!邹高平,你先杀人任牧远,再屠杀任家满门忠烈之罪证确凿,你可认罪?”

    哗——

    众将后退数步,被晾在中央的邹高平颤声尖叫道,“姜大人莫血口喷人,末将受任老将军提拔点拨之恩,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孙成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冲到姜二爷面前质问,“邹高平屠杀任家满门的证据在哪?证人是谁?你说!”

第1002章 青霄剑出鞘

    孙承庚是正直的勐将,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蒋锦宗拉入阵营中当棍子使。也真是因为他脑袋不灵光,裘叔怕他走漏消息,到肃州两年都没私下与他联络。

    但已到此紧要关头,也就没走漏不走露消息一说了。姜二爷正义凛然道,“证据本官已派人送往康安,至于证人么……”

    姜二爷转眸看向蒋锦宗,“大将军的军师宋翼人去了何处?”

    宋翼人跟随蒋锦宗三十多年,为他出谋划策,居功至伟。蒋锦宗任左武卫大将军后,宋翼人便替代裘净,出任左武卫军师。姜二爷这样一问,众人才发现商议出兵退契丹这等大事,军师宋翼人居然不在帐中。

    孙承庚瞪大眸子,“你说宋翼人知……”

    “姜枫!”蒋锦宗大吼一声镇住场面,“大战在即,祸乱军心者,斩!”

    此言一出,乱哄哄的帅帐立时安静了,孙承庚呼呼喘着粗气,牙呲目裂地瞪着邹高平。邹高平强压心中慌乱,装出满脸的委屈。

    坐在帅椅上的姜二爷抬眸扫过帐中众人,啪地一拍令箭,喝道,“蒋锦宗,你前年便偷偷送走家眷和家财,上月末又命宋翼人带三车辎重偷入契丹,与契丹二王子耶律光德帐下大将哈勒保密会。按着你们提前商定的计策,这个时辰,你不觉得宋翼人该回来了,你猜他现在何处?”

    闻听此言,哪怕是蒋锦宗一派的将官,也吓得变了脸色。

    蒋锦宗大怒,“你再敢信口雌黄污蔑本帅,本帅就先命人斩下你的人头,击退来敌后再进京向万岁请罪!”

    “你想向万岁请罪,还是想让秦天野那老匹夫帮你在万岁面前求情?”

    姜二爷冷笑一声,“你若想找秦天野,得去大理寺死囚牢里。先帝遗诏现世,万岁遵遗诏,已将逆臣秦天野革职关押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惊雷,炸得众将六神无主,炸得蒋锦宗魂不附体。

    晁兵胆战心惊地问道,“姜大人说的是真的?”

    姜二爷向北拱手,“遵圣谕,大周各路、州、县,将先帝遗诏昭告天下,清晏。”

    背着青霄剑的清晏从怀中取出圣旨,托在手中。那站姿那表情那动作,一看便是宫里出来的人。

    皇命大于天,众将见到圣旨,立刻下跪口呼万岁。

    待姜二爷也跪下后,清晏才展开圣旨,宣读圣谕和先帝遗诏。其他州县的圣谕和遗诏,是翰林院抄的早朝邸报,此时还未发出。肃州这份,是万岁御笔亲书的。全大周只此一份。

    听清晏读完圣谕后,众将脑袋都是蒙的。万岁的亲舅舅、当朝右相、权倾朝野的申国公秦天野不是先帝托孤重臣,而是先帝遗诏上的逆臣?

    这,这……帅帐之内一片静默。

    康安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他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他的消息路子出事了?蒋锦宗慌乱不安。

    姜二爷起身,垂眸看着呆呆跪在地上的晁兵和蒋锦宗,“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你二人身为十卫禁军统帅,不思保家卫国,却勾结外敌……”

    晁兵吓得魂不附体,“大人冤枉,末将一心为君国社稷,绝无勾结外敌之举,叛国叛君之心!”

    “本官前半句说的你,后半句说的他,老实听着。”姜二爷瞪了晁兵一眼,厉声道,“今日卯时,宋翼人已被本官抓获。蒋锦宗!你引契丹兵攻打温肃,又设计妄图将本官送入契丹为质,逼迫万岁与契丹割地议和。你好大的狗胆!”

    哗——

    众将骇然,宋颗与邹高平见形势不妙,两人一对眼神儿,宋颗向前慢慢靠近蒋锦宗,邹高平移向帐门,裘叔看着邹高平走出去,心中冷笑。

    果然,邹高平出去之后不大一会儿,帐外就响起了打斗声。自知罪无可恕的邹高平,以此举逼蒋锦宗反。

    “哈哈哈——”

    听到动静越来越大,蒋锦宗站起身狞笑几声,“姜枫小儿,分明是你仗着圣宠,在肃州作威作福,搅得军心涣散。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来人!将此逆贼给本帅拿下,就地正法!”

    听不到身后有动静,蒋锦宗回头瞪向身后众将,“你们不信本帅,反信这卖屁股的黄口小儿!”

    “末将遵令!”宋颗拔出宝剑,剑指姜枫。

    帐中众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姜二爷气势两丈八,“蒋锦宗!你通敌叛国,铁证如山!莫非你觉得诛九族还不够,要将满营将士及其家眷都拉上不成!”

    这……

    已把手放在剑柄上的众将又放开了,宋颗咬牙道,“想想你们这几年做下的事,只有杀了姜枫咱们才能活!”

    蒋锦宗威严道,“本帅乃大周十卫禁军统帅,岂会跑去契丹做走狗!姜枫是被契丹间谍刺杀而死,咱们有击退契丹的军功在,万岁不会将咱们如何!大不了,罚两年俸禄!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确实是这个道理……

    众将的手又握紧了剑柄,盯着姜枫的目光里尽是凶狠。晁兵一帮人靠边观望。

    孙承庚不合时宜地拔出佩剑大吼一声,“姜枫,宋翼人何在,你把他带过来,爷要当面问清楚任家满门是怎么死的!”

    众人……

    正到关键时刻,你插什么嘴!姜宝喝道,“孙将军想见宋冀人,就去肃州大牢!”

    姜二爷狠狠瞪了孙承庚这愣头青一眼,颇有大将之风地笑问,蒋锦宗,“杀本官?好!”

    姜二爷一伸右手,清晏立刻抖掉黑布露出明黄色裹布,再缓缓揭开,将青霄剑交到姜二爷手中。

    姜二爷将剑举高,“众将可识得此剑?”

    被明黄布裹着的定是御赐之物,这是……尚方宝剑?姜枫竟有尚方宝剑!众将又犹豫了。

    这剑……

    晁兵瞳孔一缩,失声道,“这是先帝御驾亲征时佩戴的青霄剑!”

    总算有个识货的,姜二爷抬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缓缓道,“本官出京之前,万岁赐下青霄剑,准本官先斩后奏,蒋锦宗!”

    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的蒋锦宗下意识抬头,削铁如泥的青霄剑快如闪电般自他脖子上划后,一颗瞪大眼睛的脑袋便横飞到帅桉之上,鲜血自无头的脖腔中高高喷出,直达帐顶!

    “将——”

    宋颗的话还没喊完,青霄剑已带着寒光到了他的脖颈上。蒋锦宗的无头尸首栽倒的同时,又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方剑、姜宝和清晏手持兵器站在姜二爷身后,杀气腾腾地盯着帐中将士。

    连杀两人的姜二爷一甩剑上的血,转眸看向晁兵。

    晁兵脑袋转得极快,转身高声喝道,“通敌叛国的蒋锦宗已伏诛,尔等若还执迷不悟,与蒋锦宗同罪,还不放下兵器!”

第1003章 谁掌帅印

    左武卫副元帅晁兵一声爆喝后,宋颗的无头尸身栽倒,帅帐内手持兵器的副将们犹豫之际,左武卫副将苏子通押着邹高平进入帅帐,朗声道,“禀姜大人,帅帐外蒋锦宗亲卫三百二十人,已全部伏法。”

    “干得好!本官定将苏将军协助擒拿反贼蒋锦宗之功,如实上报万岁。”手提青霄剑的姜二爷说罢,杀气腾腾地转向依旧犹豫的九名副将。

    晁兵手下的副将们也拔出兵器,两眼绿汪汪地盯着蒋锦宗的余孽,只待钦差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抢军功。

    如此紧要关头,孙承庚用鬼头刀指向被捆绑着的邹高平,不依不饶地问,“姜大人,真是邹高平灭了任家满门?”

    姜二爷点头,“不错。”

    “邹高平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孙承庚虎目圆睁,举刀就要砍了邹高平的脑袋。

    苏子通拔剑挡住孙承庚的鬼头刀,“孙将军,查清真相后再动手不迟。”

    孙承庚扔了鬼头刀,单膝跪地给姜二爷行礼,吼道,“请大人准末将亲自动手,将邹高平千刀万剐!”

    这货总算把刀扔下了,姜二爷点头应允,“若圣上下令将这些反贼就地正法,本官准你执刀。”

    “多谢大人!”

    孙承庚身后的八位副将终于找到了活路,个个扔下兵器,争抢着道,“大人,末将抽他的筋!”

    “末将剥他的皮!”

    “末将剁碎他的骨头!”

    呼——总算把这帮子人镇住了,姜二爷偷偷松了一口气,气势十足道,“陆志方何在!”

    “末将在。”战袍被血浸透的右骁卫副将陆志方走杀气腾腾进帅帐。

    姜二爷下令,“将邹高平带走,押入州衙死囚牢内,严加看管。”

    “是。”陆志方提着邹高平走后,提剑的姜二爷弯腰捡起宋颗的人头,与蒋锦宗的脑袋摆在一起后,用帅椅上的虎皮擦去青霄剑上的血,递给清晏。

    清晏将青霄剑归鞘后用明黄布裹住背好,站在姜二爷身后。

    营内众将的目光自桌上两颗瞪眼的人头,转到先帝的青霄剑上,再落在俊美的不像真人的钦差大人姜枫身上,眼里尽是忌惮。

    宋颗也就罢了,他们骂了两年的小白脸,居然一剑就斩了身经百战的左武卫大帅元,这怎么可能!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桌上死不瞑目的蒋锦宗的脑袋上,再不可能也是事实,他们亲眼见的……契丹兵即将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此等紧要关头,帅元被杀,谁能坐镇中军帐,谁能领兵退敌?众将心中彷徨不安。

    姜二爷沉得住气,晁兵沉得住气,但孙承庚沉不住,他高声请求出兵,“姜大人,副元帅,末将愿率兵支援温肃。”

    让孙承庚去也无不可,晁兵看向姜枫。姜二爷却道,“温肃有罗意将军镇守,无需增兵。”

    众将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晁兵小声与姜二爷道,“姜大人有所不知,罗意乃是蒋家女婿。若他得知蒋锦宗被杀,说不定会……”不战而降,打开城门放契丹军入城。

    姜二爷摇头,“不会。”

    “大人怎知罗意不会?”孙承庚急了,“契丹来势汹汹,大人又没见过罗意,怎么知道他会死守温肃?如果他守不住,城中的数千百姓就全完了!”

    姜二爷不慌不忙道,“孙将军此言差矣,本官见过罗意将军,与他有三面之缘。”

    你他娘的与罗意有三面之缘怎么了,难道你还要靠着三面之缘与他私定终身不成?这他娘的是打仗,不是给你找男人!孙承庚憋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看在桌上人头和背后青霄剑的份上,老子现在就把你这小白脸扔出去!

    营中众将没开口,虽表情不一但想法出奇的一致:让姜枫统领左武卫?完了,全完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姜二爷扫视帐中众将,微微露出笑意,“本官虽与罗意将军有三面之缘,但却不知他的功夫韬略如何。不过,帐中有人知晓。”

    谁?众将的脑袋唰地抬了起来。晁兵面儿红彤彤,心中砰砰跳,姜枫这是要将左武卫帅印交给他么?这真是……太好了。他立功的机会来了,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

    站在人群中的苏子通看了激动的晁兵一眼,幸灾乐祸地笑了。

    姜二爷站起身,“清晏。”

    又叫他干啥?众将目光落在青霄剑上,脖子有些发凉。

    背青霄剑的清晏再次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尖声道,“圣旨到——”

    姜二爷率先跪地,帐中众将连忙跟着跪下齐呼万岁,属晁兵喊得最大声。田祯跪地之后一抬手,将脸上贴的假面具揭下,露出真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逆臣蒋锦宗,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罪无可恕。着,姜枫将蒋锦宗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国,无军不立;军,无将不存。着,左武卫副元帅晁兵暂代左武卫大元帅之职。左武卫裘净,奇策泉涌,智谋纵横,辅文定公任安寒二十年,退强敌、稳边境,居功至伟,深得朕心。着,裘净任左武卫军师之职,执帅印,辅晁兵稳军心,退外敌,保我大周边境百姓安居乐业。钦此。”

    圣旨宣罢,晁兵傻了。万岁让自己任左武卫大元帅,却让裘净执掌帅印?裘净不是死了么?

    “臣领旨,谢恩。”晁兵傻了,裘叔精神十足地谢恩,抬手接过圣旨转身,转身面向众将。

    晁兵大惊失色,众将由惊转喜,“军师!”

    “裘军师!”

    “军师您老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天不亡左武卫,天不亡我肃州百姓!”

    “……”

    激动万分的众将热泪盈眶,上前将裘叔团团围住。

    被挤到一边的姜二爷看着笑得如同老狐狸的裘叔,颇有几分遗憾地道,“裘叔脸上缺了两道刀疤,看起来实在不够威风。”

    裘叔脸上的刀疤太显眼,乔庄改扮为田祯时难以瞒过众人的眼睛。所以决定出京之后,裘叔便用秘药将疤除了。

    姜宝一听便明白了姜二爷的意思,献策道,“让姚御医弄两道刀疤给军师贴脸上?”

第1004章 盯紧付春朝

    待众将激动过后,姜二爷才说了几句场面话,表明万岁和他本人对裘叔的支持,对左武卫将士的信任,便将场子交给裘叔,他则带兵回城。

    送走姜二爷后,裘叔与晁兵率领众将在营中官兵惶恐不安的表情中回到帐。

    推让几句后,晁兵“盛情难却”地居住坐在虎皮帅椅上,裘叔则在帅椅左侧的椅子上落座。

    坐在帅椅上的晁兵虽激动却没失了分寸。因为桌上两颗往下滴答血的人头、虎皮椅上尚方宝剑留下的刺目血迹和放在裘叔手边的帅印,都在提醒晁兵:他得尽快击退契丹军,否则他休想坐热这把椅子。

    晁兵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向裘叔问策,“大敌当前,军师可有退敌之策?”

    营中众将的目光也都落在裘叔身上,等他下令。

    坐回阔别十余载的位子上,裘叔心中亦豪情万丈。他抬眸扫过营中众将,现在的左武卫已不是十年前兵强马壮的左武卫,他面前大半将士已成军中蛀虫,难堪大任。对外御敌,对内刮骨疗毒,哪一个都耽搁不得。裘叔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血腥气,胸有成竹地唤道,“苏子通。”

    “末将在!”

    “击鼓聚全营兵将,将蒋锦宗和宋颗的人头悬挂在校场之上,将他们的罪行昭告三军。两炷香之后,老夫再陪元帅过去。”

    “末将领命。”

    苏子通退下后,裘叔又将目光落在孙承庚身上,孙承庚立刻热血沸,等军师下令。

    经过两年的明察暗访,裘叔已对左武卫的情况了若指掌。所以将左武卫这个烂摊子交给裘叔,姜二爷放心得很。

    在回城的马车内,换上干净的官服和官靴后,姜二爷净手接过姜宝刚泡的茶,得意洋洋地问,“方才爷斩杀蒋锦宗和宋颗的招式用得如何?”

    姜宝十分激动,“爷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所以才能两招镇住左武卫满营将士!”

    “是手起剑落。”清晏更正完,也赞道,“二爷的剑术已炉火纯青,令满营将士刮目相看。”

    “对。”基于杀手的习惯,方剑向来不不喜欢说废话,不过他心中想得却一点也不少:就为今日这一出,清晏偷偷在房中教了您一年半。一年半练一招,能不炉火纯青,能不令满营将士刮目相看?您老若再多耍一剑,他们不只会把刚刚刮掉的泥土再拍回眼上,还会抓起石头砸!

    时间一长总会露馅的,到时候您怎么收场?大周第一美男子、万岁最信任的国之栋梁,怎能只一招?

    方剑想着露馅之后的场面,就觉得糟心,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二爷还要上阵杀敌,您还是抽空练练吧。”

    还不等姜二爷开口,清晏白了方剑一眼,反驳道,“沙场之上有任将军和满营将士在,哪用得到二爷亲自上场?二爷要留在城中主事,肃州数十万百姓等着二爷去救呢。”

    清晏领队出宫之时,万岁给他们下了死令:姜二爷活,他们活;姜二爷死,他们死。这该挨千刀的江湖混子居然劝姜二爷上战场,他这不是要他们这帮兄弟都去死么!

    谁知清晏说完,也糟了姜宝一个白眼。姜宝理直气壮道,“解救肃州数十万百姓的担子,怎就落到我家二爷一人头上了?你当谢老、曾大人和肃州数百官吏都是摆设么?”

    清晏……

    言之有理。姜二爷桃花瞳含笑,越看姜宝越满意,“秦天野被抓,蒋锦宗已死,我身边的危机已除了大半,不用这么多人保护。宝儿可想重归帅帐,提枪征战沙场?”

    姜宝、鸦隐虽然名义上是姜家的仆从,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左武卫的战将。只是七年前任家突遭变故,他们才跟随裘叔保护江凌逃出肃州,至姜家落脚。如今大患已除,他们也该各归各位了。

    姜宝自然无比地接过姜二爷手中的茶杯,“沙场上不缺小人一个,但二爷身边不能没小人保护。”

    方剑……

    清晏……

    什么话,当他们不是人?!

    姜猴儿和姜宝是姜二爷的贴身随从,到了肃州后,武功高强的姜宝发挥的作用比姜猴儿还大,姜二爷确实离不了他。不过,姜宝怎么说也是战将,总在自己身边跑腿也不像话。姜二爷便道,“你若手痒了,就跟凌儿一起领兵打几场仗。”

    “是。”

    “等跟爷回到康安后,羽林卫、京兆府、五城兵马司,想去哪跟爷讲,爷去给你讨个顺心的差事做。”

    “小人跟着二爷,二爷去哪,小人去哪。”姜宝说得万分真心,跟着二爷办事最踏实也最风光,比干啥都强。

    这样也好。姜二爷美滋滋点头,“那你抽空去打两场,立点军功,回去后爷给你弄个西城兵马司巡城副使当当,以后跟着爷巡街。”

    “是!”姜宝兴高采烈地应了。

    清晏和方剑无声对视了一眼,怎么办,他们也好想留下……

    回城后,姜二爷吃了点清粥小菜,便立刻回房给万岁写密信。为了今日这一出,他与万岁密信来往,筹谋了许久,万岁肯定惦记着呢。身为臣子,怎能让万岁惦记着。大事已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写信告知万岁。

    姜二爷的密信送到康安不久,两万契丹军兵临温肃城下,与驻守温肃的四千禁军和一万厢军兵戎相见的消息,也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进了皇宫。景和帝立刻召集阁老、兵部和户部官员入宫,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以给姜家人送皮毛为名义、实则护送郑韭回京的队伍,也进了康安城。

    郑韭被大理寺的人接走,皮毛被送入姜府,姜二爷、江凌和姜二郎的书信,交到了姜家人手中。

    姜留展开哥哥写给她的信,发现竟是用暗码写的。姜留立刻带着书信回到书房,找出书籍,一个字一个字地解码。

    信上果然有要事:让她去跟京兆府尹提一句,一定要盯紧公主府的付春朝,江凌推测,付春朝知晓被蒋锦宗藏起来的大批金银财宝的下落。

    付春朝么?姜留微微一笑。

第1005章 姜留出京

    姜二爷一剑割掉蒋锦宗脑袋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康安城。康安百姓则奔走相告,喝茶掰手指数蒋锦宗是姜二爷的第几杀。

    蒋锦宗死了,左武卫落入姜二爷之手,肃州内患已除只剩外忧,万岁脸上有了笑容,朝官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管大小官员,见到姜松都会客气几句。因为姜枫退敌军后归来,凭他此行的功劳,升官是必然的事,封爵都有可能。

    姜家,又要更进一步了。

    秦天野被抓后,朝廷各衙门很忙,与大理寺共审秦家大桉的京兆府更忙。张文江连着数日宿在府衙内,忙得嘴上冒泡、一身臭汗。

    在这么忙的时候,差官居然硬着头皮进来报信,“大人,姜侍郎家的六姑娘在衙外求见。”

    见府尹大人抬起了头,差官立刻低头,偷偷后退一小步。大人说过闲杂人等一律不见,这几天差官拦下了不少人,但姜六娘来了,他真不敢拦啊。在被大人骂几句和被姜六娘砸一棍子之间,差官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听到姜留来了,张文江就头大,不过再头大他也不能不见,“请进来。”

    姜留进书房刚行完礼,张文江便道,“你去肃州的事本府已与你伯父提过,只是蒋锦宗已死,你父亲在肃州的凶险便去了七分,你没必要再跑这一趟了。”

    姜留扬起精致的小脸笑道,“伯父已同意留儿去肃州了,留儿今日来,是有要事向您禀告。”

    张文江立刻问道,“何事?”

    姜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哥来信说,乐阳公主府的付春朝,应知蒋锦宗贪墨金银的去向。”

    付春朝?张文江眼睛微眯,“本府今夜便提审秦府管家,待坐实付春朝与秦府有牵连后,立刻派人将其拿下。”

    这样是最好不过。姜留知道京兆府衙务繁忙,说完正事后便道,“侄女会跟随黄隶将军一同出京赶奔肃州,今日在这儿跟您辞行了。”

    这丫头怎就这么倔呢!这若是他闺女,他非得……张文江叹了口气,这若是他闺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路上万事小心,遇事莫强出头。”

    三万契丹军兵发温肃,肃州战事已起。万岁下旨,令驻守漠北的右威卫和驻守析津的左骁卫出兵,助左武卫杀敌,并钦点原左骁卫大将军、现光禄寺卿黄隶为将,领兵六千赶奔肃州。左骁卫六千精兵从析津出发,黄隶从康安启程,兵将汇合后直奔肃州。

    兵贵神速,后日便启程,姜留急着安排好康安诸事,出京兆府后她立刻赶回了家。雪霞晚的生意和延平等人交给姐姐管着,花想容的生意由五姐姐照看,任府的田庄、马场交由三叔帮忙打理……都交待好后,姜留感慨道,“之前还不觉得,如今一看,我竟管着这么多事。”

    姜慕燕刚要说话,姜白便跑了进来,“六姑娘,康府公子和柴府八公子来了。”

    他们定是得到消息,来给自己送行了。姜留站起身到前院书房与他们道别,却又得了个大消息,“柴四叔要押运粮草去肃州?”

    柴小八用力点头,“留儿妹妹再多留几日跟我父亲一起走吧,这样路上能少吃很多苦。”

    黄家父子领的是军令,要急行军赶去肃州增援,必会星夜兼程,骑马前往,路上自不会轻松。但是跟着他们能尽快赶到肃州,姜留想见父亲和哥哥的心情,已是迫不及待了,“多谢八哥的好意,不过我想早点赶到肃州。”

    柴小八嘟囔道,“那留儿妹妹要离黄大哥远一些。”

    这臭小子,还惦记着姜留呢。康月良不理他,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箱,“这些都是行军的常备药,留儿妹妹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康月良送来的定是好药,姜留也不跟他多客气,“等小妹从肃州回来时,给两位兄长带好吃的牛肉干。”

    “见了姜二叔,帮我们待声好。”康月良知道姜留忙,送完东西便拖着柴小八出了姜家。

    柴小八抱怨道,“康大哥怎不多劝劝留儿妹妹呢,她跟黄大哥一块走太危险了。”黄剑云十九岁还不成亲,一定是还惦记着留儿妹妹呢,她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柴小八的心思,康月良不用看都清楚,他抬手拍了拍小八宽厚的肩膀,“咱们一块走,我也给你三哥准备了药箱。”

    柴林棐,也跟随黄家父子一同赶奔肃州,建功立业。

    姜家西院内,姜慕燕打开给妹妹准备的包袱,将康月良送过来的药与和至送过来的药放在一处后,又蹙起了柳叶眉。妹妹要一路骑马赶过去,她怎么受得了。

    见姐姐要哭,姜留连忙哄道,“姐姐别担心,咱们这两年送去肃州的东西足够用的,我到了那边什么都不缺。”

    那边是什么都不缺,但路上呢?姜慕燕想劝她不要去,可伯父都劝不住,她哪肯听自己的。姜慕燕忍住心疼,笑道,“母亲做了你爱吃的饭菜,咱们过去吧。”

    时间转瞬即逝,五月二十七拂晓,姜留在北院跪辞长辈,出府上路。

    一身戎装的黄剑云已在姜府门外等候,待姜留与送出府门的家人们、前来送行的白夫人等人一一辞行后,两人翻身上马,出城与黄隶汇合,赶奔肃州。

    看着六妹远去,抱着孩子的姜慕容和姜慕筝忍不住落下眼泪,姜慕锦更是哭出了声,姜慕燕紧绷小脸硬撑着,站在廖宅门前的廖元冬呆呆望着姜留的背影出神。

    姜慕燕回到西院,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书英走进房中,欢喜道,“刘大人让刘生送来了新鲜枇杷,姑娘快尝尝。”

    看向书英手里的青翠欲滴的荷叶包,想到自己有新鲜的枇杷吃,妹妹却要顶着烈日赶路,姜慕燕心里更难受了。

    书英连忙道,“刘生说有人带着吃食在城门外等着六姑娘,护送六姑娘上路。去肃州途中六姑娘每到一处,都有刘家人照应、护送,请姑娘放心。”

    听到刘君堂比自己想得还周到,姜慕燕更觉自己该担起长姐的担子。她打起精神打开荷叶包,见翠绿的荷叶中黄橙橙的枇杷,每一个都长得十分漂亮,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口舌生津。

    姜慕燕刚捏起一个果子,书秋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延管事来了。”

    姜慕燕立刻放下果子站起身,“请他去书房。”

    延平进入书房,拱手道,“乐阳公主去宫门外求见圣上后,付春朝独自出公主府,看样子是要逃出康安。京兆府的捕快在身后跟着,陈青侠也带着人暗中跟随,以防万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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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介绍:
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