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寿宴
得知母亲和姜慕筝相处融洽,廖传睿脸上忍不住露出傻傻憨憨的笑容。
他这一笑,姜大郎更生气了。就在廖传睿想着要怎么跟姜大郎解释时,得了三叔的吩咐姜二郎走了过来,他先跟廖传睿打了招呼,又对姜大郎道,“大哥,岳伯父到了,父亲让你过去。”
岳正堂是姜大郎的岳父,岳父来了,他的未婚妻和岳母自然也到了。姜大郎顾不得和廖传睿算账,急急跟着二弟走了。他俩一走,姜槐便溜达到了廖传睿面前。
“三叔。”廖传睿连忙见礼。
除了姜二爷,廖传睿觉得姜家男子中容貌最好的便是姜槐,甚至单论容貌,姜槐比号称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的刘承还要出色。不过,姜槐是庶子,又无才名未入仕,所以名声不显。
姜槐笑吟吟地道,“你可喜欢玩石?”
石头?廖传睿笑道,“家父在世时酷爱此道,小侄耳濡目染,最爱玛瑙石。近年来读书每有倦乏时,便去河边转转,虽说小侄读书之处并无玛瑙石,但河中的河卵石也很不错,常捡一两块回去把玩。”
姜槐只是想找个借口拉廖传睿回自己的院子,给他修个眉毛,没想到他竟也是同道中人,立刻拉着他回了西外院观自己收藏的玛瑙石,顺便给他剔个眉毛。半个时辰后府中开宴,姜三爷才意犹未尽地带着改头换面的廖传睿回到前厅,让他跟大郎的同窗同桌吃酒。
姜槐则跑到二哥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二哥,你看如何?”
姜二爷顺着三弟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修了眉毛、额角,刮了胡子的廖传智,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还凑合。”
“小弟已经尽力了。”姜槐小声道。
“二哥晓得。”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走,咱吃酒去。”
内院也开了席,这是与姜大郎订亲之后,岳锦仪第一次到姜家来,她在观察姜家姐妹,姜家姐妹也在观察她。
岳锦仪今年十六岁,容貌上中等,身上有着与姜慕燕和姜慕筝一样的书卷气,一看便是才女。姜留发现她用饭时虽然眼睛没有四处乱看,却也用耳朵和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同桌人的情况,纵是能适时地露出微笑的模样,或给说话的人以反馈,让正在说话的人觉得自己被尊重。
单凭这样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就比伯母陈氏强上数倍。至于人品如何,还要日后再看。
“锦仪这次来了,会在康安多住些日子吧?”硬是挤在这一桌用膳的王幽影用完饭,便拉着岳锦仪说话。
岳锦仪的父亲在国子监教书,王幽影的父亲曾任国子监司业多年,所以两人也算熟识。不过王家出事后,两家人便断了往来,因为王访渔犯下的事,着实令读书人不耻。如今却不同了,岳锦仪要嫁入姜家,王幽影是姜慕燕的表姐,以后两人总有碰面的机会,岳锦仪便笑道,“打算亚岁再回。”
王幽影欢喜道,“那是要待三个月了,我在家中憋闷无事,有空我与燕儿、留儿找你去玩可好?”
岳锦仪虽常在雍丘,但姜家和王家的关系如何,她还是清楚的,“好,到时咱们去留儿和燕儿的雪霞晚中转转。”
姑姑的陪嫁铺子雪霞晚,是姜家与王家闹僵的源头,岳锦仪此时偏提雪霞晚,王幽影岂能不明白的她的意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一直用耳朵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姜留见表姐吃瘪,立刻凑了过来,“表姐,锦仪姐姐,你们在聊什么?”
岳锦仪亲热拉住姜留的小胖手,将她环在自己怀中,“我们正说想去你和你姐姐的雪霞晚转转,留儿让你大哥捎去的雪花膏绵而不腻,抹在脸上极为舒服,我祖母和母亲都喜欢极了。我听你大哥说,这款雪花膏是雪霞晚独有的?”
“嗯!”那是铺子里现在卖得最好的雪花膏,姜留笑得十分开心,“那是咱们铺子的独家秘方,明日我让大哥再给姐姐送一匣过去。”
还不待岳锦仪说话,王幽影便半嗔半怒地点了一下姜留的小脑袋,“你这小机灵鬼,有这样的好东西还瞒着我!”
瞒着你?姜留咯咯笑了,“大表姐真是冤枉我了,你隔三差五便派人去铺子里转转么,铺子里有什么东西,你比我还清楚,我怎么瞒得了你?”
姜留这话一出口,王幽影脸上立刻火辣辣,心里恨翻天。她的父母去了温肃后,不只没给过她一两银子,王幽影回升平坊找祖母哭穷,祖母给她的东西还比不上她掉的眼泪多。嫁妆不算丰厚的王幽影为了让自己和女儿过得体面,只得自己想办法,雪霞晚的脂粉,她自是不会放过。可姜留儿这个死丫头一点亲戚情面也不讲,王幽影手段用尽,也只能花钱买!
现在当着岳锦仪的面,她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姜留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王幽影便不客气了,带着假笑道,“你这小丫头,嘴巴越发厉害了。表姐派人去买胭脂还不是为了照顾你的生意?”
我是你表姐,去拿你两盒胭脂你还收钱,你好意思!
姜留却不跟她争,反而笑得一脸小财迷样,“嗯,多谢表姐照顾。”
王幽影……
“留儿小小年纪便如此能干,真让我们这些做姐姐的汗颜,别的忙帮不上,我只能跟大表姐一样,多去照顾你的生意了。”岳锦仪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姜留的小脸蛋,她这小样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若王幽影识趣,岳锦仪把话拉回来后,她便不该再继续说下去了,但她若有这份识趣,也不会落得娘家不疼,夫家不管。待姜留走开后,王幽影便与岳锦仪唠闲话,“无意”间说当时她们一块玩,现在嫁人分散各方的手帕交们,“妹妹可还记得安灵芝?”
在姜家做客,王幽影提安家人做什么?岳锦仪敛了笑,淡淡道,“自是记得,我坐得乏了出去走走,姐姐先歇着。”
“坐得乏了出去走走”便是要去茅厕的意思,王幽影假装听不懂岳锦仪的意思,站起来挽着她的手道,“我也去,咱们一块。”
然后,还不等岳锦仪说话,王幽影便边走边低声道,“安家被抄之后,安家女眷被充入贱籍,送去应天府充了官妓。我听说,姜家大郎过几日要去应天府?”
第667章 收拾王幽影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姜大郎中了举人又不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便与几个同窗好友商量着去四处游历。他去接岳锦仪来康安的路上,确实跟岳锦仪提起有南下的打算,若要南下,繁华不输康安的应天府必是要去的。
方才在花园里,姜慕锦也曾提起大哥要去游历增长见闻,明确提到了汝宁、信阳和应天,王幽影当时也在园中,自是听到了。她挽着岳锦仪的手,继续道,“妹妹许是不晓得,安家未出事时,安家与姜家也算世交,安灵芝与……”
岳锦仪停住,甩开她的手臂,沉着脸问道,“姐姐想说什么?”
王幽影左右看看,跺了一下脚,低声道,“哎呀,我是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才好言提醒你,你这般急赤白脸的做什么?”
岳锦仪冷笑,“看在我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你现在把你的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否则,咱们现在便去姜家祖母和伯母面前,请姐姐好好给她们讲一讲,大郎去应天府有什么不妥的。”
王幽影不过是想给岳锦仪添点堵罢了,她哪敢去姜家人面前嚼这个舌头,便上前又拉住岳锦仪的胳膊解释道,“这只是咱们姐妹间的悄悄话罢了,我也是替妹妹担心,没旁的意思。不是去茅厕么,咱们快走吧。”
这里是姜家,王幽影是姜家的客人,岳锦仪不能让她太下不来台,只得跟着她走了。
他们的谈话,很快便传到了姜留的耳中。姜留沉下小脸吩咐书秋,“去把王幽影叫过来见我。”
“是!”书秋立刻应了。
赵奶娘见姑娘生气了,便挽衣袖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姑娘犯不着跟她动气,还是让奴婢把她送出去吧?”
姜留摇头,“奶娘去帮着姐姐招待宾客,我想收拾她不是一日两日了。”
赵奶娘只得点头,“那姑娘收着些,莫让她哭哭啼啼地走,以免惹出闲话来。”
王幽影被请到姜家西院书房,见书房中只有一个绷着脸的姜留,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小心翼翼道,“留儿找我,我还以为是你姐找我呢,方才你姐还跟我说,想要元雪衣服上的花样子。”
坐在书桌后的姜留晃着小短腿,桃花瞳清泠泠地抬起来,毫不留情面地揭穿她,“我家里没有小姑娘,要你闺女身上的花样子做什么?是你主动要送我姐,我姐没开口拒绝罢了。”
王幽影瞳孔一缩,陪着小心道,“那花样子挺好的……”
姜留小脸继续绷着,“我祖母过寿,我根本就没想过给你家送请帖,是我姐看在亲戚情面上,才添了张请帖。王幽影,你爹和你娘去了温肃后,你在张家过得不容易吧?”
王幽影这一年来的心酸都被姜留这句话勾了出来,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张家没一个好东西……”
“张家没一个好东西?”姜留反问。
王幽影刚要打开话匣子,便听姜留又道,“你说,若是我现在让人把你撵出去,前院坐着吃酒的张绪璞会怎么办?张家会怎么办?”
王幽影的心里咯噔一声,“留儿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把我们母女往死路上逼啊!”
“我不能?”姜留的脸绷着,厉声道,“你觉得我不能,所以就浪费我姐的好意,趁着到姜家做客,就四处搬弄口舌?来人,将她跟本姑娘拖出去!自此之后,绝不允许王家和张家人登我姜家大门!”
“是!”站在姜留身后的芹青芹白上前。
王幽影退开两步,急急道,“留儿,今日是你祖母寿辰,我是你们下帖请来的客人,我做了什么你就要把我赶出去?再说你这样把我赶出去,让人怎么看姜家怎么看你?你的名声本就不好……”
姜留冷喝一声,“愣着做什么,本姑娘的话没听到么?”
芹青芹白不再犹豫,上前一人抓住王幽影一个胳膊就把她往外屋拖。
出书房的那一刻,王幽影终于相信姜留不是吓唬她,声泪俱下哀求道,“留儿,留儿我知道错了,你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看在你还不到一周岁的外甥女份上,再饶我这一回吧……”
眼看着就要被拖出房门了,王幽影的胆都吓破了,挣扎着甩开两个武婢的手,跪爬回姜留面前磕头,“留儿,你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听着她用额头当当地叩着地上的石砖,姜留厉声道,“你这是想把脑袋磕破,出去博人同情,让人骂我冷血?”
“没有,我不敢。”王幽影连忙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给姜留看,“没磕破,留儿,我真没有坏心思,不过是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就想痛快痛快嘴皮子,真的……”
这还不算坏心思?姜留冷笑,“王幽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但凡让我知道你拿姜家或与姜家有关的人痛快嘴皮子,那我也会动动嘴皮子,送你上路。”
动嘴皮子送她上路是什么意思?吓蒙了的王幽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已姜家现在的身份,若姜家跟张家说点什么,张家会毫不犹豫地弄死她和她闺女……王幽影哆嗦着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姜留这才站起身,冷声道,“张二夫人累了,芹青带她去书房歇息,待会儿送她出府。”
“是。”芹青立刻应了,抬手冷飕飕道,“张二夫人,请吧。”
王幽影不敢不听话,立刻爬起来跟着芹青去了厢房,整理衣裳和发髻。
她走之后,书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姑娘道,“姑娘您方才的模样,比二爷还帅!”
姜留白了她一眼,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去花园找锦仪姐姐。”
安灵芝曾百般讨好姜家,想嫁给大郎哥的事,岳家肯定知道。王幽影是姜留的表姐,她在岳锦仪面前嚼舌头,只能由姜留或姐姐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谁知姜留刚刚走出西院,就见失魂落魄的卢二郎向这边走来,东张西望地似是在找什么人。
第648章 他醉了
大伯入了翰林院、二姐姐的才名彰显后,大伯在礼部的同僚好友卢正昌和他的夫人便两次三番地向姜家提亲,想为其庶出的次子卢二郎求娶二姐姐。但祖母和大伯均已明确拒绝,他们仍不死心。
今年八月,卢家十八岁的卢大郎和十六岁的卢二郎都入场试秋闱。一直在国子监读书的卢大郎的情况跟姜大郎差不多,他去试试倒也说得过去,但卢二郎参加就有些勉强了。不用专业人士,就是姜留这个半吊子都知道他中不了,因为卢二郎书读得还没哥哥好。
对于他为何去参加秋闱,姜留觉得可能是卢家认为若卢二郎万一中了举人,再来姜家提亲,或许姜家就应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卢正昌人虽不错,但卢夫人极为难缠,二姐姐嫁去卢家铁定要受婆婆揉捏,另外便是眼前这个卢二郎。他除了模样比廖传睿好,其他样样不如廖传睿,更重要的是二姐姐相中了廖传睿没相中他。
酒席刚撤,他这般醉醺醺地进姜家后院是要干什么?他怎么进来的?姜留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书秋去拦住卢家二哥,芹白立刻去前院把二郎哥找来,让他把卢家二哥带出去。”
两个丫鬟应声而动,不大一会,姜二郎便急急进来,到了卢二郎跟前,笑嘻嘻道,“卢二哥酒吃多了吧,寻茅厕怎寻到这里来了,我带你去。”
卢二郎虽面带酒色,但脑袋还是清楚的,“思顺,我不是走错地方,我是跟着母亲进来的,我听说你家园子里有不少今年的新品菊花,所以想进来看看。”
姜二郎顺着他的话道,“今日内院女眷多,咱们去任府赏菊可好?任府花园中的菊花品种与这边是一样的,也开得正好。卢二哥这边请。”
说罢,姜二郎不待卢二郎说话,便拉着他穿过跨门,去了任府。待卢二郎被姜二郎拉的背对姜留时,姜留抬起小爪子,冲着二郎哥伸出大拇指。
姜二郎挤了一下右眼,灿烂一笑,带走了卢二郎。
书秋回到姑娘身边,小声道,“姑娘,奴婢觉得二少爷今日心情格外好。”
二郎哥和二姐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二姐姐嫁得好,府中最开心的就是他。姜留倒背小手,转身道,“你去吩咐姜明,让他守好穿花门,不许再放男宾进来,本姑娘要去找锦仪姐姐聊一聊哪款胭脂好用。”
任府花园内,各色菊花也开得正好,但卢二郎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因为他入姜家后园本就不是为了赏花。
任府花园内招待的是男宾,各家公子、少爷在此欢聚一堂,比姜家内院的莺莺燕燕热闹数倍。姜二郎知道卢二郎没心思赏花,便与江凌打了声招呼,带着卢二郎去了任府东院的东厢房内。
卢二郎在桌边坐下,见纸上是姜二郎的笔迹,便诧异道,“思顺,这间屋子是你的书房?”
姜二郎吩咐小厮去泡茶,才转身与卢二郎解释道,“这是凌弟给我们准备的书房,我平日还是在姜府前院,旬休时会来这边读书、习字。”
任府东院是书房,白日里姜家姐妹在正房西屋读书、做女红,晚上江凌在东屋读书。两间东厢房是江凌给姜家哥几个留的,初时,他们还是在姜府前院读书。自姜三郎把他的各种动物搬过来后,姜四郎也跟着搬了过来,姜二郎便也凑热闹跟了过来。
卢二郎打量屋内的摆置和桌上的文房四宝,心中酸涩,同为庶子,姜二郎过得比自己过得好上数倍。
待小厮送来热茶,姜二郎给卢二郎斟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卢二郎握着烫手的茶杯,低落道,“廖传睿要与你二姐定亲了?”
姜二郎谨慎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卢二哥别听他们瞎嚷嚷。”
廖传睿都把母亲从襄邑接过来送入姜府内宅议亲,八字第二撇都已落笔了,卢二郎望着水汽氤氲灼疼了卢二郎的眼,“你们相中了他什么?就因为他中了举么?他明年若中不了进士,难道你们要将慕筝姐送去襄邑那等穷乡僻壤么?”
姜二郎拉下脸,不悦道,“卢二哥,你喝多了。”
卢二郎抬头看着姜二郎,苦涩道,“思顺,你嫡母待你可好?你的前途和亲事她是如何打算的?”
姜二郎沉默已对,不愿与一个醉鬼讨论这些。
卢二郎继续道,“我大哥书读得并不比我好,但因为他是嫡子,所以被父亲送入了国子监,我只能在青衿书院读书。我晓得父母殷切盼着大哥成材,所以我也尽量帮助大哥,以讨他们欢心。我还有一个一奶同胞的妹妹,我姨娘和妹妹以后要靠着我,若我能娶到慕筝姐,与她齐心协力……”
姜二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卢二哥在此歇息片刻醒醒酒,我还……”
卢二郎忽然爆发,推倒茶杯站起来吼道,“姜思顺!庶子不是子么?庶子的脸不是脸么?我已如此低声下气了,你还想我怎样?”
姜二郎也上了脾气,“你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仗着喝醉了就在这儿胡搅蛮缠,想撒酒疯回你家撒去,我家容不下你!”
“呵,你家……”
“无量天尊——”还不待卢二郎说完,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带着道冠的清秀小道士口诵道号走了进来,竖单掌行礼道,“小道打门外经过,听闻此处有人醉酒难醒,不知是哪位居士,可需小道帮忙?”
和至是凌弟的小跟班,他来这里,定是受了凌弟的指派。姜二郎还礼,道,“和至,卢二哥喝多了,你可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当然有。”
见小道士奔着自己来了,卢二郎以手拍桌,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我没喝多,我好得很!”
“居士看面相似是喝了不少,若想证明你没喝多,可否把手伸出来,让小道把一把脉?”和至与卢二郎有商有量。
“你把!”卢二郎坐下,气呼呼地伸出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喝多,不过因为仗着酒气,才敢把平日里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不敢发的脾气发出来罢了。
“多谢居士。”和至上前,右手伸向卢二郎的胳膊,左手却飞快地将一根银针扎入他头上的百会穴,然后,和至像模像样地用三指切着卢二郎的脉搏,不过片刻,卢二郎的头便低了下来。
和至抬手接住他的脑袋,然后对姜二郎道,“姜二哥,这位居士醉倒了。”
姜二郎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和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649章 哪一环扣错了
和至圆满完成任务,返回花园向江凌交差,然后又被派到姜家花园内清理可能存在的隐患。他是道士,又经常到姜府玩,所以当他打着江凌的旗要穿过假山后的月亮门到姜家花园时,守门的婆子二话不说便放行了。
和至在花园内转了一圈发现平安无事,便停在姜留身边,与她一起晒太阳。姜留刚与岳锦仪聊完大哥要出门游学的事,这会儿正在畅想出门游学有多美好。她问和至,“你跟你师父去过很多地方吧?”
和至摇头,“也没很多地方,我从泉州到康安。在泉州时就在凤山附近打转,到了康安便在康安附近打转。”
“那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可还好?”姜留又问。
和至清亮的眸子里尽是幸福,“非常好。师父说等我长大就能做灵宝观的观主,他当老观主,我们可以住在结实又暖和的房子里,每天吃得饱饱的,安心钻研经书、道法,还能与九州入京的高人论道……”
遥想当年她与爹爹去泉州,在破败零落的五岳观中初见于渊子师徒的场景,姜留非常认同地点头,不过,“既然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打算还俗?”
啊?和至转过脑袋,眸子里尽是疑惑,“我没有啊,我过得好好的,还俗做什么?”
是啊,他过的这么好,为什么要还俗呢?送走各路宾客,也将王幽影母女赶出门后,姜留跑到任府,与哥哥说起此事,“哥,你为什么想让和至还俗呢?”
江凌不答反问,“妹妹怎会觉得我想让和至还俗?”
姜留掰着胖乎乎的小手指头数道,“哥带着他读书习武,还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学说话做事,这些都不是道士需要学的。”
妹妹这般聪慧,江凌开心又骄傲,不过实话是不能说的。他含糊道,“他还不还俗,还是要由他自己决定。我是觉得和至是可造之才,想让他多学些东西。若他长大后还想当道士,这些也用得上,你看于渊子道长和归渺道长等人,哪个没一颗七窍玲珑心?”
无论哪个行当,没真本事没情商都混不好。姜留觉得哥哥考虑得很对,不过既然聊起来了,她索性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可造之才很多,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和至呢?”
江凌反问妹妹,“妹妹不喜欢他?”
看哥哥一本正经的模样,姜留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使。自己喜不喜欢和至跟哥哥为什么喜欢和至有关吗,这逻辑是哪一环扣错了?
见妹妹这般表情,江凌更慎重了,认真问道,“妹妹不喜欢和至哪一点?”
啊哈?姜留更不明白了,她先澄清第一点:“哥,我觉得和至挺好的,我没有不喜欢他哪一点。”
那就好。江凌点头,“我也觉得他挺好。今日累不累,内院没出什么事吧?”
和至的话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姜留挠挠耳朵,回道,“累,不过已经习惯了。”
这几年出门参加宴会和在府中举办宴会的次数已经多到姜留快都不清了,从当初的一级戒备生怕有什么差多,到现在糊弄了事,姜留已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
“六妹妹!”两兄妹正说着话,姜慕锦快步冲了进来,拉着姜留就往外走,“快,大事!”
“什么大事?”姜留被五姐姐拉着走,江凌自然在后边跟着
姜慕锦神秘兮兮道,“大哥与锦仪姐姐在花园里赏菊呢!”
今日宾客散去后,岳家却留了下来,姜留明白两家要商量姜大郎和岳锦仪的亲事细节。商议这种事,无需准新郎官和新娘在场,五姐姐急吼吼地拉她去,是为了看热闹。
姜留转头问江凌,“哥去么?”
江凌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他还是跟了出来,因为他怕妹妹摔着,“在假山上看吧,我扶着你。”
三人穿过月亮门爬上姜府花园内的假山,露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姜慕锦碰了碰姜留的肩膀,小声道,“在池塘上的亭子里。”
“看到了。”两人隔着亭子内的石桌面对面坐着,因着角度的关系,他们只能看到大郎哥的正面,岳锦仪的背影。
此处太远了,姜慕锦侧着脑袋用力听也听不到什么,便问姜留,“六妹妹能听到吗?”
姜留摇头,也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江凌,“哥能听到吗?”
“听不到。”江凌当然听不到,不过他正在跟陈青侠学唇语,大体能看明白大郎哥在跟未婚妻讲他游学的事。
虽然听不到,但姜慕锦还是能找到乐趣,“大郎哥一直盯着锦仪姐姐,他一定很喜欢锦仪姐姐吧?”
“那是自然,不喜欢能订亲?”姜大郎与岳锦仪订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个人当事人的意见也是被考虑在内的。姜留见大郎哥温润的目光望向对面的未婚妻,忽然像被烫到一样跳开,不一会儿又落了回去,所有动作和神情都透露出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
“我们会去宣城,纸笔名家诸葛氏和陈氏都在那里,你喜欢作画,我给你带几只软狼毫笔回来可好?笔杆你喜欢什么材质,象牙、紫檀还是斑竹?”姜大郎问道。
江凌看不到岳锦仪说了什么,但他看到大郎哥的眼睛更亮了,脸上露出欢愉,“我也是,那我给你带回来。秋闱之前我在国子监去拜见岳父,岳父正在尝试用无心散卓笔练字,散卓笔软熟、虚锋,用惯了并不比三副缠纸笔差,我也给你带两支陈氏的无心散卓笔回来,可好?”
岳锦仪又说了什么,然后江凌看到大郎哥面带狡黠地笑着,“咱们已经订亲,你的父亲当然就是我的岳父,为何不可这么叫?”
姜留和姜慕锦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决定去玩别的。从假山上下来回到任府后,姜留忽然发现哥哥不高兴了,便问道,“哥怎么了?”
怎么了?黑着小脸的江凌握紧拳头。
他能说看到大郎哥和岳锦仪相处的场景,便想到了妹妹和和至长大后相处的模样,然后他就特别想把和至抓过来狠狠揍一顿么?
第650章 相中了燕儿
和至已经回了灵宝观,江凌揍不到他,便去习武场上练枪,发泄自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呼延图拍拍身上的土,提着双锏走到裘叔身边,“少爷这是吃炮仗了吧,火气这么大!裘叔,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把少爷惹毛了?”
裘叔乐呵呵道,“老夫不知。”
你个老狐狸睁着眼说瞎话!呼延图腹诽一句,又提着兵器冲向江凌。
此时,姜留已被五姐姐拉着,跟姜家众兄弟一起围观姜大郎了。姜大郎金榜题名又娶得如花美眷,正志得意满心情大好,弟弟妹妹们怎么闹他都带笑听着,应下他们一个又一个过分的要求。
北院内,姜家三个儿媳与婆婆热议的话题,却已由岳家转到廖母身上。
姜老夫人首先点评道,“看着倒是个知趣的,样貌也不差。”可怎么就生出寥传睿那模样的儿子了呢?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大儿媳陈氏跟随发言,“廖家嫂子会说话也会来事儿,儿媳觉得跟她在一块待着挺舒坦的。”
就算再舒坦,她也只是个商人妇,抵不上自己亲家半个指头。陈氏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笑得十分舒心。
二儿媳雅正则道,“廖家遭逢巨变,廖家嫂子还能如此平和,笑容也是由心里透出的,说明她心里没有积怨愤恨,也未因儿子中举而目中无人,这已是非常难得了。”
三儿媳闫氏连忙跟上,“二嫂说得对。”
跟屁虫!陈氏偷翻了闫氏一眼。
闫氏假装没看到大嫂作妖,又补充道,“廖家毕竟发达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娘看廖家嫂子发簪上镶的南珠和腕上戴的玉镯,都是顶好的。”
陈氏却不觉得这能说明什么,“她一个乡下妇人能来咱们家做客,可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撑门面?”
闫氏不服,皮笑肉不笑地道,“她那支玉珠簪花,可是康安去年才时兴起来的样式。”
陈氏含笑顶回去,“弟妹看得好生仔细,我都发现这是去年时兴的样式呢,或许是她用压箱底的旧簪改的?”
簪子是不是时兴的样式、是不是旧簪改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廖母这样穿戴让人观之不觉得突兀,也不显得张扬炫耀。雅正将被大嫂和三弟妹拐走的话题拉回来,“廖家能有这样的首饰,说明家底比咱们原以为的厚实,筝儿嫁过去不必为生计发愁。娘您觉得呢?”
姜老夫人点头,“咱们给筝儿的置办的嫁妆得更像样,不能让人家挑了理。”
“是。”雅正和闫氏起身应下,她俩负责置办姜慕筝的嫁妆。
陈氏鼓了鼓腮帮子,“娘,大郎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八月二十四,您看筝儿的亲事定在后年什么时候合适?”
能为二孙女订下一门好亲事,姜老夫人心情非常不错,“待媒人登门,草帖问卜后,咱们再与廖家商议俩孩子的婚期。”
闫氏道,“廖传睿到年二十三,廖家肯定想早些把筝儿娶过去,婚事应会定在明年。”
雅正也道,“明年筝儿十八,也该成亲了。”
陈氏小声嘀咕,“明年咱们要准备大郎的亲事,哪腾得出空来嫁女……”
小家子气!姜母面带不悦,沉声道,“你只管准备大郎的亲事,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陈氏见婆婆不高兴了,连忙往回找补,“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筝儿是我一手带大的闺女,我也想让她体体面面地出嫁。我就是想等忙完大郎的婚事,再忙她的。”
姜母垂眸,“大郎是长兄,他的亲事当然要排在筝儿前面。”
“就是这个理儿呢。”陈氏要的就是这句话,“筝儿的婚事定在十月、十一月、十二月都好。”
姜松到了北院后,雅正与闫氏返回西院,听到书房里传出姜家四姐妹的说笑声。妯娌俩相视一笑,走入书房,“什么事这么高兴?”
姜慕锦立刻喊道,“二伯母,娘,你们快来看廖伯母给二姐姐的镯子!”
“什么镯子,筝儿给三婶瞧瞧?”闫氏乐呵呵地走上前。
姜慕筝小脸通红,把手伸到二婶和三婶面前。
看到她们方才议论的,上好翡翠玉镯已套在姜慕筝的手腕上,雅正与闫氏便知廖母对姜慕筝也是极为满意的,她们也替姜慕筝高兴。
闫氏道,“嫁过去后婆媳关系好不好,俩人一照面就能看出来。廖家嫂子一看就与咱们筝儿投缘,筝儿嫁嫁过去后准受不了罪。”
听三婶这话,祖母是应下这门亲事了,姜慕燕含笑看向二姐。
姜慕锦拍着手道,“三姐姐刚才也这么说呢。”
闫氏抬手拍了闺女的脑门一巴掌,佯怒道,“多大了还这么炸炸呼呼的!得多眼瞎的婆家,才能相中你这样的儿媳妇!”
这回轮到姜留拍手笑了,雅正搂住跳脚的姜慕锦,笑道,“咱们锦儿生性活泼,谁见了她都会跟着开心,这样讨人喜欢的好姑娘怎么会愁嫁?等媒人纷纷登门,弟妹别挑花眼才好。”
“二伯母最好了!”姜慕锦躲在雅正怀里,冲着娘亲做鬼脸。
“反了你了!”闫氏作势要打闺女,姜家三姐妹笑做一团。
姜留发现二姐姐的笑声比以前大了些,人也显得比之前开朗了。
这是因为终身大事有了着落,二姐姐心里踏实了吧,姜留又把目光转到就算笑也拿捏着尺度的姐姐。下一个要议亲的就是姐姐了,自己得擦亮眼,帮她挑一门好亲事。
入夜后,姜二爷带着一身酒气回房,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盯着帐幔上的水鸭子发呆。
雅正把儿子哄睡后交给奶娘,拢衣到丈夫身边,轻声道,“二爷吃了醒酒汤再睡吧?”
“我没吃多少酒。”姜二爷拉着妻子的手,让她躺在自己身边,才继续道,“黄隶相中咱们燕儿了。”
姜慕燕和姜留救下了黄剑云的命,黄家人对姜家感激不已。今日黄隶和他三弟黄雍带着厚礼登门为姜老夫人贺寿,姜二爷跟他们哥俩从中午喝到晚上,听他们夸了燕儿不下五回。越听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儿。
雅正明白丈夫的顾虑,“若黄家没有尚公主,这倒是一门好亲事。”
姜二爷应了一声,“黄家没明着提,我就当没听明白,黄隶是个通透的人,他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雅正的脸贴在丈夫的肩膀上,望着他俊美的侧颜,宽他的心,“上次是秦家子,这次是黄家嫡长子,惦记夫君女儿的都是康安一等一的人家呢。”
姜二爷紧抿的唇角微微翘起,“想娶爷的女儿,可没那么容易。”
第651章 教姐
姜家小姐妹的闺房内,姜留正在跟姐姐说王幽影的事,然后道,“姐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姐姐依礼待她,她却趁机破坏大哥和锦仪姐姐的婚事,其心可诛。这样的表亲,咱们实在没必要再跟她来往。”
“是外婆跟我提了多次,让我莫忘记给张家下请帖,王幽影这样做,真真是寒了外婆的心。”姜慕燕尖尖的下巴压在膝盖上,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在她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她寒不寒外祖母的心,姜留管不着,但外祖母这么做却寒了姐姐的心!姜留把小脚丫往前伸,挨着姐姐细弱的脚趾头,话说得很重,“王幽影是什么性子,外婆能不知道?她既为王幽影求情,让姐姐给她下请帖,就该提前敲打王幽影不要在咱们家闹事。王幽影来了后还是这副做派,明显是外婆敲打得不够或者根本没敲打。归根结底,就是外婆没有重视姐姐,王幽影又仗着姐姐孝顺外婆,才会有恃无恐。姐姐自己算,这样的亏你吃过多少回了?如果锦仪姐姐心眼小,被王幽影说得哭哭啼啼闹着要退亲,咱们家会乱成什么样子?”
“幸亏留儿机警,让人盯着王幽影,才没闹出大乱子。”姜慕燕万分庆幸,又觉得心如刀割,“留儿,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其实心里都明白,但看到外婆的一头白发,听着她低声下气求我,我就……我就……受不了……我怕,怕我不同意外婆就……就……我好没用……”
姜慕燕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滴从阴影里滑下来,落在膝盖上。
看姐姐这样,姜留心疼了,她忍着没去给姐姐擦眼泪,继续道,“姐姐不是没用,姐姐是孝顺,是敬老,可外婆却浪费了姐姐这份孝心。但姐姐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有姜家一大家子人呢。让一家人为王家、为外婆、为王幽影的过错受牵连,姐姐心里就过意得去?”
姜慕燕立刻摇头,“留儿,在我心里,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姐姐对自己,确实没得说。姜留将热乎乎的小脚丫暖着姐姐冰凉瘦瘦的脚丫,认真道,“外婆那边,姐姐以后想怎么孝就怎么孝,顺就不必了。还有,王幽影这个亲戚,以后我不认,姐姐也不许认。”
“其实我早就不认这门亲戚了,她弄坏了娘的嫁衣。”姜慕燕拿被子盖住自己和妹妹,抱住她暖暖的小身子,小声道,“我就是看着元雪很可怜……”
张元雪是王幽影的女儿,张绪璞的长女,现在九个月,可比八个月的六郎小一号,瘦弱胆小,看着确实挺可怜的。姜留还没说什么,便听姐姐又继续道,“我都知道,元雪有父母、祖父母,她怎样轮不到我来管。就是……我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不成,天下可怜人多了,我能管得了多少?这样优柔寡断当不了当家主母,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大周女子读书识字学的是《孝经》,自小被灌输的观念是要三从四德,是孝顺。姐姐读了那么多书,学的是逆来顺受,拼了命也要问心无愧、清清白白,被伤了也只会顾影自怜,不会解释更逞论打回去。娘亲没来得及教她这些就去世了,外婆和两位舅母为了自身的利益更不会教她,自己教了这些年,却板不过她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板不过来怎么办呢?那就继续板!一辈子板不过来怎么办呢?我照顾她一辈子!姜留雄心万丈,拍着姐姐的背继续板,“姐姐没有错,当家主母也不是要心狠手辣,但要明辨是非,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咱们一步步来,把顺字去掉,只孝敬外婆,能不能做到?”
“能。”
很好。姜留在姐姐湿乎乎的小脸上吧唧一口,“断了王幽影这门亲戚,不再理会她们母女,能不能做到?”
“能。”
很好!再吧唧一口,再加一道保险,“姐姐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否则我一生气,就不跟姐姐好了。”
姜慕燕慌了,立刻抱紧妹妹,“我绝不反悔!”
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分量,姜留是非常清楚的,她靠着姐姐瘦弱的小肩膀,继续道,“姐姐以后遇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想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怎么办。”
“好。”姜慕燕应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留儿,就算以后长大嫁人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姜留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这个好办,咱们现在住同屋,嫁人后不能住同屋,却能住同巷,天天在一块。”
同巷?躲在被子里的姜慕燕睁开红红的眼睛,在头脑中筛了一遍柿丰巷中尚未婚配的少年郎们,结果没一个能过筛的,她抿了抿唇,“就算不能住同巷,住同坊、同城也是好的。”
姜留答得十分豪气,“能住同巷,姐姐成亲后搬到哪儿去,我就在那边置产,咱有钱。”
“嗯。”想到她和妹妹丰厚的嫁妆,姜慕燕的底气也来了。解决了自己的事,姜慕燕又开始关心二姐姐的嫁妆,“留儿打算把哪家胭脂铺给二姐做嫁妆?”
姜家一共有四家花想容胭脂铺,开铺子时就说好了,她们姐妹出嫁时一个一个,但还真没订下哪个归谁。姜留问姐姐,“姐觉得该给二姐哪个?”
姜慕燕低声道,“哪个都好,我是怕伯母哪个都不肯给二姐。”
姜留回道,“这事儿她说了不算,铺子是我做主开的,也是咱们几个在打理,如果她敢拦着,咱们就闹到祖母面前去,看谁有理。”
姜慕燕还是不放心,“若伯母想把铺子补给大姐呢?”
如果伯母要补给大姐,祖母确实可能会动心,但是,“还有伯父呢,伯父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姜慕燕应了一声,继续道,“大姐出嫁时,咱们家境况不算好,伯母也没什么嫁妆贴给大姐,办嫁妆的一千两都是从府里帐上拿的。现在府里日子好了,但二姐姐的嫁妆,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两。就是不知道花想容算不算在一千两里,留儿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这个姜留真没考虑过……
“睡吧。”姜慕燕轻轻拍着妹妹,认真考虑一千两再刨除花想容折价的几百两,还能办出什么样的嫁妆。越想,她越替二姐发愁,随又想到她和妹妹库房里的嫁妆。
如果二姐姐出嫁时嫁妆太难看,她可以把自己和妹妹嫁妆里那对钧窑天晴色梅瓶先借给她充门面,等自己成亲时再要回来带到夫家去,然后等妹妹成亲时再给妹妹送过去。
那对梅花瓶现在值三百多两呢,充门面足够用了。姜慕燕轻轻打了个哈欠,踏实地闭上了眼睛。
第652章 陪嫁
廖家动作很快,媒人第二天便敲开了姜家的大门,替廖家向姜慕筝提亲。双方互换庚帖,请媒人到寺中合八字。
合八字,是依据男女出生的年月日时和属相占卜两人是否相克。在大姐姐成亲之前,姜留还担心若大姐姐和准姐夫的八字相克该怎么办,费了半天劲说好的亲事就算完了?
当时,她被姐姐们笑了一顿。经过姐姐解释,姜留才明白两家开始议亲前,就已经找人提前合过八字,若八字不合,便不可能走到议亲这一步。
所以,姜慕筝和廖传睿的八字问卜结果,自然是男女不相克的吉卦,接下来男女双方便要起定帖,择吉日过帖了。
男方起定帖,只要说明白祖上三代是否青白、是否有做官的,议亲的人是这家哪个,父母是否在堂等就成,女方的定帖除了上述内容,还要添上嫁妆有多少。
嫁妆中必须具备的房奁、首饰、金银、珠翠,宝器,帐幔等这些按照出嫁规制列出数目便可,随嫁的田土、屋业、山园才是重头戏。
姜慕筝是庶女,嫡母陈氏自不会费心割肉为她添妆,雅正和闫氏便提着拟了一半的定帖去北院,请婆婆做主。
“娘,廖家已经应下要在康安城中置办一处两进的宅院,其他屋子咱们不必管,但新房里的家具摆设咱们得置办齐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闫氏率先开口。
姜慕筝是姜家庶女,闫氏的丈夫是庶子,将来姜慕锦出嫁,嫁妆自是不能跟家中三位正经八百的嫡女相比。闫氏为了女儿打算,自是希望姜慕筝的嫁妆能多些,因为姜慕筝的嫁妆多,将来她闺女的嫁妆才能更多。
姜老夫人点头,“床、柜、桌、椅、屏风等这些必不可少。”
“是。”闫氏提笔写下来,又抬眼看二嫂。接下来便是重头戏,她分量不够,得二嫂说才合适。
雅正便道,“娘,除了家中摆置,您看还要给筝儿添些什么做随嫁?”
大孙女出嫁时,随嫁了一房下人,五个丫鬟、三个武婢。二孙女是庶女,不能越过大孙女,但姜老夫人考虑着廖传睿的师承和张文江的面子,太少也说不过去,便道,“陪嫁一房下人、四个丫鬟吧。”
“是。”大侄女八个丫鬟,二侄女四个,那自己的闺女就能陪嫁六个。还不错,闫氏翘起嘴角开心记下。
雅正继续提起重头戏,“您看田土和屋业?”
姜老夫人道,“这个你大哥已经定了,在康安城外给筝儿买二十亩良田,再添一家胭脂铺。良田慢慢踅摸,胭脂铺是现成的,无需再置办。买田的钱,自六百两嫁妆银子里出。”
不是一千两么?闫氏顿笔,不敢抬头。雅正含笑道,“既是大哥订下的,那我和弟妹就照着大哥的意思办。”
平白少了四百两银子!闫氏心头滴血,默默记下。
姜老夫人扫了三儿媳一眼,缓缓道,“嫡庶有别,若依着我,五百两也是不少的。”
婆婆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闫氏伸手偷偷掐了掐大腿,抬头笑着应道,“母亲说得是。五百两再加上一家胭脂铺,确实不算少了。”
姜老夫人满意点头,“一家花想容怎么也值三四百两,至于陪嫁哪家胭脂铺,便由留儿定吧。”
让留儿定?闫氏愣了。
身为姜留的母亲,雅正不免要说句场面话,“娘,留儿才多大,还是您来定吧。”
姜老夫人却已拿定了主意,“不管她几岁,这几家铺子也是她开起来的。”
“就算开铺子是留儿的主意,用的也是府里的银子,铺子的管事也是咱们府里出去的。”陈氏得到消息,小声跟丈夫抱怨,“铺子生意好,功劳怎能全归在留儿身上呢?”
坐在桌边翻书考据上古钟鼎上文字的姜松回道,“是呢,容儿在绍兴也开了一家胭脂铺,夫人可知生意如何?”
陈氏又小声嘟囔,“绍兴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跟康安比。”
姜松的眼睛依旧在书本上,“康安城中脂粉铺有数百家,每日都有店铺赔银子关门。咱们的胭脂铺能赚银子,留儿和锦儿功不可没,夫人不可嫉贤妒能。”
她怎么就嫉贤妒能了?陈氏挪到丈夫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老爷冤枉妾身,你明知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姜松抬眸看到妻子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夫人是怕四家铺子都陪送出去,你没脂粉用?这个好说,咱们再出些银子再开一家脂粉铺便是。”
啊?陈氏有些发傻,不是,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姜松又道,“若夫人得空,这家新铺子便由夫人管着吧。”
她哪有这个工夫和这个本事,陈氏连忙道,“老爷,还是让留儿管着吧,留儿这丫头心眼多,会来事儿,肯定能管好。”
姜松赞道,“既然夫人觉得留儿合适,那便交给留儿吧。方才是为夫误会夫人了,夫人知人善任,是为夫的贤内助。”
被丈夫一夸,陈氏晕乎乎的脑袋轻轻挨在丈夫胳膊上,笑得开心极了。姜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继续专心钻研学问。
任府东院书房内,姜留和姐姐面面相觑。
妹妹陆陆续续开起来四家花想容:西市两家,东市一家,南市一家。若论生意,南市那家开得最晚,店铺也最小。姜慕燕权衡再三,发现无论哪出哪一处,都不合适,便道,“不如让二姐自己挑?”
姜留回道,“这样做,二姐姐肯定会挑南市那家。”
以二姐的性子确实会这样选,二姐的嫁妆本就是她们四姐妹中最薄的……但若把生意最好的给了二姐,不只姜慕燕不同意,三婶怕是也会不满。
姜留先不说自己的打算,想听姐姐会怎么做,谁知这时却来了搅局的。
姜二爷溜达进来,问道,“留儿想给哪间?”
姜留回道,“哪间都可以,爹爹觉得呢?”
姜二爷随口道,“既然如此,你们四个抓阄不就好了?”
姜留……
姜慕燕……
第653章 拼红了眼
抓阄……
姜慕燕微微蹙起柳叶眉,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姜留却点了点用手托着的小下巴,软糯糯地回道,“也不是不行。”
看她这小模样,在外忙碌一天的姜二爷疲累一扫而光,顿觉浑身舒畅,他用扇子敲了敲小闺女的脑袋,问道,“你哥呢?”
菊花都谢了,您老还玩扇子!姜留心里嘟囔,嘴里回道,“哥哥在练枪。”
“他这一阵练枪倒是上瘾了。”扇子在手心转了个圈,姜二爷转身去前院找儿子。
姜慕燕认真问妹妹,“真要抓阄?”
“姐姐觉得呢?”姜留反问姐姐,依旧是想听她的意见。
姜慕燕回道,“这四家花想容是妹妹辛辛苦苦开起来的,最赚钱的铺子当然要留给你。我和二姐、五妹可以抓阄。”
姜留听得心里暖呼呼的,“姐姐你也跟着出谋划策、管着铺子里的伙计、核对账册,五姐姐也有跟着前后跑。”
“那不一样,主事的人是你,我们两个做的事谁都能做。你若觉得不好张嘴,我跟二姐和五妹说。”在嫁妆这件事上,姜慕燕绝不肯让妹妹吃一点亏。
姜留抱了抱自己的姐姐,然后道,“咱们把二姐姐和五姐姐叫过来,商量一下吧,我已有了主意,且看她们怎么选。”
待姜慕筝和姜慕锦来了后,四姐妹围坐在桌边,姜慕筝一听六妹提起铺子的事,便抢先道,“留儿,我想选南市那家铺子。我不懂怎么打理铺子,一直是你和三妹、五妹忙里忙外,我拿着你们辛苦开起来的铺子当嫁妆已是万分心虚了。若是没有这家花想容铺子,我的陪嫁许就是一家百余两的小铺,是姐姐沾了你们的光,才能体体面面地得一家这么好的铺子随嫁。”
除了这些原因,便是因为她是家里的庶女,本就该拿最差的。不说,是怕说出来让妹妹们心里不舒服。
快嘴快舌的姜慕锦道,“二姐姐说得对,我们俩都是沾你的光,六妹妹拿主意吧,你怎么说怎么算。我娘说,我这一年多跟你这你学来的本事,多少银子都买不来。”
听她们这么说,姜慕燕心里踏实多了。
“那,南市的铺子便给二姐姐吧。”姜留笑容里带着得意,“南市那家铺子小,东西也比东西两市的少,但每月的流水却不少,咱们南市的铺子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数,所以店面不用太大,店内摆设也不用太精致。如果能做好,回头客会越来越多,待二姐姐出嫁时,多了妹妹不敢保证,但一个月赚五六十两总是能的。”
“这么多?”三个姐姐都不敢置信地望着姜留,姜慕燕每个月都会查账,西市现在最好的铺子,也不过这个数。
姜留强调道,“我是说‘做得好’了,管不好许就只有一二十两。”
一二十两已足够她吃穿花用了,姜慕筝与姜留商量道,“六妹妹,我可否跟着你学打理铺子?”
“当然可以。”姜留应得十分痛快。廖家是商贾出身,二姐姐学会了这些,以后到了廖家与婆婆相处会更有共同语言,也能帮着打理家里的田产和生意。
订下了大事,姜慕锦的小嘴儿又开始不饶人了,嬉皮笑脸道,“二姐姐肯定想着学会了管铺子,去了夫家就能做姐夫的贤内助了。”
姜慕筝确实有这个心思,她羞得满脸通红,咳嗽一声说起旁的,“算着日子,绍兴的信应该到了,也不知道大姐生的是男是女。”
大姐是头胎,是男是女都好,绍兴的信迟迟不到,许是她们的大姐夫秋闱未中。姐妹几个对对眼神儿,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姜慕燕轻声道,“此事长辈们不说,咱们不要去问。”
姜慕锦小声道,“大姐夫三年后也才二十三,不算大。”
这不是年纪大不大的问题,是伯母陈氏天天夸海口,说她女婿如何用功如何聪明,一定能考中。现在大郎哥中举了,二姐夫也中举了,若大姐夫不中,等他再来岳父家时,就有些尴尬了。
得知小闺女把南市的胭脂铺给二姐做嫁妆,雅正觉得很是妥当,闫氏也极为开心,细帖拟好后交媒人送到男方家,紧接着便是下定礼、送聘,一直忙活到九月底,廖传睿和姜慕筝的亲事算是真正订了下来,只待明年十月二十六迎娶了。
而此时,绍兴李家的喜讯:姜慕容产下一女,母女平安。喜讯中并未提及李正秋中举之事,那便是没中。陈氏失落之余,带着给女儿准备的三大车东西,与长子一起南下,回娘家、看女儿。
嫡母走后,姜慕筝便借机请求父亲,让她去八里庄向姨娘报喜。姜慕筝的姨娘去年春被姜老夫人打发去田庄,至今已有一年半了。因八里庄离康安百余里,所以自去年一别,姜慕筝还从未见过生母。姜松也没拦着,派管事和护院护送庶子庶女去八里庄,好热闹的姜慕锦也央着同去。
姜留也想去的,但最近康安局势动荡,她忙得脱不开身。
京兆府派去肃州酒泉的差官回京后,证实了被郎超坑杀的几十条性命均是来自酒泉县外盘山村,并非郎超声称的契丹探子后,郎超的罪证被坐实,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犯失察、御下不严等十多项罪责,至于冯现安该如何治罪,朝中争论不休。
御史大夫荆吉良帅众御史与秦天野一党在朝堂之上舌战几十回合,终于在景和帝和太傅尹骞的支持下站了上风,景和帝断定冯现安曾立下的战功不可抵过,剥去官职,家产充公,贬为庶民。
与冯现安一同被治罪的,还有右羽林卫中属于冯现安嫡系的十余名副将。这些人或被贬或被杀,其家产充公,奴仆被发卖。牙行内多了许多待卖的奴仆,坊市内增了几十上百家待转手的商铺。
姜留忙的便是置产、买铺子。她不只给自己买,还要给哥哥买。买铺子容易,但想买地段好的旺铺,就要与人明争暗斗,姜留每日早出晚归,拼红了眼。
第654章 好事近
康安城的店铺集中在东西南三市,三市规模是已经圈定,铺子的数量也是既定的,而且三市的铺子中有将近半数属于朝堂,只租不卖。剩下的半数铺子便归私人所有,可以买卖,而这部分可以买卖的铺子是极为抢手的资源,特别是旺铺,可谓有钱都没地方买。现在因有人获罪、朝堂动荡不安而有人出手店铺,怎能不让姜留动心。
这样的铺子,买到就是赚!
十岁的小姜留,还无法单独外出谈生意,她拉了三叔和姜明一起出门,四处打探消息后,抢在竞争对手出手之前拿下店铺。
最终姜槐和姜留拉上能刷脸的姜二爷,才为姜家抢下了一间位置不错的杂货铺,为姜留和姜慕燕买下了一家米粮铺、一家香料铺。这几家铺子中,地段最好的便是杂货铺,用去了姜家一千八百两银子。姜槐还在城外以不算高的价钱买了二十亩良田,待明年姜慕筝出嫁时,这便是她的陪嫁。
至于为何买米粮铺和香料铺,姜留自有见解。她天真地对哥哥、姐姐解释道,“因为咱们手里有好几个田庄,有了米粮铺就可以把田庄里的粮食以更高的价钱卖出去。”
她打的是这个名头,实则是想探一探粮行的深浅,看能否切入这个行当赚大钱。若能成自是最好的,若是不成那便把铺子倒手卖出去,总不至于赔银子。
姜慕燕笑道,“有了田庄和米粮铺,咱们是不是要买个磨房?”
“姐姐猜对了!”姜留一拍小胖手,“不过磨房不是买,而是扩建。咱们庄子上的小磨房扩建之后就够用。我已派鸦叔去寻工匠了,今年咱们田庄未卖出去的粮食尽可在磨房里加工,然后摆在咱们的米粮铺卖。”
姜慕燕也觉得这样很是不错,点头还是算自己和妹妹现在有多少铺子,值多少钱。越算,她的嘴角翘得越高。
姜留又跟江凌商量道,“哥,咱库房里成箱的金银珠宝,放着也不能声小珠子,不如拿去置产,你觉得怎么样?”
姜慕燕一听,立刻抬起单凤眸望着江凌。
江凌库房里的金银大多是年初姨母从瀛州给他带过来的,放在库房内已有数月。若是妹妹不提,江凌都想不起这事,现在妹妹提了,自是由妹妹做主,“府里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都在你手上,你喜欢买什么便买什么。”
姜慕燕对江凌的回答非常满意,又低下头开始算自己和妹妹的嫁妆。姜留则开始给哥哥分析他该买什么样的铺子合适,“哥哥现在有一个逢春药铺,接下来你想置办什么类型的铺子?”
江凌对此并无意见,“妹妹觉得呢?”
姜留引导哥哥思考置业的问题,“我和姐姐的铺子,除了药材铺外,最多的就是脂粉铺。这次买下香料铺,也是因为它是生产脂粉的原料,买进香料铺后可以制出质量更好的脂粉。哥哥要不要也照着一个行当置办?你喜欢哪个行当?”
江凌想了想,便道,“买一个马场吧,冯现安的马场可脱手了?”
正在算数的姜慕燕抬起头,姜留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道,“冯现安的马场占地不小,价钱也不便宜,我还没听说谁买下,明日我就去问问。”
“让裘叔去吧,城外风凉,别吹着妹妹。”江凌说罢,又继续道,“除了马场,再在城外驿道旁开一家客栈,妹妹觉得怎么样?”
“哥为何想要马场和客栈?”姜留好奇问道。
江凌解释道,“父亲想要马场用来照料得胜,我想用客栈收集消息,若置办完了后银两还有剩余,便买田庄吧,种出的麦稻可用咱们的磨房磨成面,然后放在米粮铺里卖掉。”
马场赚不赚钱姜留不知道,但田庄和客栈应该不会赔钱,姜留点头,“好,就这么办。”
第二日,姜留便与裘叔一起出门,一查之下便知冯现安的马场还未脱手。古语有云: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因为一场疫病或一次巨大的价格波动,再多的牲畜也会成空。况且,经营马场比养牛羊更困难,因为马场需要养马的能手、需要良种马匹、大量牧草,所以这是个砸钱的行当。
姜留犹豫再三,还是帮哥哥把冯现安的马场买了下来,然后又用剩余的钱置办了三个田庄。
未考虑客栈的原因是,原来裘叔手里已经有打探消息的客栈了!
姜二爷得知儿子买下了冯现安的马场后,立刻将自己心爱的得胜送了进去,吩咐马场的人小心照看着;姜慕燕按着妹妹告诉她的钱数算出江凌已有数千贯家业,嘴也合不上了。
姜留见姐姐这样,便顺着她的心思猜测道,“姐姐莫不是想着哥哥有了这些家业,以后说亲就更容易了吧?”
姜慕燕可不是替江凌高兴,而是为妹妹高兴,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抱着妹妹问道,“留儿累不累?”
“不累。”比起作诗、做女红、弹琴、读书,姜留更喜欢出去跑,这让她觉得充实,更有成就感。说起出去跑,姜留忽然想起一件事,“姐,我今日发现二舅陪着一位妇人去升道坊的观音庙了,两人有说有笑的。”
妇人?姜慕燕收了笑,“多大年纪?”
姜留描述道,“看模样在三十上下,长得挺好看,瞧这一身书卷气……”
还不待妹妹说完,姜慕燕便问,“她左眉梢是否有一颗荞麦粒大的黑痣?”
姜留立刻点头,“有!”
姜慕燕叹息道,“那是春风巷柳家的二姑娘,看来二舅的好事近了。”
“柳二姑娘又是谁?”姜留纳闷,啥时候钻出这么一个人物,她怎一定风声都没听到。
这件事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姜慕燕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用被子把自己和妹妹蒙住,才在妹妹耳边低声道,“她……算是二舅的红粉知己。我听外婆跟大舅母念叨过,在二舅娶孟氏之前,曾相中春风巷柳家的二姑娘。二舅娶了孟氏后,柳二姑娘也嫁了人,四年前柳二姑娘丈夫死了,她被赶出夫家,又搬回春风巷。大舅母说,她曾看到……二舅与柳二姑娘……私会。”
第655章 孟庭晚现身
竟还有这样的事儿,姜留小声问,“外婆会同意吗?”
姜慕燕推测道,“外婆原本是不赞同的,今年外婆一直在托人为舅舅说媒,提的都是读书人家未曾婚配的姑娘,但都没说成。不过现在二舅既然带着柳二姑娘出门,那外婆应是点头了。”
王家因为大舅败坏了名声,孟家出事后二舅休妻自保,还丢了青衿书院的差事,如今他有两嫡女一庶子,且已三十有六。读书人家未曾婚配的好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姜留又问,“这柳二姑娘在夫家没有孩子么,为何她丈夫死了就被夫家赶出来了?”
“她嫁的是外地,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晓,被赶出来也是我听大舅母提起的。”姜慕燕回道,“她……”
姐姐吞吞吐吐的,立刻便把姜留的好奇心勾了出来,“她怎么了?”
“她……是邑江侯世子夫人的同族堂姐。”
……
……
……
她当时见着被二舅从马车上扶下来的夫人,就觉得看着有点眼熟。现在听姐姐这么一说,姜留才反映过了,那妇人的神情、气质可不是跟柳如烟如出一辙——透着一股纯正的白莲花气息么!
姜留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道,“咱们离她远点,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我知道。”姜慕燕又低声道,“王幽影曾说过,孟氏也知道柳二姑娘与二舅的事,还曾暗地派人破坏过柳二姑娘的名声。”
一个死了丈夫回娘家住的女人,与自己的丈夫藕断丝连,是个女人就受不了,姜留叹了口气,怎么跟王家沾了边儿,就没一件事儿让她觉得顺心呢。
过了没几日,王二舅续弦的请帖就送到了姜府。姜慕燕拿着帖子半晌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吩咐齐嫂道,“派人送四样贺礼过去,就说我与六姑娘实在脱不开身,便不去道贺了,请二舅恕罪。”
姜老夫人听说之后冷嗤一声,“王家是陷在泥堆里不想往外拔了。”
闫氏的娘家在修行坊,与柳家离得不远,对这位要给王问樵填房的柳家妇人还算了解,她看了一眼在窗边软塌上与六郎玩的正欢的儿子,低声与婆婆道,“这妇人名叫柳青雨,模样不差,当年登门求亲的人很多,最后她嫁了应天府的一个富商,对方给的聘礼之丰厚,被修行坊的街坊们念叨了好几年。她出嫁后每次回娘家都穿金戴银,排场极大。她丈夫死后一年便被赶了回来,回来时只有四辆拉嫁妆的马车。”
姜老夫人问道,“她无儿无女?”
闫氏答道,“有一个女儿,但没跟着回来。”
姜老夫人点头,“能生养就好。”
王问樵尚无嫡子,续弦再娶当以传宗接代为首要大事。
闫氏又压低声音道,“娘,柳青雨到年就三十五了。”
三十五?姜老夫人诧异地挑挑眉,忽然很想去看看亲家母此时的脸色。
儿子要娶一个三十四岁名声还不好的寡妇入门,王老夫人不只脸色难看,她浑身都不舒坦,又病倒了。
姜留在外跑了一天回到府中,见姐姐正在挑选送给外婆的药材,便道,“让齐嫂去一趟吧,姐姐明日随我去哥哥新买的田庄转转。那庄子离着姜家庄不远,原是右羽林卫营中一个副将家的,庄中有一处水碓房,咱们带着米粮铺的管事去看看水碓房捣出来的米直梁怎么样。”
姜慕燕还未见过水碓房长什么样子,立刻应了。
江凌听说妹妹要去田庄,立刻决定第二日逃学跟着妹妹一起去。听到凌哥要逃学出去玩,姜三郎立刻跑到二叔面前告状。
姜二爷听了后却不觉得有什么,“你也想去?”
姜三郎立刻点头,笑嘻嘻地道,“二叔,现在正是猎兔子的好时候。”
田里的庄稼收完了,天还不算太冷,确实是兔子的好时候。姜二爷也想去,可现在张大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天天拉着他东奔西跑,就连去京畿诸县体察民情都要带上他,这让姜二爷很是郁闷。他一郁闷,就看着面前挤眉弄眼的侄儿不顺眼了,“你去找你爹,你爹让你去,你就去。”
姜三郎的脸立刻垮了,不过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找上了父亲。
姜松沉着脸道,“安生在书院读书,哪都不准去。”
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凌哥能去,为何孩儿就不能去?”
“你书读得有凌儿好?”姜松反问。
那自是没有。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青衿书院内没有人比江凌更厉害,姜三郎还是想挣扎一下,“爹,现在世道这么乱,凌哥一个人保护三妹和六妹,怕是护不周全,儿跟着去还能稳妥一些,您说对吧?”
姜松抬眸看着个头又蹿了一截的儿子,问道,“你的工夫比留儿好?若真有事,是你保护妹妹,还是让妹妹保护你?”
父亲这话一出口,姜三郎彻底垮了,他现在已经打不过胖六了……
姜松见儿子垂头丧气,便又鼓励他道,“你这一阵安心读书,若年底帖经和墨义全对,为父便跟你凌哥商量,让你上前马场帮忙。”
姜三郎小心翼翼地伸出三个手指头,“爹,全对儿真做不到,错三道以内可行?”
姜松点头,“然。”
“多谢爹!”姜三郎一跳多高,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江凌与姜慕燕、姜留一同出发,赶往城西新买的田庄——西小庄。
路上,姜留兴致勃勃地跟姐姐闲聊,“西小庄东面有个村子,叫野猪河村。姐姐知道这个村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竟还有村庄叫这个名字?姜慕燕猜测道,“村内有野猪河?”
姜留拍手,“不错!据说这条河是被野猪拱出来的。这条河在西小庄内穿过,庄中的水碓房就建在河道边上。”
姜慕燕担心道,“若野猪很多,会不会下来糟蹋庄稼?”
姜留不担心这个,“不怕,野猪多就插木桩、挖壕沟拦着,或者让哥哥把大野猪都打死。”
骑马跟在车边的江凌道,“野猪皮厚,用箭射不死它,可以直接用刀,今日我猎一头回来,晚上咱们吃野猪肉。”
姜慕燕摇头,“还是罢了,野猪皮厚还有獠牙,万一把它伤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不会被伤到。”江凌认真道。
见姐姐和哥哥把天聊死了,姜留转移话题道,“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原先安家的田庄?”
江凌和姜慕燕同时转头,向路边的田庄望去。田庄内的庄家已收完,一眼望去尽是平坦的田地,让人观之心情愉悦。
姜慕燕的嘴角刚刚翘起,却忽然见远处有一人影在田庄中的院落敞开的大门内一闪而过,那是……孟庭晚!
第656章 最后一根稻草
孟庭晚不是被仁阳公主派人从秦家庄里劫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慕燕紧张地握紧握紧小拳头,小声唤道,“凌弟。”
江凌见三姐神情紧张,将身体倾向车窗低声问,“怎么了?”
姜留也转头看着姐姐,便见姐姐示意他俩再靠近些,“我方才在那处院门敞开的院子里,瞧见孟庭晚了。”
说罢,姜慕燕并未用手指,而是抬了抬尖尖的下巴,指向北方田庄远处的院落。
虽然江凌并未发现,但三姐说是孟庭晚,那便一定是。他没有转头,而是低声道,“你们不要往那边看,我派人去打听,不管他们在这儿干什么,都与咱们无关。”
姜慕燕应了一声,待马车过来安家庄才低声问,“安家庄后来转给谁了?”
安云昌一家被查抄后,家产尽数罚没,这处田庄自也是被卖了。姜留当时并未在意这个庄子,也不知是谁买下的,不过,“孟庭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处庄子已在仁阳公主的掌控之中。”
江凌点头,派人劫走孟庭晚的是仁阳公主,黄剑云出事那日,仁阳公主出城,不是奔着肃州运来的钱财去的,就是去审问孟庭晚,谁知她在城外筹谋,秦家却在城内差点就要了她儿子的命。
黄剑云受伤这几个月,仁阳公主一直蜷缩在黄家照顾儿子。黄剑云刚能下地行走,仁阳公主便按捺不住,又开始行动了?江凌的寒眸随着隐在云雾中连绵起伏的群山起伏,看来仁阳公主极为重视孟家或安家藏起来的东西。
把三姐和妹妹送入野猪河边的西小庄,派人严加保护后,江凌对姜留道,“你和三姐先在此处转转,我去山中猎头野猪,去去便回。”
姜留拉住哥哥的衣袖,“哥,此处离安家庄太近了,孟庭晚出现在这里,四周定有不少高手,咱还是小心为妙,野猪下次再猎吧?”
江凌含笑,“妹妹莫怕,他们伤了也不敢伤咱们。”
若仁阳公主现在敢对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下手,黄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与仁阳公主撇清关系。
江凌提弓箭,带着姜财和班大善进入山林,姜留也只得带着管事,与姐姐一起去看野猪河边的水碓房。
水碓房是利用水的动力加杠杆原理,催动装着圆石的臼柱,敲打臼里的稻米脱壳。现在虽已入冬,但野猪河的水流充沛,姜留看着被流水催动的三根臼柱有节奏地依次敲打着三个臼里的稻米,心情变得非常不错。
“这个好,省人省驴。”姜留评价道,“有没有能用水催动的碾子?”
万舂恭敬回道,“回姑娘,有水磨房,此处建造水磨房比在柳家庄建磨房要合适。”
万舂是姜留买来的米粮铺管事,此人以前是右羽林卫营中副将万贺年家中的仆从,万贺年家被抄后,万舂一家五口被绑到牙行发卖。姜留买下万家米粮铺后,便去牙行把万舂一家都买下了,依旧把万家米粮铺交给万舂打理。
姜留点头,“你两日内算出建造一个能供咱们米粮铺磨面碾米用的水磨坊和水碓房,大概须用多少银子、多少时日,写清楚报给我。”
万舂应下,回道,“姑娘,有一事小人得提前跟您讲一下:水磨坊和水碓房虽好,但水流变小和灌溉农田时,都不能磨面碾米。还有就是咱们在这儿建水磨房,野猪河村的村民怕会来闹事,咱们得提前预备着。”
西小庄在野猪河村的上游,他们喝的就是野猪河水。这里有个小小的水碓房分不了河里多少水,一旦建成水磨房,可能就会截断野猪河的水流,使得整条河先流经水磨房再到野猪河村,村民们肯定会来闹事。
姜留沉吟片刻,吩咐道,“建造水磨房的肯定不只咱们一家,你去打听清楚其他磨房是怎么跟周边村民商量的,一块报给我。”
“是。”万舂立刻应下,他的主子虽然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但却头脑清楚做事有条不紊,还不会责骂下属。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是万岁跟前的红人姜二爷的女儿,这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万舂心里极为踏实。
看完水碓房,姜慕燕跟妹妹在田庄里转悠着看农田、房舍。深入山林的江凌并未猎野猪,而是飞速翻山越岭到了安家庄旁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安家庄中的动静。
江凌虽未发现孟庭晚,却瞧见有几个人在安家庄内主宅庭院内挖坑。庭院内已被挖的乱七八糟,一看便知这些人在找可能埋藏在地下的东西。看明白了这一点,江凌先是翘起嘴角,随后又慢慢皱起眉头。
先是秦天野再是仁阳公主,他们想通过孟庭晚得到的,真是姜家祖父写给先帝的奏章和几本肃州的账册么?那点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看明白之后,江凌又将目光转向安家庄内外,看清楚仁阳公主府明卫、暗卫的排布情况后,想明白自己若攻进去该排几个人、从何处下手后,才撤回山谷中猎了一头百余斤的野猪,让班大善扛着返回田庄。
待回到府中,野猪交到厨房后,江凌便拉着妹妹到了府中的道堂内,翻出他们藏着的奏章和账册仔细看了一遍,并无新的发现,便向妹妹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仁阳公主让孟庭晚翻找东西,是因为孟庭晚是她从秦天野手里抢过来的。她觉得秦天野扣住孟庭晚,肯定是因为孟庭晚或孟家掌握着什么对秦天野极为不利的证物。就像哥哥说的,祖父这份奏章里并没有什么秘密,这些事情朝中大员和万岁可能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但是……”
姜留话锋一转,继续道,“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有证据,待到了关键时机,祖父被害前写下的这份奏章,可能就能成为压倒秦天野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可能,但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江凌仔细地,一点点地回忆往事。
第657章 反正不在咱们手里
遗漏了些什么?姜留的目光落在桌面的纹理上,一条条认真地想。话说,这张桌子的纹理真好看……
“你们在赌不动不说话?”姜二爷进来,见儿女挨着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便坐在他们对面问,“赌注是什么?算爹一份。”
他们这样子像在打赌?俩小家伙起身给姜二爷行礼,姜留非常认真地回道,“爹爹,女儿和哥哥在认真考虑事情。”
“考虑事情能盯着桌面两眼发直?”儿子像是在思考,闺女绝对是在走神儿,姜二爷径直问儿子,“遇到什么难事了?”
江凌便把他们去田庄偶遇孟庭晚的事说了一遍,“我们在猜测孟安两家藏着什么东西。”
姜二爷哦了一声,懒洋洋道,“这还想不明白?孟回舟脑袋落地之前终于硬气一回,当着成百上千人喊话,让为父向秦天野报杀父之仇。秦天野一定以为孟回舟留下能证明他是真凶的证据,才抓住孟庭晚严加审问、四处翻腾。乐阳从他手里夺过孟庭晚,继续翻腾。”
父亲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点子上。江凌径直问道,“父亲觉得孟回舟留下了什么证据,可能放在何处?”
姜二爷打了个哈欠,“不管是什么证据,反正不在咱们手里。秦天野和仁阳公主爱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都跟咱无关,走,咱吃肉去。”
姜留见爹爹又打了个哈欠,心疼道,“爹爹,这几日衙门很忙吗?”
“嗯,忙得为父连打个盹的工夫都没有。”姜二爷抱怨道,“我这几个月俸禄都没了,府尹大人还拉着我到处转悠,这般辛劳有什么用?”
江凌劝道,“府尹大人让您多做事,这样才能在年底时多给您发腊俸,补上这三个月的亏空。”
“为父宁愿把银子补给府尹大人,求他让我清闲些。”
江凌无语了,姜留回道,“为了一点银子就这么辛苦,值不当的。爹爹辛苦了,今晚多吃点肉补一补。”
“就是!”姜二爷拉住小闺女,美滋滋地道,“野猪比家猪肉紧实,红烧、酱烧都好吃,我已让厨房把猪蹄红烧了,明日让宝儿去打头鹿回来,明天晚上把你郭叔、柴四叔他们都叫过来,咱们烤肉吃。”
姜留拍着小手叫好,“蔬菜也准备些,抹上调料一块烤着吃。”
“还有蘑菇和炊饼也备一些。”姜二爷补充道。
姜留应下,“好,女儿明日准备在。鱼虾也要,还有鸡翅。只吃烤肉不过瘾,咱们再添俩锅子吧。”
江凌也来了兴致,“妹妹多备些,明日我把雄子和黄华雨他们也叫过来。”
他们这边商量烤肉、火锅,黄府东院内,仁阳公主却阴沉着脸,“什么没找到?”
窦嬷嬷劝道,“公主莫急,若是这么容易寻着,秦家早就找到了。”
仁阳冷哼了一声,沉吟道,“孟回舟若没把东西告诉孟庭晚,还可能告诉谁?”
窦嬷嬷摇头,“孟回舟父子都被杀了,孙辈中只有孟庭晚还算成气,除了他,孟家没有旁人了。”
公主舍人张和低声道,“公主,孟回舟秘密养在扶沟县通许镇的庶子虽被京兆府抓了,但据小人探听到的消息,那个庶子应还有两个儿子未被擒,只是不知秦家那边有没有派人去过扶沟县。”
仁阳公主抬起眼皮,“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张和立刻应下,然后又小声道,“今日没在安家庄找到东西,小人审问孟庭晚,他招供说……东西肯定在姜家。”
仁阳公主用拇指将手背上的珍珠粉揉开,“他怎么说的?”
张和如实道,“他说他祖父没给他留下任何话,还说若是他祖父留下了什么东西,一定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他认为再没有直接把东西放在姜家,更让人意想不到了。”
窦嬷嬷赶紧劝道,“孟庭晚恨死了姜家,他是想借刀杀人,公主莫上他的当。”
张和附和道,“小人也觉得不可能,姜枫胆小怕事,若他手里真有能指正秦相的物证,那不是被他毁了,就是已经交给了张文江。”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给张文江当狗,张文江胆小怕事唯利是图,空有一张皮囊的蠢物。”仁阳公主骂完,又吩咐道,“这两日寻机会,探一探姜枫、裘净还有……江凌。十日内,孟庭晚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杀了吧。”
第二天,姜留除了忙活整合、理顺新买的店铺、田庄,便是忙着准备晚上的烤肉、火锅。除了父亲和哥哥的,祖母院里的也要一并准备,晚上大伙一块热闹热闹。
冬日天短,待日落十分,爹爹的好朋友们到了前院时,哥哥的好友们也到了任府。姜白快步跑进来报事,“姑娘,黄大公子和康大公子跟凌少爷一起回来了。黄大公子想过来向您和三姑娘当面道谢,二爷让小人请您和三姑娘去前院一趟。”
姜留和姐姐到了前院,站在堂中的黄剑云抱拳深施一礼,郑重道,“三妹妹,六妹妹,西明寺外你们救了剑云一命,大恩不言谢。日后你们有用得到剑云的地方,刀山火海,剑云皱一皱眉头,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姜留跟着姐姐还礼,抬头冲着黄剑云扬起笑脸,“以后留儿比试拳脚输了,谁找黄大哥给留儿报仇时,黄大哥可不许推辞。”
“好!”脸颊瘦削的黄剑云开心笑了,一屋子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正儿八经的气氛被冲散了。康月良打趣道,“留儿打不过谁?”
姜留笑眯眯地道,“我没跟几个人比试过,现在还不知道。”
柴易安也笑道,“到时剑云先上,剑云若打不过,我再上。”
“剑云一定努力,不劳烦四舅您老人家。”黄剑云回道。
柴易安瞪眼,“你个臭小子说谁老了?”
“臭小子说的是他四舅。”曹玉宝跟着起哄,屋里越发热闹了。
姜留的目光落在站在旁边伺候的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身上,若是她没记错,这个丫鬟应该是伺候仁阳公主的宫女紫翠,她跟着黄剑云来的?
第658章 紫苏对姜白
姜白跟着凌少爷回任府后,不大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向姑娘报事:“凌少爷说,跟在黄大公子身边的哪个丫鬟乃是医女。”
他的话,屋里的众人都听到了,姜老夫人吩咐姜白道,“受伤体虚的人不能多吃肉,蘑菇、鸭血和各色蔬菜再些过去。”
姜白走后,姜慕锦推测道,“让医女跟着出门,应该是黄大哥还没完全康复。”
正在给儿子喂饭的闫氏感叹道,“一滴血三碗饭,黄剑云被砍十几多刀流了一地的血,再好医好药也得养半年一年的,才能缓过来。”
雅正给两个闺女夹了些煮好的肉片,问道,“宫里给黄家赐了不少补血的灵药,黄剑云的身体应能恢复得快一些,你们方才看他如何?”
姜慕燕回道,“黄大哥瘦了,脸色有些苍白,但说话、举止看不出异常。”
姜留也表明自己的观点,“经了这次事情,黄大哥好像长大了。”
以前黄剑云就是只猫,眼睛明亮,动作欢脱;现在看上去像只蛰伏的豹子,眼神沉稳,动作也不多,冷静而有力量。
任府后院内的饭桌上虽然坐的都是半大的孩子,还没有姜家前院热闹。爱说爱闹的黄剑云变得深沉了,本就不爱说话的黄华雨依旧沉默,江凌除了说让大家吃好喝好外也没什么话。康月良一个人唱了会儿独角戏后,郭南雄便挑了个大家都能说几句的话题,“凌哥,你的马场里现在有多少匹马了?”
江凌答道,“有十三匹。”
康月良立刻问道,“连你义父的得胜也算在内吗?”
江凌点头,“得胜的腿已经长好了。”
黄华雨问道,“得胜完全长好了?明日散学了,我能否去你的马场看看?”
“我也去!”康月良立刻道,折了马腿还能活下来的马可不多见。
“得胜通人性,值得救,我也去看看。”黄剑云的话音刚落,侍立在旁边的紫苏走到他身边,还不等紫苏说话,黄剑云脸一沉低声道,“少废话,出去站着。”
“是。”苏退到屋外,与守在门边的姜白道,“劳烦这位小哥,府中可有能熬药的去处?我家少爷该用药了。”
熬药?姜白眼睛都不带眨的,笑着问道,“姐姐需要用些什么?”
紫苏声音温和有礼,“府外的马车上包好的药,还有煮药的砂锅和木柴,劳烦你准备一个煮药的陶炉或泥炉便好。”
药、药罐和木柴都带着,咋就不带火炉?姜白心里嘀咕,给班大善使了个眼色,“班大哥,劳烦你去东外院取陶炉,我跟这位姐姐去前院取砂锅和木柴。”
东外院里住的是裘叔,姜白这是让他去跟裘叔说一声,班大善的点头,又问道,“火炉放在何处?”
姜白问道,“姐姐想在哪煮药?”
紫苏道,“无油烟之处便可。”
“那就在这院里的烧水的小厨房煮吧,姑娘这边请。”姜白请了紫苏出院,陪着她去取药。
姜白在前提着灯笼,跟在后边的紫苏看似规矩,却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四处打量,待从府外的马车上取了东西又返回任府时,她自己抱着药罐和药包,木柴由姜白抱着。待返回内院的小厨房后,班大善已经将火炉搬了过来,屋内也点起了灯。
就在姜白和班大善以为紫苏要开始熬药了时,她又有事儿了:“请问水井在何处?熬此药需要用刚打上来的井水。”
班大善不待姜白吩咐,便道,“姑娘稍待,我这就去取。”
待班大善出去后,紫苏与姜白闲聊道,“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姜白依旧笑嘻嘻的,“小弟姜白,姐姐是?”
“我叫紫苏。”紫苏温和道,“姜白弟弟,其实咱们昨日便见过了。我昨日出城采药时,瞧见你随着江凌小将军出城奔西去了,你们是出城游玩么?”
姜白惊讶道,“我怎没瞧见姐姐呢。”
紫苏嘴唇笑,“我站在人堆里,你自是瞧不见了。”
姜白认真道,“姐姐长得这般漂亮又气质出众,就是站在几百人里我也能一眼瞧见的。”
紫苏昨日根本没有出城,这么说不过是想引出江凌昨日出城的事罢了,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知趣,咬住这件事不放,她抬袖捂嘴,轻笑道,“弟弟这般会说话,难怪能讨小将军和六姑娘喜欢。”
姜白却盯着紫苏,万分认真地讲道,“姐姐,我说的是真话。”
有完没完了?!紫苏干脆直接扯入正题,“弟弟昨日随着小将军出城做什么?”
“就是出去转转,也没做什么。”姜白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紫苏,“姐姐不只会熬药,还会采药?这些药都是姐姐采的吗?”
哪来得这么多废话!紫苏心里烦躁,耐着性子道,“这些药不是我采的,我出城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挖到新鲜的天冬和狗脊,姜白弟弟,你们去哪里转了?”
姜白随口回道,“就是西城那边啊。姐姐,天冬我知道,狗脊是什么,长什么样,怎会起这么个名字?”
“喀吧”
眼见紫苏手里的木柴被握断了,姜白睁大眼睛惊叹道,“紫苏姐姐好有劲儿,是经常挖药材练出来的吗?”
“这木柴质软,很容易断的。”紫苏面上含笑,心里则已经骂翻了,见班大善踢着水走了进来,她立刻决定把眼前这个蠢货赶出去,“这些柴许是不够,有劳你再去马车上帮我取些柴来。”
“好,马上就来。”姜白站起来拍了拍手,转身与班大善招呼一声,才走了出去。
紫苏看着老实巴交的班大善,温和笑了。班大善回以憨厚地一笑,“姑娘,水放哪?”
姜白出了院门去前院找裘叔,报道,“跟着黄大公子来的紫苏,几次想套我的话,想知道少爷昨日出城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裘叔点头,“你怎么说的?”
姜白笑嘻嘻,“小的啥也没说,她气得把木柴都折断了。裘叔,这个紫苏不光会采药,还是个练家子。”
第659章 外室的美人儿
“干得好。”裘叔夸了姜白一句,才道,“紫苏是仁阳公主在左骁卫时收养的孤女,通晓医术还会些拳脚,乃是仁阳公主的心腹,她此次入府应是为了刺探消息而来,你们要小心应对。”
姜白眼睛一转,“裘叔,小人觉得她不会把药呈到黄大公子面前。”
裘叔捋须,“何以见得?”
姜白答道,“黄大公子的药里肯定有不少金贵药材,紫苏提药包时没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到别人家做客用饭,还带着药罐子在主家府里熬药的,这不是给人添腻歪吗?黄大公子是道谢的,干不出这种事儿,所以小人觉得紫苏不敢把药送到黄大公子面前去。”
姜白才十二岁,却已经是个人精了,再大几岁绝不会比姜猴儿差,难怪二爷会把他派到六姑娘身边做事。裘叔考教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姜白挠了挠脖子,认真答道,“小人觉得,如果把这事儿闹到黄大公子面前,他万一发脾气伤了身体,反倒是咱们的不是,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能看到细微处也能顾全大局,非常好。”裘叔夸奖了姜白后,又引导他往深里想,“方才班大善过来说,紫苏是被黄大公子从房里撵出来的,而不是派出来熬药的。若黄大公子的药非吃不可,就算黄大公子不跟咱们讲,他身边的侍卫也会提前跟老夫打声招呼,紫苏出来熬药时也会有人保护,而不是把她撵出来。”
有道理啊!姜白眼睛亮亮的,“下一步该怎么办,请您老吩咐。”
裘叔抚须笑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紫苏是仁阳公主的人,但她今日是跟着黄大公子来的。她在咱们府中这般行事,回去之后黄家不会轻饶了她,咱们没必要插手。”
待姜白走后,裘叔的脸沉了下来,冷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延平,“紫苏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府打探少爷出城的事,应是为了打草惊蛇。仁阳公主如此大费周章,咱们不能不配合。速通知陈青侠,让他尽快探清户部尚书李兆舟、工部尚书梁秀铭和邑江侯世子刘承今晚在何处,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被人察觉。”
这几个人都是裘叔吩咐过要重点跟踪的,延平出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李兆舟和梁秀铭都在各自府中,刘承去了大业坊新昌观后的私宅,他在那里偷养了一房外室。”
裘叔立刻有了计策,叫进卢定云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先去刘承的新昌观后的私宅内埋伏着,待黄剑云走后,老夫让人‘偷偷’仁阳公主的眼线过去。待他们入宅后,你立刻下手引仁阳公主的人与邑江侯府的侍卫交手,然后借机杀掉刘承的贴身侍卫郑兴。至于其他人,能杀几个算几个。”
神射手卢定云双目冒光,“裘叔,属下要不要借机给刘承一箭?”
裘叔摇头,“先不要动他,若此计成,他就是秦天野的弃子,以后收拾他的机会多的是。”
卢定云走后,延平低声道,“计成后,仁阳公主必定会大怒,若她因此记恨咱们,与咱们为敌怎么办?”
“是她先派紫苏入任府刺探消息,老夫此举就是要让她明白,不管是姜家还是任家,都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
裘叔脸上的伤疤在灯下显得杀气十足,一下把延平拉回了左武卫中军帐,令他热血沸腾,“军师,少爷要带咱们杀回肃州了么?”
裘叔拿剪刀剪去烧卷的灯芯,屋内先暗后明,满室亮堂堂的,“咱们明年秋不走,后年春天也该回去了。在离京前废掉邑江侯府,姜家能少去许多麻烦。”
“裘叔。”姜白在外边敲门。
延平开门,姜白进来道,“紫苏又向班大哥打探了半晌少爷和六姑娘出城的事,还问咱们为何要买西小庄那么小的田庄。她后来以药熬坏了为借口,果然没往黄大公子面前送。厅里送出消息,酒席要散了。”
裘叔点头,起身出院门准备送客。
黄剑云等人各自回府,郭南雄因父亲还在姜府前院吃酒,便留了下来,等着与他一块会回去。
待郭南雄也走后,裘叔才向少爷禀明今晚的计划。江凌立刻问道,“卢师傅已经出发了?”
裘叔劝道,“已去多时,今晚的行动凶险,少爷不宜亲自出行,因少爷的身形很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江凌只得作罢。
今日是十一月初三,阴,无月。在大业坊的私宅内抱着美人儿睡得正香的刘承忽听院中一声惨叫,立刻坐了起来,高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新收的外室也被惊醒,抱着他瑟瑟发抖,娇滴滴道,“世子爷,奴家害怕……”
守在门外的郑兴扬声回道,“有刺客,保护世子爷。”
仁阳公主府的听到这响动便知是中计了,转身欲走时却听身后恶风不善,就地翻滚避开。
郑兴不知自己安插在房顶上的弓箭手已换成了卢定云等人,抽刀便追了上去。待他们打做一团时,卢定云三箭齐发,直取郑兴的后心和左右两侧的退路,正在打斗中的郑兴避开了后心的冷箭,却被右侧的箭射中,向前一扑正落在仁阳公主府暗卫的刀上,腹背受击,当场毙命。
郑兴一死,卢定云又连射了几箭,才带人撤退。仁阳公主府的人寡不敌众,留下几俱尸体仓皇逃走。
郑兴被杀,院内一片狼藉,穿好衣裳的刘承跑出来,立刻吩咐道,“快,回府。”
“世子爷……”刘承的外室花容失色,拉住他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去。刘承一脚将美人踹开,急急向外走去。
但他终究迟了一步,刚走到院门前便见门外脚步声嘈杂,有差官大声敲门,“怎么回事?何人在此打斗!开门,开门!”
刘承哪敢露面,转身直奔后院而去。刚被他踹到在地的美人儿又扑了上来,拉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世子爷带奴家一起走吧……”
第660章 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她若不声不响不动,刘承还想不起她。她这一拉扯刘承的衣袍,刘承才想起不能留下后患,转头低声吩咐侍卫,“杀了,走!”
“是。”侍卫立刻弯腰捂住女子的嘴,锋利的匕首在她脖子上一抹割喉,这美人的手便松开了。
刘承刚翻墙出院,院门便被撞开了,一帮巡城官兵举着火把冲进来见到一地尸体,都吓傻了。
巡城副使立刻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鸣锣、缉凶!”
“是!”
听到锣声传来,刘承心如油烹,“快走!”
“世子爷,得罪了。”侍卫直接将刘承扛起,向前全力奔跑。谁知他跑了没几步忽然踩到了几粒圆滚滚的东西上,脚下一滑栽倒,将刘承摔出去丈余远。
另一个侍卫跑上前扶起刘承,“世子爷!”
刘承咬牙忍疼吩咐道,“走!”
他们走后,两个黑影从阴影中现身,向反向跑去。
案发后不到一个时辰,张府的大门便被人叩开了。听闻大业坊发生命案死了七个人,京兆府尹张文江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竟比西明寺还多死了俩!哪个混账干的,还让不让本府过年了?”
前来报事的京兆府衙差低着头,心里也在骂晦气。年还是得过,但这个年怕是要没米没柴也没肉了。
天微微亮时,黄隶和两个儿子晨起操练,仁阳公主本还想再睡一会儿,窦嬷嬷却快步进入房中,在床幔外低声道,“公主,出事了。”
仁阳公主“哗”地一声扯开帐幔,引得挂在床幔外的珠帘相互碰撞,在微曦的晨光中荡出一片迷人的光晕和清脆的碰撞声,“讲!”
“昨晚派去监视姜府的人引去刘承的私宅,与邑江侯府的侍卫发出冲突,两死一伤。”
还以为是哥哥出事的仁阳公主紧绷的心弦一松,揽锦被慵懒道,“死就死了,再派人……”
“滚出去!”不知何时,黄隶已回到房中,低沉怒喝。
窦嬷嬷吓了一跳,回神后才不慌不忙地行礼,“将军。”
“嬷嬷去备膳吧。”仁阳公主穿衣起身后,坐在梳妆台前才问黄隶,“何事惹将军如此动怒?”
何事?黄隶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你做的好事!”
仁阳公主不慌不忙道,“云儿出事时刘承就在西明寺中,他脱不了干系。”
“你是派人去杀刘承我不管,你为何要派人监视姜府?”黄隶质问。姜家姑娘救过儿子的命,他还不知该如何报答人家,仁阳却派人暗中窥视人家,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姜家人!
原来丈夫已经知道了,仁阳公主的怒火也烧了起来,“本宫只是派人监视姜家,又未作什么对姜家不利的事。但姜枫却引本宫的人去大业坊借刀杀人,分明是他阴险狡诈,你却来责备本宫?!姜枫是你什么人,本宫是你什么人?”
黄隶怒极反笑,“我这就进宫面圣,自请除驸马位,自此之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黄隶和仁阳剑拔弩张时,黄剑云走了进来,站在父母中间劝道,“爹,娘,你们别吵了。”
“云儿,你爹他……”仁阳公主见儿子来了,心中泛起委屈,声音哽咽。黄剑云先转身面对父亲,哀求道,“您息怒,容儿跟母亲讲几句可好?”
见儿子为难成这样,黄隶松开握得嘎巴巴直响的拳头,转身走出房门。
父亲出去后,黄剑云转身面对垂泣的母亲,面容却十分平静。
本还因儿子站在自己这一边而心喜的仁阳看他这样,心里又没底了,上前一步解释道,“云儿,你听娘说……”
不待母亲说完,黄剑云便垂眸问道,“母亲昨晚让紫苏陪儿入任府,是为了打探什么消息?”
“娘没有……”
“娘,儿已经十六,不是孩子了。”黄剑云轻声道。
仁阳公主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便跟儿子讲了实话,这本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娘怀疑姜家手里握有孟回舟藏起来的,能指正秦天野是佞臣的罪证,所以才派紫苏跟你进去打探消息。”
黄剑云心中一痛,口中也泛起苦涩,“母亲拿到罪证后指正秦天野是佞臣,然后呢?”
“云儿,娘这么做是为了替你报仇。”仁阳公主心痛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被秦家人重伤,比他们拿刀割娘身上的肉,还让娘觉得疼。”
母亲两个月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的事还历历在目,黄剑云握紧拳头睁大眼睛,逼回眼泪,“母亲是想给儿报仇,还是想大周天下大乱,好让您能借机救出安王,推他上位?”
仁阳公主厉声道,“云儿!他是你亲舅舅!”
“母亲以前不是这么教儿子的,您说天下大乱最受苦的是百姓,您说让儿保家卫国,守护太平盛世。”黄剑云低声道出心底地不解,“就算舅舅当了皇帝又如何?娘还是公主,与现在有什么区别?您何苦……”
仁阳公主怒道,“你外祖父本就把天下传给了你舅舅,是柴岱逼死你外祖父篡位,还囚禁了你舅舅!只有你舅舅拿回皇位,我才是真正的公主,才不用看人眼色过日子。”
黄剑云看着母亲扭曲的脸,忽觉十分陌生,“娘有想过一旦事败,黄家几百口就要跟着陪葬,儿子和弟弟、妹妹也会被砍头么?”
仁阳公主认真保证着,“若真有那一日,娘会留书自刎谢罪,绝不牵连你们。”
不牵连?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黄剑云无力地垂下双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平静道,“姜家对儿有救命之恩,若您再与姜家为敌,儿立刻自刎,把这条命还给姜家。”
仁阳公主看得出儿子真是这样打算的,她瘫软在地抱住儿子哽咽道,“你要剜了娘的心么?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
黄剑云直挺挺地跪着,继续道,“若再有下次,儿便与父亲一起入宫,请万岁也将您囚禁在公主府中,儿会在府中伺候您一辈子,报答您的生养之恩。”
“啪!”仁阳公主抬手狠狠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一定要逼死娘是不是?”
黄剑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眼泪却忍不住地往下流,“一边是黄家数百条人命,一边是您,您让儿子如何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