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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招供

    桃枝连唤了两声,屋里都没动静,便回头低声道,“竹九哥,桃叶姐可能睡了,你快点走吧。如果让人发现,我的命就没了。”

    “此处寒冷,她是不是被冻病了?”窗外一年轻男子低声关切,屋里被捆绑着的桃叶立刻睁开眼睛,望向窗口。

    “关在这儿能好到哪去?你快走吧,守门的婆子上完茅厕回来咱们都得死。”桃枝低声催促。

    “九哥……”桃叶急忙翻滚到窗下,低声回应。

    有门!蹲在窗下的姜二爷推推呼延图,又推推儿子。姜凌向前一步,迷迷蒙蒙的身影印在窗户上,呼延图继续文绉绉地唤道,“我听说李姨娘被抓、跨院被烧便过来了,妹妹可还好?”

    一个小厮这般说话,让呼延图觉得别扭,但姜猴儿说竹九跟在孟庭晚身边多年,学了一身读书人的臭毛病,就这么说话。

    桃叶站不起来,只得抬头望着窗户上的影子,急切道,“九哥救我。”

    “你咬紧了牙不说,他们就不会杀你。”呼延图低声道,“若是牵扯出我来,咱们就都完了。”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他们查不到你身上。”桃叶低声保证,求死不成后,她就等着竹九这条活路呢。

    “好!我会想办法尽快救你出去的。”

    呼延图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婆子的声音,“什么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桃叶急了,“九哥快走!”

    “我走了。”呼延图说完,姜凌立刻离开窗前,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然后是“竹九”被抓到的声音,桃叶在屋里听得心都凉了。

    姜二爷父子回到西院后,姜留边帮哥哥解下头上的仆帽,换掉身上的黑色圆领袍,边询问情况。

    “小孩子家的,莫打听这些。”姜二爷不想让闺女知道这些恶心事。

    姜留转头看哥哥,见哥哥轻轻点头,便知道事情是真的了,便问道,“爹爹,接下来就是要审问桃叶了吧?”

    “审什么?竹九都死了,就是审出来他们也不会认账的!”姜二爷非常生气,他很想捉住孟回舟的衣领问清楚,孟家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姜家,竟连这种阴狠的手段都用上了!

    姜慕燕轻声道,“父亲,若竹九与这件事有关,他一定没死。一来孟家不会在正月杀人找晦气,二来,竹九跟了孟庭晚这么多年,孟庭晚甚是器重他,不会轻易将他杀了。竹九应该是被孟家人藏起来,或者送走了。”

    孟家人行事狠辣,大闺女的话姜二爷并不认同。

    姜留又道,“咱们把这件事问清楚了,到了算总账的时候拿出来一块清算,这样也挺好的。爹爹,咱们可以分开两个屋,一个屋审问竹九,一个屋审问桃叶,只要竹九给桃叶泼脏水,留儿就不信桃叶不招。”

    “反正今晚也没别的事,咱们就试试呗?”姜留晃着爹爹的手道。

    试试就试试,姜二爷站起身,“你俩好生歇着,凌儿跟为父来。”

    待爹爹和哥哥走了后,姜留和姜慕燕回了闺房睡觉。今天起得太早,白天陪着祖母见客,俩小家伙没捞着睡觉,早就困了。

    姜留虽然不信什么厌胜诅咒,但李姨娘那间屋子确实让她觉得非常难受。现在爹爹一把火将跨院烧了个干干净净,姜留心里也舒坦了,打了个哈欠蹭到姐姐身边,闭上眼睛睡觉。

    “薛姨娘被祖母带走后就没回来,她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姜慕燕搂着妹妹,低声道,“李姨娘和薛姨娘都不会回来了。”

    “嗯。”姜留应了一声,李姨娘就不用说了,薛姨娘天天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身边又有桃枝这么机灵的丫鬟,李姨娘隔三差五在房里烧香祭拜,姜留也不信薛姨娘不知道。

    薛姨娘知道,但是却冷眼旁观,什么也没向祖母和爹爹讲。就凭这个,爹爹也不会留她。

    姜慕燕又道,“她们都不回来,父亲房里没人伺候,姜凌就不用去前院了。”

    对啊,还有这茬呢,姜留张开眼睛。

    “父亲过了初五就去姜家庄了,西院就剩咱们两个,不如让姜凌再留一阵,待父亲考完归来,他再搬去前院也不迟。妹妹你说呢?”姜慕燕跟妹妹商量。

    姜留点头,“好。”

    “待过了初五,咱们把各处都仔细检查一遍,娘亲的嫁妆也要检查,一定不能再有脏东西。”姜慕燕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姑姑该回来拜年了,咱们也得去外婆家拜年。”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家拜年的日子,只要不是远嫁的女儿,都会在这一天赶回娘家给父母拜年。去年这会儿,姜家还在危难之中,姑父不准姑姑回来拜年,现在姜家缓过来了,姑姑肯定会回来,姑父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对这位势利眼的姑父,姜留还是想见一见庐山真面目的。不过姑姑要从勒县赶过来,就算早早出门,到姜府也该晌午了,姜留和哥哥姐姐要去王家拜年,应该碰不到。

    第二天用完早膳,姜留坐上去王家的马车后,便迫不及待地问哥哥,“昨晚怎么样?”

    姜凌当然不会瞒着妹妹,“桃叶招了,她与竹九是同乡,四妹死后,她随着李姨娘去庙里烧香,是竹九主动找到她,给她出主意‘安抚’李姨娘。桃叶就负责给李姨娘带话,其他事情都是竹九做的。这几年,咱们府里的消息,她也没少透露给竹九。”

    姜慕燕小脸绷得紧紧的,“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决不能轻饶了她!”

    姜留握住姐姐的干瘦的手,“祖母不会饶了她的,姐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外婆。”

    “为什么?”姜慕燕不解。

    厌胜的事传开了,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奶家里人并没有跟她们讲,只说李姨娘做错了事。她们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姜财跟哥哥说,哥哥再跟她们说的。外婆知道后,若再告诉大舅母等人,难免又是一场波澜。姜留不跟姐姐讲这些,只道,“外婆知道了会跟着伤心的,大过年的,咱们应该让外婆开心。等事情查清楚找到了罪魁祸首,咱们再告诉外婆也不迟。”

    “也好。”姜慕燕又语气颇重地道,“孟家太坏了,我不想去二舅家见二舅母。”

    在知道李姨娘偷偷供奉的害人性命的厌胜是孟家送进来的,姜慕燕便认准是孟家害死了娘亲,恨不得让孟家人全都去死。

    姜凌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姜慕燕,冷声道,“咱们不用去,他们会过来,孟氏站会儿就会回孟家。你要沉住气,如果让孟氏看出不对劲,就会打草惊蛇。如果你沉不住气,现在就回去,我和妹妹去王家。”

    姜慕燕握紧了妹妹的手,“我能。”

第197章你喜欢我爹

    虽然王老夫人只有王清荷一个女儿,但族内回来拜年的王家女却不少。三小只进入王家内院时,外婆房里已经坐着好几位姑姑了。

    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给外婆拜年后,又给诸位姑姑拜年。过年大家说的都是吉利话,有人夸姜慕燕知书达礼,有王家之风;有人夸姜留漂亮可爱,颇得其父真传;有人夸姜凌肤色白了些,也与他爹越来越像了。

    若没有最后这句,三小只还当回事儿似地听着,添上这句后,仨人都想笑。

    除夕夜姜家那场火,是今年康安城众人走亲访友必谈的热门话题,这会儿见了正主,好事的王家姑姑们当然不会放过。一位瓜子脸的姑姑问年纪最小的姜留,“留儿,你家除夕夜怎么着火了?”

    见两位舅母也看过来,姜留乖巧回应道,“地老鼠钻进了柴堆,就着了。”

    有人不信,“腊月二十八下了那么大的雪,你家的柴怎么会放在院子里?”

    姜留歪着小脑袋,“留儿不知道。”

    的确,她这么小的孩子,哪知道这些,众人点头。

    又有王家姑姑问道,“我听说那场火后来又烧了你爹两位妾室的院子,火怎么串过去的?”

    这些人消息真快,连姜家是哪个院什么人住的院子着火都打听清楚了。姜留心里嘀咕,嘴里还是那句,“留儿不知道。”

    得,这个一问两不知。众人把目光放在姜慕燕和姜凌这对双胞胎身上。只见这俩人一个冷脸一个黑脸,不用张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众人没再自讨没趣,转头聊起其他的事。

    又坐了一会儿,姜凌被表哥叫了去,姜留和姜慕燕也被表姐妹们拉出去玩。姜留跟着姐姐到了光秃秃的花园里站了没多大会儿功夫,便瞧见孔韬往这边来了。

    姜慕燕正在想如何脱身时,正巧三表妹王幽馨过来邀她们去花厅玩,姜慕燕便拉了妹妹跟着王幽馨去了王家的花厅。

    王家地方不大,但处处透着读书人的雅致。不过姜家姐妹没心思欣赏花厅的雅致,因为二舅母孟氏在这里,花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一看就是在等她们来。

    既然来了,便不好再退出去,姜慕燕带着妹妹给二舅妈行礼。

    “燕儿最近读了什么书?”向来少语的孟氏主动开口与姜家姐妹说话,清冷的声音也透着一分亲切。

    姜慕燕怕自己被二舅母看出不妥,低着头答道,“最近在学看账本,没有读书。”

    看账本?孟氏淡淡道,“账本交给身边得力的人看便好,唯有晨昏与诗书为伴,方可胸次全无一点尘,识得人生真味。”

    若是以前,姜慕燕听到这样的话该惭愧万分了,但现在她只觉得刺耳,“舅母虽言之有理,但燕儿身边无可托付的亲人,只得自己看账本。”

    给力!姜留暗暗替姐姐鼓掌。孟氏仔细打量了几眼与以前大不相同的侄女,将目光转向姜留。

    看着小姜留,她依稀仿佛看到了儿时的姜枫。他儿时便是这么耀眼、灿烂。孟氏停了停,才继续问道,“除夕那场火,没惊着你们吧?”

    姜慕燕摇头。

    孟氏又追问,“着火的是你父亲两位妾室居住的跨院吧?房屋烧毁后,她们住在何处?”

    不等姐姐说话,姜留便笑眯眯地反问道,“二舅母为什么关心我的两位姨娘住在哪呢?”

    孟氏的两弯新月眉微蹙,这孩子性格也跟姜枫一样,说话不过脑子。

    姜留继续天真地问,“有一件事情,留儿想当面向二舅母请教,行吗?”

    孟氏轻轻点头。

    姜留睁着漂亮的桃花瞳,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问道,“二舅母嫁给二舅舅之前,是喜欢我爹爹的,对吗?”

    孟氏被抓到了痛处,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怒喝,“你胡说什么!”

    王幽馨也不干了,“姜留!你再敢胡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姜留装得怕怕地躲在姐姐身后,委屈道,“这是孟雅媚说的,留儿本也不信的,可方才二舅母忽然问起我爹爹的妾室住哪儿,留儿才想起来的。表姐不要撕烂留儿的嘴。”

    姜慕燕被妹妹的话惊呆了,无法回神。

    孟氏本就瘦弱的身躯抖如风中柳枝,颤巍巍地说道,“留儿莫听雅媚胡言乱语,舅母从未……舅母方才问起你父亲的妾室如何安置,只是怕你们姐妹的闺房被她们占去。雅媚还小,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你绝不可出去说与旁人听。其中要害,你可明白?”

    “不明白。”姜留晃了晃小脑袋,答得理所当然。

    孟氏的手猛地一抓帕子,又喘了几口气才道,“此等谣言若传出去,不只会坏了孟、王、姜三家的名声,舅母也再无颜面活在世上。留儿不懂,燕儿当明白的,对不对?”

    喜欢过我爹,就没脸活着了?姜留心中吐槽。姜慕燕则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直直地看着神色大变的二舅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氏被她看得心虚,甩袖匆匆离去。

    接下来,姜慕燕一直紧紧地抓着妹妹的手,用完午膳便把她拉回马车上,迫不及待地趴在妹妹耳边问,“你何时听孟雅媚说过那样的话?”

    姜留也跟姐姐咬耳朵,“隔着墙缝听到的。”

    妹妹行动不便时,的确经常带着书秋去听孟家的墙缝。可姜慕燕还是不敢信,“你听清楚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姜留跟姐姐咬完耳朵,两人桃花瞳瞪丹凤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妹妹有事居然跟姜慕燕说,不跟他说,对面坐着的姜凌不高兴了,“你们在说什么?”

    姜留勾勾小手指,姜凌立刻把耳朵递了过去。姜留一五一十地跟哥哥咬了一遍耳朵,然后问道,“哥哥,你说是真的吗?”

    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姜凌继续跟妹妹咬耳朵,“康安城女子,哪个不喜欢父亲?”

    这个还真……没有!姜留摇头。

    姜慕燕受到的打击很大,她喃喃道,“在外婆家时,二舅母也总说父亲表里不一、华而不实,谁成想她竟,她竟……”

    “她才是表里不一的人。”姜凌哼道,也就你傻,才会信两位舅母的鬼话。

    姜留忍不住问道,“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柳家庄第一次见面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姜凌答道。

    姜留……

    还是哥哥牛,当时她只顾得欣赏美人来着。

第198章良妾

    孟雅媚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大年初二,她穿得漂漂亮亮的,跟着母亲回外婆家走了一圈,然后回府等着姑姑回来发压岁钱。谁知姑姑给她的压岁钱不只比姐姐们的少,还摆着一张黑脸对着她。

    孟雅媚撅起小嘴去找她娘告状,谁知她娘竟当着祖母的面给了她一巴掌,“你在外边胡说什么!”

    孟雅媚哭了,“娘冤枉女儿,女儿好几天没出去了,女儿什么也没胡说。”

    崔氏恨不得打死她,“你是不是跟姜留儿说,你姑姑未嫁人时喜欢过姜二疯子?”

    孟雅媚瞪大眼睛,“女儿没有跟她说过!”

    那就是姜留胡说八道了!崔氏转头刚要向婆婆解释,谁知婆婆却问道,“你没跟姜留儿说过,那跟没跟别人说过?”

    孟雅媚不吭声了。

    “说!”孟老夫人和崔氏齐声喝问。

    孟雅媚小声道,“媚儿跟……云湘表姐、郭婉说过。不过媚儿都跟她们说不许告诉别人了……”

    你说不让她们告诉,她们就不告诉了?崔氏小声道,“或许是郭家闺女讲给姜留儿的。”

    郭家也住在柿丰巷,家里几个年纪与孟雅媚相仿的女娃,郭语晴与姜留很是玩得来。

    孟老夫人阴沉着脸,继续问道,“这件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咯噔!崔氏的心吓得一缩,紧给女儿使眼色。谁知孟雅媚却还是傻呵呵地道,“媚儿听二伯母跟我娘讲的。”

    喀吧!崔氏脑袋里的弦断裂,明白自己也要被骂了。

    孟老夫人阴沉沉地看着这母女俩,半晌才道,“没出正月,我不骂你们。”

    崔氏和孟雅媚刚喜上眉梢,却听老夫人又道,“自现在起,你们回房去带着,正月十五前不准出门。”

    “祖母,我不要!”孟雅媚急了,过年正是好玩的时候,她才不要被关在屋子里。

    “再多说一句,就关到二月二!”孟老夫人眼里尽是怒火,“出去!”

    “母亲息怒,是儿媳教女无方,儿媳会好好教她的。”崔氏连忙拉着女儿急忙忙走了出去。

    孟老夫人抬手揉了揉额头,老爷说得对,应该将老三一家子送出京城去,再让他们留在京城,早晚都得出大事。

    这时,姜留兄妹的马车也赶回了柿丰巷,待他们回到北院,只见到了姜平蓝和两个孩子,未见到姑父廖青漠。姑父用饭后,以勒县衙门事忙,提早赶回去了。

    姜二爷对此嗤之以鼻,“万岁治理天下,还有功夫歇着呢,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却离不得衙门一日!”

    姜松替妹夫解释,“知县掌一县的民事赋役,百姓有事便到县衙,衙事繁忙琐碎。”

    姜二爷哼了一声,“县衙又不是只有一个知县,几十上百号人,哪个不能撑一天?”

    姜松瞪了眼,“人家当知县多年,还没你懂!”

    “就是因为他没搞明白,才一直当知县。”姜二爷怕挨骂,说完这句就跳了起来,“大哥,三弟去了岳丈家,我去咱家铺子里转转,有事也好及时处置。”

    你不去一点儿事没有,你去了才会出事!姜松笑了一声,吩咐小厮,“去把厚叔和裘叔请过来。”

    北院里,姜凌把围着妹妹转悠的廖元冬拎出去教训,姜慕燕被廖春玲拉出去玩,屋里只剩了祖母、姑姑和姜留三个。

    故意留下来的姜留听着祖母和姑姑话了几句家常,便眼巴巴地望着祖母。

    姜老夫人被她的小眼神儿逗笑了,“想说什么便说,还非要等着祖母问么?”

    姜留看了看刘婆子和景秀,低声道,“祖母,姑姑,在外婆家时,二舅母问我和姐姐,跨院烧了后,我的两位姨娘如何安置。”

    姜平蓝皱眉,“她竟问你们这些?”

    姜老夫人问道,“你怎么回的她?”

    姜留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祖母您说,二舅母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康安城里的长大的姑娘,哪个不喜欢我爹爹啊!”

    姜老夫人被孙女逗笑了,“傻丫头,还真当你爹是香饽饽了!”

    “祖母错了,我爹爹不是香饽饽,是谪仙。”姜留一本正经道。

    这下,姜老夫人和姜平蓝都笑了起来,“人小鬼大!跟你姐姐们玩去!”

    啊?自己想听的八卦呢?姜留出来后,很出失望。她眼珠子转了转,去找正在东院忙活的伯母。

    姜留走了后,姜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姜平蓝道,“娘,我记得当年孟家是提过想让二弟和孟滢结亲吧?”

    姜老夫人望着穿过窗格的一道道光线,回忆道,“当年孟家确实有这个意思,可你二弟相不中孟滢,孟滢也看不上你二弟。”

    现在想来,这是不是也是孟家恨姜家的原由之一呢?姜老夫人越想,目光越沉。

    “孟滢比二弟大三岁呢,二弟一直把她当姐姐看,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当年,孟滢当年经常与女儿在一处玩,现在想想,她并不是不喜欢二弟,只是她那样别扭的性子,表现得跟旁人不一样罢了。若不是这样,她为何向两个孩子打听二弟的妾室?”姜平蓝这一辈,孟姜两家都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姜平蓝与孟滢从小玩到出嫁,姜平蓝对孟滢的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过去了。”姜老夫人不愿多提往事,也不想让女儿知道厌胜的事,转移换题道,“你在勒县,可认得干净人家的姑娘,愿意给人做妾的?年纪大几岁也无妨,主要是人要懂事,长得要漂亮干净,笑起来要好看。”

    姜平蓝一听这条件,便明白母亲要给二弟纳妾,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家。勒县有位教书的老秀才,家里有个女儿,今年十七岁,模样端正,知书达理。”

    姜老夫人来了兴趣,“这样人家的姑娘,为何还未许配人家?”

    姜平蓝讲道,“本是许了人家的,但她那未婚夫实在不拿这门亲事当回事。女方还未入门,男方的通房竟偷偷生下了个儿子,老秀才知道后,便给女儿退了亲,这才拖到现在。去年年底,有媒婆登他家的门说亲,女儿还没听说定下哪家……”

    姜老夫人听完,颇为意动,“过几日让你二弟送你回去,你瞅机会让你二弟见见,若是他能相中,便纳这姑娘为良妾。”

第199章赌局

    大周男子的妾室论身份,可分为两种:良妾和贱妾。

    在被纳为妾之前本就是贱籍的女子,成为妾室之后就是贱妾。贱妾的地位与奴仆一般无二,可以被主家发卖,杖毙。姜二爷原本的两房妾室,若有付出家里的丫鬟,都是贱妾。

    在成为妾之前是良籍的女子,做妾之后就是良妾。良妾不签卖身契,丈夫家也不可以随意处置,地位算得上半个主子。所以姜老夫人才说,若这位秀才的女儿被儿子相中了,便可纳入府中为良妾。

    姜平蓝点头,“就凭二弟的人品相貌,只要他肯点头,这姑娘肯定愿意。”

    那是自然,姜老夫人叹了口气,“都怪乐阳,害得枫儿不能再娶妻。”

    姜平蓝低声问,“她竟还敢纠缠二弟?”

    “明面上是不敢了,但暗地里没少打坏主意。你二弟出去玩,十次准有八次遇着她!”若她不是公主,姜老夫人真想找上门去骂死她!

    姜二爷今日运气好,没碰着乐阳那不要脸的恶婆娘,吃酒吃得高兴后,便跑去西市最大的赌坊打算赌几把,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待姜家的马车到了来钱当铺门口,守门的伙计立刻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二爷,您老可有段日子不来了,快里边请!”

    姜二爷扫了伙计一眼,懒洋洋地问姜猴儿,“这人怎有些面熟?”

    姜猴儿立刻道,“这不是前年当着二爷的面,说康安城的赌坊再也准二爷进门的那位么?”

    此一时彼一时嘛,伙计抬手虚虚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嬉皮笑脸道,“二爷,咱这可不是赌坊而是卖彩帛的,您老里边请——”

    因大周明面上禁赌,所以为掩人耳目,赌坊挂的招牌多是当铺、杂货铺或彩帛铺,白天夜里做不一样的营生。二爷面前这家赌坊,打得招牌便是五方彩帛行。

    “爷看你小子不顺眼,猴儿,换一家!”姜二爷撂下车帘,姜猴儿立刻命姜宝赶车往前走,换到下一家赌坊。

    彩帛行的管事晓得姜二爷数黄鼠狼的,最是记仇,这个以前在姜家落魄时嘲讽过姜二爷伙计,今日没能请姜二爷进来,转头便被管事撤去后院做杂事。这些自不必多提,且说姜二爷。

    姜二爷的马车还没到下一家赌坊,西市的混混头子赖三便凑了上来,跟在车边与姜二爷套近乎。

    赖三虽是个癞皮但做事还算着调,不让姜二爷觉得他厌烦。于是,姜二爷撩起车帘笑骂,“说话快说,爷没空陪你磨嘴皮子。”

    赖三凑到姜二爷窗边,满脸的横肉都乖巧趴着,“二爷,春闱时赌坊都开赌局,小人兄弟几个也打算赚点买酒钱。二爷能不能给小的透个实底,今年春闱殿试,谁最可能中武状元?”

    姜二爷摇头,如实道,“各地的武举人还没进京,这个真不好说。”

    赖三继续笑嘻嘻地问道,“二爷说得是,小的找了几个有本事的算命先生,等武举人进京后一个挨一个地给他们相面,如果算命先生相中的人一大半能中武进士,到时咱就赌把大的。”

    姜二爷摸摸下巴,“这主意好。”

    赖三的脑袋恨不得钻进车窗里,情真意切地与姜二爷打商量,“二爷,南市的皮五也开了赌局,赌您春闱能不能中进士,外场能中几支箭。二爷也知道,皮五贼不是东西,二爷给小的透个实底,您春闱外场能射中几支箭?”

    竟拿他开赌了?这事还是头一回。姜二爷好奇问道,“怎么个赌法?”

    “全中一赔六,漏一支一赔五……”赖六介绍完,眼巴巴地看着姜二爷,希望他能交个实底。

    姜二爷问道,“爷中进士的赔率是多少?”

    “一百赔一百零三。”

    姜二爷纳闷了,“这么少?”

    “您中进士,不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本来是一百赔一百一的,您家除夕那把火,又烧掉了七个点。”赖三道,“除夕夜,若是别家着火,怎么也得罚银子挨鞭子。二爷您放火烧了房,不光京兆府尹拿您没辙,万岁知道后都没责备您一句,就冲您这面子,中进士还不跟玩一样!”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姜二爷嘴角一挑,飘了。

    “所以二爷,您外场打算中几支箭?”赖三借机追问。

    姜二爷摇头,“万岁赏的宝弓爷还没用熟,能中几支真说不准,只能尽力而为。”

    您那不是百丈穿杨弓么,还不能百发百中?赖三颇有几分失望时,便听姜二爷又道,“这个赌局先不说,爷有个事托你去办,事成之后给你二十两银子。”

    赖三立刻笑道,“能给您办事是小的的荣幸,您尽管吩咐。”

    姜二爷勾勾手指,“除夕夜到现在,你去打听打听孟家有没有拖出死尸来,若拖出来了搞清埋在哪儿了。”

    “爷放心,莫说他家这三天拖出了死人,就是一条死狗,小的也给您挖出来!”几年前西市争地盘时,孟三让人打死了赖三两个兄弟,赖三早就恨孟家入骨,姜二爷一开口,这活他立刻接了。他巴不得姜家把孟家斗倒,好让他有机会给兄弟报仇。

    姜二爷去赌坊玩了半夜,早上自然醒得迟了,姜二爷先去北院给母亲请安,然后在她的唠叨声中用了早膳,才道,“竹九已不孟府,儿正找人寻他的尸首,若寻不到,他便是藏起来了。娘派信得过的婆子,将李俏和桃叶关好,早晚会派上用场。”

    姜老夫人应了,又与儿子商量道,“初四你辛苦一趟,送你姐姐回勒县,那边的皮毛集市上都是好东西,你挑几件好皮子回来,娘有用处。”

    破五之后集市才开门,他初四过去,还要在勒县留一夜,姜二爷不乐意,“姐姐初五再走不行么?”

    “她府中有事,需早一日赶回去。”

    “那让姐姐去集市选皮子,再派人送过来也成吧。”姜二爷与母亲打商量。

    姜老夫人眼睛一瞪,“怎么,成了武举人,娘还使唤不动你了?”

    “使唤得动,便是儿成了一品大将军,您让儿往东,儿也不敢往西。”姜二爷笑吟吟地应了。

    回到西院书房后,姜二爷板着脸吩咐儿子,“初四跟爹出趟门。”

    “去做什么?妹妹也一起去么?”姜凌问道,姜慕燕和姜留也抬起头。

    姜二爷摇头,“留儿不去,你随为父去勒县送你姑母,在那边宿一夜,初五再回来。”

    “儿还要读书。”姜凌立刻拒绝。

    姜二爷眼一瞪,“不去也得去!”

    姜凌抿抿嘴,不高兴地应了。

第200章 红皮子

    见哥哥闷闷不乐,姜留便道,“留儿也去吧?”

    “你不能去!”

    姜二爷、姜凌和姜慕燕同时开口,吓得姜留手里的笔都掉了,练了半页的字也废了。

    姜慕燕见妹妹吓着了,连忙解释道,“元冬表哥那边,你得避着些。去勒县若姑姑尽地主之谊,留咱们住几日,咱们不留便是不懂礼数。”

    姜二爷也不喜欢愣头青一样的外甥,“你俩在家等着,爹给你们带好皮子回来做新衣。”

    待初四用罢早饭,姜二爷父子便骑上各自的爱驹,送姜平蓝母子回勒县。见到姜凌有马骑,廖元冬吵闹着也要骑马。姜二爷便让姜宝将马让给他,廖元冬骑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冻得受不了了,躲到马车内让母亲给他捂手。

    姜平蓝握着儿子冰凉的手,再看看比车外骑马骑得比二弟还要好的侄子,温和笑道,“三郎跟着凌儿练了一年,肉掉了二十多斤,个头蹿了一截,力气也大了。冬儿回去后也要日日晨昏操练,身体才能越长越结实。”

    廖元冬撅起嘴,“父亲说,早晚操练是莽夫才做的事。儿要向父亲一样,读书考文举,入朝为官封候拜相!”

    姜平蓝笑容收敛,低声责备道,“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是为了报效朝廷。娘让你习武,不是让你考武举,而是要你健体强身。你若再敢胡说,娘饶不了你!”

    廖元冬抿抿嘴,转开眼睛。见哥哥不服不忿的样子,廖春玲吐槽道,“大表哥和凌表哥也要考文举,他们在府里时也是每日操练呢。凌表哥跑得最多,书读得也不差。”

    廖元冬怒了,“他是得了名师指点!若是我能入康安的青衿书院读书,也能读得跟他一样好!”

    廖春玲才不信呢,“三表哥也在青衿书院读书,也没读得多好,这个不分地界,就分人。三表哥虽然读书不行,但他以后可以跟二舅一样考武状元,还是很厉害的……”

    廖元冬气死了,挥着拳头就要揍妹妹,却被母亲拉住了。他越想越不服气,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扯着母亲的手央求道,“娘,儿想去青衿书院读书!”

    “青衿书院谁不想去,关键是你能进得去么?”廖春玲继续吐槽。

    廖元冬脖子梗起来,“我怎么进不去?凭本事,我能考进去;凭身份,咱爹是勒县知县;凭关系,书院的山长是留儿表妹的亲舅舅,我差哪儿了?”

    姜平蓝拦住还要与元冬拌嘴的女儿,轻声道,“此事娘做不得主,待娘回去跟你爹商量后再说。”

    只要他肯好好读书,父亲一定会同意的!待他去了青衿书院,就可以住在舅舅家,天天见到留儿表妹了!廖元冬越想越美,挑开车帘冲着姜二爷喊道,“二舅,我想去青衿书院读书。”

    正在抱怨儿子骑马骑得太快的姜二爷回首笑道,“好,若你今年您考进去,便来家里,与你表哥们一处读书。”

    他来了会天天缠着妹妹,姜凌想想就烦。不过他是父亲的亲外甥,明着说不让他来也不妥,姜凌便拐着弯地道,“父亲,姑父对表弟期望很高,管得也很严。如果表弟来了青衿书院读书,晚上住在咱们家,必定要伯父付出许多精力教导。万一……他的书读得还不如在勒县时,姑父失望埋怨,伯父的心血不是白费了么?”

    姜二爷觉得儿子说得非常有道理,廖青漠一定会埋怨姜家没教好他的儿子,耽误了他的前程。但是,外甥有上进心,姜二爷也不能拦着,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如果元冬能考上,便让他住在青衿书院的学舍里。学舍有专门的人管着,他也没工夫偷懒。”

    姜凌的小棕脸上露出笑容,“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在车里美滋滋的盘算了一路去姜家后每天怎么哄表妹开心的廖元冬,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县衙找父亲说此事。

    现在孩子的大舅任礼部郎中,二舅深得万岁器重,眼看着也要走上仕途。元冬住在姜府,去青衿书院读书,自是比现在强许多倍,廖青漠当然不反对,“那你便用心准备,三月份时去青衿书院试一试。”

    “儿一定能考进去!”廖元冬雄心勃勃。

    因儿子去青衿书院读书后,要他外祖家的人多加照顾,廖青漠回府见到姜二爷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因为儿子若要在姜家住得舒坦,就不能得罪他二舅。姜二爷的脾气,廖青漠也清楚,专挑着他喜欢的说,“我虽不懂马,但二弟这匹马,一看便不一般。”

    姐夫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他选妻时挑中了自己的姐姐,现在还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得胜是比儿子的青龙还厉害的马。姜二爷玉雕冰塑的容颜展现笑容,迷得廖府内一众丫鬟婆子神魂颠倒。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宝马良驹,虽模样不算出挑,但它很通人性,脚力耐力都是上上等的。”姜二爷爱惜地给得胜捋顺鬃毛,“姐夫,我要自此留一宿,明日咱们一块去集市转转?姐夫视察民情,我挑几块皮子。”

    一听这个,廖青漠立刻摇头。带姜二爷去集市挑皮子,这分明就是以权谋私,这样败坏自己名声的事,他才不干!

    “衙门事忙,我实在走不开,让你姐带你去。”

    姜平蓝早就料到会这样,这也正中她的下怀,“二弟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咱们一早就去集市。”

    姜二爷难得邀姐夫同行,却被他扫了兴,脸上便不好看了,上了饭桌也没给廖青漠好脸色。晚上抱着儿子睡觉时,姜二爷还在抱怨,“也不知你祖父当年相中了他哪一点,以后给你姐你妹妹选婿,爹绝不选这么小家子气的!”

    那是自然!姜凌扒拉开爹爹碍事的胳膊,“父亲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早,在热闹的爆竹声中用罢早膳,姜二爷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子,跟着姐姐去皮毛集市转悠。

    姜二爷英俊无匹的样貌,立刻引起了轰动。待听这就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姜枫姜谪仙后,小轰动变成了大轰动,集市上的看姜二爷的人,比看货物的多了数倍,卖货的摊贩拼命向姜二爷推销自己的皮子,场面甚是热闹。

    姜二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几句话散开围拢在他身边的人群,怡然自得地挑选皮子。

    待到了与母亲提起的那位老秀才家,姜平蓝见到秀才的女儿刘宝珍也扶门踮脚,小脸通红地望着自己的二弟,嘴角便翘了起来。

    她引着二弟往刘宝珍面前走,“二弟,你来瞧瞧这快红皮子怎么样?”

第201章定亲

    姜二爷望向姐姐指的摊子,点头,“这家染色不错。”

    虽然姜二爷没有看她,但刘宝珍的脸已经红得滴血了,集市上人声鼎沸,但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姜二爷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坎上,刘宝珍害羞地低头,又忍不住抬头偷看,她想若姜二爷肯看自己一眼,真是死也值了。

    见了刘宝珍的样子,姜平蓝心就稳了,主动与刘宝珍打招呼,“刘姑娘也来逛集市?”

    没想到知县夫人会跟她打招呼,刘宝珍稳住心神,屈膝行礼,一时之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额头冒汗。

    姜平蓝邀道,“这些是姑娘家铺子里的皮子吧,可否将店里上好的皮子拿出来瞧瞧?”

    “夫人眼光很好,这块红皮子就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刘宝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望着正在挑皮子的姜二爷骨节分明的手指,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的手竟可以好看。

    姜平蓝问二弟,“你可还中意?”

    这话问得,姜凌都听出不对劲了。

    “这块皮子虽好,但颜色艳丽不适合母亲用。再选选吧。”姜二爷头也不抬,放下皮子往前走。待姐姐追上来,姜二爷吩咐姜宝,“方才爷相中的皮子,你挑着价格合适的买下来。”

    看出二弟不高兴了,姜平蓝低声道,“再转转吧,前边还有好多家呢。”

    姜二爷脸色不好看,“转够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姐带着孩子回府吧,我与凌儿去马市转转。”

    众目睽睽之下,姜平蓝根本没办法拦拦住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二弟带着儿子走了。

    自从有了得胜后,再没哪匹马入得了姜二爷的眼,他很快带着儿子回到廖府,向姐姐辞行后便返回了康安城,将皮子送到母亲面前。

    姜老夫人笑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姜二爷心里十分不高兴,“姐姐不知详情也就罢了,娘明明知道儿为何少了西跨院,为何还做这样的事?”

    姜老夫人的脸也沉了下来,“你不能娶妻,连妾也不要了么!”

    “儿现在没这个心思。就算要纳,也等儿考完春闱再说。”姜二爷想到妾就觉得膈应,“儿收拾行礼,去姜家庄了。”

    儿子肯上进,姜老夫人自是不会拦着,只得命人为他收拾行礼,赶往姜家庄读书。姜松知道母亲做的糊涂事后,也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姜二爷去了姜家庄后,西院便只剩了三小只。三个小家伙在一起,疯玩了整个正月。出正月后,姜凌依旧去青衿书院读书,姜慕燕和妹妹也开始了每三日一次去琴行学琴的日子。

    雅正夫人今年上半年教琴的对象还是三家:左相家、邑江候家和姜家,这些人家里琴学得最好的依旧是姜慕筝,学得最差的是姜五姑娘姜慕锦,进步最快的是六姑娘姜留。

    姜留的手指灵活后,很快便掌握了弹古筝的技巧,弹出的曲子虽称不上娴熟动听,但技法已经没有问题了。达到基本要求后,姜留便不在古筝上下功夫,开始跟着三叔跑生意的事。

    年前,她给三叔出的利用宣传单为各家店铺宣传店铺产品的方式,帮姜家添了一百余两的进项,一个多月便能有这些进项,已是相当不错了,姜槐有意与包雨高一起,将这个生意做大。姜留给他们出谋划策,用现代营销的方法帮店铺促销,例如节日打折销售、跨店联合促销等。

    在忙活这些的同时,姜留也督促着姐姐,将娘亲留给她俩的雪霞晚和求本药材铺管了起来,开始了赚钱大计。

    药材生意太过专业,姜留还在摸索中没寻太好的发展路子,但对于雪霞晚,她已经有了很好的发展思路——推出新的护肤化妆品、化妆用具和香水。

    姜留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时,绍兴观察判官李坤明的夫人带着二儿子回到了祖籍京畿太康县的老宅,给姜家下了拜帖。

    陈氏对李家这么快就到了,心中虽有不满,但还是依礼送了回帖,请他们入府赏花。二月的康安城,已是桃李纷飞,姜家花园内的桃花和海棠绽放,值得一赏了。

    闻得李家人要来,姜慕容喜上眉梢,不同往日的神采点亮了小脸。姜慕筝则到了西院,请三妹给二叔送信,想去姜家庄玩。

    姜二爷既然答应了侄女,便不会失言,第二日便派了姜宝回来送信,说他在姜家庄待得无聊了,想让女儿过去为他抚琴解闷儿。

    姜老夫人立刻安排马车,送三孙女去姜家庄,琴弹得最好的姜慕筝提出一同过去时,姜老夫人便也点了头。张姨娘送女儿上马车时,千叮万嘱让她待一两日便回来,姜慕筝嘴里应着,到了姜家庄后便称病不归,连她最喜欢的抚琴课也请了假,急得张姨娘直跺脚。

    待李夫人与李正秋登门这日,见到姜家竟在京中有这么大的宅院,心中不免惊讶。姜留与大姐姐、五姐姐躲在屏风后,终于见到了久闻大名的李正秋。

    李正秋的模样,与姜二爷自是没法比的,但他五官端正,眼神清亮,应对斯文有礼,也算是个不错的少年郎了。自打他进屋后,姜慕容脸上的红就没退下去过,显然她很中意这门亲事。

    姜老夫人和姜松对李正秋也是满意的,两个大BOSS点了头,陈氏心里那点不满便也不敢表达出来,过了两日,李家的媒婆便带着李正秋的八字登门,开始正式议亲了,待到了三月初,两人的亲事便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今年十月二十,婚礼在京畿太康办。

    离着姜慕容出嫁,只剩下七个月了,陈氏急吼吼地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姜慕容除了跟母亲学管家外,就是躲在房里绣嫁妆,不再出门。出府学琴的,只剩了姜家的四个姑娘。

    随着春闱临近,各地的文武举子涌入康安城,康安城的茶肆、酒楼开始热闹起来,处处有人高谈阔论,以文会友。各个赌坊的赌局也如火如荼地开了起来,四处有人讨论如何下注,姜家姑娘也忍不住手痒了。

    小姐妹五个凑了三十两银子,买姜二爷能中进士。所以姜二爷学成归府,准备应试时,发现女儿和侄女侄儿们,看他的目光跟府外的百姓一样火辣辣的。

    这等火辣辣的目光,一方面让姜二爷有压力,一方面让他激动。魔枪百日,终于到了登场之时,成与不成,便看这一把了。

第202章 险情

    有半个月没见,姜二爷伸手把小闺女捞起来抱了抱,随后不满道,“瘦了。”

    “没瘦。”姜留回答。

    “没瘦?”姜二爷不信。

    “没瘦!”姜家四姐妹齐声回答后,姜慕锦两眼亮晶晶地道,“二伯练翘关练得多,力气长了,所以才觉得六妹轻了,对吧?”

    姜二爷添了些英气的桃红瞳一转,“有道理!”

    “二伯,你一定要中进士啊!”姜慕锦握着两个小拳头,她可是把这几年的压岁钱全压上了。

    “好。”打进城已经应了无数次的姜二爷,随口应了,“你们压了多少?”

    姜慕容连忙道,“二叔,我们一人押了六两银子呢!能不能赚回来全靠你了!”

    “爹爹,大姐姐连她的买嫁妆的银子都押上了。”姜留小声在爹爹耳边道,最近康安城的赌局开得太多了,让人觉得不押一把都跟不上形势,出门聊天都插不上话。

    姜二爷笑了,“没关系,输了二叔给你十倍补上。”

    姜慕容自然听到了六妹妹的话,脸忍不住又红了。姜慕燕轻声提醒道,“父亲,祖母还在内院等您呢。”

    姜二爷点头,放下小闺女,带着一窝丫头往里走了没多远,侄子们又凑了上来。三郎笑嘻嘻地问,“三郎押了二叔百发百中,二叔可要加把劲啊!”

    小四郎道,“二伯可以有一箭不中,四郎压的二十九箭。”

    “全中!”

    “二十九箭!”

    眼见着两个侄子要掐起来,姜二爷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爆栗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小四郎捂着脑袋委屈道,“姐姐们也押了,二叔怎么不打她们?”

    “四郎!”姜慕容和姜慕锦齐声吼,“讨打是不是?”

    孩子们热闹着,姜二爷也开心极了,到了北院在母亲旁边坐着吃茶。姜老夫人打量儿子,心疼道,“黑了,也瘦了。”

    “再黑也没凌儿黑。”姜二爷乐呵呵,“母亲日日往庄子里送吃食,儿都吃完了,一点没瘦。”

    姜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有几分把握?”

    姜二爷笑嘻嘻,“儿有十分把握,郭静平能入一甲。”

    姜老夫人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呢?”

    姜二爷嘿嘿,“若苍天开眼,祖宗保佑,儿没准能入二甲。”

    大周科举分三甲: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是科举的最大赢家;二甲为进士出身,三甲称同进士出身。郭静平一个陪练的都能入一甲,你入二甲还需祖宗保佑!姜老夫人又生气又心疼,可已经到了这会儿,再也不能给他压力了,“枫儿不必多想,入场考便是,便是三甲都不如也无妨。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

    下次?姜二爷一激灵,立刻保证道,“娘放心,儿方才是逗您开心的,儿绝对能入二甲!”

    陈氏听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待晚上姜松询问了一番二弟的功课回到房中,陈氏殷勤伺候丈夫更衣洗漱,然后问道,“老爷,您看二弟这次能中进士么?”

    “墨义应没问题,策问还是不好说。外场的话,得看临场应变。不过,应有六分把握。”对此结果,姜松已经很满意了,“原也没想着他能中进士,二弟能坚持到现在,已教人刮目相看了。”

    这得感谢郭静平,若不是他一直陪着二弟苦练,二弟独自一人,绝对坚持不到现在。待殿试结束后,得好生谢过人家才是。

    丈夫说话做事一项稳妥,他说六分,少说也得有八分!八分把握啊!陈氏眼睛转悠得更快了,现在西市开的赌局,若拿五百两买二弟能中进士,就能赚二百两,一百两可以给女儿多打几只簪,多配一副手镯……

    “夫人在想什么?”姜松问。

    陈氏拉住丈夫,把赌局的事儿跟丈夫说了,“娘给了妾身五百两银子,为容儿办嫁妆,若是押中了……”

    “若是押输了,就连这五百两都没有!”姜松沉下脸,“嗜赌败家的事情还少么?女儿办嫁妆的钱夫人都敢拿去赌?若让容儿知道,她该如何想?”

    她把自己的压岁钱都拿去赌了……陈氏心里碎碎念,嘴上却道,“妾身知错了。”

    外院书房内,终于熬到大哥走了后,姜二爷跟三弟头碰头嘀咕,“三弟,情况怎么样?”

    “二哥放心,事情已经妥了。”姜槐嘿嘿笑,“一千两银子押二哥能中进士。三千两押郭静平能入一甲。”

    这四千两,是二哥拿出的压箱底的钱,再加上他自己的私房钱,这把若说赔了,哥俩就真成穷光蛋了。

    姜二爷美滋滋。

    没道理自己苦哈哈练了半天,银子白让旁人捞了去。这一个多远,他让三弟四处散播自己在秦家庄偷睡懒觉,不肯练箭读书的谣言。为了坐实这个谣言,姜二爷还隔三差五地出庄转悠几圈,吐吐苦水。这一连翻故布疑阵,硬生生将自己中进士的赔率拉高了两个点!

    至于郭静平,他虽没怎么露过面,让人摸不清他的深浅,但他怎么说也是福建路的解元,市面上也可以押。

    姜槐又低声道,“二哥,我还押了一局,赌二哥三十支箭全部射中。这个赔率高,十赔五。”

    姜二爷心里咯噔一声,“你买了多少?”

    “一千八百两。”姜槐含笑,“把二哥中举、郭静平入一甲赚回来的钱,都压进去了。”

    姜二爷心疼,“三十支箭全中谈何容易!”

    “所以二哥射箭时,不要想往哪射就往哪射,认准了靶子,想着卢师傅教的方法,一箭箭地射过去,一定能全中。”姜槐鼓励二哥。二哥有底子,又苦练了一年多,只要他能沉住气,全中也是可能的。

    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若我这次全中,得的银子全留着给容儿添嫁妆。”

    “好。”姜槐含笑应了。府里日子过得艰难,大侄女出嫁的嫁妆自不能跟她姑姑的比,但也不能差太多。嫁妆少了,侄女在婆家便抬不起头来。

    姜二爷回到卧房,笑呵呵地问儿子,“凌儿下注没有?”

    正在读书的姜凌点头,“下了。”

    “多少?”

    “儿买了二百两,买郭叔能入一甲。”姜凌平静道。

    “啪!”姜二爷一巴掌,“有眼光!”

    第二日又是学琴的日子,姜家四姐妹早早用过饭,赶往琴行。学了一上午后,四人从琴行出来坐上马车,谁知走到半路上,车却坏了。

第203章 擒住

    “坏的是车轴,一会儿半会儿是修补好了。咱得换辆马车回府。”充当马夫的姜猴儿爬到车下看了看,钻出来跟鸦隐道。

    鸦隐点头,“某在此保护姑娘们,你去找辆马车来。”

    “这条巷子偏僻,得到大道上才好找车,一来一回得有一会儿。”姜猴儿挠了挠头,平常走得那条路也不知怎么搞的,今日都拥堵得无法通车,他们七转八绕,竟到了僻静的巷子,“要不,让姑娘们下车,咱们一块走出去再找车?”

    鸦隐严肃摇头,“不可,某在这儿守着,你去找修车人和马车过来,多叫几个,快去快回。”

    车轴折了,马车不可能再往前走。回想方才拥堵的街道,再环顾现在的处境,鸦隐已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许是他多心了,他感觉有人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设陷阱埋伏。若姑娘们下车后,鸦隐一人保护四人难护她们周全,姜猴儿是个弱鸡,遇到危险也起不到什么用处,还不如派他去求救。

    因车轴折了,车身略倾斜,姐妹四个在车内坐着难受,姜慕锦便道,“咱们下去吧?”

    “姑娘们坐稳,某这就把车放平。”鸦隐到了车后,双手稳住马车往上一抬,抬脚踢掉车轱辘,将车身放在地上,又到前边将马从车辕上解开,车身便稳稳当当地蹲在了地上。

    这一番折腾,车内的四姐妹差点从车门翻出来,好歹稳住身形后,她们撩开车帘一看,这视角委实奇特。

    不同于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姐姐们,姜留已经觉察出不对了。若有人在此埋伏她们,是图什么?只能是为了扰乱爹爹的心,让他明日无法入场考进士!如果是这样,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自己和小姐姐。

    趁着五姐姐捂着肚子跟二姐姐说她饿了时,姜留凑到小姐姐身边,低声道,“姐姐,待会儿如果有危险,你们仨怎么样都不要从车里出去。我随机应变,姐姐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姜慕燕转头看着妹妹,见她认真地望着自己,便握紧了她的手。姜留用小胖爪拍了拍姐姐细瘦的小手,让她安心。

    姜慕燕张开嘴还没出声,便听“当”地一声,鸦隐大声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爷要的是车里的人,识相的就滚!”来人威吓道。

    姜慕锦吓得尖叫一声,抱住了二姐姐。姜慕筝立刻伸胳膊将三妹妹和六妹妹也揽了过来,紧靠着车壁。姜留示意姐姐们莫怕,探手关上车门,再转手轻轻挑开车帘,见到了鸦隐的衣摆,和不属于他的四条腿。这四条腿的黑色衣袍只道膝下两寸,腿都用布绑着,脚踩同色布鞋,这是典型的武夫装扮。

    姜留放下车帘,又挑开另一侧的车帘看,还好另一侧紧靠着墙,不能站人,还好。

    姜留刚一安心,便感觉车门被人踢了一脚,一扇车门开了。

    “啊——”姜慕锦又吓得尖叫,姜留立刻将车门关上,顺手抄起古琴抵住车门。

    姜留这般沉着,倒让吓得四肢不能动弹的姜慕筝有了些力气,她过来帮六妹抵住车门。

    “当!”有人有踢了一脚,便听到外边“噗”地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找死!”鸦隐的声音含了浓浓的杀气,“再上来,杀无赦!”

    姜慕锦还要叫,却被姜留捂住了嘴,“五姐姐,别出声。咱们学了一年的兵法,到了用的时候了!姐姐们别怕,外边有鸦叔在,咱们会脱险的。”

    姜留刚说完,便听鸦叔喊道,“姑娘们趴下!”

    姜慕燕薅住妹妹往下一按,便听到砰砰砰地几声,有箭射在了马车上。姜留立刻喊道,“鸦叔,你怎么样?”

    “某无事,姑娘莫怕。”鸦隐沉声道。

    “呵呵……”几声冷笑传进马车,声音带着一股特有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沙哑,“你已中了一箭还能撑多久?我等奉命接姜留姑娘过府做客,不想杀人。滚开!”

    鸦隐立刻道,“姑娘别听他胡说,某没事!”

    鸦隐的话音刚落,便又是砰砰砰地几声。那沙哑声又传姜留的耳朵,“让开!”

    这么下去不行!姜留与三位姐姐道,“我出去,你们抱着琴顶紧门。”

    “六妹别去,姐姐去。”姜慕燕用冰凉的手拉住妹妹。姜慕筝也道,“这里我最大,我的命……最不值钱,我去,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姜猴儿快回来了。”

    姜慕锦已经吓哭了,紧紧拉着六妹妹的手道,“咱们谁也不出去……会死的……”

    姜留安慰她们道,“你们别怕,这些人说是请我去做客,就不会要了我的命,我会没事儿的。姐姐,对不对?”

    姜慕燕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用力摇头。

    “我会找机会跑的,再拖下去鸦叔就要没命了!”姜留急了,睁开姐姐们的手,拉开一扇车门,扬声道,“你们住手,不要伤我鸦叔,本姑娘出来跟你们走就是!”

    姜留挑开车帘钻了出来,见到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下都是血,鸦隐就站在血泊里。

    鸦隐头也不回地挡在姜留面前,“姑娘快回去!这不是闹着玩的!”

    姜留看到他胳膊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在看到他面前站着的八个用箭瞄准马车的黑衣人,瞳孔便是一缩。姜留装作怕怕地小声道,“你们不是说请我回去做客么?”

    这小姑娘美得不像话,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异常动听。为首的黑衣人令手下放下箭,被黑布包裹住的脸只露出一对狼外婆般笑着的眼睛,“姜六姑娘不愧是姜二爷的种,够义气!姑娘这边请。”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姜留挣脱鸦隐的手,往前颤巍巍走去,“你们别伤害我的姐姐们。”

    “六姑娘放心,我等只是奉命请您去做客,不会伤人。”黑衣人伸出狼外婆的爪子,“姑娘,来。”

    姜留刚过去,便被这黑衣狼外婆抱起,走入了身后的木门中。到了木门内,姜留的手脚立刻被困住,嘴也被布条勒住,见那人抬手要打晕自己,姜留连忙两眼一翻,自己晕了。

    这倒省了黑衣人的事,他们将姜留装入箩筐,飞速逃离此处后,又换做农夫装扮,背箩筐向东急行。

第204章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在箩筐里装了会儿咸鱼后,被倒绑着的姜留开始动了。她用小胖爪撩起自己的裙子,从大腿内侧拔出提前绑好的匕首,先小心翼翼地挑开脚上的绳子,又挑开手上的绳子,再抬手扯掉勒住嘴的绳子。

    因箩筐颠簸,她的手也没准头,脚踝和手腕上都被刀划破了。现在也顾不得疼了,姜留抬手试了试箩筐的顶盖,上边应是被压了些类似菜叶子的东西,不算重,能推开。她心中稍安,划破麻袋透过箩筐的缝隙往外瞧。

    这里行人很少,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姐姐们可能还没脱险,现在不是脱身的好时机,姜留努力稳住自己砰砰砰地心跳,让自己沉住气。

    终于,筐外声音渐渐大了,姜留看到了行人,闻到了饭香,她不争气的小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姜留压住肚子,吞了口口水,快了,马上能回家吃饭了!

    路上人虽越来越多,但背篓后还有两个人把守着,若寻不到好时机,跳出去也得被逮回来。慢吞吞生活了一年多的姜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蹲在背篓内静静等待着。

    机会来了!马蹄声传来,姜留透过背篓的缝隙往外仔细瞧,然后失望了。尼玛,来的居然是邑江候府马车!

    再等!

    姜留吸了口气,渐渐辨认出这些人是往东正门。等他们出了城,自己再要脱身就难了,姜留暗暗准备,打算等他们出城门时,借守城门的羽林卫帮忙脱身。

    不过,出城须得经过羽林卫盘查,这些人就这么背着自己往外走,莫非……已经买通了守城兵?

    姜留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得在出城之前脱身!

    又有马蹄声传来,姜留闭眼暗求五岳神君保佑,才又睁开眼往外瞧。这回来的是辆马车,车身宽阔,篷布深蓝,车前挂着写有“黄”字的家徽,赶车的车夫穿得光鲜,车两边还有骑马的侍卫保护。

    姓黄,有侍卫,家里有钱……姜留眼睛一亮,当朝阁老黄通黄老将军!就他了!

    待马车到了近前时,路上行人避让到两遍,背背篓的家伙也背对墙站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分站两边守护箩筐,免得被人碰着。

    就趁这个机会!姜留一下站起身钻出麻袋与菜叶子齐飞,踩着行人的脑袋快速向马车跑去,背着她的人探手,也只抓住了一片菜叶。姜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守在车边的护卫刚拔出腰刀,姜留已经停在马车上,高呼道,“黄阁老救命,有拍花子的抓我出城卖钱!”

    一听到有拍花子的抓孩子,百姓立刻怒了,抄家伙奔着背箩筐的混蛋打去。马车内有人吩咐道,“擒住他!”

    “是。”骑马侍卫提到下马,向前走去。

    姜留连忙道,“背筐的左右那俩褐衣男子也是坏人。”

    这仨人一看形势不妙,撞开人群往前分开跑,侍卫提刀喊着往前追去。姜留松了一口气,便见车帘挑开了,露出一张中年大叔的胡子脸。姜留虽没见过黄阁老,但也听说过他年过五十,不该这么年轻,莫非这是黄阁老的家人?

    姜留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汗,向他道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中年胡子脸大叔身边探出一张小白脸,冲着姜留笑道,“你方才是飞过来的吗?”

    无端的,这个小少年圆圆而明亮的眼睛,让姜留想到了家里的猫,顿生亲切。她摇摇头,“我是踩着人的肩膀跑过来的。”

    小少年的眼睛更亮了,“你这是什么功夫,如此厉害?”

    这……姜留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留下来的汗珠子,“大概是逃命的功夫?”

    “云儿,莫闹。”一个温柔的女子唤住少年,轻声道,“小姑娘受了惊吓,请她到车里来歇一歇。”

    少年和中年胡子脸大叔退回车内,姜留道谢,跟着钻进车里,避开了车外围观众人的目光,稍稍松了一口气,“多谢夫人。”

    不过,这位夫人头上的金钗真够亮的,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姜留揉揉眼,便见有人把一块香喷喷的帕子递到她的面前。姜留连忙摇头,“不敢弄脏了夫人的锦帕。”

    说罢,她想从衣袖里掏出自己的帕子,谁知却掏出了一棵菠菜……

    听到小少年忍不住笑出声,姜留不好意思地把菠菜塞回去,把帕子摸出来擦干净脸,又整了整头上的小揪揪,才正正经经地向救命恩人道谢,“大人,夫人,小女子是礼部郎中姜松的侄女姜留,被方才那些人劫持,万幸得遇您二位入城才得以脱身,请二位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姜留便要行大礼。这位夫人抬手扶住姜留,“你父亲是送瑞谪仙姜枫吧?”

    姜留的眼睛顿时亮了,“夫人认得我爹爹?”

    夫人笑道,“不曾得见,却久闻大名。你被人劫持,家里人该急坏了吧?将军,咱们送她回府,可好?”

    中年胡子脸大叔点头,“不入姜家门,到地方便回?”

    “也好。”这位夫人略有遗憾。

    姜留的心“咔哒”一声落回原位,连忙道,“请将军和夫人到鄙府小坐,也好让小女子端端正正地叩谢二位的大恩。”

    小少年好心为姜留解惑,“我爹是本科春闱的主考,你爹要入场,此时不宜走动。”

    姜留望着胡子脸大叔,桃花瞳睁得比小少年的猫眼还圆,“您是左骁卫统领黄将军?”

    胡子脸大叔爽朗笑了。

    姜留又转向旁边金光闪闪的夫人,话都说不出来了。若胡子大叔是黄阁老之子黄隶,那这位就是夫人,那便是京城大名鼎鼎的仁阳公主了?难怪她戴着这么亮的金钗,原来是金枝玉叶!

    仁阳公主与乐阳公主虽然都说公主,封号也只差了一个字,但口碑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乐阳公主荒淫无度,仁阳公主下嫁黄家后,却从不在夫家人面前摆公主的架子,而是以黄家妇自居,还随着丈夫驻守边关多年,是京中有口皆碑的好公主!

    还没等姜留琢磨明白该怎么行礼时,便听车外起了喧哗声。

    “是姜二爷!”

    “姜二爷骑马过来了!”

    爹爹得着消息来救他了!姜留还没说什么,仁阳公主开口了,“将军。”、

    黄隶挑帘吩咐道,“拦住他。”

第205章 非同寻常的举子

    景隆五年三月十九,春闱前一天。

    众举子齐聚大周都城康安备考,康安城四处紧张又激动。比举子更紧张的是京兆府尹张文江,他召集少府尹、康安令丞、五城兵马司正副指挥使齐聚京兆府开会,三令五申,必须确保明日康安城被充作贡院的礼部府衙门前的道路条条畅通,必须确保举子们平安入场,必须确保无人趁机闹事、偷鸡摸狗……

    “寒窗苦读十几二十余载,成败在此一夕,我等皆是过来人,当体察举子心境,护送其平安入场。”张文江感慨道。

    京兆府少尹廖纲提醒道,“大人,还有苦练武艺十余载的武举人们。”

    张文江瞪眼,“不管是文还是武,今日都在闭门苦读,为明日入贡院做准备!”

    “大人所言极是。”康安令丞肖治亮连忙打圆场,“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明日都要提笔写文章。”

    “报——”衙差跪在议事厅门外,朗声道,“大人,会嘉坊送瑞谪仙姜枫前来报案。”

    姜二只苦读了一年怎么跟人家苦读十年的比?廖纲立刻决定再下重注,押姜二考不中进士。

    张文江额头青筋蹦起,他不是明日要入贡院提笔做文章么?现在不在家看书,却跑到这里来捣乱!不知道京兆府很忙吗!他不想见到这家伙,于是吩咐道,“云诚,你去看看他报的什么案。”

    “是。”京兆府少尹赵敏德,在另外一位少尹廖纲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平静起身,赶往京兆府前衙。

    此时前衙外,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前衙两班衙役分列两旁,中间站着的姜谪仙尤为显眼,他身旁直挺挺躺着三具黑衣蒙面尸首。

    竟是出了人命案子,赵敏德瞳孔一缩,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何人,何事至此,从实讲来。”

    待姜二爷讲清案情,赵敏德眉头也皱起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都城康安之中,竟有人胆敢当街行凶掳夺官员家眷,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何人如此猖狂,乐阳公主、邑江候世子还是刑部尚书孟回舟?

    这三人立刻出现在赵敏德脑子中,无论哪一个,这都是极为棘手的案子。赵敏德再问,“可追查到逃走凶犯的下落?”

    姜二爷道,“黄将军的两名侍卫自延兴门追至永宁坊,凶犯无处可逃一人伏诛,一人翻入墙院,不见了踪影。”

    邑江候府便在永宁坊,赵敏德立刻道,“谁家庭院?”

    姜二爷抬头直视赵敏德,答道,“平西侯府。”

    不是邑江候,而是平西候府?赵敏德追问道,“可有入内探查?”

    姜二爷点头,“平西侯府得了消息后,立刻命人搜查,却不见凶犯踪迹。”

    水过留痕、燕过留声,偌大的一个人跳进去,怎会不见踪迹?赵敏德立刻命师爷记录、仵作验尸,他则派人去请京兆府人张文江。

    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无法推脱的张文江到前衙,验看过地上的尸首,又详细听了姜家下人的供述后,心中震怒。

    他在心中仔细捋了一番案情,立刻道,“这些人出城应有人接应,立刻派人去延兴门外追查接头之人;赵大人,立刻派人通知九门羽林卫,严加排查带弓箭之人;任捕头,你立刻带人去平西侯府,协助侯府捉拿凶犯,以免其再伤无辜。”

    平西侯之子,便是乐阳公主的已故的驸马邓元杰,凶犯翻墙进入平西侯府,不得不令张文江联想到乐阳公主。但出于直觉,张文江并不认为此事是乐阳公主所为,因为这样做对她全无好处。所以张文江才用了“无辜”二字,提示姜枫和衙外百姓莫多猜忌。

    “令人为尸首画像,张贴至康安城各处,寻人认尸;再派人查验凶犯所持弓箭出处,三日内,必查清凶犯是何人!”

    “是!”

    京兆府众人闻声而动后,张文江暗叹幸好姜枫之女机警逃脱,否则姜枫明日必无法安心入场,凶犯主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张文江此时对姜枫也升起了几分同情,“此案本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谪仙先沉下心来应考,不可令凶犯诡计得逞。”

    一点笑模样也没有的姜二爷抱拳谢过张文江,领着京兆府的官差回府,为姜留录口供。

    再一次听小闺女一个多时辰前的险情,姜二爷的心依旧疼得厉害,待衙差走后,姜二爷轻轻把小闺女抱在怀里,哭肿了眼的姜慕燕、姜慕筝和姜慕锦与姜家人都守在旁边,安慰和称赞姜留。

    当事人姜留此时已经万分平静了,爹爹自黄隶夫妇马车上接回她,便与家里人马不停蹄地处理后续事宜,到现在应该又渴又累了。姜留抬头道,“爹爹,留儿饿了,想吃饭。”

    六丫头刚吃过饭,哪就饿了。她这是心疼她爹了。姜老夫人看着手腕和脚腕都被包裹起来的六丫头,心疼又宽慰,吩咐人摆饭。

    姜二爷沉默着用了饭,安慰母亲几句,便带着两个闺女回了西院。望了一眼被夷为平地种上辟邪桃树的西跨院,姜二爷直接将两个闺女送回了东跨院,看着她们喝下安神的汤药。见两个闺女没什么不妥,姜二爷便起身往外走。

    姜留轻声唤道,“爹爹。”

    小闺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让姜二爷压抑着怒火的心又是一疼,挺步回头。

    姜留对着爹爹露出最真诚的笑脸,“爹爹,留儿和姐姐都好好的呢。爹爹明天安心入贡院考个进士出来,气死他们!”

    姜二爷盯着小闺女看了一会儿,走到榻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笑得跟傻子一样呢?”

    姜留一点也不生气,依旧抬着笑脸望着爹爹,“就算傻了,也是爹爹的好女儿。”

    姜二爷一直紧绷的脸展露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脸,又拍了拍大女儿的肩膀,转身回了正院,吩咐姜宝,“去把裘叔叫回来,让他给爷施针,爷要一觉到天明,去贡院!”

    他心里还压着火,靠自己是睡不着了。

    “是!”姜宝响亮应下,飞快跑了出去。

    在裘叔的帮助下,姜二爷陷入沉睡后不久,皇宫内的景和帝得到了姜枫之女遇劫的消息,勃然大怒,“宣京兆府尹张文江!”

第206章 递刀子

    悲催的大周京兆府尹张文江跪在宣德殿内,被景和帝骂了个龙血淋头。一边被骂,张文江还得一边磕头,口称万岁息怒、微臣该死。

    谁让他是京兆府尹呢,谁让他统辖五城兵马司、掌管都城治安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当街行凶掳走官员家眷,不是他京兆府尹失职,还是谁失职?万岁只骂他还是轻的,还没给他下个死限,不能破案便摘乌沙挂印呢。

    “若十五日不能将主凶缉拿归案,这京兆府尹卿也不必当了!”景和帝骂完,最后撂下一句狠话。

    张文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吓念叨啥,“微臣领旨。”

    上次他被限期未破的,是姜松中毒的案子,幸好太后殡天救了他一命。这次若不破案,就算头上的乌纱保住了,他在万岁眼里也成了无能之臣,留着有什么用!

    不管这次是谁害姜枫,他都要把人揪出来,碎尸万段!张文江怒气冲冲地出了皇宫,返回京兆府聚集府内官员开会,布置任务。

    景和帝给他半月,他便给京兆府官员七天,若七天还无头绪,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一个不留,全部轰出去!

    这一夜,康安城内许多人无法入睡,点了安神香的姜二爷却睡得极为沉稳。三月二十日卯正时分被姜宝唤醒后,姜二爷穿衣起身到了院中,发现儿女们都起来了,站在院里等他。

    待孩子们行了晨礼,姜二爷带着他们去北院,发现全家人都在等他,一个个都想说两句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睡足了的姜二爷笑了。

    姜二爷一笑,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姜松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带着他进了屋,给母亲请安、吃母亲亲手准备的早膳。

    往常热闹的饭桌上,今日连碗碟的声音都听不到。姜二爷吃饱喝足站起身后,众人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姜二爷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紧张,你们如此紧张作甚?”

    姜松真的比当年自己考春闱还紧张,怕二弟出点什么岔口,又怕他压力大,都不敢开口说什么。老夫人故作轻松道,“不紧张才好,收拾东西准备去吧。”

    姜二爷走了两步,见一家人都在后边跟着,到西院收拾完东西,见一家人还在后边跟着,便叹了口气道,“娘不叮嘱儿几句,儿总觉得不踏实。”

    快憋不住的姜老夫人立刻道,“半天功夫呢,我儿别急,慢慢写,想好了再写。”

    姜松也连忙道,“遇着拿不准的字先空着,说不准待会儿就想起来了;策问的题目多读几遍,想清楚了再落笔,不求新奇,但求稳妥。”

    往常从不多嘴的姜槐也道,“二哥拿不准时,多想想裘叔说过什么,实在不行就复述他的话。”

    姜二爷点头,带着大家的期待上了马车,由姜宝、卢定云和呼延图等人护送赶往贡院。他们刚一出大门,便见门外站着一队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差官,为首的副使冯子瑞上前给姜二爷行礼,“子瑞奉张大人之命,护送二爷前往贡院。”

    孔能入狱后,冯子瑞接替了他的位子,整日待人在康安西城区溜逛。姜二爷与他是相熟,便也不客气,拱了拱手道,“有劳冯兄,待小弟考完,再请兄弟们吃酒。”

    有兄弟在前引路,冯子瑞骑马跟在姜二爷马车边,低声道,“二爷还不知道吧?昨夜任捕头把闯入平西侯府的劫匪尸体寻到了,您猜在哪寻到的?”

    姜二爷眼皮也没抬,“水井里?”

    冯子瑞惊了,“二爷怎么知道?”

    “人进府却翻不出来,定是落在水井里了。”姜二爷捏紧折扇的吊坠,有些压不住怒火。

    冯子瑞看出姜二爷不爽,连忙安慰道,“二爷莫气,张大人昨夜通宵办案,一定会尽快抓住背后主谋,将他绳之于法的。您看,平西侯府的人也来护送您了。”

    姜二爷撩开车帘,果然见到平西侯府的侍卫站在路旁,为首之人姜二爷还认得正是平西侯府的管家邓发成。平西侯府的世子乐阳公主驸马邓元杰病逝后,平西侯邓继良挂帅印归京养病,邓家人闭门谢客,今日邓发成竟带侍卫过来护送姜二爷去贡院,莫说围群众,便是姜二爷也吓到了。

    邓发成也是随着老侯爷征战过沙场的,举手抬足皆有武将的风范,他到车前抱拳拱手,“姜二爷,小人奉我家侯爷之命,护送二爷前往贡院。”

    姜二爷下车,抱拳还礼,“张大人已派了西城兵马司的兄弟们前来护送,不敢再劳烦成叔。”

    邓发成既然来了,自不会再回去,他请姜二爷上车后,便要步行在前引路。虽说平西侯府已大不如前,但由平西侯府的管家为自己开路,姜二爷也是当不起的,他请邓发成上车同行。

    邓发成上车后,也讲起了劫匪的事,“昨日黄将军的侍卫叩门,说劫持二爷之女的劫匪翻墙进了侯府,侯爷命人搜遍全府,在侯府西南角院落的水井中发现了劫匪的尸体。经仵作验尸,这劫匪是淹死的。”

    听到劫匪果然淹死在侯府西南院落内的水井中,姜二爷握着折扇的手更紧了了些,且再忍几天,春闱之后,他要亲自去揍人!

    “因小女之事惊扰了侯爷,姜枫惶恐,春闱后定亲自登门请罪。”姜二爷真诚道。

    邓发成摇头,“劫匪慌不择路,怎能怪到二爷头上。小人此行一为护送二爷,以免劫匪余孽在途中行凶;二来,小人想请问二爷,幕后之人是谁,您心中可有计较?”

    姜二爷做事向来坦荡,邓发成问了,姜二爷也不瞒着他,压低声音道,“姜某只是有所疑,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邓发成也直言道,“若劫匪死在别处,小人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您。府中西南小院那口水井壁本来有个能藏人的凹洞。去年府中人发现后才将凹洞堵了,那劫匪却偏偏落入了这口井里,实在惹人生疑。这康安城内就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您,二爷可知都有谁晓得那里有个凹洞?”

    邓发成这话说的,实在让姜二爷不好接,“成叔怀疑劫匪不是慌不择路,而是逃入侯府避难的?”

    想到那个跳进侯府水井想在凹洞内躲避的劫匪,下去后摸不到水洞时的表情,姜二爷觉得异常痛快。

    邓发成点头,“不无可能。”

    两人对视片刻,姜二爷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姜某本打算先派人盯着他,春闱之后亲自找他算账的。”

    “二爷不必派别人,小人去盯着他,保管他逃不出康安城。等春闱之后,您想拿棍子揍他,小人给您递棍子,您想拿刀捅他,小人给您递刀子。”邓发成保证道。

第207章 牵线人

    这话实在太合姜二爷的胃口了,他立刻改变主意,低声道,“十五年前,贵府世子在西市一家酒楼吃酒时,曾无意间提起平西侯府内西南角小院水井壁上的凹洞。当时在场的只有两人:嘉顺王府的柴二哥和护国公长子康光举。”

    柴易宽和康光举都是世子的好友,邓发成抬眸见姜二爷的眸子发亮,便继续问道,“这事二爷是如何知晓的?”

    姜二爷又低声道,“那家酒楼,是刑部尚书孟大人家开的。”

    “西市的梦春坊?”邓发成问道。

    “正是。约莫两个月后,邓世子迎娶乐阳公主,府中广宴宾客,姜某偶然发现孟三钻进了贵府的西南角小院,后被来寻他的孟二找到,孟二责骂孟三时,姜某听孟三亲口说的。”姜二爷压着怒火,“所以听到劫匪死在水井之中,姜某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孟三。寻人绑走姜某的女儿这等阴损的毒计,八九不离十,是孟三所为!”

    邓发成点头,“二爷放心,在您中进士之前,孟三绝走不出康安城一步。”

    “姜家与孟家的恩怨,也该清算了。”姜二爷说完,又道,“孟家有个叫竹九的小厮,大年初一以诈死脱身。姜某派人查过,他绝对没出康安城,只是某查不到他的落脚处。若是成叔发现了竹九,请留他一条命。”

    两人说着话,马车便到了朱雀门,穿过朱雀门后便是京城各衙门聚集的皇城了。皇城各处由监门卫把守,无人敢在此闹事。邓发成将姜二爷送至此处,就算完成了侯爷的命令,下车告辞,待兵离去。

    冯子瑞带人一直将姜二爷送到贡院门口,才请他下了马车,“二爷安心在场内答卷,兄弟们就在这儿等着您。”

    姜二爷谢过冯子瑞,接过姜宝手中的一摞证明他身份的入贡院的公文凭证,迈步往前,随着全国各地赶来的举子,进入贡院。

    武科春闱内场与秋闱内场一样,只考墨义和策问两科,时间为两个时辰。辰时贡院大门关闭不准人出入,午正开门放举子出来,内场便考完了。

    待到了时辰,贡院的大门打开后,众举子鱼贯而出。姜宝和冯子瑞等人拔长了脖子,眼睛都看酸了,才见到姜二爷沉着俊脸,压后阵走出来。

    姜二爷向来是喜怒皆行于色的性子,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就说明这场考砸了。贡院外各赌坊的探子立刻将这一消息,传回各自的赌坊,结果便是姜二爷还没回府,他内场考砸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康安城。

    姜二爷回府后下了马车,姜松小心翼翼地问,“二弟考得如何?”

    “能写的都写上了,还遵大哥的叮嘱,前后检查了几遍。”若没有昨日留儿被劫持的事,干巴巴坐在考场内前后阅读答卷这种事,姜二爷是绝对不会做的。他现在憋着一把火,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到最好,堵着气要考中进士,气死那帮龟孙子!

    听二弟这样一说,姜松的心便放下一截,连声追问道,“那不能写的多不多?考了几道策问,都是什么题……”

    姜老夫人拦住长子,“枫儿饿了吧,先用饭,有什么话饭后再说。”

    “对,对!先用饭。”姜松也察觉自己太急了些。

    姜二爷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罗一圈,只见大闺女不见小闺女,便问道,“娘,留儿呢?”

    “大约巳时,京兆府派车过来请留儿去趟衙门,也该回来了。”姜老夫人怕儿子担心,连忙道,“你三弟和姜裘跟着去的,说是问完话就送她回来。”

    若是问几句话,早该回来了。姜二爷转身向外走,“儿去迎迎。”

    姜二爷一出府门,冯子瑞立刻迎了上来,“二爷去何处?”

    姜二爷皱眉,“离着外场还有三日,这三日你等都要在这里守着?”

    他们也不想啊!但张大人下了死命令,若姜二爷在春闱期间被人伤一根毫毛,他们的脑袋就得搬家。冯子瑞笑嘻嘻地道,“二爷刚考完,手腕一定累了吧?您在府里歇着,有事儿吩咐兄弟们去给您办了?”

    办差的都是听上头的吩咐行事,姜二爷也不难为他们,“我去趟京兆府衙。”

    京兆府衙门内,小姜留坐在桌前,与师爷周其文大眼瞪小眼。她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连周师爷长了几根胡子都数清了,还是不能走。只她为何从车里站出来主动跟着劫匪走,这位就问了三遍!

    周师爷不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胆识,姜留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看着八岁,实则已经二十了吧?!

    赵敏德递上一碟子糖,哄着姜留道,“姜六姑娘再给我等讲一讲你是如何脱身的,可好?”

    这个她也讲了两遍了,姜留刚张开嘴,眼里便有了亮光。姜二爷大步走了过来,向周其文拱了拱手。

    周其文站起来还礼,“二爷从贡院出来了?”

    姜二爷心里不痛快,“贡院午正开门,此时已是未正了。”

    周其文立刻领回了姜二爷的意思,“已经这个时辰了?都怪老朽未曾注意时辰,饿着了六姑娘。请二爷和六姑娘移步端阳楼,给老朽一个赔罪的机会。”

    姜留摇了摇爹爹的手,姜二爷立刻道,“师爷因案子受累,该姜某摆酒向您致谢才是。不过小女年幼,需回府午睡,姜某先送她回府,再回来与请您用膳。”

    您这个功夫送女儿回去,再回来该用晚膳了。周其文稀疏的山羊胡抖了抖,还未开口,便见府尹大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姜二爷来了,张文江逮住他问道,“尸首的身份方已查清,他们乃是康安城东三十里山中的猎户!姜枫,你可曾与这些人结怨?”

    姜二爷摇头,“不曾。”

    周其文提醒道,“去年冬,白虎天降,万岁辟同穴山为白虎居所,不准百姓再入山狩猎。因此,康安城城南和城东的不少猎户被迫改行。少不得这些人会将怨气,撒在二爷头上。”

    张文江点头,这个理由非常充分,若追查下去没有结果,便可以以此结案!

    姜二爷立刻道,“这些‘被迫改行’本就不是猎户,他们是打着猎户的幌子的土匪强盗,平日里也会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大人若不信,可派人问问少尹廖大人。”

    张文江皱眉,“廖纲怎会知晓这些?”

    “常去牛马市转悠的人,都知道。”姜二爷回道。

    牛马市内藏着南城最大的赌场,廖纲是那里的常客。康安城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都集中在南市,廖纲岂会不知?姜二爷又压低声音道,“大人多问问,没准廖大人连给这帮山匪牵线的人,都认得。”

    张文江反问姜枫,“那你认不认得牵线人?”

第208章 王八鱼虾乱窜

    他知不知道?当然知道!

    不只知道,在留儿被劫持后,姜二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死对头找城外的山匪所为。所以,姜二爷已命裘叔暗中部署,跟踪保护南市的牵线人,以防他们逃跑或被人灭口。

    不过,知道归知道,姜二爷却不能告诉张文江。不是他不想早点破案,而是不想抢张文江的功劳。于是姜二爷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因不肯与南市的几个地痞一起骗钱,不受他们待见,所以去南市去得少,对那边的情形不甚清楚。”

    张文江点头,立刻吩咐师爷,“将廖纲叫来。”

    姜二爷父女走后,廖纲唤回京兆府,听了府尹大人的话,廖纲未答话之前,眼睛先转了急转。张文江立刻骂道,“你家住城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一日恨不得去南市八趟,莫以为本府不知道!还不如是讲来!”

    府尹大人这话,说得好像他廖纲是待审囚犯一般,廖纲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大人说的那死样,卑职只精通前两样……”

    “恁多废话!若让背后主谋得知咱们查出了劫匪的真实身份,只要他不是傻子,就会派人去灭口!再啰嗦下去耽误了缉凶,本府将你绑到御前交差!”张文江骂道。

    您既然着急,怎么不直接问姜二?他可比老子还门清!廖纲不敢再矫情,连忙将自己知道的牵线人一个不落地讲了出来,足有二十余人。

    张文江挑挑眉,“这么多?何人嫌疑最大?”

    廖纲解释道,“这些人做的营生并不相同,若这次劫持姜六姑娘是他们牵的线,最有可能的就是牛马市西街口打铁的刘大憨、牛马市常阳巷内切驴蹄子的赵树,这俩人都与姜二有过节,只要钱给得足,他们什么生意都敢接。”

    派人去南市捉拿刘大憨和赵树后,张文江问道,“这二人为何与姜枫不合?”

    “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是,姜二嫌人家长得丑。”

    张文江……

    回姜府的马车上,姜留望着挥扇沉思的爹爹。如今才三月末,天气里炎热还差俩月呢,她爹的扇子就不离手了,这不是臭美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她爹爹真是养眼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帅。别人习武之后看起来便像金刚大猩猩靠拢,譬如鸦隐、呼延图,但她爹爹练了一年多后,却走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深藏不露的江湖侠客!

    这是为啥呢?难道又是因为脸?姜留抬起手挡住爹爹的脑袋,在想象中给爹爹换上鸦隐的脑袋,忍不住一阵恶寒。果然,是看脸的!

    姜二爷见小闺女在旁边比比划划的,合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发什么傻?”

    姜留笑得极甜,“爹爹这把扇子真好看。”

    爹爹拿的这把扇子的扇面是小姐姐画的同穴山居图,这扇面姐姐画了二十几幅,才挑了最满意地给爹爹制成扇子,今年开春后,爹爹便拿住不撒手了。

    姜二爷对这把扇子极为满意,“你姐姐的画,越发出色了。”

    “嗯!”姜留满意地点头。

    姜二爷翻过扇子另一面,露出扇子另一面的“浑然天成”四个大字,“你哥的字写得也不错。”

    姜留立刻道,“扇坠上的玉是女儿选的。”

    “爹最满意的,就是这块玉。”姜二爷赞完,见小闺女露出两个白净整齐的大门牙,便揉了揉她的小脸,“留儿的眼光和胆识,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

    姜留被爹爹夸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爹爹,廖大人真会知道是什么人找的场外的猎户劫持女儿吗?”

    扇子在指尖游走了几圈后,姜二爷懒洋洋地道,“南市的牵线人也不过二十几个,廖纲知与不知都没关系,抓错了再抓就是。不过,爹倒希望他们抓错。”

    嗯?姜留爬到爹爹身边,眨着桃花瞳问道,“爹爹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二爷拿扇子敲了敲小闺女的额头,含糊道,“京兆府去南市搅水,王八鱼虾都会乱窜,这样才有热闹看。”

    一看爹爹的表情,姜留就知道他不是为了看热闹,她没追问,只道,“周师爷问了女儿很多遍为什么从轿子里出来,为什么敢跟着劫匪走。”

    姜二爷“嗯”了一声,“留儿怎么答的?”

    “留儿不想姐姐们有危险,不想鸦叔被打死。”

    “留儿不怕吗?”姜二爷轻声问。

    “不怕。”姜留趴到爹爹二辩,小声道,“留儿跑得快,他们追不上。”

    “他们拿的是弩箭,你跑得再快,能有弩箭快?”姜二爷抱住自己的心肝宝,想到她可能被箭射到,心就疼得受不了,保证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们出门身边至少待四个护卫。春闱之后,爹去给你们挑几个武婢回来。”

    武婢可比一般的婢女贵多了,不过姜留不心疼这点银子,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爹爹,那些人怎么会有弩箭呢?”

    弩箭威力可不是一般弓箭可比的,在大周只有军队才能用。若不是劫匪人手一把穿透力极强的弩箭,鸦隐也不会陷入被动,不敢离开车前半步。

    姜二爷道,“自然是找铁匠私铸的。”京兆府拿着弩箭,寻懂行的人验看便能找出是哪家铁铺铸的,私铸弩箭是死罪,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姜留哦了一声,又问,“爹爹,我们还能学琴么?”

    “这事自有你祖母安排。”姜二爷叮嘱道,“留儿先乖乖在府里玩,待抓住真凶后,爹爹再带你出府踏春。”

    姜留瞪大眼睛,“留儿以后还能出来玩?”

    “让鸦隐和呼延图他们跟着,再配上几个武婢和侍卫,留儿想去哪就去哪。”姜二爷喜欢玩,当然也不会把女儿关在府里。

    “爹爹真好!”姜留真心感动。

    “傻丫头,我是你爹,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姜二爷伸了伸腿,“爹也饿了,咱们回府用饭!”

    姜二爷带着女儿到了柿丰巷,便瞧见孟二从轿子中出来,脚步匆匆地进了孟府。他不在衙门当差,跑回来做什么?姜二爷挑挑眉,看了眼姜宝。姜宝心领神会,进府后没有跟着二爷回内宅,而是奔向孟家前院书房……边上的墙头。

第209章 是不是你?

    孟二气进府后,急促吩咐道,“三爷可在府中?立刻让他到前院书房来!”

    管家急匆匆跑到后院,将躺在院内躺椅上晒太阳的三爷唤醒。听到二哥找他,孟三不想动,磨蹭一会儿才到了前院,刚一进书房,他的前襟便被二哥薅住了。

    孟二低声质问,“掳走姜留的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孟三挣了几挣,没摆脱二哥的手,便翻眼不服不忿地道,“你发生什么疯,放开!”

    孟二一下将他推到门上,门扇震得扑愣愣直抖,“是不是你?”

    “不是!”孟三大声吼道。

    “啪!”孟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狠狠地耳光。

    “你找死!”打人不打脸,孟三抡胳膊就要抽回去,却被孟二的胳膊压住,动弹不得。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孟二恶狠狠地道,“京兆府查到劫匪是城外东山的猎户,捕头带着人去了南市,还在追查弩箭的来处!这案子是万岁下令查的,京兆府很快就能查到主事之人……”

    “万岁让查的案子多了,也没见查清几件!”孟三打断二哥,见不得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孟二的眼睛猛地睁大,“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怎么了?我就是看姜二疯子不顺眼,凭什么他就能……”

    “啪!”孟二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三弟另一边脸上,“你这是找死,还要带上全家!昨日父亲问你,你还扯谎说不是你做的!”

    “我做什么你们都看着不顺眼!你前年除夕给姜松下毒……”孟三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哥捂住了嘴。

    孟二阴沉沉地问,“那毒不是我下的。”

    被捂住嘴的孟三说不出话,往上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我信你个鬼!

    “那毒虽然不是我下的,但是人家做得干净,京兆府查到现在也查不出什么,是人家有本事。你没本事就被学人家发狠!你花了多少银子,找的牵线人是谁?”孟二催促道,“快说,再不说就什么都完了!”

    孟三哼哼几声,老老实实地道,“一千两银子,我让人找的南市卖马鞍的老丁头,他找的谁我就不清楚了。”

    “你在府里待着,哪也不准去,一句废话也不准说!”孟二放开孟三,快步往外走去。

    孟二从书房出来后,疾步出府,乘轿离去。姜宝命人暗暗跟着他,自己则跑回内院像姜二爷报事,“孟二和孟三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又乘轿子走了,他的脸冷得往下掉冰渣子。”

    姜二爷在屋内踱步,“孟二一定是听说了京兆府查出劫匪的身份,想到了以前孟三寻人打断方传江一条腿的事,这才跑回来问是不是孟三干的。出来时脸色难看,是因为事情得到了证实,就是孟三干的。孟二会想办法替孟三收拾烂摊子,你派人送信给裘叔,最迟今晚,孟家必有动作。”

    姜宝深以为然,追问道,“二爷您说,孟三让谁找的人,又从哪找来的这些人?”听鸦隐讲述整个过程,姜宝等人都觉得此人步步为营,绝非普通的猎户或山匪可比。

    姜猴儿探了半个脑袋进来,便听自家二爷分析道,“应该是马贩子刘川,裘叔已经安排了人,今晚你也去刘家蹲守。以免他被人灭了口。”

    姜宝应声出屋,扫了一眼姜猴儿,“你不老实躺着,瞎转悠什么?”

    因走错路将姑娘们带入险境,姜猴儿被姜二爷怒罚了二十大板,打得屁|股和大腿全是血。姜猴儿瞪了姜宝一眼,示意他等一等,便努力挪着双腿进屋,跪在姜二爷面前,“二爷,小的觉得孟三可能会找丁泽河。他与丁泽河不合,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他。丁泽河他爹死了,丁泽河打算卖铺子打算回老家,保不准他会接这活,然后卷钱跑路。”

    确实有这个可能,姜二爷吩咐姜宝,“丁泽河那边也加派人手。”

    姜宝走了后,姜猴儿爬到姜二爷身边。他跟了二爷二十多年,知道二爷烦什么,又怎样会心软,姜猴儿一句话也不说,就是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姜二爷被他哭烦了,“你还有脸哭!”

    若不是鸦隐拼死挡着、六姑娘舍命一搏,自己不说没脸,就是赔上十条命也无济于事。姜猴儿哭着道,“二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以后再犯错,不用二爷出手,小的自己扎在茅坑里憋死。”

    这小子,死都想着恶心人。姜二爷皱了皱眉,“滚回去养着,半月天后爬不起来,就给爷去种苜蓿!”

    为了养府里的两匹宝贝马,姜二爷专门在姜家庄专划出五亩山地种苜蓿。姜猴儿听二爷这么说,“哇”地一声哭了,“二爷吓死小的了,小的以为二爷不要小的了——”

    吃得饱饱的,在东跨院溜圈消食物的姜留听到姜猴儿哭成这样,忍不住摇了摇小脑袋。姜猴儿这回,是当局者迷了。爹爹做事是比较随性,但也很长情。爹爹发怒打了姜猴儿却没有赶他出府,就没打算不用他。

    姜猴儿安心回房养伤时,南市的刘大憨和赵树被捕快拿铁链锁去了京兆府。俩人被带走后,各种猜测若旋风般刮过南市。披麻戴孝的丁泽河急了,匆匆将他爹的尸骨入殓后,将棺材放在牛车上,赶车准备出城。

    周人敬鬼神,死者为大。按说丁泽河扶灵出城门,守城的官兵只要打开棺盖验看证明里边有死者后,就会放行。谁知今日守城兵却犯了邪,硬要开盖搜棺。

    丁泽河攒了半辈子的家当都在他爹的尸身下压着,他哪敢让守城兵搜棺,只得又赶着牛车回了南市的宅子。去而复返后,丁泽河就觉得宅子里不对劲儿,他顾不得老父的尸首和尸首下的银子,转身就往外跑。

    埋伏在屋内房门后的杀手见丁泽河如此机警,顾不得这是青天白日,出屋追杀。

    丁泽河回头一看,吓得汗毛都炸了,急忙奔向院门想向外跑,院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京兆府捕头任大力冲了进来。

    “追!”任大力薅住丁泽河扔到捕快手中,提腰刀带人去追跳上墙的家伙。大白天翻墙的,绝对不是好人!

    谁知这家伙竟在墙上脚打滑,又跌回院中。

    已鼓起十成干劲准备缉凶的任大力……?

第210章 第二重身份

    轻轻松松捉了丁泽河和追杀他的家伙后,任大力抬头望了望天,一定是他娘在家吃斋念经感动了菩萨,才让他如此轻轻松松地立了大功,阿弥陀佛!

    “捕头不好!”刚念完经,任大力便听身后的捕快焦急喊了一声,任大力连忙回头,却见方才从墙上脚滑摔下来的家伙眼球上翻,嘴角流下暗色鲜血。任大力连忙上前掐住他的下巴,却为时已晚,这厮已没了气。

    被抓后就服毒自尽,这是专业杀手才会干的事儿。任大力看了看旁边萎靡不振的半秃胖子。追杀胖子的家伙能从墙上摔下来的,怎么可能是专业杀手?不是专业杀手,他为啥嘴里藏毒,被抓后死得这么干脆?

    她娘念经,还是念得少了啊……

    第二日美美醒来的姜二爷听说京兆府把南市二十一个牵线人都抓了,伸了伸懒腰道,“张文江这次是下狠手了。”

    待听说丁泽河出城被拦,返回家被追杀,京兆府连杀手和丁泽河一块抓了的事,姜二爷便道,“裘叔这番布置,着实厉害。”

    裘叔摇头,“杀手不是咱们的人打下墙头的,暗中还有一帮人,老奴还没摸清他们的来路。不过这帮人知道的消息比咱们多,南市二十一个牵线人,咱们蹲守的有七个,他们只盯丁泽河一个。”

    折扇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三圈,姜二爷还是有些迷糊。

    裘叔也没指望着二爷能想明白,为他分析道,“丁泽河应是孟三找的牵线人,丁泽河找的山匪。从劫持六姑娘后他们的所作所为便可看出,这帮人虽够狠辣但谋略不足,老奴以为损毁府内马车、在东市巷口处处设卡,诱马车进入永崇坊小巷这些事,应是有人暗中帮他们做的。为的就是让他们顺利劫持六姑娘出城。六姑娘机警脱身后,暗中这帮人又悄悄清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再让丁泽河和孟家派去的杀手落网,将事情全算在孟家头上。”

    经裘叔这一点拨,姜二爷也开了窍,“孟二回家质问孟三,说明寻牵线人的事儿是孟三偷偷干的。以孟三的抠唆脾气,最多也就拿出了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干不成这样的事!”

    “所以,老奴怀疑落入平西侯府水井淹死的那个山匪,应还有第二重身份。只是此人的尸首已落入京兆府,咱们无从查起了。”姜裘皱眉,脸上的伤疤显得尤为狰狞,“敌暗我明,二爷出入当万分小心才是。”

    姜二爷毫不在乎地挥挥手,“他暗不了,且等着爷从外场下来,便去收拾他!”

    姜裘脑中的弦立刻绷紧,“二爷要收拾谁?”

    “先揍孟三,再找刘承!”

    “二爷切不可……”

    “裘叔,爷跟这些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们什么秉性爷心里清楚得很!”姜二爷广袖一挥,推门到院中吆喝道,“宝儿,命人摆饭,爷饭后要去外院练枪,让呼延图准备着。”

    在外边忙活一夜,刚吞了口囫囵饭的呼延图被这话噎得翻白眼,“宝哥,某真累了,让老卢上,成不?”

    “二爷点的,某也没法子。”姜宝摊摊手,幸灾乐祸道。

    养伤的鸦隐看姜宝这德行实在不顺眼,损道,“跟在二爷身边,你倒活脱学了副猴儿相。”

    姜宝的手立刻僵住,又颇为嫌弃地甩了甩,他忽然觉得手痒,想揍猴儿。

    呼延图吃完饭,拉着鸦隐抱怨,“二爷看某的金鞭不顺眼,好,某躲着!他想练枪就去找凌少爷,找某作甚!”

    二爷说是练枪,实则是把枪当棍用,耍的还是呼延图的鞭法,这玩意儿不找呼延图练,找谁练?鸦隐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呼延图的肩膀,“老呼,你还是多烧几柱香,求佛祖保佑二爷两日后中进士吧。”

    说起这个,呼延图眼睛转了转,“兄弟你出不去不晓得,咱们二爷中进士的赔率,又涨了!”

    鸦隐立刻问道,“涨到了多少?”

    “十赔六!押不押?”

    “押!”鸦隐瘸脚跳回自己的房间,掏出最后的压箱底交给呼延图,“给某全押上!”

    呼延图将银票卷了卷长在怀里,嘿嘿道,“还说姜宝学坏了,兄弟你也没好到哪去。”

    姜二爷吃饱喝足,在外院嗖嗖嗖射了十几只箭,箭箭都扎在孟三脸上,随后他又拿起长枪,咣咣咣地砸呼延图,躲在房内的姜家五姐妹看得眼冒金光,凑在一堆儿开始商量大计。

    姜慕容道,“我觉得二叔肯定能中进士。”

    “现在都十赔六了,咱们再押点吧?”姜慕锦搓搓小手,满脸兴奋。

    姜慕筝小声道,“父亲早上才说过……”

    姜慕容最看不上二妹小心翼翼的样子,“爹说嗜赌早晚会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但咱们一不当家……”

    “二没儿女,倾荡不了家业,也卖不了儿女!”姜慕锦抢话。

    姜留挑起胖乎乎的大拇指,“五姐姐高见!”

    姜慕锦咧嘴笑,姜留忍不住抬起手指,戳了戳她的梨涡。

    姜慕容继续道,“咱们一人再押十两!二妹的我先帮你垫上。”

    姜慕筝只得道,“多谢大姐。”

    大姐居然有二十两银子,姜慕锦羡慕得不行,晃着姜慕燕的衣袖道,“三姐能不能借我十两?不管输赢,我都会还的。”

    去年铺子和庄子都赚了不少钱,所以姜慕燕和姜留是五姐妹中最有钱的。姜慕燕也不小气,“好。”

    姜慕锦脸上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六妹妹,等姐姐赚了钱就给你买糖吃。”

    姜慕筝也小声道,“若真赚了钱,我去彩衣巷买最好的布,给六妹妹绣帕子。”

    姜慕燕也道,“我的钱都是六妹妹的,六妹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前日永崇坊小巷遇险,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姜留主动钻出去解围,被山匪抓走。姐姐们都为当时的胆怯而惭愧,这两天挖空心思地对姜留好。姜留知道她们的心思,笑眯眯地点头应了后,三个姐姐果然笑得更灿烂了。

    正这时,北院的大丫鬟景秀贴着墙边走进院子,进门言道,“姑娘们,老夫人请你们过去,雅正夫人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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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