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姜六娘发家日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41章 究竟在找什么

    当王访渔家的俩儿子跑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他们全家想随父发配温肃时,请姜二爷帮王访渔安排个轻声些的差事时,姜二爷假装为难地应下,“现在案子还没判,我只能尽力而为。”

    “多谢姑父。”王家俩儿子欢欢喜喜地走后,姜二爷去隔壁院找自己的儿子。

    万岁的圣旨已到,现在孟府成了任府。姜二爷带着儿子拜访了工部侍郎南景让,请他帮很忙设计庭院,请了秦天野的老婆的外甥的小舅子涂九根建造庭院。南景让的设计图还没出来,涂九根就先到了,美其名曰先把院子清理干净,再动工建造新居时能省不少功夫。

    姜二爷心知肚明,涂九根如此积极,是想将孟回舟可能留在府里的东西,再彻彻底底地搜刮一遍,姜二爷既请他来,自是不会拦着。

    涂九根带着一帮工匠来到会嘉坊柿丰巷,进院之后一眼便由南望到北,转眼又由东望到西,莫说房屋,院里连花草树木都没了。他来了能干啥?涂九根回头看看身后扛着铁锹、镐头的工匠,疑惑地问,“任小将军已经请人清理过庭院了?”

    江凌摇头,“我义父接了府尹大人的吩咐,派兵马司的差官过来抄家,将能换钱的都抄走了。”

    抄家连房都扒了的,涂九根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咽了口吐沫,与江凌商量道,“那小人带人四处看看还有什么能收拾的?”

    “有劳。”江凌应道。

    涂九根带人进去后,姜留才从姜家跑了过来,站在哥哥身边往院里看,“这么瞧着,地方还是满宽敞的。”

    江凌拉着妹妹往里走,“咱们去看在哪开门合适。”

    江凌想在东墙开个小门通到姜家,方便进出。南景让说让他选好地方后在图纸上标记出来,确定门的位置后,他就能开始规划宅院布局了。

    姜留跟着哥哥进入新宅,踩着被扣了石板的路往里走,“哥想开在花园里、西院附近还是开在外院呢?”

    “西院前门处,妹妹觉得呢?”江凌自然是想离着妹妹更近一些。

    姜留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好,不过还是得看爹爹的意思,还得请于渊子道长过来测一测。”

    说曹操曹操到,姜留的话音刚落,便见爹爹从院外走了进来。姜二爷道,“宅院开侧门有许多讲究,我已请了归渺道长来参详,等他择能开门的位置有几处,咱们再商量怎么办。”

    “爹爹怎么不找于渊子道长?”姜留好奇地问,姜家的庭院风水就是于渊子改的,姜留很信任他的本事。

    姜二爷解释道,“于渊子要忙着修建灵宝观的事,近日抽不出空暇。”

    姜留惊喜地拉住爹爹的衣袍,“于渊子道长中选了?!”

    姜二爷抬起下巴,傲娇地道,“为父进宫时,在万岁面前为他美言了几句。”

    江凌也好奇了,“父亲跟万岁说了什么?”

    姜二爷握住闺女的小胖手,言道,“万岁问为父近来忙些什么,为父提了巡视修葺福田寺的事,然后自然而然就提到了于渊子。提到他与澄空大师在陋室内对弈,老鼠出来偷喝灯油观棋的往事,万岁听后赞于渊子道长安贫乐道。”

    啊?姜留满眼问号,这能扯到一块去?

    “爹爹,女儿不明白。”姜留不懂就问,江凌也认真听着。

    “仔细脚下。”姜二爷拉着闺女往外走,耐心给他们解释道,“其一,为父给万岁提这个人,万岁就知道为父的意思;其二,万岁很重视澄空大师,想将他留在康安,澄空千里迢迢跑去找于渊子下棋,说明两人交情匪浅。只这两点就足够了,安贫乐道许是说他居于陋室还有兴致与人对弈吧。”

    哦!姜留点头,又问,“为什么爹爹把其一放在其二前边呢?”

    姜二爷望着门外接满柿子的枝条,美滋滋道,“因为我听万岁的意思,还想赏我点什么。我又不缺什么,就提了于渊子。”

    姜留感慨道,“万岁人真好。”

    “那是自然!”姜二爷带着儿女回到姜府,便与儿子道,“王家的事情,你办得不错。”

    “儿正学着用父亲教的方法处事,果然事半功倍。”江凌如实道。

    姜二爷满意了,展开扇子轻轻摇着。姜留看看哥哥又看看爹爹,也没问题什么事,转而道,“裘叔说他为新府里挑选的护院到了,想请爹爹过目。”

    姜二爷心情正好,“叫他们进来吧。”

    很快,裘叔领着十几个人进了屋。这些人穿着争气的家丁服,脚下新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姜留瞧着便觉得十分舒坦,她转头看她爹,果然她爹也很满意。

    众人行礼之后,裘叔又介绍了一番,才让这些人一一上前见礼。

    为首的棕脸男子上前,抱拳行礼,“吴家堡肖呈生门下三弟子班智见过二爷、师叔、六姑娘。”

    扳指?这名字好记,姜留满意点头。

    白痴?儿子刚开府,怎么能用叫白痴的管事,姜二爷眉头一皱。不过这是儿子师门的人,姜二爷也不好驳了儿子的面子,便点头客气道,“你是从吴家堡过来的?凌儿的师祖、恩师和众位师兄弟可还安好?”

    班智这才跪地,他一跪,身后的六个人也跟着跪下口头。班智行了大礼,才恭敬回道,“堡主让弟子替他谢过您的大恩。师门安好,堡主和师公、师父很挂念小师叔,所以派弟子等过来保护师叔。”

    这是个懂事儿的,姜二爷让他们起来,说了几句客气话,随口道,“班智,你这名字起得非常不错。”

    江凌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问道,“班智,我记得你这名字是入堡后才改的吧?”

    班智笑道,“师叔好记性。弟子原名班大善,入门后师父赐一‘智’字。”

    姜二爷恍然,“所以你字班智?大善!”

    班智愣了愣,看向师叔,“应该算吧?”

    “确实如此。”江凌点头。

    “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改名叫班智了,原来师父给他赐的是字啊,班大善面带惭愧,退到一边。

    小名姜留,大名姜慕兰的姜家六姑娘看着一脸晕乎班大善,对他此时的心情,万分感同身受。

    安置好了这帮人后,姜猴儿进来低声道,“二爷,涂九根带着人开始刨新宅的地基了。”

    “让他们刨。”姜二爷满不在乎道。

    房舍打地基用的砖刨出来也没用处,涂九根带人刨地基不是为了建新宅方便,而是为了找东西。他们究竟怀疑孟回舟藏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仔细翻找?姜留搓搓小手,她也想去挖挖……

第542章 天空的空

    姜二爷回到内院,正在翻找书籍溯源两个少见古字的雅正站起身迎上来。四个多月,妻子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姜二爷连忙迎上来扶住她,“坐着便是,起来做什么。”

    雅正含笑,“坐得久了,想起来走走。”

    姜二爷扶着她,“去院里走走?”

    “好。”雅正与丈夫一起在院中散步闲聊,姜慕燕抱着书到正院寻母亲,见此场景正想退回去,姜二爷却唤住了她,言道,“图远和图展方才过来了,说他们想随他爹一起温肃,让为父给你大舅安排个好差事。”

    发配的地界已经定下来了?姜慕燕认真问道,“父亲,此事可难办?”

    闺女没上来就说让自己给王家办了,而是关心这事儿他难不难办,让姜二爷觉得心里舒坦,挺起胸脯道,“搁在别人那里或许办不好,但在为父这不算大事。在温肃戍边的是右威卫,为父与平西侯爷打声招呼便是。”

    姜慕燕欢喜行礼,“过几日女儿就去升平坊,将此事告知外祖母,请她老人家放心。”

    姜二爷叮嘱道,“待案子审结了再说。”

    “是。”姜慕燕应下,不想再打扰父母散步,便问道,“母亲可见到留儿了?”

    雅正摇头,姜二爷道,“她同锦儿在园子里转悠。”

    姜慕燕抱着书找到园子里,寻了一圈竟发现两个妹妹在假山石后,透过墙缝瞧江凌的宅子,姿势极为不雅。姜慕燕板起小脸训道,“你们若好奇,大大方方地过去转转便是,躲在这里做什么。”

    呃……

    姜慕锦与妹妹对了对眼神儿,嘿嘿着露出嘴边的两个小梨涡道,“过去看跟在这里看,心境大有不同。三姐今日怎有空到园子里来了?”

    这几日,二姐、三姐与二伯母一起泡在书堆里,姜慕锦也想掺和进去,但她发现自己进去后格格不入,便知趣地退出来,与六妹妹一起看热闹瞎乐呵。

    “读书累了,过来转转。”说罢,她盯着假山后这片蓝色的墙道,琢磨道,“你们若喜欢这里,不妨跟江凌说,让他在这里开道门,也方便你们出入。”

    这个……姜留和五姐姐对了对眼神儿。院子归了哥哥后,也就没什么好瞧的了,门开在这里确实不错,“我去跟哥哥说!”

    姜慕燕一把拉住妹妹,“急什么,晚膳时再议也不迟,孔夫人问你的问题,你可寻到答案了?”

    没……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姜留眼睛一亮,“姐姐,我去叫哥哥过来用饭!”

    说罢,姜留撒丫子往外院跑。姜慕锦赶紧追上来,“你问了什么?”

    姜留回道,“我问孔夫人填天空的空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问的?”

    “你跑去茅房的时候。”

    姜慕锦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留低声道,“夫人问我为何看着窗外不读书,我脑袋一转就想到了这个。夫人没回答,让我自己找答案,然后我忘记了。五姐姐,你知道不?”

    “你觉得我知道吗?”姜慕锦叹了口气,“你快找凌哥去吧,他肯定知道。”

    姜留就是这么想滴,她跑到外院时,哥哥刚跟师侄交过手。姜留连忙把哥哥的手巾递上去,江凌接过,擦着脸和脖子上的汗。

    班大善赞道,“三年不见,小师叔的力道和速度都快了一大截,师公知道后一定会高兴坏的。”

    呼延图与有荣焉,“凌少爷与康安城同等年纪的人交手,从没输过。”

    江凌把手巾递给妹妹,姜留万分真诚赞道,“哥哥是最厉害的!”

    江凌把擦完汗的手巾递给妹妹,问道,“不是去找五妹玩么,怎又回来了?”

    姜留老老实实道,“有事情需要哥哥帮忙,不过不急,哥哥先洗澡再说。”

    “好。”江凌也不问什么事,沐浴更衣后回到房中,见妹妹正趴在桌边逗小猫,便道,“三郎抱过来养的。”

    “嗯。”姜留见哥哥的头发湿漉漉的,便站在凳子用干布巾给他擦头发,叮嘱道,“天气凉了,哥以后擦干头发再出来。”

    “好。”站在凳子边的江凌应下,他往日都是擦完头才出来的,今日是怕妹妹等急了,匆匆冲了水便回来了。虽然脑袋被妹妹擦得左右摇晃,但江凌还是偷偷决定以后都让妹妹给他擦头,他喜欢这样。

    给哥哥擦着头发,姜留讲了上午的事,然后问,“哥哥知道天空的空是什么意思么?”

    “《说文解字》上讲:空,孔穴也。”江凌详细解释给妹妹听,“从字形上看,空为上穴下工。工是‘巨’的本字,意为宏大、宽大,所以含‘工’的字多有‘大’之意,譬如大河为‘江’、大棍为‘杠’、大瓮为‘缸’。所以,空即大穴之意,空即自身无物,但可容纳他物。‘天空’就是天之下地之上,可容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可让大鹏展翅高飞,可让雄鹰翱翔万里。”

    姜留认真记下,然后感叹道,“哥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

    被妹妹夸奖一句,比被书院的夫子夸奖十句还让江凌开心。他把被小猫扒拉到地上的木梳捡起来,擦干净递给妹妹,小有得意地炫耀道,“我每日都有用工读书,顾西屿都及不上我了。”

    守在门外的姜财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少爷只有在六姑娘面前,才会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顾西屿是青衿书院的校草,模样俊俏,文武全才。现在哥哥超过了顾西屿,就是青衿书院最厉害的学生了。姜留开心极了,“哥一定会考中状元的。”

    “等我考中了状元,妹妹跟我一块回乡祭祖。”江凌开心道。

    “如果爹爹让我跟哥哥去,我就是去。”姜留把哥哥的顺滑的头发归拢好,“哥,发带。”

    姜凌将发带递给妹妹,“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父亲不只会同意,还会跟着一起去,然后骑着他的马走在最前边,比自己还像状元郎,他和妹妹在后边跟着,便走边聊,只是想着,江凌便无比期待。

    “哥。”姜留给哥哥扎好头发,压低声音问,“裘叔有没有去新宅翻找过,他可寻到东西了?”

    江凌回神,“去过,没有找到。裘叔说秦天野如此重视,孟回舟或安云昌手里应该有很重要的东西。”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东西,会是什么呢?”姜留喃喃自语。

    江凌叮嘱道,“父亲不想沾这件事,妹妹不要去翻找,且由着他去。”

    “好。”姜留嘴上应下,心里却还是惦记着这件事。谁知机缘巧合,秦天野翻遍孟家和安家想找的东西,最后真就落在了姜留手上。

第543章 坑

    建宅子这种事,有钱人手足,还是很快的。三个月的时间,江凌的新宅便已成型。新宅的结构与姜府几乎相同。一进院是府内管事、护院和门人居所,二进院有会客厅、书房、裘叔等人的居所。过了穿花门便是内宅。东侧靠姜家园子的地方也建了园子,园子北侧与姜二爷居住的西院相对的任家东院是江凌的书房。任家正北院是他的居所,建好的西院暂时空着。这是江凌给妹妹和三姐准备的。

    原本,江凌想住在书房,将祖父母、伯父和父母的灵牌置于北院,但南景让说这样会致家宅阴盛阳衰,家中缺少生气。在姜二爷姜留的劝说下,江凌才将灵牌摆进了正院后的小道堂内。后院道堂通风良好,阳光充足,整洁安静,进门正位供奉的是于渊子为任家请来的三清道祖,道堂侧位是任家先祖牌位和江凌的祖父母、伯父和父母。

    设好道堂后,姜留跟着哥哥进去祭拜三清道祖和任家先祖、长辈。规规矩矩地焚香、叩首,虔诚祭拜后,兄妹俩回到正房,姜留忍不住问道,“哥,咱们为什么不设佛堂呢?”

    康安百姓家为求家宅平安、家人顺遂,会挂佛像、神像,有条件的大户人家在宅中设佛堂的比道堂要多,姜家的就是佛堂。

    江凌解释道,“不管是设佛堂还是道堂,都要每日供奉,咱俩都没这功夫,设佛堂还要设人管着,设道堂交给和至就成。”

    姜留眼睛亮亮的,“哥,妙啊!”

    江凌笑了,拉着妹妹热乎乎的小手道,“于渊子道长算了吉时吉日,十一月初三巳正开两府的侧门,我已向书院告了假,你也不要去白家了。”

    “好。”姜留应下,归渺和于渊子两位道长看过后,选定在姜家花园假山后的墙上开侧门。除了开侧门的吉时外,侧门的具体位置、高度、宽度、乃至地砖的数目、颜色以及姜府假山相对的任府花园内应设的假山位置、假山大小和假山上应栽植的花草种类、数目等都有详细规定。

    两家假山是由姜槐亲手布置的,为了选合适的假山石,他跑遍了康安奇石场,甚至连应天府的奇石场都去了两次。经由此事,姜留总算领略到了三叔对石头的狂热喜爱。

    十一月初三侧门建好后,新宅的房屋再经过晾晒去潮,十二月初十,江凌就要搬新居了。兄妹俩趴在新书桌上盘算家具的事时,姜留鼻子发痒打了个小喷嚏,江凌立刻放下笔,拉着妹妹到院子里晒太阳。

    数九寒天,站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是件非常享受的事。姜留跟着哥哥在园子里散步。园子里的弯弯曲曲的路已经铺好,因还未栽植花草树木,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这份冷清中却让人充满了期待,看到这个园子,姜留忍不住想着这里栽什么、那里种什么,满脑子都是春色。

    转来转去,两人转到了姜府的假山旁。姜留习惯性地去看墙上的砖缝,透过这几个大大小小的砖缝,她和五姐姐获得了许多乐趣。再有几日,这些砖缝就要扩大成一道门了。姜留翘起嘴角,转头看不远处挖好的坑,“哥,假山就放这里么?”

    江凌点头,“是按照假山基座的尺寸挖的,假山后日就能运进府。”

    姜留走到坑边向下看,好巧不巧,她头上戴的一支梅花簪脱落,掉进了坑里。江凌要跳下去取时,被姜留拦住了,“哥,我想跳下去试试。”

    这个坑深三尺,妹妹已经三尺多高了,跳下去不会有危险。江凌点头,接过妹妹解下的披风,看她轻轻松松跳下去捡簪子。

    姜留捡起簪子,随手用簪子划了一下被铁锹铲得平整的土壁,想看这里的土是不是冻实了。谁知她一簪子扎进去,土壁稀里哗啦掉了一大片。姜留低头看看自己的绣花锦裙和绣花鞋,很是无语。

    “砸到了?疼不疼?”江凌立刻跳了下来给妹妹披上披风。

    “我以为土冻住了,没想到……”姜留的话说了一半,眼睛落在了落下一片土的那块地方,低声道,“哥!”

    “嗯。”江凌的目光也落在土壁内露出的一片紫红上,他抬头四下仔细确认无人后,才抽出腰间匕首,三下五除二地从土壁里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木盒,迅速裹入披风之中,跳上去后吩咐姜财把塌陷的土坑填实,恢复原样,他与妹妹回到正房关好门窗,盯着桌上带土的木箱。四目对视,皆有寻到宝的激动。

    这莫非就是秦天野翻遍孟府想寻找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埋在墙边?姜留搓搓小手上的土,与哥哥商量道,“哥,咱打开看看?”

    江凌比妹妹谨慎,他让妹妹退后,自己用匕首反复试探箱子没有机关后,才闭住口鼻撬开铜锁,再用匕首掀起箱盖。

    意料之中,箱子里的东西被防潮的油纸包裹着。掀开三层油纸,里边竟是一封奏折。姜留与哥哥四目对视片刻,目光又落在奏折上。

    “看吗?”姜留问。

    “看。”江凌肯定地回答,东西都在眼前了,焉有不看的道理。他用帕子擦净手,小心翼翼取出带着一股腐旧气息的奏折,展开第一页。

    吾皇万岁:

    臣刑部侍郎姜冕拜上。

    见到开头这两列字,姜留的心砰砰直跳,握住哥哥的手激动道,“这是祖父写给先帝的奏章!”

    妹妹的手很凉,江凌用披风把她裹紧抱在怀里,才又展开奏折一起往下看。

    这的确是姜冕写给先帝的奏折,内容是关于先帝下旨命刑部彻查的,肃州粮饷贪墨大案。姜冕身为主审之一,根据送到刑部的证物和涉案犯人的口供,对案情进行了初步分析:肃州消失无踪的两百万贯军饷和军粮,有一百二十万贯根本未来得及运出京畿便失去踪迹。运去肃州的八十万贯被肃州官员和左武卫将士贪墨、挪用。姜冕认为,运去肃州的八十万贯粮饷只需时日便能查清,有难处的是消失无踪的一百二十万贯粮饷。所以姜冕写折子奏请先帝,希望京兆府能协助刑部调查这一大批饷银的去向。

    最后一列落笔处写着“臣姜冕再”四个完整的字后边是只写了一半的“拜”字。姜留盯着这半个字,想着当时发生了什么,才令祖父搁笔,并且后来一直没时间补上这最后的几笔,完成奏折。

第544章 鸭脖子

    放下奏折,江凌又取出箱内的几本账册和犯人的口供,与妹妹一起翻看罢,江凌十分肯定地道,“祖父被杀,是因为他想追查在京畿失踪的一百二万贯粮饷。”

    姜留点头,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肃州粮饷贪墨案,就要烧了刑部。众人以为被肃州贪墨的粮饷,有六成没运出京畿就不见踪影。这些粮饷被谁运去了哪里,才是此案的关键。做下这件事的人,显然不想让人追查下去,所以才在姜冕要将此案上达听天时,一把火烧了姜冕、刑部卷宗、涉案的犯人与其他知情人。

    这一招,够狠够毒够干净。但孟回舟为何会留下这份奏折和关键证物,并将他埋在靠近姜家的墙根底下?

    江凌推测道,“或许孟回舟是想给他自己留条后路。万一秦天野垮台了,他还可以靠着这份奏折和证物翻身。”

    姜留点头,毫无疑问,他们都相信下令火烧刑部的是秦天野。从这份奏折来看,她的祖父姜冕也应是被秦天野下令灭口的,孟回舟只是执行者。孟回舟和安云昌至死都没供出秦天野,是因为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吧?

    想到孟回舟临死之前激爹爹的那些话,姜留靠在哥哥怀里,久久不能言语,她看着哥哥把箱子和油纸放入炭火盆中,看着浓烟和火苗将它们化为灰烬,才问道,“哥,怎么办?”

    江凌道,“这些东西暂时不能让父亲看到。”

    “嗯,裘叔也不要告诉。”姜留道。

    “为何不能告诉裘叔?”江凌疑惑。

    “裘叔知道后,必定会派人追查一百二十万贯粮饷的下落。一旦被秦天野察觉,他就会将矛头对准爹爹,爹爹不是他的对手。”姜留解释道,爹爹认为他已经报了父仇,想着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不想追查肃州贪墨案,他很怕秦天野。不只爹爹怕,姜留也怕,因为姜家对上秦天野,毫无胜算。

    “好,也不告诉裘叔,此事只有咱俩知道。”江凌应下,真相异常沉重,但这件事成了他与妹妹共守的秘密,却让江凌很开心,他紧了紧胳膊,露出些许笑意。

    “哥。”姜留转身抬头看着哥哥的下巴,严肃道,“秦天野不能只手遮天,护国公、杜阁老、肖大人和荆大人他们一旦寻到机会,就会把秦天野扳倒。届时,咱们再让这些东西“意外”出现在爹爹面前,让它们成为砸死秦天野的石头!在此之前,咱们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藏好,哥你说藏在哪合适?”

    江凌回道,“不能放在姜家,先藏在这院里,妹妹觉得藏哪里好?”

    姜留想也不想地道,“道堂里。”祖父留下的遗物,上边凝聚着祖父最后的愿望,没有比道堂更合适的存放地点了。

    江凌笑了,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地点也是道堂,“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又回到道堂,四处打量哪里可以藏东西。正对门的墙前供奉着三清道祖神像,左侧墙前的供桌上是任家先祖的灵牌,两兄妹的目光最后落在右侧墙前的桌子上,又对了对眼神,就是这儿了!

    叮叮咣咣藏好东西后,两兄妹心满意足地出大门,正遇到姜二爷散衙归来。旁人都裹上厚厚的冬衣戴上裘帽了,姜二爷身上却还是一身朱色官袍,端得是玉树临风,高洁傲岸,让人瞧着又羡慕又眼气。

    “爹爹!”姜留奔过去,想把身上的土蹭在爹爹官袍上,我让你玉树临风!我让你高洁傲岸!

    姜二爷抬手扶住小闺女的肩膀,笑道,“你穿着这样,走路都像用滚的。”

    姜留怒了,抬起腿道,“女儿是用腿走过来的,腿!”

    姜二爷扫了一眼女儿的小短腿和脏兮兮的绣花鞋,又看一眼儿子同样沾着土的靴子,慢悠悠问道,“你们摔泥坑里了?”

    江凌把妹妹从爹爹手里捞回来,回道,“我们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父亲可带了母亲想吃的鸭脖?”

    “那是自然。”姜二爷指了指身后,姜猴儿立刻举起手里的荷叶包,“二爷还给六姑娘买了骨渣丸子。”

    怀孕六月余,雅正能吃能睡,胃口极好。姜二爷每天早上出门时都会问妻子想吃什么,散衙时就去帮她买回来,他现在终于能体会到郭静平的乐趣了。

    回到家,姜二爷提着给母亲买的吃食去北院,姜留提着吃食回西院,见姐姐趴在母亲腿上,还没缓过来。

    姜留的大舅王访渔的案子审结,九月中旬时发配温肃,永不准返京。孔氏租了三辆马车,装着满满的行礼,带着两个儿子跟随丈夫一同走了,二舅王问樵带着三个孩子搬回老宅与外祖母同住。自大舅走后,外祖母的身体一直不见好,数九之后更是咳得厉害,不能起床。姜慕燕隔三差五便过去探望,每次回来时眼睛都是红肿的。

    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无可奈何之事,雅正每次只能尽量宽慰她,见小闺女提着荷叶包跳进来,雅正便抚着大闺女的背道,“你父亲买了鸭脖回来,燕儿洗手尝尝今日的可还合胃口。”

    姜慕燕应了一声,起身去净手洗脸。姜留净手后走到母亲身边,在炭火盆上烤着小手问,“母亲,弟弟动没有?”

    雅正含笑道,“没有,等着你呢。”

    说来十分神奇,母亲肚子里的小家伙,听到姜留的声音时就会变得比较活泼。姜留把小手贴在母亲肚子上,唤了两声,今日弟弟很懒,一动不动的。

    姜二爷回来见到闺女的手贴在妻子肚子上,立刻凑上来问道,“孩子动了?”

    “尚未。”雅正握住丈夫温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留儿在呢,一会儿它就该动了。”

    姜二爷盖住闺女的小手,“留儿,念首诗听听。”

    哼!姜留一扭小脑袋,“母亲,爹爹说留儿腿短,滚着走路!”

    姜二爷挑挑眉,雅正笑道,“留儿背守诗给弟弟听,我替你教训你爹爹。”

    “好!”姜留用她特有的软糯糯的嗓音念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背得真好。”雅正抬手轻轻在丈夫额头拍了一下。姜二爷刚要用头撞闺女的小脑袋,却感受到了掌下的起伏。他欢喜道,“动了,动了!”

    姜留也感受到了母亲腹中的胎儿动了两下,然后道,“爹爹一说话,弟弟又不动了。比起爹爹,弟弟更喜欢我!”

    说罢,不等爹爹抬手收拾她,姜留就跳开了,笑嘻嘻往外跑,“女儿去吩咐厨房摆膳!”

    留儿逃走后,姜二爷不满地哼了一声,起身用额头轻轻碰着妻子的额头。雅正见丈夫一脸委屈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啄了一口他那比官袍还红润的唇,脸飞速变红了。

第545章 江凌受伤

    见妻子两颊绯红美不胜收,姜二爷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问道,“夫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丈夫所说的“饮”可不是指的酒,雅正羞得以手遮面,姜二爷低低笑了。

    姜留与姐姐传膳回来,见爹爹傲娇、母亲羞涩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先婚后爱也真是满美好的。她爹这种性子,尤其适合先婚后爱。因为在爹爹眼里,自己的就是最好的,譬如那匹长得矮矬的得胜,现在在她爹眼里,比青龙出色一百倍。

    姜留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期待,她也想找一个爹爹这样的丈夫。人长得又帅又干净,嘴甜,会关心人,还有点小傲娇,很有生活情趣。可惜放眼康安城,没有一个长得像她爹爹这么帅的少年郎。

    姜二爷的目光扫过傻笑的小闺女,面无表情的黑儿子,最后落在大闺女红肿的眼皮上。姜慕燕觉察到父亲的视线,又把头埋了下去。

    “爹爹,母亲,用饭了。”姜留甜甜地道。

    姜二爷扶着雅正到了桌前坐好,便问大闺女,“今日去升平坊了?”

    “是。”姜慕燕知道父亲不喜欢她站起来应答,便坐得笔直。

    看来岳母的病更严重了,姜二爷没再提这茬,给大闺女夹了个鸭脖子,又给小闺女和儿子分了个骨渣丸子,然后把剩下的鸭脖放在妻子面前,“吃饭吧。”

    骨渣丸子又香又有嚼劲儿,不过姜留吃了半个就不吃了,开始啃素炒豆芽。母亲怀孕后喜酸,每顿饭桌上总有一两道素淡的酸菜,姜留初时受不了,吃了几个月倒也能入口了。

    当她第三次伸着小胳膊去够豆芽的时候,就连伤心的姜慕燕都觉得不对劲了,放下鸭脖子看着妹妹。雅正问,“今日的丸子不好吃?”

    姜留摇头,“很好吃,女儿怕晚上吃太多肉丸子睡不好。”

    什么睡不好,分明是嫌自己说她胖了。姜二爷夹了半个肉丸子放在闺女的碗里,劝道,“就你的直肠子,等不到睡觉就消化了,吃罢。”

    姜留……

    江凌也道,“饭后咱们去练会儿棍再睡。”

    跟着白夫人扎了几个月的马步后,姜留终于开始学棍法了。她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开始啃肉丸子,一家人才又安心用饭。

    饭后,姜慕燕没有跟弟弟妹妹一起去前院,她陪着父母一起在庭院中散步。院里的桃树褪去叶子,露出或粗或细的树枝在一起纠结着,犹如姜慕燕此时的心情。待母亲回房歇息后,姜慕燕在心里鼓了好几次劲儿,才敢开口将父亲请去书房,与父亲商量道,“父亲,女儿想去藏云寺为外祖母求药。”

    姜二爷眉头皱紧又松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起来说话,你外祖母是心病,不在药上。此时天寒地冻,连青山上不去。”

    姜慕燕跪得笔直,鼓起勇气抬起头道,“女儿知道,就算求来神药,许也救不了外祖母的病,可女儿还想试试。当年曾祖母……和娘亲病重时,父亲也去求药了,当时也是冬天。”

    曾祖母是景隆二年三月初病逝,娘亲是景隆三年二月下旬病逝,她们病重时,父亲去藏云寺求药,必定是冬日或早春,山上积雪未消。姜慕燕觉得父亲能上去,她也能上去。知道澄空大师就在上边,若不去试试,她余生难安。

    姜二爷看着大闺女,第一次觉得她也不是处处随了她娘,性情里还是有些像自己的地方。起身将她拉起来,姜二爷耐着性子劝道,“澄空脾气执拗,你去了也未必能求下药来。如今的太医局提举关舒予医术也是出类拔萃,为父请他去升平坊为你外祖母诊治,你看如何?”

    父亲的手很暖,姜慕燕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泣着问,“如果还治不好怎么办?”

    姜二爷安慰道,“如果还治不好,为父派人拿着你外祖母的医案去藏云寺找澄空。”

    姜慕燕还是不放心,“澄空大师很不好说话,父亲派人上去,他不肯给外祖母开药怎么办?”

    “澄空与于渊子交情匪浅,待于渊子入主灵宝观时,他必定会下山道贺,届时咱们逮住他让他开药便是。”姜二爷耐着性子道。

    “父亲,于道长何时入主灵宝观?”姜慕燕又问道。

    “明年三月吧。”姜二爷不想让闺女再问下去了,站起身一本正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当好生照顾自己,可记住了?”

    姜慕燕惭愧低头,“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姜二爷有些无力,“去吧,用热毛巾敷敷眼睛,早些睡。”

    “是。”姜慕燕退出去后,姜二爷回到东里间,躺在美人榻上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妻子坐过来,给他按压太阳穴,姜二爷转身,将头枕在妻子腿上,靠着她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燕儿这脾气,还是更像她娘。”

    “燕儿非常孝顺,希望亲人都平平安安的。”雅正温和道,“二爷待她耐心细致,所以她才敢跟二爷讲她心中所想,这孩子跟二爷越来越亲近了。”

    的确是这样,王氏活着的时候,无论心里想什么都不跟自己说,燕儿现在已经开始跟自己讲了,姜二爷翘起嘴角,“我是她爹,她不跟我亲近跟谁亲近?可你肚子里这个,我天天守着,他却对我不理不睬的。”

    雅正笑道,“等他落地见到您,一定会跟您亲近的。”

    “为何?”

    “因为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姜二爷坐起来,认真问,“那我是不是最好的夫君?”

    雅正忍着羞涩,望着丈夫令人目眩的桃花瞳道,“雅正认为是。”

    嫁给他后,雅正一刻都未后悔过。

    姜二爷情动,朱唇缓缓靠近妻子的红唇,正要相濡以沫时,忽听丫鬟在房外道,“二爷,凌少爷受伤了。”

    姜二爷一下就站了起来,“怎么伤的,伤着哪了?”

    姜二爷快步走出院门,侯在院外的姜猴儿立刻道,“少爷习武那院的廊柱倒了,廊顶落下来砸砸到了少爷的腿,小的已派人去请裘叔和郎中。”

    姜二爷边走边问,“廊柱怎么会倒了?”

    “……被六姑娘用棍打倒的。”

    姜二爷脚下一滑,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势趴在了地上。

第546章 验伤

    姜二爷爬起来,顾不得掸一掸身上的土,便继续往前跑。被充作习武场的外院西厢房屋檐廊倒塌大半,柱子、椽子、砖瓦凌乱堆在地上,正屋内灯火通明,姜二爷跑进屋里,见裘叔正在给凌儿治伤。留儿站在旁边,儿子坐在椅子上,几个侄子围在四周,两个孩子虽满身泥土,但瞧着还好,姜二爷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父亲。”

    “爹爹。”

    江凌和姜留齐声唤罢,姜二爷还没应声,姜三郎就指着姜二爷满是污渍的袍子咋呼道,“二叔你摔到泥坑里了嘛?”

    姜二郎拉了拉三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嘴,“二叔,没伤着吧?”

    “没有。”姜二爷应了一声,转头问裘叔,“凌儿的伤势如何?”

    从任府跑过来的裘叔,额头还挂着汗珠子,“二爷放心,少爷是皮外伤,腿骨没事。”

    姜二爷上前见儿子的右腿外侧一片比巴掌还大的青紫,又问道,“你俩身上还有哪处疼?”

    “是儿无能。”

    “都怪女儿。”

    江凌和姜留同时开口,姜三郎立刻道,“二叔,是因为六妹妹用棍子打倒了廊柱,凌哥才被砸到的。”

    姜留低下小脑袋,头顶上的土落在地上。江凌冷飕飕地扫了三郎一眼,更正道,“父亲,三弟当时不在这院里。儿没有被廊柱砸到,只是被房顶掉下的挑檐碰了一下。那根廊株本就有些不稳,谁碰都会倒,不怪妹妹。”

    四郎立刻跟上,“对,就是这样。侄儿和二哥、三哥是听到这边有响动才跑过来的,进来时房顶已经塌了,三哥啥也没看见,瞎猜的。”

    “不是!是呼延图说六妹妹打倒了廊柱!”三郎瞪四郎,四郎做鬼脸,满身满头泥土的呼延图缩脖子躲到了鸦隐身后。

    姜二爷先对二郎道,“凌儿伤得不重,二郎带弟弟们回去安心读书,这里有二叔在。”

    “是。”

    二郎拖着两个互相打闹的侄子出去后,姜二爷才在抬手揉了揉一双儿女的脑袋,再问道,“幸好你们都没出大事,凌儿除了腿还伤到哪里了,留儿有没有伤到?”

    江凌摇头,姜留吸了吸小鼻子,“爹爹,女儿也没。”

    姜二爷这才放心,转身吩咐门外的姜明,“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收拾庭院,管好府里人的嘴,莫惊动老夫人和东院。”

    姜明应下。

    姜二爷吩咐姜财背儿子回去,“洗干净早点歇着,这两日不必去书院了,腿不疼了再去。”

    “是。”这点小伤根本不必歇着,但江凌还是应了,“父亲快带妹妹回去吧,莫让她着了凉。”

    姜留又吸吸小鼻子,“父亲,女儿不冷。”

    送儿子出了屋门,姜二爷转身回来给小闺女戴好帽子,又接过赵奶娘手里的披风给她裹紧,将她抱了起来,“莫怕,跟爹回去。”

    脏兮兮的姜留趴在脏兮兮的爹爹肩膀上,乱糟糟的心才安稳下来,小声道,“爹爹,都怪女儿没掌握好分寸。”

    姜二爷拍了拍女儿的背,心疼地问,“手疼不疼?”

    “……疼。”姜留又抽了抽小鼻子,忽然有点想哭。

    “洗干净后,让你母亲用药酒给你揉揉,明早起来还疼,就让裘叔给你扎两针。”

    “爹爹,女儿不想扎针。”不同于爹爹不舒坦时就像让裘叔扎几针,姜留对扎针有心里阴影。姜二爷刚要劝,便见大闺女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跑了来。

    姜慕燕得着消息就跑了来,看到妹妹被父亲抱着,声音都抖了,“父亲,留儿她……”

    姜留连忙扒拉开披风,探头道,“姐姐我没事儿,好着呢。”

    姜慕燕这才放下心,“凌弟呢?”

    “哥哥的腿被砸到了,不过没伤到骨头,裘叔说养几日就能好。”姜留见齐嫂拿着披风追过来,才见姐姐衣衫单薄,连忙道,“姐姐快穿好衣裳,莫着了凉。”

    姜留回到西院沐浴时,姜二爷叫过赵奶娘,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奶娘心有余悸,“姑娘平日用的木棍找不见了,便随手拿了一根长棍,与少爷比试。姑娘怎么掌握好长棍的尺寸,不小心打到柱子上,奴婢也没听到多大声音,柱子就倒了。当时姑娘想着救少爷,少爷也只顾着姑娘,没注意到房顶砸下来的砖瓦和柱椽,幸亏西廊下的卢定云和呼延图出手挡住了好些,否则少爷会伤得更重。”

    赵奶娘又道,“姑娘的手劲确实比同岁数的姑娘大不少,但她在白府里连草把子都打不倒,怎么可能一棍子扫倒三掐粗的廊柱呢?二爷,那院子才翻修没几年,按说不该这么不结实。那根柱子一倒,檐顶立时就砸了下来,左右两根廊柱紧跟着就倒了。”

    赵奶娘忍不住地后怕,多亏卢定云和呼延图在檐廊下,若当时只有她们几个在,少爷会伤得更重。那么粗的廊柱,若真是好端端的,自家姑娘打上去,最多振下点灰尘来,怎么可能倒!

    雅正夫人也觉得这事蹊跷,转眸看丈夫。

    “爷知道了,你去照顾留儿,夜里盯紧些。”姜二爷明白赵奶娘的意思,又叮嘱夫人几句后,姜二爷拿着药酒去前院看儿子。侯在房外的猴儿跟了上来,“大爷和三爷都过去了。”

    姜二爷赶到前院儿子房中时,大哥和三弟已经走了,儿子正在擦头,裘叔坐在一旁给儿子揉腿上的淤伤。见儿子胳膊上也有淤青,姜二爷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布巾把他的脑袋胡乱包好,问道,“身上还有哪里砸到了?”

    江凌摇头,“没有了。”

    姜二爷眯了眯眼睛,“要爹扒了你的衣裳自己找么?”

    江凌这才抿抿唇,“背上有一点。”

    裘叔立刻褪下少爷的单衣,查看他背上的伤势,幸好伤得也不重。姜二爷吩咐道,“把裤子脱了。”

    江凌这会死活不肯,抓紧腰带道,“腿没有伤到!”

    他这样,姜二爷越是不信。眼看着父子俩要开战,裘叔连忙道,“大爷和三爷去看倒塌的檐廊,二爷也去看看吧,老夫怀疑檐廊被人动了手脚,已让姜明把打扫庭院的人扣下了,二爷您过去看看吧?”

    姜二爷点头,“你看看他的大腿和屁||股伤到没。”

    “是。”

    姜二爷走后,裘叔刚要张嘴,江凌立刻道,“没有伤到。”

    少爷好端端地坐着呢,屁||股肯定没伤到。裘叔却忍不住想逗逗他,“若少爷不让想老夫验看,明日老夫就告诉六姑娘。”

    “不要!”江凌急了。

    裘叔低头不吭声,往手心里倒了些药酒,缓缓搓揉着。

    江凌咬了咬牙,“给你看!”

    裘叔肩膀一抖,偷偷笑了。

第547章 收拾他

    当天夜里,习武场院内灯火通明,两个打扫院落的仆从被裘叔提起审问,第二日一早,姜家哥仨齐聚倾了檐廊的小院,在裘叔的指引下仔细查看房屋破损的情况。果如赵奶娘怀疑的那样,檐廊被人动了手脚。檐廊顶上的檐柱、椽子都有被人用刀具破坏的痕迹,断口齐整,倒掉四根廊柱亦是。

    “打扫院落的仆从收了府外人的银子,偷偷所为,请二爷宽限几日,老夫定能查出是何人背后指使。”出了这样的事,裘叔也极为震怒。

    “不用查也知道,不是蒋锦宗手下的苏文暹就是刘承。爷这两日正好闲着没事,”姜二爷向上提了提绣着寒梅的衣袖,恶狠狠道,“猴儿,将这俩丑人的行踪给爷打听清楚。十日之内,爷要他们半条命。”

    “是!”姜猴儿响亮应了。

    “咱把刘承的丑事抖落干净,让他没脸出门。”姜槐立刻跟上,刘承从小到大一直给二哥找不痛快,二哥最近几次出手都让他不痛不痒的,这回一定要把他收拾老实了。

    裘叔毛遂自荐,“蒋锦宗离京才半月,还不宜动苏文暹。二爷先收拾刘承,苏文暹交给老夫可好?”

    “别让爷再看见他那张丑脸。”

    “是,绝不会再让他出现在您面前。”苏文暹是蒋锦宗安插在康安的眼线,废了他本就在裘叔的计划内。

    姜松提醒面前的三人,“还是先把事情查清要紧。”

    “大哥说得对。”姜槐跟上,“小弟跟裘叔一起查,会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查清后,若发现这次不是苏文暹和刘承,就连他一块收拾了。”

    “小弟明白。”姜槐应下。

    姜松还是觉得两个弟弟莽撞了些,“此事还要三思而行。”

    “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府中来了,大哥还要思什么?”凌儿受伤,留儿受到惊吓,就是碰了姜二爷的逆鳞,“用此等阴损招数害人的必是小人,大人物您二弟我对付不了,收拾小人,咱手到擒来。”

    憋着火会伤身,让二弟出出气也好。以二弟的本事,收拾刘承确实不在话下。姜松应下,又与裘叔商量道,“厚叔上了年纪,姜明缺乏历练。您老调教任府管事仆从时,可否连咱们府内的一并带上?”

    曾指挥千军万马的裘叔,调教两府几十个下人,只是小事一桩。他早就有意整顿姜府外院了,只是姜家人不提,他也不好开口。姜松此时提起,裘叔便请令道,“大爷若信任老夫,老夫便出手一试。有一事,老夫须请您示下:若府内有人不尊令,老夫可否依令惩之?”

    姜松立刻点头,“可。”

    “厚叔年纪大了,裘叔不要折腾他。”姜二爷提醒道。

    裘叔应下,“厚叔耳聋心不聋,有他老人家从旁辅助,老夫必不负重托。”

    得了姜松许可后,裘叔虽不担两府管家的头衔,却总揽了两府管家的实权。经他调教梳理后,两府防卫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令那些想暗搓搓搞事情,给姜家添堵的姜二爷仇家们气得跳脚。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谢过裘叔后,姜松又与二弟商量,“这院不能用了,待凌儿养好伤后,让他去任府习武场内操练吧?那边地方大,跑得开马。”

    姜二爷点头,“小弟也是这么想的。那便宽敞,留儿耍棍子也能自在些。”

    呃……

    姜槐又望了一眼廊柱底座上崭新的断口,低声问二哥,“还让留儿玩棍子?”

    姜松也道,“不如让六丫头改学射箭吧,不管好赖都不会伤到自己。”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祖父当年才让二弟学箭的。

    “她喜欢就接着玩,不喜欢了咱们再换旁的。”提起小闺女,姜二爷忍不住心疼,“昨晚留儿被吓坏了。”

    北院里,姜老夫人正抱着小孙女心疼着,“幸好你哥机警,若被砖头瓦块划破你的小脸,你这辈子可就毁了。”

    陈氏觉得不可思议,“留儿这是有多大劲儿啊,那老粗的柱子都能撂倒。”

    姜留立刻为自己正名,“伯母,那根廊柱本就松动了。”

    “这样啊。”陈氏嘴里应着,却是一脸的不认同。就算松动了,那么粗的柱子没点力气能打倒?不信你把棍子给你姐试试,看是你姐倒还是柱子倒?

    “的确是柱子不结实。”闫氏嘴里也应着,目光则追着在学走路的小儿子,暗暗决定以后要让儿子多跟留儿亲近,有这么个力大无比的姐姐护着,看谁敢动小树一根汗毛!

    见伯母和三婶两脸精彩纷呈,姜留颇为无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希望她们能说几句话,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雅正笑而不语,为小闺女轻轻揉捏着虎口,二爷巴不得女儿名声再彪悍些,她自是夫唱妇随。姜慕燕则拧着小眉头发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过几日此事传开,给妹妹寻好婆家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事情发展远比姜慕燕预计得快。

    一日后,姜家六姑娘一棍扫倒廊柱,弄塌三间房却毫发无伤的彪悍事迹传遍大街小巷。康安百姓啧啧称奇的同时,都要赞一声姜六姑娘青出于蓝:力气比她那能扛鼎的谪仙父亲还大,棍子比她那追着丈夫跑了二十八条街的师傅耍得还好。

    话题议论到最后,变成何人敢娶彪悍又漂亮的姜六姑娘做媳妇。此事成为十二国使节、大周十卫将军、安孟株连四族之后最火爆的话题。地下赌坊迎合百姓需求设下赌局,赌姜留姑娘若干年后嫁在康安还是远嫁别处,据说连巷口抱孩子的老妪都跑去下注,可谓盛况空前。

    不只百姓热议,此事还惊动了朝中百官。众人遇到姜二爷,都会委婉地打听一句,“姜大人府中倒塌的院落可能在年关前修好?”

    下赌注赌姜六娘能嫁在康安的官员给姜二爷出主意,“若是垮塌得厉害,不如夷为平地,栽植桃花。”

    下赌注赌姜六能要远嫁的官员则为姜二爷举荐女婿人选,“大名知府家的二小子今年十岁,不只模样出众力大无比,脾气还很好,姜大人可有兴趣见一见?”

    消息传入皇宫后,宣德殿内传出久违的大笑声。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顿时觉得在后脖颈吹了数日的凉风消失无踪,可以安心过年了。

第548章 意外

    “六妹妹,我押你能嫁在康安城中,五百文!”姜慕锦嘴里叼着芝麻糖片,将一个巴掌伸到姜留面前晃了晃。

    虽说现在她们都几十两的私房钱,但姐妹们都过过苦日子,有了钱都攒着不舍得花。拿出五百文押注已是下了血本。

    还没下注的姜留打听道,“哪边赔率大一些。”

    “两边差不多。”姜慕锦嘿嘿,“赌局开到明年三月底,然后就封盘等六妹妹出嫁时再开,六妹妹想不想赚一笔大的?”

    赌局当事人姜留颇为心动,“然!”

    正在把玩臂搁的姜慕筝笑道,“我也押了五百,赌六妹会留在康安,因为二叔不会舍得六妹远嫁。”

    “嗯。”姜留咧开小嘴,她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与爹爹分开。没爹爹的日子,简直没法想象。

    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姜慕锦想着要不要再下一注,转头问三姐,“三姐姐觉得呢?”

    姜慕燕盯着桌上的水丞,没有开口。姜慕锦以为三姐没有听见,凑到她脸边再问,“三姐姐觉得六妹妹会嫁在康安,还是嫁去外地?”

    这个么……姜慕燕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妹妹嫁给江凌,算是嫁在康安还是外地,或许算庄家通吃?

    见姐姐十分为难,姜留便问道,“姐姐们觉得这几样东西怎么样?不行咱们再换。”

    冬至将至,姜家四姐妹想凑钱给家中长辈送份“厚礼”。

    在姜留的力主下,姜家今年先后开了两家花想容胭脂铺。按照开铺子时的约定,铺子收益五成归府里,五成归姜家五姐妹——已嫁人的姜慕容也占一成。如今是十一月初,两家铺子不仅收回了本钱,还赚了三百余两银子,据姜留估算,年底时肯定能达到五百两。

    所以,不算本就很有钱的姜慕燕和姜留,现在姜慕筝和姜慕锦也算有钱的姑娘了,于是四姐妹商量着冬至时向长辈们表表孝心。

    送给祖母的一扇松竹贺寿屏风。屏风是四姐妹合绣的,姜慕筝和姜慕燕是主力,姜留和五姐姐打下手,画中被鹿踩在脚下的石头便是出自姜留之手。

    送大伯姜松的是写字时枕在手臂下的彩瓷臂搁,姜二爷是磨墨时舀水用的木制水丞,姜槐是青田石书镇,伯母、母亲和三婶都是今年最新款的花簪,礼品虽都价钱不高,但却精巧别致。

    姜慕燕轻轻点头,“都很好。不过,咱们是否也该给姑姑和姑父备一份?”

    “姑父就算了,姑姑可以送。”姜慕锦道,“姑父对姑姑不够好,对咱们也一般,咱们给他买礼品,还不如买珠花戴。”

    姑父对姑姑确实不够体贴,但对比孟家出事时,毫不犹豫地休了孟滢的王家二舅,姜慕筝觉得姑父当时姑父当时只是让姑姑与家里断了往来,已算不错的。不过,就算他不错,姜慕筝也不想将自己的私房钱花在他身上,“该给准备什么呢,花簪?”

    “也好,价钱跟送给伯母和母亲、三婶的相仿便好。”姜慕燕点头。

    姜慕锦立刻毛遂自荐,“我与六妹妹去买!我们俩也该去铺子看看了,对吧,六妹妹?”

    除了铺子的分红,姜留和姜慕锦每个月还领着与店铺大管事一样多的月例银子。这是姜松定的,开脂粉铺子本就是她们的主意,总不能让俩孩子白忙活。姜慕锦晓得自己没六妹妹的本事,为了对得起大伯给她的月例,姜慕锦对铺子的事格外用心,跑得比姜留还勤快。

    姜慕燕叮嘱道,“街上人多,让江凌跟你们一道去。”

    “好嘞!”能出门就成,谁跟着姜慕锦都没意见。非常不巧的是姜慕锦的舅母和表姐忽然来访,最后出去买花簪的只剩江凌和姜留。

    江凌自是求之不得。

    这是习武院檐廊垮塌后,姜留第一次出门。在马车里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在彩衣巷口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姜留便觉出不同了。以前众人看她的眼神是慈爱而赞赏的,如今大伙都火辣辣地盯着她,有俩被抱着的小娃儿,听到她就是姜六娘,居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抱孩子的老妪不好意思,吓唬孙儿道,“莫哭,再哭六姑娘可要拿棍子把你打到财神观佛塔顶上去了!”

    小娃儿立刻闭嘴,不敢嚎了。

    几日不出门的姜留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了能令小二止啼的威名……

    进入首饰楼雅间挑花簪时,端着一托盘花簪进来的伙计心有余悸地盯着姜留的小手。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是能一棍将他们的首饰楼夷平的手!伙计见她拿起花簪,忍不住提醒道,“六姑娘当心,这只簪柄是木质的,别伤着您的手。”

    怕伤着她的手,还是怕她把簪子折折了?姜留恶趣味地握了握小拳头,见小伙计果然打了个激灵,她不厚道地咧嘴笑了。站在姑娘身后的赵奶娘见此,愁得嘴上都能拴驴了。夭寿哦,外边传得越来越不像话,二爷怎就不管呢,这样下去姑娘真要远嫁了。

    姜留很快选好了送给姑姑的花簪,又与哥哥商量,“咱们给瀛州的外婆、舅母、姨母和表姐们也挑几支吧?”

    “好,妹妹选。”江凌要给瀛州外祖家送年礼,他早将此事交给了姜财,再添几样康安城内时兴样式的簪花确实是个好主意。女人不管老少,都喜欢这些。

    等妹妹选好后,江凌吩咐姜财去结账,又与妹妹道,“我想要一枚印章。”

    用印是大周读书人的喜好,姜留点头,“哥哥想要铜印还是玉印?”

    “玉印,咱们去舜禾记。”江凌站起身,带着妹妹往外走。

    舜禾记是西市刻印行中的上等作坊,坊内工匠凿刻技术娴熟,刀情笔意俱全,他家的印章非常受欢迎。跟着哥哥在舜禾记选玉石时,姜留见摆在台上得玉石颜色各异、玲珑剔透,也爱不释手,“哥,我也给姐姐选一块。”

    “好,你看……”江凌还未说完,妹妹身后的玉石架忽然倒了下来,江凌立刻转身将妹妹拉进怀里,护在他们身侧的姜财和鸦隐抬手扶住架子,但上边数十枚刻印用玉石还是噼里啪啦落下来,有的砸在江凌的背上,有的直接落在地上,摔成几段。

    “哥!”姜留抬眸,恰好与远处的刘申四目相对。见姜留发现了他,刘申立刻扯下嘴角,换做一脸无辜和惊讶。

第549章 您跟石头有多大仇

    “我的娘嘞!这架子上可都是刚送进来的上等青田石啊!谁这么不……”舜禾记的伙计急吼吼冲过来,一眼认出站在碎石中的姜家兄妹,顾不得心疼地上的碎石了,“凌少爷、六姑娘,您二位没伤着吧?快来人把地上的烂石头清走,别扎着凌少爷和六姑娘的脚。”

    “有劳。”江凌客气一句,低头问妹妹,“可砸到了?”

    “没有,哥哥看清木架是怎么倒的?”姜留小声问。

    江凌低声道,“刚才黑影一闪,速度极快,应是有人故意为之,暗卫去追了。”

    故意的?刘申?姜留握了握小拳头,低声叮嘱道,“哥待会儿别说话,让我来。”

    姜留的话音刚落,刘申便从角落里走到近前,用变声器男子特有的公鸭嗓道,“江凌,六姑娘,撞倒木架了么,没伤着吧?”

    撞倒木架?江凌抬头,目光落在装腔作势的刘申身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刘申不愧是刘承的亲儿子,装腔作势、话里藏针。

    三日前,父亲安排人撞破了刘承的偷养在外边的外室,闹得满城风雨;前日,父亲又让武云山在朝上参刘承宠妾灭妻;昨日,刘承跑到西城衙门找父亲算账,却被父亲骂得颜面无从,伪君子都装不下去了。现在刘申出现在这里,挂着跟他爹一样的伪善斯文表情,绝对是来找事的。江凌不动声色地站在妹妹身后,且看妹妹如何收拾他。

    姜留委屈巴巴道,“看到我和哥哥被架子和石头砸到,刘公子为什么躲在那边偷笑?”

    偷笑,幸灾乐祸?店内为数不多的客人和店外围拢过来的路人,目光立刻落在刘申脸上。

    刘申十三岁,道行比起他爹可浅多了,被姜留抢白,又被众人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便有些挂不住了,挺直身板高声道,“请六姑娘慎言,小生何时偷笑了?”

    “方才,在那里,你这样笑。”姜留指着刘申方才站的地方,做出一侧嘴角上扬的假笑表情。

    背着磨刀石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刘曲立刻嚷道,“这可不是偷笑,这是冷笑啊!”

    “刘公子方才却是这么笑的,小生可作证。”一位在店里选印石的年轻书生道。

    “我也瞧见了!”舜和记的伙计叫到。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刘申用力将右袖甩到身后,摆出侯府公子的家世,哑声怒道,“本公子是笑了,那又如何?本公子选到了中意的印石,不能笑么?”

    “哎呦?刘公子跟那块石头有多大仇,选中了人家就笑成这样?”刘曲喊完,好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一粗鲁贱民如此羞辱,刘申气得脸色都变了,“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来人,张嘴!”

    邑江侯府的侍卫立刻上前,刘曲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亏,转身就跑,门口围观的百姓故意挤着不让侍卫出去。刘曲回头一看就乐了,扯着嗓子唱道,“磨剪子嘞——戗菜刀!”

    听到这欠揍的喊叫声,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姜留也抿嘴笑了。

    开胭脂铺的花娘子喊道,“彭掌柜,你这店里摆石头的架子可得换成结实稳当的,若跟今日一样动不动就倒了,谁还敢进你店里买印?”

    正在与姜家仆从说话的舜和记的彭掌柜抬起头,“花娘子可别这么说,咱店里的架子放得稳稳当当的,没人使劲推可倒不了。”

    “掌柜的把话说清楚,架子是谁推的?”背着磨刀石的刘曲喊道。

    “那人撞倒架子就跑了,在下已经告了官,等差官来了自见分晓。”彭掌柜言道。

    方才店里人少,邑江侯府的侍卫工夫高腿脚程快,等西城衙差赶来,侍卫早就出西市了。刘申倒背右手,左手握印石,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一直注意着他的姜留自是察觉到了,她扬声道,“彭叔可看清那人的模样了?”

    “没有。”彭掌柜方才不在前厅,他是听姜家下人说有人推倒货架的,真不知何人敢在舜和记撒野。

    姜留见刘申要走,便上前一步道,“刘公子且慢,可否请你留下来给我和哥哥作个证,认一认推倒货架的恶人?”

    “方才店中不只本公子一人,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人不可能抓到,刘申头可没功夫与姜家人耗下去。

    姜留诧异地眨了眨桃花瞳,“刘公子方才笑着相中的那块石头,又不喜欢了么?”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休怪本公子不留情面!刘申回身,颇为无奈地道,“木架倒下时,本公子并未看到有人推搡,如何给你们作证?此处是西市,令尊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六姑娘不想赔摔碎的印石,店家也在找借口为你开脱,你们去西城衙门走过过场便是,何必非要拉上本公子?”

    瞧见芹白给她打手势,姜留便知行凶之人已被拿下,她非常认真地问刘申,“刘公子当真没瞧见有人推倒货架逃出去?”

    “没有!”刘申答得斩钉截铁。

    “六姑娘,小生看见了,小生可为姑娘作证。”站在店内的书生道。

    “本公子告辞!”

    刘申迈步向外走,却被西城捕头范铁生拦住了,“刘公子请留步。方才推倒货架砸伤凌少爷和姜姑娘的人已被抓获,请刘公子随小人去衙门走一趟吧。”

    刘申瞳孔一缩,沉着小脸道,“本公子没看到有人推倒货架,无法为作证指认行凶之人!”

    范铁生手握刀把,寸步不让,“不是让您指认凶手,是因为推倒货架之人是您的侍卫,刘公子请吧!”

    “哗——”百姓们听了捕头的话,议论纷纷,骂声指责声一片。姜留上前一步问范铁生,“竟然是刘公子的护卫么?他为何要推倒货架砸我和哥哥?”

    范铁生还未说话,刘申便哑声怒喝道,“本公子不去西城衙门!西城衙门是姓姜,本公子去了定会被你们栽赃嫁祸!”

    百姓的嘲讽声中,范铁生抱拳,“刘公子错了,小人领您去见的不是姜大人,而是京兆府尹张大人。”

第550章 开玩笑

    被领到西城衙门内堂,姜留和哥哥行礼后,听不到回应,抬头见府尹正盯着她看,便本能地祭出外交版笑容。

    “都起来吧。”张文江看着姜留圆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委实想象不出她是如何一棍扫塌一座房的。

    三人起身后,姜留和哥哥站在左侧,刘申站在右侧。

    张文江的目光落在刘申身上,肃容沉声道,“已有三人共同指正,被擒获的行凶之人也供认不讳。方才在店铺内,是邑江侯府管事推倒摆满石头的货架,砸伤任凌生和姜六娘。刘申,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想告诉本府的?”

    刘申撩衣袍跪倒在地,惶恐哽咽道,“小侄在舜和记内为祖父选印石,见江凌进来,想跟他开个玩笑,谁知侍卫弄巧成拙推到了货架,小侄因怕被祖父和父亲责罚,方才在店中才不敢讲实话,侄孙惭愧,请世伯惩罚。”

    看着跪在地上涩涩发抖的刘申,张文江厌恶地皱起眉头。乱攀什么亲戚,哪个是他世伯?这小子是小妇教出来的吧,堂堂男子汉,净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张文江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任凌生和姜留,“刘申的话你俩可听明白了?”

    “回大人,听明白了。”姜家兄妹齐声应答,他们不只听明白刘申的话,还挺明白了张大人的意思,张大人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呢。姜留抬起小脑袋,一本正经道,“大人可听说了么,我家外院西厢房的檐廊垮塌了。”

    “本府略有耳闻。”不只我听说了,康安城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都听说了。

    “大人,当时留儿就站在廊下,廊柱、椽子和砖瓦砸下来,我哥拼了命地护着我,他被砸伤十余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方才在舜和记里,木架和石头一块砸过来,哥哥又为了护着我被砸了好多下,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呢。我哥哥一定很疼,留儿好害怕……”

    江凌立刻配合妹妹,右手扶住左手臂,绷着小脸道,“妹妹莫哭,哥哥不疼,一点也不疼。”

    “嗯。大人,我哥说他不疼,那留儿也不害怕。”姜留握住哥哥的衣袖,眼里包了两包泪,抿紧小嘴儿不让自己哭出来,可豆大的泪珠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张文江见姜留懂事又可怜的小模样,恨不得立刻起身把刘申暴揍一顿,“好孩子到伯伯这里来,莫哭,莫哭啊。”

    跪在地上的刘申闻言,握紧了拳头。

    “嗯。”姜留抬袖子擦掉脸上的泪,上前一步,抬着水洗过的眸子道,“伯伯,留儿以前没跟刘公子说过话,不知道他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留儿不喜欢,也没觉得这样好笑。”

    张文江给小丫头擦着眼泪,“伯伯也觉得不好笑,留儿说怎么办?”要不,你抽他一棍子?

    “方才在舜和记里,刘公子口口声声说没人推倒木架砸留儿和哥哥,还说我爹不是好官,会不问青红皂白护着我和哥哥。伯伯知道,我爹不是这样的人,万岁都夸过我爹是好官。留儿和哥哥受委屈没什么,但不能让我爹爹的官声受此奇耻大辱!”

    姜留说完,刘申连忙道,“我是开玩笑的,方才口不择言,请姜六姑娘见谅。”

    姜留吸了吸小鼻子,认真道,“伯伯,方才舜和记内外数百百姓不知道刘公子是开玩笑的,能让刘公子去街上现跟百姓们解释清楚,您说行吗?”

    刘申急了,“小侄……”

    “可行。”京兆府尹张文江点头,“留儿所求,合情合理。刘申你现在就去舜和记,站在门前向百姓们解释清楚。”

    好面子的刘申如何肯去,“世伯,方才的百姓已经散了,小侄要如何解释?”

    “确实是……”姜留喃喃说完,出主意道,“伯伯,要不让刘公子站在街上多说几遍,这样就能传到围观百姓们耳朵中去了。”

    刘申惶恐,“我不要去!”

    江凌则道,“大人,不如请衙役鸣锣,让刘公子站在西城衙门前的台子上大声喊一遍?”

    “我不要,世伯我不要去!”刘申爬起来,“我要见我祖父。”

    “也好。”张文江早就等他这句话。

    刘申叫邑江侯,当他们就无人撑腰么?江凌躬身道,“大人可否派人将我义父请来?”

    “你父亲被万岁传进宫,尚未归来。”张文江站起身,“也罢!此事本府也不知如何评断,来人,请邑江侯到皇宫承天门外,本府与他一起进宫面圣,请万岁定夺。”

    “是!”衙差响亮应了。

    “不要——我去,我去舜和记外解释,请世伯不要进宫,不要将此事禀告圣上。”若京兆府尹叫着祖父入宫面圣,就凭万岁对姜枫的偏爱,被罚的一定是祖父。祖父被斥,回府后岂能饶了他?刘申脸色惨败,不敢往下想了。

    “你去解释清楚,是最好不过。江凌,留儿,你们跟着去。”张文江看着他们出去了,摇头失笑。

    待刘申硬着头皮站在舜和记门前,向路上的百姓讲完事情经过,又赔偿舜和记破损的印石钱后,抬起头用毒蛇般的目光狠狠盯了姜家兄妹两眼,才带着人离去。路上行人的眼神让刘申如芒在背,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要让姜家兄妹千百倍地偿还他今日所受之辱。

    姜留和江凌在舜和记选好印时出来,便见姜猴儿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少爷,姑娘,请上车。”

    姜留抬头见爹爹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连忙拉着哥哥跑过去钻进马车,甜甜地道,“爹爹又进宫面圣了?”

    姜二爷握住女儿热乎乎的小胖手,“干得好。”

    姜留颇为遗憾地道,“女儿本以为像刘申这么好面子的人,会出几千两银子求我和哥哥放他一马呢。”

    真是调钱眼儿里了,姜二爷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江凌则道,“父亲,这回能摘掉刘承的爵位了吧?”

    姜二爷点头,目光在儿子身上上下扫量,“被石头砸到了?”

    江凌的脸腾就红了,急急道,“都是印石,儿没有受伤!”

第551章 母老虎要出笼

    尽管江凌说他没受伤,回府之后还是分别被姜二爷、裘叔、三姐和妹妹重点“关怀”了一顿。姜二爷和裘叔的关怀让江凌脸红尴尬,三姐和妹妹的关怀让他极为温暖。

    被抹了药酒的江凌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休息,姜慕燕拿着绣绷子在旁边绣东西,姜留搬了小凳子坐在他身边,嗑南瓜子给姐姐和哥哥吃。

    “喀吧”,南瓜子用精巧的小钳子磕开,姜留剥出炒得香脆的南瓜子,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她一个,再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她一个。

    姜留喂哥哥喝了一杯水,问道,“哥,背上疼得厉害吗?”

    姜慕燕也看过来,根本感觉不到疼的江凌面不改色地道,“只有一点点。”

    哥哥说只有一点点,那就是很疼了。姜留给他塞好被角,“下次见了刘申,咱们也用石头砸他!”

    江凌又叼住一个南瓜子,“好。”

    姜慕燕担心出事,叮嘱道,“莫被人查到你头上。”

    “放心。”他又不蠢。

    “哥,刘申回府后会不会挨揍?”姜留吃下一颗南瓜子,好奇问道。

    江凌分析道,“刘承连遭御史弹劾,邑江侯对大儿子极为不满,已有让其次子刘攀承袭侯位的心思。刘申今日丢尽了邑江侯府的脸面,回去之后邑江侯和刘承都不会饶了他。刘家人貌合神离,刘攀只会火上浇油,刘申的母亲又卧床不起,无人能替刘申求情,他挨揍是铁定的。”

    姜留还没说什么,姜慕燕已敏锐觉察到不妥之处,“你怎知刘申的母亲卧床不起,刘澜还经常去青衿书院堵你?”

    姜留磕着瓜子,八卦嘿嘿。

    江凌如实道,“经刘澜之口,咱们可以得到邑江侯府的消息。”

    姜慕燕对江凌的做法极不赞同,“你忘记上次仁阳公主经刘澜传假消息给你的事了?你可以经过刘澜拿到消息,其他人亦可通过这个途径算计你。刘澜倾心于你,将来必定使尽手段逼你娶她,未免麻烦,以后你不要再理会她。”

    刘承的妻子柳如烟是个大美人儿,刘澜的模样随了她娘,小小年纪便已有弱柳扶风的较弱之美。但她爹是爹爹的死对头,母亲是爹爹以前的意中人,姜留也觉得哥哥离她远点没坏处,“哥,咱们可以派人盯着邑江侯府,以后刘澜再找你,你不要理她。”

    “好。”江凌应下,“父亲此番绝不会饶了刘承,他很快就会丢了世子之位和差事,以后咱们也不必再盯着他。”

    姜慕燕诧异,“可有新消息?”

    “父亲今日进宫面圣了。”江凌提醒道。

    对啊,她爹进宫面圣了。姜留给哥哥塞了个南瓜子,“咱们少了一个对头。”

    孟家灭了,徐崇被革职,刘承再玩完了,爹爹明面上的对头就没了,但如今摆爹爹面前的是三座大山:秦天野、仁阳公主和乐阳公主。秦天野没将父亲放在眼里,暂时不会有事;乐阳公主还在关禁闭中,也不成大患;天天变着法子想拿爹爹当棍子使的仁阳公主是最麻烦的。姜留皱起眉头,该怎么才能让仁阳公主换个棍子呢?

    傍晚姜二爷从衙门回到府中,有些怏怏不乐。窗前暖榻上给腹中胎儿做衣裳的雅正前外挪了挪身子,便被丈夫抬手制止了,“你莫动,地上凉。”

    雅正又将脚缩回小被中,“二爷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在母亲院里吃过了。”姜二爷在炭火盆上烤了烤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妻子大得吓人的肚子,“孩子今天可闹腾?”

    “跟昨日差不多。”雅正见丈夫耳廓通红,便伸手给他轻轻揉着,数九寒天,别人外出都戴着皮帽,二爷嫌弃皮帽臃肿不肯戴,雅正总担心他的耳朵被冻肿,每日晚上都会给他揉搓。

    姜二爷舒服地闭着眼睛道,“过几日我得了空,再带你乘车出府转转。”

    “二爷衙务繁忙,妾身在院中转转便好。”雅正如今身子笨重,出门多有不便。怀着身孕的雅正现在是家中重点保护的对象,姜老夫人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规矩,每日里亲自来西院探望。府里的事务都由陈氏和闫氏担着,雅观琴行的生意则由夕霞和晚照做主,为的就是让雅正安心养胎。雅正自己也极为小心,怎样对胎儿有利怎样来,再辛苦也无妨。

    姜二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乐阳公主年前就要被放出来了。”

    乐阳公主被关了一年有余,被放出来后必定四处闲逛,丈夫是怕自己出门被她刁难,所以才想在乐阳公主被放出来前带自己出去转转。雅正明白丈夫的顾虑,便笑道,“亚岁时西市有灯会吧?妾身身子重了不想出门,二爷可否多买几盏花灯回来,咱们挂在府中赏玩?”

    “好。过几日我去趟同穴山,薅一把天降的毛回来,你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可驱邪保平安。”乐阳那母老虎要出笼了,姜二爷觉得夫人随身带着白老虎毛才能安心。

    白虎的毛是说薅就能薅的?雅正委婉劝道,“白虎确实可以镇宅驱邪,但妾身如今怀着身孕,有诸多忌讳,二爷还是先问问于道长看此举是否妥当,可好?”

    “也好。”姜二爷应下,悠哉躺在妻子身边,讲着白虎的诸多好处,雅正含笑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二爷,裘叔求见。”丫鬟云舒进来报事。

    姜二爷起身,“我出去看看。”

    待丈夫走后,雅正立刻叮嘱云舒,“你派人盯着些,明日和至来了,务必将他请来见我。”

    任府道堂请来三清道尊像后,和至每日会来焚香诵经。雅正想让他回去告诉他师傅,千万不能让丈夫去同穴山薅老虎毛。

    姜二爷到外院会客厅,见裘叔正在啃烤芋头。手指和嘴边都染上了炭色,看得姜二爷直皱眉。

    芋头有些烫手,裘叔来回倒手却舍不得放下,“这是厚叔刚烤好的,桌上这块最大的是给您留的。”

    不待二爷发话,姜宝便净手将芋头剥好放在白瓷盘里,又撒上砂糖递到二爷面前,“二爷请用。”

    姜二爷用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慢慢品着。

    看着吃得如此优雅的姜二爷,再低头看看自己漆黑的手指,裘叔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552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姜二爷斜了一眼傻笑的裘叔,问道,“今日有何好事,能让您老笑成这样?”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裘叔把芋头放在碟子里,学着姜宝的手法开始给芋头剥皮滚糖,“老夫得到线报,邑江侯抽了刘申三鞭子,刘承与刘攀两兄弟大打出手,邑江侯府乱成一团了。”

    “刘申年纪不大个不高,坏心眼却快顶到房梁了,确实该教训。多亏裘叔给留儿和凌儿配了暗卫,否则今日他俩必定吃亏。”今天在舜和记内,刘申敢明目张胆地用木架砸凌儿和留儿,仗的是邑江侯府侍卫身手好跑得快。但他绝对想不到,偷偷跟随在留儿和凌儿身边的侍卫更高一筹。

    裘叔摇头,“少爷和六姑娘在您的教导下,聪慧过人,便是不能抓住推倒货架的侍卫,他们也能让刘申认罪。”

    这话听着舒坦,姜二爷美滋滋道,“放眼康安城,谁家孩子能跟爷的孩子比?张大人跟爷夸了好好半晌,说留儿越来越机灵、懂事了。”

    “六姑娘确实无人能及。”六姑娘拖条棍子在街上一站,康安城半数孩子都会吓得不敢出门。裘叔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又吃了几口芋头,才问道,“二爷,邑江侯府出了这么大乱子,下次早朝之上,还得让御史们加把劲儿。”

    “放心,武云山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姜二爷自信满满道,“如果他忘了,也会有人提醒他。”

    刘承欺软怕硬,善溜须拍马,却算不得大恶,但他不时在背后搞小手段给姜二爷添堵,也确实让人上火,除掉他也好。裘叔又道,“徐崇被革职后,两次去找苏文暹,希望苏文暹帮忙把他儿子在左武卫谋个好位子。看苏文暹的做派,似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徐崇手中。老夫想借兵部郎中聂林江的手,吓一吓徐崇,弄明白他苏文暹,看可否依此废掉苏文暹,二爷觉得如何?”

    裘叔已查清,买通姜家奴仆破坏外院廊柱的人便是苏文暹,除掉苏文暹,势在必行。

    姜二爷叮嘱道,“办法是不错。不过,聂林江的夫人小时候与康皇后交好,你慎重些,不要因小失大。”

    裘叔没想到聂林江的妻子与康皇后有手帕交,立刻正色道,“多谢二爷提点,老夫再想个更稳妥的法子。还有一事,须得二爷费费心。南城兵马司大牢内的孔全武,还得再派人吓唬吓唬。”

    孔全武因王访渔的案子被抓,王访渔发配温肃,孔全武因年过六旬又非主谋,被从轻发错,判囚刑两年,就关在南城兵马司大牢内。

    当初孔能犯罪被抓时,孔全武为了给儿子交罚银,曾去右相府中筹银两千两。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裘叔推断,孔全武与右相府之间必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裘叔对此关联极为感兴趣,姜二爷也不不拦着他,不让他去查,便道,“这不是大事,我明日让人给彭伏九传个话。”

    “有老二爷。”裘叔赞道,“对您老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对旁人来说,一百句一千句话也办成的。”

    姜二爷高兴了,“芋头烤着吃不错,爷也去烤几块,给母亲和夫人尝尝。”

    裘叔笑道,“二爷去少爷那边看看,六姑娘让厨房送了芋头,这会儿应烤得差不多了。”

    姜二爷挑挑眉,倒背双手奔着儿子院中去了。

    江凌躺着在府中养了几日伤,又跟着姜家兄弟们去书院读书。傍晚书院散学,江凌与郭南雄刚出书院们,便被刘澜的丫鬟拦住了。丫鬟行礼低声道,“我家姑娘想请任小将军去吃杯茶……”

    江凌绷着小脸,继续往前走。待走远了,郭南雄嘀咕道,“等着吧,一会儿她就追上来了,刘家姑娘真是的,怎就扒住你不撒手呢。凌哥去我家玩吧,我妹妹会翻身了呢。”

    江凌点头,跟着郭南雄上了马车。他们没走多远,刘澜的马车就跟在后边,一路跟到怀德坊。郭南雄和江凌下车回府时,刘澜紧走几步上前,低声道,“任大哥可否留步,澜儿有事相求。”

    “我帮不到你。”江凌回了一句,便随郭南雄迈步进了郭家的院门。

    刘澜抬起红肿的眼睛,哀求道,“任大哥可否求您义父帮一帮澜儿,我娘亲病重,急需良医诊治。”

    江凌回眸,冷声道,“请刘姑娘慎言,我家与你家非亲非故,你母亲病重,干我义父何事?”

    “娘病了,如果邑江侯府请不到良医,姑娘也该去找你外祖父才对,如今天色不早了,姑娘快去吧。”郭南雄也劝完,便拖着江凌的胳膊进了院子,兴冲冲地带着江凌去看自己的妹妹,然后炫耀道,“妹妹,翻个身给你凌哥哥看。”

    躺在床上的小丫头伸胳膊蹬腿,根本没有翻身的意思。江凌看着她,想象留儿小时候的模样,面容柔和了许多。他陪着郭婶说了几句话,郭叔就回来了。

    郭静平见江凌在,便将他叫到一边,低声道,“你回去告诉你爹,今日右相进宫与万岁说起了邑江侯刘继,还说先帝在世时曾几次夸奖刘承。我听右相的意思,是要保邑江侯府呢。”

    江凌正色,仔细问了万岁与秦天野的对话,便返回府将此事告知父亲。姜二爷先是眉头皱得紧紧的,随后又松开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没考虑到刘承与秦相的关系。”

    江凌劝道,“打狗还得看主人,父亲不要再插手了。”

    秦天野都插手了,他哪还敢插手,姜二爷点头,“为父明白。”

    筹谋多日的事情,临门一脚却踢在了铁板上,爹爹心里别扭也是正常的,江凌劝道,“邑江侯动了废掉刘承的心思,刘攀必定会跟刘承争,父亲坐山观虎斗就好。”

    “他们哪算得上虎,看他们斗,还不如去东市看斗鸡。”话说起来,他已多日未去斗鸡走马,也多日没见着曹玉宝和柴易安了,姜二爷叫过姜猴儿,“去看看曹四和柴四在忙什么,就说爷叫他们出来吃酒。”

第553章 韬光养晦

    听哥哥说秦天野进宫保下了邑江侯府,姜留失望之余,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邑江侯和刘承在康安城混了几十年,有些硬实的人脉关系很正常。她分析道,“秦天野用他们用得顺手,经过这件事,刘家父子必定会更死心塌地地为秦天野卖命。”

    江凌认同妹妹的话,又道,“裘叔说秦天野此举,未必没有打压父亲气焰之意。经此一事,父亲当会更加谨慎,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哥哥呢,有没有通过这件事学到什么?”姜留好奇地问。

    江凌点头,眸子里闪着与年纪不相称的冷静,“强敌环伺,要沉着冷静,伺机而动,蛇打七寸。在此之前,韬光养晦。”

    姜留递给哥哥一个削好皮的冻柿子递给哥哥,“哥你说得很对,但爹爹恐怕做不到。”就她爹那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怎么可能韬光养晦。

    江凌笑了,“父亲现在这样就很好。孟家、徐崇的下场和邑江侯府的动荡,让人见识到了父亲有仇必报的性子,阴暗小人想动姜家,都得掂掂他自己的斤两。另外,父亲虽得万岁青睐,却无问雄心大志,只求安逸快活,那些有宏图野心之人不会将父亲视为眼中钉,反而会与父亲交好。”

    “这也是裘叔说的?”姜留眸子亮亮的,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只有一小半是裘叔说的,剩下的是我想到的。父亲和妹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韬光养晦的事由我来做。”江凌望着妹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对于亲近的人,姜留向来是不吝赞赏的,猛夸了哥哥一顿后,又叫上姐姐与哥哥一起去新院宽阔的习武场练了许久的棍子,才返回西院。令她诧异的是,出去吃酒的爹爹也回来了。姜留与姐姐停住给爹爹行礼。

    姜二爷见两个闺女身上的衣着,便知她们去活动筋骨了,“凌儿还在新院?”

    “哥哥在练枪。”姜留回道,“爹爹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柴四叔没回城,和你郭叔、曹四叔吃酒没意思。”曹玉宝新得一女,吃酒时与郭静平滔滔不绝地交流养女心得,准父亲姜二爷完全融不进去,越吃越郁闷,早早散了。见两个闺女热气腾腾活力十足的模样,姜二爷也想舒活舒活筋骨。

    回房更衣后,姜二爷拿上弓箭,穿过院子假山后的侧门,转到新院。

    应江凌的要求,南景让为他设计的新府习武场比姜家的大了四倍不止,箭靶、兵器架一应俱全,马厩就建在习武场西侧,若想练习马上功夫,直接拉马出来便是。虽说江凌还未搬过来住,但青龙已入住新马厩,姜二爷怕青龙孤单,连自己的得胜也牵了过来。

    马厩内的得胜见主人来了,开心地用前蹄刨地,甩尾巴打了个响鼻,吃草的青龙头也不抬。站在场边的卢定云、呼延图等人见到姜二爷手提弓箭,忍不住头皮发麻。呼延图问道,“这么晚了,二爷您这是?”

    长得丑也就罢了,还没一点眼力!姜二爷看了一眼呼延图,懒得理他,径直吩咐卢定云,“将箭靶摆好,爷要练箭。”

    卢定云应了一声,低头看到姜二爷手里提着的箭筒,忍不住一哆嗦,小声确认道,“二爷,这是契丹李曷鲁世子给您送来的雕翎凤羽箭么?”

    “卢师傅好眼力。”姜二爷把箭筒递给身后的姜猴儿,抽出一只雕羽箭搭在弓上,吩咐道,“箭靶摆到最远处。”御赐百步穿杨弓,射程可达百丈的雕翎凤羽箭,再加上姜二爷超凡脱俗的射箭本事,这简直是要人命的节奏。卢定云不敢劝,只得低声对身边的班大善道,“快去请裘叔。”

    还未见识过姜二爷骑射本事的班大善不解其意,但还是麻溜地跑去外院请裘叔。江凌收枪来到父亲身边,不理会一直冲他眨眼睛的呼延图,行礼道,“天色已晚,儿命人在箭靶点起火把吧?”

    呼延图……

    “不必,为父能看清。”说罢,姜二爷毫不费力地拉开大弓,一支雕翎箭带着风声离弦而去。卢定云等人二话不说就往姜二爷身后跑,任府新来的护院们则两眼冒光地望着箭靶。虽刚到康安,但姜二爷扛鼎、神射手的名声早已传遍大周,今日有幸得见,众人无比激动。

    在他们激动的目光随着雕翎凤羽箭窜入夜空,变作惊讶。看看空无一物的箭靶、动作潇洒帅气的姜二爷和他身后的众人,任家护院们全蒙了。

    “好!”躲在姜二爷背后的姜猴儿拍手,“雕翎箭就是飞得远!”

    众人……

    江凌面不改色地吩咐姜财,“让外院中的人避入屋中,记好箭落下的方位,今晚务必都拾回来。”

    “是。”姜财领命而去。若姜二爷用鹅羽箭,是射不出习武场的。但铁木杆的雕翎箭射程更远,加上姜二爷过人的臂力,脱靶的极有可能落入外院。

    姜二爷射出十八只雕翎箭后,微微喘息,脸上见汗,身心却极为舒坦。任家护院们望着空无一物的箭靶发呆时,裘叔贴着墙根走到了姜二爷身后,赞道,“老夫过来时瞧见南墙上的箭入墙足有三寸,二爷的臂力无人能及。”

    “那是自然,放眼康安城,二爷若说自己是第二,康安城无人敢领第一!”姜猴儿适时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布巾,上前为二爷擦汗。

    姜二爷抿了抿完美的唇,哼道,“您老莫卖官司,爷心里有谱,箭飞不出院子,伤不到人。”

    这也值得骄傲?呼延图无语望天。

    姜二爷少时练箭是为了强身健体,现在练箭则是为了发泄情绪,中不中箭靶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二爷还要分心想着不让箭飞出院子,便是没射尽兴了,裘叔笑道,“过几日冬至休沐,让少爷陪您出城练箭可好?”

    这正合姜二爷的意,“去柳家庄,爷有些日子没见天降,正好顺路去同穴山转转。”

    顺便,薅一把老虎毛回来。

第554章 两位公主

    三日后的早朝之上,武云山未参刘承教子无方,百官与景和帝一起听礼部尚书陶思正详述今年亚岁祭天与去年的不同之处,朝堂之上一片祥和。

    散朝之后,张文江回到京兆府,命人把姜枫叫了来,吩咐道,“今年亚岁,万岁至圜丘祭昊天帝,命五品以上官员随行。到时你跟在本府身后,不可行错一步。”

    姜二爷虽然没升职,但品阶却由六品升为了从五品,算是五品以上官员了,有资格跟去祭天。姜二爷早有准备,躬身应是。

    一身紫袍的张文江看着姜枫身上的朱色官袍,又问道,“你筹谋多日,刘承却死里逃生,你可心有不甘?”

    姜二爷坦然道,“回大人,没有。”

    “当真?”张文江不信。

    姜二爷抬起透亮的眸子,回道,“大人,初知秦相入宫时,下官确实有那么点不舒坦。可转念一想,下官教训刘承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没什么可不甘的。”

    张文江仔细端详姜枫片刻,才放了心,又吩咐了他一堆衙事,才放他离去。姜二爷回到西城衙门,将府尹大人交待下来的事一一分派下去,便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地练小篆。年底将至,他想用小篆写一封谢恩折,表达自己对万岁的,深深的敬意和谢意。

    与此同时,府中的姜留也在练字。下月初三哥哥就要开府立户了,哥哥说他要准备书院的年底测试,无暇写请帖,让姜留代劳。姜留觉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想让姐姐代劳。可姐姐却说她要誊抄大伯与二舅两月来的研究书稿,也无暇。

    二姐跟姐姐一样忙,五姐的字还不及她的好看,母亲肚子大得吓人。新宅落成,宅主人亲手写请帖邀宾客前来,方能显诚意,这也是规矩。于是,姜留只好赶鸭子上架,一笔一划、一封一封地写请帖。

    受邀宾客中有父亲的好友,有任家的故交,还有哥哥的朋友。姜留足足写了三日才写完,一封封让人送了出去,这其中的一封便由姜留亲自送到了靖安坊白家。

    待白全海散衙归府后,白夫人将请帖递给丈夫,赞道,“留儿的字写得真好。”

    白全海展开看过,如实道,“确实比她爹的字强上数倍。”

    白夫人横了丈夫一眼,“腊月初三去任府见到姜枫,你若还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白全海委屈极了,“为夫谨遵夫人教导,每次见到姜大人都是极为恭敬的。”

    “那你委屈个什么劲儿?”

    白全海无言以对。

    白夫人见丈夫老实了,接着道,“你去任府不是做客,要带着振喻帮他们父子招待……”

    “夫人,”白全海忍不住打断夫人的话,提醒道,“姜家和江凌结交之人,为夫认不得几个,硬往上凑恐不合时宜。”

    白夫人又忍不住瞪眼了,“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夫人请讲。”

    “我问了留儿,他们还请了荆大人和武云山,到时你必定要与他们同桌而坐,你帮着招待好御史台的官员就好。”

    “这是留儿说的?”白全海问道。

    “我说的!”

    “是,为夫记下了。前几日姜大人险些将刘承拉下马,是秦相出面相保,刘承才保住了差事和世子之位。众人都说秦相恼了姜大人,任府送出来的请帖虽多,但最后能去的还不知有多少。”说罢,白全海叹了口气。

    白夫人问丈夫,“那你去不去?”

    “去!”白全海挺直腰杆,一脸正气。秦天野独断专行,欺上瞒下,白全海身为御史,早就想将他告到御前了,只是荆大人一直说时机不到,不让他们上奏章。

    白夫人看了丈夫一眼,言道,“等着看吧,不出十年,姜枫绝对能与秦天野一较高下。”

    白全海提起来的气,一下就被夫人给泄了。姜枫靠什么与秦天野一较高下,脸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怕挨骂。

    腊月初三这日,白全海携夫人与儿女提前到了会嘉坊任家,入府之后他就被打脸了——时辰还没到,任家院内已站满了人。

    一身锦衣的姜二爷和江凌在前院招待宾客,内院负责招待宾客的是雅正和姜家四位姑娘。白夫人带着女儿白淑娟进入后院正院堂屋,见怀孕满九月的雅正竟站在堂中相迎,连忙上前扶住她,“你快坐下。”

    堂内柴易安的夫人、兵部尚书李增奎的夫人、郭静平的夫人等几位女眷都笑了起来,“看吧,每个人进来都要被你吓一跳。”

    今日是江凌喜迁新居的日子,她身为义母,怎能不来。雅正请白夫人落座,才笑道,“不知各位嫂夫人和弟妹怀着身孕时是否也如雅正这般,我自己觉得行走坐卧没有任何不妥,但身边人都小心翼翼的。”

    屋内都是生养了孩子的已婚妇人,雅正提起的这个话题极受欢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

    因常去各府做客,姜留已习惯了这种交际方式,与姐姐们陪着各府过来的姑娘说说笑笑,也极为轻松。待时近晌午,准备开宴时,前院忽然传来消息:仁阳公主和乐阳公主到了!

    姜慕燕的脸立时变了色,仁阳公主之女黄丽妍诧异道,“我母亲早上还说要陪乐阳姨母入宫面圣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乐阳公主府今日解封的消息姜留早就知道,令她吃惊的不只是乐阳公主会来会嘉坊,还有两位公主到了,消息才送进来。

    这两人分明是微服私访,来者不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留站起身,一脸欢喜道,“哥哥开府,两位公主能驾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姐姐,你和丽妍姐姐带着大家先去前院迎驾,我去看看母亲还在不在正堂,母亲方才就说有些累了,要回去歇息呢。”

    姜慕燕醒神,请诸府的姑娘们穿戴好外出的披风、斗篷等物,引她们去前院接驾。姜留飞快到了正院,却见奶娘和齐嫂已将母亲扶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前院接驾。

    还不等姜留说话,雅正便先开口了,她的神色坦然温和,笑着与姜留道,“留儿也得着喜讯了吧?走,咱们去前院接驾。”

第555章 原形毕露

    任家前院大门口,一辆不起眼马车内,仁阳公主低声劝着乐阳公主,“大姐,咱们坐上一坐便走吧,免得他们不得自在。”

    “自在?”因为姜枫,被关在公主府内一年不得自在的乐阳公主,一年的乐阳公主,目光狠厉地从院内走出来的姜枫,“本宫登门道贺,他为何不自在?”

    仁阳公主含笑道,“大姐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是大周公主,是天之下除了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咱们来了,他们自当以君臣之礼待之。”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看着内院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的大肚子的妇人,乐阳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姜枫避自己如蛇蝎,却向皇兄讨旨,娶了个妓子为妻。仁阳公主向从任府走出来的丈夫投去一个无辜又无奈的眼神,才将目光转到皇长姊身上,瞧见她恨恨地盯着姜枫夫妇,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低声劝道,“大姐,姜枫之妻怀孕已满九月,实不宜久跪。咱们下车吧?”

    乐阳公主在宫闱之中长大,任性格再暴虐,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她来此不是彰显公主威仪,而是为了让皇兄看到她已真心悔过,“好。”

    两位公主下车,院外围观和院内跪拜的众人都高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头戴金枝,身披紫霞的乐阳公主抬袖,“众卿平身。”

    “谢公主。”姜二爷与众人一起道谢,侧身小心扶着妻子站了起来。姜二爷还未开口,雅正便低声道,“二爷放心,妾身和孩子们绝不会有事。”

    姜二爷怎能放心,他恨不得抱起妻子奔回西院,将她藏起来。

    看到他们夫妇相互搀扶私语,乐阳目光阴沉,声音却出奇地温和,“春儿,来。”

    三岁的邓长春听到长公主叫他,吓得往叔叔身后躲。邓元烈握紧了侄儿的手,带他到乐阳公主面前行礼。惊吓过后,邓长春记起了祖父的教导,颤抖着声音道,“孩儿拜见公主。”

    邓元杰死后,平西侯便将这孩子养在他名下继承香火。邓长春入侯府后,平西侯曾带他进公主府给乐阳磕头,乐阳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不喜欢,邓家也像防狼一样防着她,所以邓春常入侯府两年,乐阳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她却非常亲和,弯腰亲手拉起邓长春,握住他的小手,笑道,“本宫进宫面圣后,迫不及待地想看春儿是否长高了。听你三姑姑说,你来任府道贺,本宫便顺路过来看看。春儿长高了,也壮实了。”

    “确实是壮实了。”仁阳公主摸了摸邓长春头上的狐狸皮小帽,抬眸笑着与姜枫道,“本宫与长姊不请自来,还望姜大人勿怪。”

    我怪又能怎怎么样?姜二爷躬身行礼,恭敬道,“万岁赐给凌生的府邸今日开宅,两位公主能来,臣等荣幸之至。”

    黄丽妍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袖,笑道,“刚要摆筵席,母亲和姨母来得正好。”

    “说得好像我们是专门来蹭吃蹭喝一样。”仁阳公主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抬眸看向仁阳公主,“这座宅子是皇兄赐给任凌生的,咱们进去转转,回去后也好讲给皇兄听,姐姐觉得如何?”

    仁阳公主点头,拽着邓长春往里走。看着侄子踉跄的脚步,邓元烈心中焦急,低声吩咐侯府侍卫,“速速回府告知侯爷。”

    比起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任家的小小院落实在没什么可观的。姜枫引着两位公主参观前院进入后院时,给儿子使眼色。

    江凌立刻会意,请贵客们到前院正厅落座。两位公主突然驾临,让众人措手不及。可当着仁阳公主驸马黄通的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郭静平将江凌拉到一边,低声道,“凌儿,你速去内院,这里有我们在,你放心。”

    江凌点头,示意裘叔招待好贵客。他疾步入内院,去追父亲。谁知刚过习武场,便见父亲沉着脸向外走。江凌连忙上前,“父亲?”

    “摆宴。”姜二爷沉声吩咐道。

    江凌应下,又担心地向里忘了一眼。

    “不会有事的。”姜二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内院堂屋,乐阳公主坐稳后,淡淡吩咐道,“都立着干什么,坐吧。”

    “谢公主。”

    姜慕燕和姜留扶着母亲坐稳,心中刚安稳了些,抬头却遇上乐阳公主冷厉的目光,心一下就又揪了起来。

    入了内院后,她就原形毕露,不装相了?身后是怀孕九月的母亲和瘦弱的姐姐,姜留站稳脚跟,冲着乐阳露出灿烂的笑脸。

    面对这张肖似姜枫的笑脸,乐阳公主心里涌起一股邪火,脸色越发阴沉了,缓缓问道,“你是姜留?”

    这火药味十足的问话,让姜慕燕脸色刷白,姜留眼含敬佩,规规矩矩行万福礼回道,“长公主您记性真好,臣女正是姜留。马上就要开席了,不知您和黄伯母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乐阳公主目光扫向姜留身后的雅正,“忌口的没有,不过本宫十分想吃烤乳猪。”

    此言一出,屋内各家夫人如坐针毡。姜留不理会身后母亲拽她衣裙的手,脆生生应了,“真是好巧,臣女也爱吃这道菜。不过今日不知您来,府中厨房未提前预备,臣女这就派人出府去买。黄伯母您呢?”

    见姜留澄亮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仁阳公主笑道,“我与长姊一样。”

    “臣女记下了。”姜留行礼,转身问雅正,“母亲,您知道哪家的烤乳猪好吃吗?”

    雅正扶着椅子的把手起身,向乐阳公主行礼,不卑不亢地问道,“城中诸家酒,能做好这道菜的有西市百味楼、南市映水楼和东市东篱茶居,不知长公主想吃哪家?”

    乐阳公主狭长的眸子落在雅正的肚子上,意有所指道,“吃最近的。”

    “是。”雅正转身吩咐长女,“派人去百味楼点菜,让他们尽快做好送过来。”

    姜慕燕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能言善道的雅正夫人不开口,柴四夫人和白夫人等人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各家的姑娘立在自己母亲身后,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黄丽妍觉得难受,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母亲投来警告的目光,她只得闭上嘴乖乖站着。

    乐阳公主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一直落在雅正身上,半晌之后才问道,“姜枫待你如何?”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688/ 第一时间欣赏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作者:南极蓝所写的《姜六娘发家日常》为转载作品,姜六娘发家日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姜六娘发家日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姜六娘发家日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姜六娘发家日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姜六娘发家日常介绍:
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