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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冤家路窄

    听了大哥的话,把拧干水分的湿衣裳甩甩重新穿上的渔老三很不赞同,“管是谁想要他的命!这小娘们儿既然抬着银子上了运河,就不能让他轻易从咱们兄弟的地盘上划过去,否则咱以后还怎么在这条道上混?”

    渔老四也赞同,“大哥,祝家船上除了姜枫,还有几个往来南北的客商,都是抬着沉甸甸的大箱子上船的!二哥,你说呢?”

    心眼最多的渔老二这才开腔,“沉甸甸的箱子里边装的不一定是银子,祝家船上有镖师,沿途的衙门也都收了祝家的银子,就咱们四个成不了事儿,咱把消息放出去,水浑了才好摸鱼。”

    渔老三急了,“撒网的多了,鱼就不一定是咱们的了!”

    “那就要看谁下的网准,谁的水性好,谁的命大。”渔老二阴沉沉地道,“这条道儿,拼的就是命。”

    第二天一大早,姜二爷就被流水声和沿岸商贩的叫卖声唤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见儿子已经不在房中,便穿衣起身,推开窗户向外瞧,立刻被满天的早霞震撼了,萌生出一股要作诗的冲动。

    于是乎,姜二爷倒背双手站在窗边,听着窗外的商贩叫卖声,静静望着早霞,直到太阳蹿出来,他终于憋出两个字:

    “美啊——”

    姜凌推门进来,“父亲可觉得头晕、胸闷、恶心?”

    姜二爷摇头,“哪个晕船了?”

    “是呼延师傅,不过情况不算严重,已吃了丸药。父亲若不难受,请移步船头。”姜凌从床下抽出两杆枪,请父亲跟他走。

    姜二爷有些不想去。这么多人,他和儿子在船头是练枪,还是耍把式卖艺?待到船头看到两边围起的一人多高的靛蓝布,姜二爷才算松了一口气。

    姜裘笑道,“老奴让鸦隐买了渔网和粗布,这样围住既安全又能防人围观,二爷觉得如何?”

    在船上能有这么一块地方,已是难得了,就是鸦隐的眼光实在是差,这布的颜色十分碍眼。姜二爷懒得吐槽,接过长枪,开始跟着儿子和姜财学枪法。爹爹在中间学,姜留在旁边压腿拉筋儿围观,练够半个多辰时,一家人进客房用饭,上午习经书,午觉睡醒后依旧去练枪。

    如此,一晃便过了三日。

    三日后,大船沿着通济渠到达舟车半天下的应天府。因靠岸补给,需在此停留一晚。姜二爷闻讯,立刻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女上岸游玩。

    应天府乃是殷商古都,殷墟、商丘处处皆为古迹。不过因天色已晚,众人也没心思看古迹赏名胜,便寻了最热闹的街巷中最大气的酒楼,吃本地最有名的菜。

    吃着风味卤肘子,喝着本地的佳酿,姜二爷靠在椅子上感叹,“爷在船上晃了三天,现在觉得这桌椅都是晃悠的。”

    “女-儿-也-是。”姜留吃着酸酸麻麻的本地名汤,心里想的若是在千年后,三日够她围着地球飞一圈了,现在才从康安走到应天府。她听船管事说,再过三日,大船沿着运河进入淮河主河道后,速度会比现在快一倍。快一倍啊,姜留吸溜了一口酸麻汤,爹爹到时候还能练枪吗?

    裘叔笑道,“坐船虽稍有摇晃,却比坐马车舒服多了。若是骑马赶三日路,现在咱们吃饭就不是坐着,而是趴着了。”

    鸦隐不服,“莫说三日,就是三十日,某也能坐着吃饭!”

    在船上浑浑噩噩的呼延图,上岸后终于舒坦了,抱着肘子狂啃时,也有了力气说笑,“待会儿让二爷给咱买匹马,咱俩骑马过去。”

    “成啊!”鸦隐立刻转头往着自家少爷,坐船实在憋屈,不如骑马来得痛快。

    卢定云笑着给鸦斟了一杯酒,“若要骑行三十日,一匹马是不够的。”

    “对,中途得换马。”鸦隐立刻来了兴致,跟骁卫出身的卢定云交流起来,“卢大哥,你们用的是什么马,脚力如何?”

    窗边的姜财低声道,“二爷快看,外边可是孟三?”

    姜二爷闻言,立刻起身将临街的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姜留挪过来垫着脚想往外瞧,被爹爹拎起来抱在怀里。姜留往外瞧,见五匹马停在对面客栈门外,被围在中间的那匹马上半坐半趴着一人,看背影的确像是孟三。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待看到孟三被人从马上架下来拖入客栈中,姜二爷幸灾乐祸道,“看吧,这就是骑马的下场,孟三这蠢货!”

    说得好像起初打算骑马去泉州的狂言不是您说的一样……姜凌抿抿唇,低声道,“孟三不是去了博县么,怎会出现在应天府,还如此急着赶路?”

    裘叔道,“孟三南下,目的怕是与咱们相同,二爷,可需派人去打探一番?”

    姜二爷点头,还未点人时,在船上什么忙也没帮上的呼延图立刻站了起来,“二爷,某去!”

    姜二爷点头,待呼延图出去后,他的眼睛转悠个不停,“裘叔,要不要给他们的马下点巴豆?”

    姜宝和鸦隐的眼睛同时亮了,裘叔却抬手道,“不可!孟家的马若是病倒,他们必定要另寻办法南下,祝家大船会成为他们的首选!若他们上船,二爷可还能安心读书练枪?”

    不能。姜二爷摇头,“那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不能收拾马,就偷他的盘缠!宝儿你去,这事儿你拿手!”

    什么叫偷盘缠他拿手?姜宝黑着一张小白脸应了。正无聊的鸦隐也道,“某也去。”

    “吃饱了就去。”姜二爷乐呵呵地应了,“孟三有一块拳头大的羊脂玉玦,那是他的护身符,睡觉时必压在枕下,拿出来给他扔在茅厕里!”

    将姜宝和鸦隐兴冲冲地走了,裘叔摇摇头,终是没有阻止。若能用这种办法拦住孟三,也不错。

    爹爹咋就这么损呢,不过姜留喜欢。

    对面的福祥客栈天字一号雅间内,孟三退了衣裳坐在床上,龇牙咧嘴地让仆从给他磨破皮的大腿上好伤药,立刻叫人上饭菜。

    随行的仆从孟平进来,在孟三耳边道,“三爷,小人打听到姜二乘坐的大船今夜停靠在应天府南码头!”

    提到姜二,孟三就气得咬牙切齿,“找本地的地痞,多花些银子,让他们泼油烧船,爷要让姜二疯子活不过今晚!”

第137章 将计就计

    听三爷要火烧祝家船,孟平连忙劝道,“三爷,咱们这趟还有正事,赶路要紧。”

    说起赶路,孟三不只生气,两条大腿也火辣辣地疼,“爷宰了他,就是为了不用赶这劳什子的路!”

    若不是姜二疯子突然要南下泉州赶考,他何必疯了似得往泉州赶。分明是他爹先给他找好了人去泉州赶考,他只要安安生生在博县呆着,四个月后回家就能成了武举人!这些年姜二疯子坏了他多少好事,孟三数都数不过来!

    孟平接着劝道,“三爷,姜家人坐的是杭州祝家的船,船上有镖师守着,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罪了相翼候,老爷会责怪的。”

    祝家的船?孟三皱了皱眉,嘲讽道,“白晅自小到大就是姜二疯子的一条狗,孝敬姜二比他老子还上心!不能在船上宰了他,就在岸上动手。姜二疯子现在肯定在应天府内,派人去城里名气最大的酒楼堵他,就算要不了他的命,爷也要卸他一条腿,就他也想考武举,我呸!”

    那边厢,姜家人已在城中最大的酒楼用完饭,优哉游哉地在应天府闲逛。六月夜间的风,也带着暑气,姜留看到路边一家高挑灯笼的食肆内摆着的红樱桃,眼睛就拔不开了。

    姜凌立刻道,“妹妹想吃樱桃?”

    “嗯。”姜留两颊泛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要-冰的。”

    姜凌正要去买,却被姜二爷抢了先,姜二爷用折扇压住儿子的肩膀,吩咐店家道,“两碗冰樱桃。”

    店家立刻热情招呼,“咱们小店除了冰樱桃,还有淋了糖浆的冰镇樱桃,公子想要哪样的?”

    姜二爷挑挑眉,“淋的什么糖?”

    “饴糖、蔗糖、蜂蜜都有。”

    “一样来一碗。”姜二爷弯腰,正要把闺女放在食肆前的凳子上,却被一个青帽小儿撞了一下腰,姜二爷护住闺女坐好,却见儿子跑去追逃走的青帽小儿,连忙唤道,“姜财,快去把凌儿带回来!”

    裘叔紧张地望着少爷跑走的方向,奶娘取帕子为姜留擦手,姜二爷抬手让卢定云坐下吃冰樱桃时,有人忽然一侧歪,擦到了姜二爷的衣袖,姜二爷皱眉。

    “对不住,脚滑了。”这人边抱拳给姜二爷行礼,边往后退。

    站在姜二爷身旁的卢定云上步,探铁爪扣住他的双手往上一番,那人哎呦一声张开手,手心里握的正是姜二爷袖袋里放着的香囊!

    原来是个偷儿!

    姜二爷抬袖发现自己的袖口被划破了,立刻大怒,“将他送去衙门!”

    姜留瞪大眼睛,刚才不过是刹那间,这人就划拨爹爹的衣裳偷了东西,业务果然精炼。不过,他偷祛蚊虫的香囊作甚,这玩意又不值钱。

    “且慢。”裘叔抬手,“二爷,待老奴审问清楚,再送不迟。请二爷移步店中稍作。”

    不过是个小贼,有什么好审的。姜二爷抱着闺女站起身,往店里走去。

    店家立刻上来招呼他们内吃樱桃,“咱们应天府向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今日也是邪门了。”

    “樱桃待会儿再上。”儿子还没回来,姜二爷无心吃水果,不住地往外瞧。

    裘叔一会儿走进来,面色凝重,“二爷和姑娘不要出店门,老奴去寻少爷。”

    姜二爷立刻道,“让卢大哥跟你一块去。”

    裘叔摇头,“二爷放心,屈屈几个毛贼,还不是姜财的对手。”

    裘叔去的时间虽不长,姜留却觉得格外难熬,终于看到哥哥进来时,姜留激动地站了起来,“哥!”

    姜凌快步走过来,姜二爷见他的衣裳有些凌乱,连忙问,“怎还动上手了?”

    姜凌低声道,“裘叔已经租了马车,请父亲带着妹妹上车,咱们即刻回船上去。”

    姜二爷吩咐店家包好樱桃,便抱着女儿上了店外的马车。在车上姜二爷才问,“怎么回事?”

    “我追着那人进了暗巷,不想里边有人埋伏,想捉我,都被姜财拿下了。”姜凌说完,又低声道,“那些人捉我,是想让父亲用银子赎我。”

    姜二爷瞪大眸子,“他们当街就敢掳人?应天府内的巡捕官兵都是摆设不成?”

    方才卖冰樱桃的店家还说应天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呢,姜留皱眉,怎么感觉这些人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一回到船上,祝成立刻迎上来,“二爷,您住的那间客房的窗户被人破开了,幸好舵工发现的及时,贼人未能入屋,窗户已经修好,请二爷放心。”

    应天府果然不安生,姜二爷谢过祝成,带着闺女回房。裘叔停住问道,“祝兄,那贼人何在?”

    祝成惭愧道,“那贼人水性极好,被发现后立刻跳入水中,咱们的人没撵上。”

    裘叔问清后,回到客房问姜二爷,“二爷,可少了什么东西?”

    姜二爷摇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裘叔严肃道,“有人散出消息,说您腰缠万贯下杭州,今晚这些人,都是冲着您来的。”

    腰缠万贯?姜二爷怒了,“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爷哪来的万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人听到风声,不亲自来摸摸底,是绝不会死心的。姜裘低声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奴今晚就‘偷偷’从您房里抬箱东西送去应天府的镖局,请船工代为保管几月,待咱们回程时再取回,二爷觉得如何?”

    这招不错,姜二爷吩咐道,“去送时如果有人上前抢夺,给爷狠狠地打!”

    待得到消息的鸦隐三人赶回后,留下姜宝与姜财保护姜家父女,裘叔带着鸦隐、呼延图和卢定云,将一口沉重的箱子“偷偷”抬下船装车,送往城中镖局。

    姜二爷在房里越转,火气越大,“一定是孟家干的!他们不置爷于死地,就不会善罢甘休!爷绝饶不了他们!”

    姜留给爹爹鼓劲儿,“爹爹-练-好武,成了-武状元,天天-欺负-他们!”

    武状元?姜二爷立刻摇头,“这事儿还是得你哥来。对了,凌儿你过来!”

    姜二爷沉下脸坐在椅子上,把儿子叫到跟前开训,“你兵书怎么学的,穷寇莫追都不记得了?一个小贼,也值得你以身犯险?”

    这次的确是他冒失了,不该丢下妹妹去抓贼,姜凌低头认错,“不值得。”

    姜二爷第一次训人训得这么理直气壮,啪啪啪地数落了儿子半个时辰,才尽了兴。

    姜凌见父亲骂过瘾了,才将自己方才考量的计策献上,“父亲,咱们将计就计。也散播消息,就说孟三带着黄金百两,偷偷前往泉州贿赂本科主考,意欲找人替他下场夺武举人,您觉得如何?”

第138章 调转矛头

    听了儿子的话,姜二爷呆了呆,然后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对啊,爷怎么没想到呢!”

    是啊,您怎么就没想到呢?同样没想到的姜留,心安理得地啃着甜滋滋凉冰冰的樱桃,顺便给哥哥塞了一颗。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自己挖了一勺樱桃放入口中。

    孟三这会儿南下,没准真是奔着泉州去的,他认识的字还没自己多,肯定应不了文举,武举他也够呛,所以孟回舟找人替孟三应举的可能性非常大!

    泉州离着康安城足有几千里,如果不是自己南下泉州应举,孟家这件事就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得知自己南下泉州,孟家才慌忙让孟三南下。因为代笔替考的事一旦暴露,不只孟家完了,给孟三做保的人也一并完了。

    大周士子应举,除了需要携带当地衙门所发的户籍凭证作为家状外,还需递交保状。保状上需三到十位德高望重的同乡为士子签押做证,证明持此保状的士子是本人。但凡被保人作奸犯科,同保连坐,其本人和家人不得赴举!

    若孟家真要找人冒名顶替孟三,那他们必定要花重金寻人,还要花重金请人做保。所以说孟家带着黄金百两南下,可比自己腰缠万贯下杭州听起来靠谱多了。

    姜二爷“突突突”地将樱桃籽射入小碟子中,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小子,你怎么想到孟家会找人代笔?”

    姜凌端起小碟子将樱桃子吐出,理所当然道,“儿猜的。不找人代笔,孟三能中举?”

    “哈哈哈——”姜二爷仰头,想到自己靠着真本事中举了,孟三还啥都不是的场景,笑不可抑。

    待裘叔回来后,姜二爷立刻将此事跟他商量一番,让他去散播消息。姜裘道,“二爷,呼延图晕船,不如让他跟着孟三南下,一路散播消息,阻一阻孟三的行程?”

    姜二爷立刻道,“呼延图长得比鸦隐还像土匪,他干这个正合适!”

    鸦隐气得脖子冒起青筋,“某哪里像土匪了?!”

    姜二爷摆摆手,“爷说错了,你不像,爷像。”

    你不像土匪,你像被土匪抢去的压寨夫人!鸦隐哼哼几声,拉着姜宝出屋打架。

    裘叔又道,“二爷,既然有人盯上了咱们,咱也别藏着掖着,明日您和少爷在船头练枪时去掉粗布,让他们看看您的真本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咳,咳,咳——”姜留被樱桃核噎到,咳了起来。姜凌连忙上前给妹妹拍背帮她顺气。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对裘叔道,“爷的枪练得还不够好,不如……射箭?”

    这下不只姜留,裘叔都咳嗽起来,连忙劝道,“您还是练枪吧,咱们带的箭有数,用完就没了。”

    姜二爷生气了,“你们瞧不起爷!爷现在的箭术已出神入化,指哪打哪了!”

    “二爷误会了,运河行船有不准用箭的规矩。”姜财解释道。

    “还有这规矩?”姜二爷不信。

    “有!”裘叔和姜财异口同声应下,就算没有,也必须有!

    “练枪就练枪。”姜二爷只得悻悻作罢,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第二日,祝家大船吹号角起锚,新登船的旅人扒着栏杆与家人相望泪眼辞别后,大船渐渐离开渡口,向前航行。待离着岸上人群有段距离后,白衫的姜二爷与黑衫的姜凌持枪立在船头,开始练挑板。

    姜凌年纪小,握抢的姿势、出枪的动作却极为准确,枪到板落立柱不倒;姜二爷身长腿长,白衣飘飘,同样的动作他做出来,少了凌厉多了潇洒风流,枪到板落立柱微晃,也没倒!

    姜二爷满意回头,姜留立刻给父亲鼓掌叫好,姜二爷得意地笑。

    他持枪一笑,惊艳了应天府南码头,岸上行人纷纷叫好,更有几个姑娘大叫让船靠岸,她们也要上船南下,好不热闹。

    姜二爷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依旧一板一眼地挑木板,姜凌却十分不习惯,将抢丢给姜财,让他练练。姜财上前,将枪耍得眼花缭乱,姜二爷依旧在旁边一板一眼地挑木板。

    姜留真心给姜财鼓掌,姜财少言寡语,在姜府时存在感极低,姜留没想到他也是个高手。

    岸上逐船行的人群却不干了,有嗓门大的喊道,“那个蓝衫的小子,你边上去!”

    “就是,别挡着我们!”

    “耍花枪也不看看地方,伤着白衣公子怎么办!”

    “……”

    姜财僵了,姜宝不厚道地笑了,姜二爷已经一板一眼地挑木板,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船舱口坐着的姜留躺在哥哥腿上,笑得肚子疼。不管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是看脸的时代!还好船上没几个女客,否则这声音一路上都停不了。

    姜二爷终于挑完了今天早上的五十块木板,收枪吸气,转头问儿子,“如何?”

    姜凌点头,“父亲较昨日进步神速,不过枪还是不够稳,须得再练。”

    姜二爷擦擦汗应下,转头招呼道,“宝儿,鸦隐,你们对打一场,让他们开开眼。”

    今日是为了震慑敌人,两人也没掖着藏着,上手都是杀招,打得好不热闹。岸上的行人对此不感兴趣,渐渐散去,船上的镖师却来了劲头,围观片刻后也上前讨教。

    岸上依旧追逐着祝家大船渔老大问渔老三,“就这样的身手,别说咱们几个,就是再来十个,咱们也打不过!”

    渔老三不服气,“在船上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把他们拖到水里,他们都是孙子!”

    渔老大哼道,“人家又不傻,干嘛跟你下水!姜家已经把银子存在了镖局,这条鱼,让他过!”

    “万贯呢!”渔老三不依,他还想靠着这笔钱养老呢。

    渔老大道,“万贯估摸是假的,但孟家的百两金许是真的,咱们去客栈堵孟家。百两黄金拿到手,咱们兄弟真来个金盆洗手!”

    怀着这种想法的,不只渔家兄弟。于是,第二日一早,决定骑马赶路的孟三,发现不只他的马拉肚子腿软无法上路,周围还多了几双窥探的眼睛。

第139章 马儿来吃草

    在呼延图和各路想夺黄金之人的眼皮底下,孟三举步维艰,三日竟未能走出应天府,只得派人回康安城送信,让父亲派人来护送他南下。而此时,姜二爷乘坐的大船已经由运河进入淮河主河道,行船速度提高三倍,一路南下。

    六月二十五日,姜二爷一行在杭州弃船登岸,该走旱路。而此时的孟三,才刚刚到达义阳。

    在船上晃悠了近二十日,姜留登岸后踩着平坦不晃动的土地觉得很不习惯,姜二爷更是指天对地地发誓再也不坐船,从姜凌小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的想法也差不多。

    由康安至杭州,再从杭州至泉州,是有些绕路的。但这段路,他们非绕不可,因为姜二爷应考的马匹,须得从杭州取得。大周掌天下马政的衙门是太仆寺,三年前太仆寺少卿罗旭书告老还乡,归养杭州,此人爱马成痴,家里养着不少好马。

    罗旭书与姜冕有些交情,姜老夫人与罗老夫人也常有往来。姜家出事时,罗旭书也曾帮忙从中斡旋。姜二爷考武举需要上好的马匹,姜松便与母亲商量,请她给罗夫人写了封书信,希望能从罗家的马场里买一匹通人性的好马。

    在杭州下车后稍事歇息,姜二爷一行换乘马车,赶往罗家的萧然山马场。待到了萧然山,姜留透过车窗往外瞧,只见此地的山峰不高,但植被极好,待到了山脚下的罗家马场,只见此处草地平阔,水流潺潺,被木栏杆围住的操场内,一灰一黑两匹马相互追逐跑过,马身上的肌肉匀称结实,马头高昂,马鬃飞起,甚是神俊。

    鸦隐和卢定云忍不住异口同声道,“好马!”

    裘叔也通些马经,“看这两匹马的身形,似有大宛马的血统。”

    姜宝激动地握住栏杆,“二爷看远处那匹胭脂马,蹄脚真是绝了!”

    男人好马,姜二爷也不例外,他两眼冒光地望着马场内的马匹道,“爷要跑得最快最稳的!”

    鸦隐忍不住吐槽,“二爷想要,罗大人可不一定舍得。再说,这样的马没几千两银子拿不下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命车夫赶往罗府。

    姜老夫人的书信送进去不久,罗家大门敞开,一个花白头发的管事婆子快步出来迎接,“果然是姜二公子!老夫人得知您来,欢喜得不得了!”

    姜二爷含笑,“几年不见,贺嬷嬷别来无恙?”

    姜留跟着爹爹一起笑,爹爹记人的本事,让她不服都不行。

    贺嬷嬷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的老天爷,二公子竟还记得奴婢这张老脸,奴婢真是……真是……二公子,这莫不是六姑娘吧?哎呦,您看姑娘这模样,跟您小时候一模一样!”

    姜二爷点头,“正是留儿,这是我儿姜凌。”

    听到姜二爷说旁边的黑小子是他的儿子,贺嬷嬷的笑容僵了僵,连忙给姜凌和姜留行礼,请他们入内。

    待见到罗老夫人,姜留立刻就知道爹爹的马,稳了。因为罗老夫人见着她爹,跟见着亲生儿子一样!

    “我的儿啊,快让伯母瞧瞧,这几年可想死伯母了!”罗老夫人拉着姜二爷的手,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你娘可还好?”

    “母亲安好,只是伯母离京后母亲少了串门的去处,连门都懒得出了,天天在家摆弄她的花花草草。”姜二爷笑着,“这次我们来,给您带来两盆酒醉杨妃。”

    酒醉杨妃是牡丹中的名品,罗老夫人也好花花草草,更欢喜了。说了一会儿话,罗老夫人便提起马的事,“待会儿伯母领着你去马场转转,你相中哪匹就牵哪匹!”

    姜留……

    “侄儿不敢夺伯父的心头好。”姜二爷嬉皮笑脸道。

    正说着,高大魁梧的罗老爷子迈步进来,吹胡子瞪眼道,“马场里哪一匹都是老夫的心头好!”

    姜二爷带着儿女们起身,给罗伯父请安后,笑嘻嘻地道,“伯父把靠着心边儿的那匹给侄儿?”

    罗老爷子眼睛瞪得更大了,“心边上是骡子,你要不要?”

    姜留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引得罗老爷子身旁的胖小子盯着她看。姜凌不高兴,侧身把妹妹挡在身后不给那傻小子瞧。

    姜二爷点头,“只要能骑着中武举人,莫说骡子,便是驴也成。”

    “滚犊子!”罗老爷子骂道,“骑驴去外场,你不嫌丢人,老夫还嫌丢人呢!”

    “那伯父帮侄儿选匹不丢人的?”姜二爷顺势道。

    罗老爷子哼了一声,没搭话。姜二爷转而问道,“这是映泰吧?”

    罗老夫人笑道,“是呢,你大哥怕我们老两口在这儿孤单,便把映泰送了来。”

    罗映泰抱拳行礼,“映泰见过姜二叔。”

    姜二爷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你凌哥和留儿妹妹,去跟他们玩吧。”

    “是。”胖乎乎的罗映泰立刻跑到姜留身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留儿妹妹!”

    姜留站起身还礼,“映泰-哥哥-好。”

    这个妹妹不光长得漂亮,说话还温温柔柔的,比他姐强多了,罗映泰用力点头,“留儿妹妹,咱们去马场里看小马好不好?有一匹刚落地的小白马,可好看了!”

    爹爹就是来选马的,姜留儿自然不会拒绝,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外走,姜凌也只好黑着脸跟着。

    罗老夫人见姜留慢吞吞的动作,连忙道,“映泰慢些,莫摔着你留儿妹妹。”

    罗老爷子见状,弯腰抱起姜留,“走,爷爷带你看马去!”

    这老爷子虽说声音洪亮,但自己分量可不轻,姜留不敢累着他,“爷爷,留儿-重。”

    罗老爷子哈哈大笑,“你这点分量,还不及一匹刚落地的小马驹呢,爷爷抱得动,走吧,留儿帮你爹选匹马去!”

    说到选马,姜留立刻不动了,乖乖点头,“好。”

    她这一声,惹得众人又是一顿大笑。待到了马场后,罗老爷子一声唿哨,不消片刻便跑过来十几匹马,黑色、白色、黄色、青色,枣红色,凑在一起极为好看。

    姜凌望着马群,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伸手想摸,却被父亲握住了手。罗老爷子放下姜留,让她跟孙儿去看小马驹,本想看着父亲选马的姜留只得拉着哥哥,跟随罗映泰去马厩看小马驹。

    待孩子们走后,罗老爷子对姜二爷道,“你拔一把草,看哪匹马肯吃。”

    竟是这种选法?姜二爷转身,拔了一把嫩绿的草,把胳膊伸进栏杆,冲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摇晃手中的草。

    谁知那匹白马不屑一顾地转身,它旁边的一匹矮小的黄骠马走了过来,张嘴要咬。姜二爷不乐意了,把手缩回来,移步到白马那边,好言好语地哄着,“乖马儿,来吃草。”

第140章 良驹青龙

    白马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也不看面前的青草,用鼻子出气,咈哧一声,扬起前蹄跑了。姜二爷气得探左手要抓它的马尾时,右手里的青草却被探头的黄骠马叼了去。姜二爷惊得睁大桃花瞳,呆呆看着这匹矮挫马。

    罗老夫人含笑,“枫儿喜欢那匹白马?”

    “喜欢!”姜二爷用力点头。

    “那匹马没看上你。”罗老爷子捋须,笑道,“你莫看这匹黄骠马体型矮小,头大颈短,它可是有名的契丹马。契丹马耐力好,还好喂养,你骑上它奔驰数百里到泉州也不会掉膘。更难得的是它看上了你,你骑一段日子就会发现,它比你的两条腿还好用。”

    可是它的模样实在不顺眼,姜二爷心里颇为嫌弃,但面上还是笑的,“多谢伯父,那侄儿就选这匹黄骠马了。”

    “这就对了,中看远没有中用重要。”罗老爷子极为满意地点头,开始给姜二爷讲如何照料马匹。

    正这时,一个养马的马夫快步跑过来,“老爷,青龙跳出马厩了!”

    罗老爷子大惊,“可伤着孩子们了?”

    马夫一脸惊奇地摇头,“没伤着人,不过……老爷您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自己的儿子和闺女都在马厩那边看马呢,姜二爷快步跟着罗家伯父伯母赶了过去。谁知到马厩边,姜二爷却见一匹毛色青灰的神俊马匹正围着他家黑小子转悠!

    这匹马头小清秀,颈直额宽,瞳光明亮,精神抖擞,浑身散发着高贵气息,一看就非同一般。姜二爷真想挥袖招呼马儿放过自己的傻儿子,冲着他来。

    罗老爷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宝马,打了声唿哨。青灰马扬起前蹄嘶鸣,落下后用脖颈蹭了蹭身边的姜凌。姜凌抬手摸了摸马的鬃毛,眼巴巴地望着父亲。

    姜二爷看出来这匹马喜欢儿子,儿子也喜欢这匹马,但罗伯父的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马上,他不能夺老爷子的心头好,便笑道,“这马儿挺有趣,不过为父选的那匹更好。凌儿过来,跟爹去瞧瞧我选中的黄骠马。”

    姜凌顺从地走到父亲身边,姜留握住哥哥的手,无声安慰着他。他们在康安城置办礼物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只够给爹爹换一匹马。哥哥看中的这匹一看就是好马,否则也不会在一排马厩里有这么舒坦宽敞的房间了。再说,就是有钱,罗爷爷也未必舍得卖。

    看着马夫将青龙套住硬拉回马厩关好,罗老爷子才转头盯着姜凌,半天没说话。

    罗老夫人留姜家人在府中过夜,摆晚膳时,因罗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为官,姜凌又被罗老夫人留在内院,前院只罗老爷子和姜二爷两人吃酒。

    自打青龙从马厩里跳出来围着姜凌转,罗老爷子的心思就全在姜凌身上。他挥退下人,关上门问姜二爷,“姜凌打哪来的?”

    姜二爷道,“他是我……”

    “他一看就不是姜家的种,说实话!”罗老爷子瞪着眼前的浑球。

    姜二爷想帮儿子弄匹好马,便说了实话,“这事儿牵连甚多,您得帮侄儿保密。凌儿他是侄儿的义子,他爹是肃州边城的任牧远将军。任牧远您还记得吧?他五年前曾到过京城送马,您应该跟他打过照面。”

    罗老爷子在掌管马匹的太仆寺当差,当然见过进康安送马的任牧远。

    “老夫就说他看着有点面熟!这孩子的模样更像他祖父任安寒。任安寒进京请程济治旧伤时,老夫还与他在程济府中吃过酒,当时你爹也在,这一晃便过去了二十几年。”罗老爷子停了一会儿,才严肃地问,“任家的孩子,怎会改姓姜了?”

    姜二爷将去年的事情讲了一遍,重点讲了儿子受的罪和他的坚强好学,罗老爷子听完喃喃道,“竟然都死了……”

    姜二爷给老爷子斟了杯酒,“任家还有凌儿呢,这孩子争气,一定能重振家门。”

    罗老爷子摇头,“肃州官场就是黑潭,你爹和任牧远都因此丢了命。你和凌儿,都不要让碰肃州大案,你们没这个本事,只有送死的份。”

    姜二爷不依,“不查清案子,我爹的仇怎么报?”

    “报仇雪恨重振家门,远不及延续香火重要。”罗老爷子叹息一声,“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姜二爷嘴里没说啥,心中想的却是不报父仇,不配为人子。

    在罗家歇了一宿后,急着赶路的姜二爷便辞行,准备上路。临行前,罗老爷子领着姜家父子到马场牵马,叮嘱姜二爷照顾好马。

    罗映泰依依不舍地与姜留话别,姜凌帮着父亲勒紧马鞍,沉静无语。

    罗老爷子又盯着姜凌看了一会儿,咬咬牙跺跺脚问道,“凌儿想不想要青龙?”

    姜凌低头,“不想。”

    罗老爷子叹息一声,“五年前,边城守将任牧远护送五十匹大宛马进康安……”

    听到罗老爷子提到爹爹,低着头的姜凌猛地握紧马缰绳,姜留不放心哥哥,慢慢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罗映泰也跟过来听爷爷讲故事。

    罗老爷子继续道,“老夫奉圣命,照看那批马。其中一匹白马在路上折了前腿,骨瘦如柴只剩一口气。老夫在马厩守了一个月才将它救活,不过它却成了匹跛脚马。太仆寺卿常大人想将它送走,老夫舍不得,将它留下亲自照顾,为它起名为踏雪。三年前告老还乡时,老夫求了常大人多次,才得将踏雪带回杭州。青龙是踏雪与乌孙马的后代,它能活下来也是不易……”

    罗老爷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姜凌缓缓抬起头,认真听着。罗老爷子最后又咬了咬牙,才道,“老夫听说,踏雪的父母是任安寒老将军亲手养大的。”

    姜凌睁大眼睛,泪珠子就滚了下来。姜留也愣了,她在任家村见过哥哥祖父母牌位,任安寒正是哥哥的祖父。罗爷爷提起这些,是知道哥哥的身世了吧?

    罗老爷子拍了拍姜凌的肩膀,低声道,“青龙与你有缘,老夫将它赠与你,你要好生待它。”

    罗映泰急了,“爷爷!您说过青龙以后给孙儿的!”

    “踏雪再怀了崽子,就是你的。”罗老爷子道。

    “多谢罗爷爷。”姜凌当然喜欢青龙,哽咽着谢过。

    罗老爷子拉住要行礼的姜凌,也动了情,“你和青龙有缘,它合该跟着你……”

    正当众人感伤时,姜二爷忽然道,“都说好事成双,伯父干脆将那匹白马送给侄儿凑个双吧?”

    罗老爷子瞪眼,“你想得美!”

    罗老夫人也笑了,“待留儿长大后,你带她来,让她也挑一匹马。”

    自己也可以?姜留闻言,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

    罗映泰顾不得青龙了,眼睛亮亮地拉住留儿妹妹,“就是就是!二叔一定要带着留儿妹妹来啊!”

    姜二爷笑着点头,待马夫将青龙牵出,罗老爷子亲手将缰绳交在姜凌手上又叮嘱许久后,姜家父子才告辞,翻身上马回城。

    转过山坳后,姜二爷羡慕地看着比自己的马高了一截的青龙,与儿子商量道,“你腿短,骑这匹黄骠马正合适,咱俩换着骑?”

    姜凌还没说啥,青龙却撒开蹄子奔了,气得姜二爷直瞪眼。

第141章 看热闹是要命的

    大宛马又称汗血宝马,产于西域大宛国,这种马体形好、听话、速度快,属马中极品。纯种的大宛马在大周极为少见,西域进贡的大宛马被太仆寺静心饲养,供皇帝骑乘。

    青龙是大宛马与乌孙马的混种,在大周也是极为难得的好马。虽说它模样不及白马英俊漂亮,若是能骑着青龙在康安城走几圈……姜二爷骑着他的马,眼睛却紧紧盯着跑在前边的青龙。

    不只姜二爷眼里冒光,鸦隐等人亦是。裘叔则算计着接下来的行程,“咱们先回客栈,再去杭州的马市买两匹脚力好的马、租三辆马车……”

    赵奶娘提醒道,“咱们的行礼已经少了大半,两辆马车足够了。”

    裘叔美滋滋地道,“得多出一辆,用来拉青龙的草料。二爷的马吃什么都成,但青龙得添苜蓿和莜麦,才能维持它的体力和耐力。它在马场时吃的就是这些,不能轻易更换。”

    一匹马的草料,居然要专门租一辆马车拉着?赵奶娘瞠目结舌,姜留却不觉得奇怪。好马就相当于豪车,需用好草好料保养着,所以青龙不只好看好骑,还是匹货真价实的吞金兽。

    就算它是吞金兽,也不妨碍男人们对它的喜欢。

    姜二爷骑着黄骠马追着青龙跑回城,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时,主仆几个不再抢着上街,而是睁着谁留下刷马。最后姜二爷依仗身份抢到刷马的活,青龙的主人姜凌也名正言顺地留下了。爹爹和哥哥留下,姜留也跟着留下,给他们递刷子。

    姜二爷拿着刷子围着青龙转悠,他的黄骠马老老实实站在旁边,拿它又大又黑的眼睛追逐着姜二爷。姜留觉得她爹的做派像极了渣男,而黄骠马像极了被嫌弃的原配。

    待车马准备齐全启程后,姜留看着渣男爹爹被青龙嫌弃了几日后终于浪子回头,把心思放在被他改名为得胜的黄骠马上。

    得胜虽个头比青龙矮,脖子比青龙短,但它也是匹良驹。姜二爷对它越来越中意,发现真如罗老爷子所说,这匹马比他的两条腿还好用,于是姜二爷待它越发上心,除了亲自刷毛外,还将青龙的草料抢了一半喂给它。

    因越发中意得胜,姜二爷从杭州赶往泉州的路程中,骑马的时间比坐车的时间长。他边练箭练枪,射丢了不少鹅羽箭。

    这样走走停停,他们待到达泉州时,已是七月二十五了。泉州城中的姜家老宅已被提前赶到的姜财带人收拾妥当。老宅比不得京中的大宅,只是一套两进的老院子。

    姜二爷第一次回祖宅,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女转了一圈,寻找祖父和父亲留在这里的印记:院中祖父亲手种下的含笑树、绊倒父亲无数次的樟木门槛,被父亲玩石头砸破缺改为鱼缸的大水缸……

    这些痕迹一一被寻到后,姜二爷对老宅生出了归属感,难怪祖父和父亲都惦念老宅,这里才是姜家的根。

    用过饭梳洗罢,姜二爷按规矩,将闺女留在家中,带着儿子去拜见泉州姜家的族老们,在他们的引领下去祭拜祖祠。

    忙活了大半日回来后,姜二爷先去看了正在睡觉的小闺女,才出来与裘叔道,“族长说孟家人六月中旬就回来了,不过他们以要静心读书应举为由谢客,不晓得为何,七月初三又匆匆走了。依爷看,这肯定就是孟回舟给孟三寻的替身,怕被咱们撞见才匆匆避开!”

    裘叔点头,“族长没说孟家回来的都是谁?”

    姜二爷颇为惋惜地道,“只说是孟家子弟,没报名姓。若是心里没鬼,他们怎会连姓名都不敢报?若是他们报了孟三的名号多好,被咱们抓个正着,看孟家怎么狡辩!”

    裘叔笑道,“也无妨,二爷在泉州他们就不敢找人冒名。不能找人冒名孟三就中不了武举,他只有站在旁边看着您眼馋的份。”

    “说得好!”姜二爷挥扇大笑。

    二爷您是打着考武举的名头回来的,若是考不中,人可就真丢到老家了。裘叔不好明说,拐弯劝道,“二爷若要气死孟家,这几日就不能松懈。”

    “爷知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爷今晚睡饱了,明日就开始磨!”姜二爷打了个哈欠,“凌儿呢,叫他来陪爷睡觉。”

    裘叔……

    康安姜永明孙子姜枫在泉州姜家祖祠祭拜后,他的美名立刻传遍泉州城的大街小巷。泉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争着一睹姜二爷的玉颜,可惜姜家女眷只是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姑娘,她们不好进去打扰,只得守在门外,等着看姜二爷。

    第二天,众人一直守到后晌,姜家大门才打开,比传言中还要英俊的姜二爷提枪跨马出来时,门前众人看傻了眼,惊叹声此起彼伏。

    见惯了这等场面的姜二爷微笑着,“诸位乡亲父老,在下姜枫。因家中狭窄,要出城练骑射,烦请诸位父老让一让。”

    “哗——”姜二爷话音落下,众人立刻让出通道。姜二爷颔首谢过,跨马提枪穿过人群,奔向城外,众人还没看过瘾,纷纷跟在马后。

    不过数百看热闹的人群,第二日便吓跑了大半。因为众人发现看姜二爷练箭,是有生命危险的。躲在树后、车后或墙角的姑娘们为姜二爷忧心:姜公子这样的箭术,能考中武举?

    姜留却一点也不担心,她与哥哥并排坐在小亭子内,吃着比千年后还好吃的龙眼,远远看着爹爹骑马练箭。

    爹爹射箭,有两种状态。一种是随心所欲,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另一种是严格按照卢定云教的方式拉弓、扣弦、瞄准、射箭,爹爹想让箭去哪里,箭就奔着哪里去,虽说不能次次正中红心,但脱靶的情况也很少见了。

    当爹爹练完箭提起枪时,犄角旮旯的人立刻奔过去看他练枪,给他叫好鼓劲儿。

    每到这时,姜留就忍不住地笑。爹爹的枪法虽只学了一招,但他跨马用枪挑木板的姿势真是没得挑,就一个字:帅!

    见到爹爹帅成这样,姜留都忍不住鼓掌。更别提那些激动地捧脸、捂嘴、捶树、跳脚的泉州小姑娘了。

    “少爷、姑娘你们快瞧,孟家人到了!”

    姜留听了奶娘的话,慢悠悠转头,看到大道上有两辆马车往这边赶来,车周遭有十几个骑马的镖师护着,其中还有一个骑马仆从。这个缁衣短须、一脸疲惫的仆从姜留认得,正是跟在孟三身边的管事,孟平。

第142章 挑山寨

    在他们到了泉州五日后,孟三就到了,他的速度也不算慢。

    马车内的孟三听到车外熟悉的动静,挑起车帘,果然看到姜二在人群中,又重重甩上车帘。

    虽然马车的车帘没撩起多大会儿功夫,但姜留却瞧见了孟三白里泛青的瘦脸和阴毒的目光,这目光让人瞧着便觉得毛骨悚然。

    “别怕,哥哥收拾他。”姜凌握住妹妹的手,静静打量护送孟三的镖师。还真是巧了,护送孟三的与姜家托存箱子的,居然是同一个镖局。姜凌乌黑明亮的眼睛转了转,在他们身后寻找他的呼延师傅。

    当天夜里,跟了孟三一路的呼延图才回到姜家老宅,讲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大船走后,孟三被困在应天府四日,后来孟家人赶到应天府,花重金请镖师护送孟三,日夜兼程地赶路。某在他们前边一路散播孟三携百两黄金的消息,这一路上,他们遇到多波劫匪。不过可惜,路安镖局的镖师功夫不弱,孟三并未受重伤。”

    姜二爷立刻抓住亮点,“那他伤着哪了?”

    “半个多月前落马扭伤了脚踝,自此便一直在马车上。”呼延图道。

    只扭伤了脚啊……姜二爷遗憾一阵又开心了,“这样也好,爷要在演武场上叫他心服口服。”

    裘叔却道,“孟三应不会应举了。”

    姜二爷睁大桃花瞳,“不考?那他死乞白赖地跑三千里路来作甚?”

    “来让父亲考不成武举。”姜凌道。

    姜二爷愣了愣,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从小到大,爷无论要做什么,他都要跳出来捣乱!呼延大哥,你给爷盯死了他,别让他坏了爷的大事!”

    “二爷放心!”被委以重任的呼延图响亮应了。

    本来想毛遂自荐的姜凌闭上嘴,决定带着妹妹四处玩耍。

    孟家人去而复返,引起了泉州人的好奇。一打听才知前几天的人是来打前站的,这回来的才是正主,刑部尚书孟大人家的三公子孟寻真。

    第二日,虚弱的孟三被人抬到孟家祖祠祭祀后,泉州街头便开始传起姜二爷的坏话。有的说姜二爷怕孟三公子夺武状元,所以花银子找人在路上打折了他的腿;有的说姜家在京城混得极差,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姜二爷回来后还锦衣玉食是打肿脸充胖子等等。

    闲话越传越走样,三日后便有人堵着提枪出门的姜二爷问这些是真是假。

    姜二爷挥挥手,“让开,别拦着爷夺武状元。”

    “那您这是认了?”来人不肯让,抬头瞪着姜二爷。

    姜二爷笑了,双腿一夹马肚子冲了过去。拦路人滚到一旁才逃过一劫,跳起来骂道,“大伙看到没有,姜枫做贼心虚,跑了!”

    “呸!你才是贼!”街角卖肉的张大娘指着这人鼻子骂,“人家是没工夫搭理你,做贼心虚?老娘看你是做贼心虚吧!”

    “就是,都说相由心生,姜公子相貌堂堂,绝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又有小姑娘叫道。

    “就是!姜公子枪法超群出口成章,怎么可能惧怕处处不如他的孟公子!”

    “我爷爷说了,姜公子有状元相,孟公子没有!”

    “……”

    奉命要去散一些不利于孟三消息的姜财听了一阵,转身回去帮少爷刷马。准备出门与人理论的赵奶娘也回到里院,感叹道,“泉州人真明事理。”

    坐在秋千上的姜留摇摇头,明不明事理不好说,但看脸一定是真的。

    “泉州的人跟康安城里的一样瞎了眼,爷早晚要划花了姜二疯子的脸!”孟三气得摔了杯子,“再去传,爷就不信没一个脑袋清楚的!”

    孟平连忙劝道,“三爷,正事要紧。”

    “爷的腿都伤了,路都走不了,哪还有正事!”孟三踮着右脚站起来,奴骂道,“都是姜二疯子害爷的,爷绝饶不了他!”

    孟平提醒道,“三爷,您伤的是左脚。”

    孟三立刻换了脚,瞪着孟平骂道,“你懂什么,爷两只脚都疼!”

    您不是脚疼,您是心疼!孟平仗着胆子劝说,“三爷,现在不是跟姜枫置气的时候,只要您肯练几日弓箭枪法,到时候入场摆摆样子,三百武举中就会有您的名字。若您连场都不入,回康安后老爷追究起来……”

    “若姜二疯子没来,爷不下场都能中举!”孟三又骂了一顿,一阵正经道,“爷若摆摆样子就能中举,姜二疯子回去后定会嚷嚷得康安城尽人皆知,说不定他还会跑去皇宫,在万岁面前叨叨。若万岁要查,咱们花钱疏通考官的事绝对瞒不住,所以爷不入场,是为了大局!不只爷不入场,爷还要让姜二入不了场!”

    见三爷铁了心,孟平也不敢再劝,只盼着回到康安城时老爷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日子一天天滑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十,泉州衙门验过家状和保状后,开始给士子们下发印着衙门印章的凭证的日子。有了这份凭证,姜二爷就可以赶往福州了。

    八月二十日,福建路六州两军四十七县应武举的士子,将齐聚福州,一较高下。

    虽然有孟三明里暗里阻挠,但姜二爷还是顺利领到凭证,带着裘叔等人赶往福州,姜凌带着妹妹留在老宅静候佳音,与他们一同留下的还有奶娘和姜财。

    姜凌虽然留下,但他的宝马青龙却被鸦隐骑走了。与泉州父老送父亲启程时,不同于其他人的兴奋,姜留看着爹爹远去的背影,十分不安。

    她不安不是因为担心爹爹不能中举,而是担心他们要在途中做的事:爹爹他们六个,要在途中铲除一个恶贯满盈的山寨!

    这个山寨名为夜叉寨,山上有三十多个悍匪。当地厢军曾多次进山围剿夜叉寨,但这帮悍匪比黄鼠狼还贼,每次厢军进山时他们便逃入深山,隔一段时日会突然从别处冒出来,杀人越货后又逃得不知踪影。

    姜二爷得了两匹宝马名驹的事已被孟三派人散开,夜叉寨的人已在江湖道上放了话,说这两匹宝马是他们的,不许旁人伸手。呼延图得到消息后,告诉了裘叔,想与他商量个稳妥的计策,平安护送姜二爷到福州。

    谁知裘叔展开泉州到福州的地形图研究了两日后,却说要在赶往福州的途中铲除夜叉寨!

第143章 弄马

    姜留得知裘叔要带着爹爹去冒如此的风险,一百个不愿意,站出来反对。姜留反对,姜凌跟着反对,裘叔早就料想到了这个局面,向他们爷仨解释为何要提前几日出发,在路上挑了夜叉寨。

    “孟回舟此人表面看着光明磊落……”

    姜二爷立刻打断,“错,他表面也不光明,阴险得很!”

    裘叔顺从改口,“他表里如一的阴险,不愿姜家得势,大爷升为礼部郎中后他给大爷添乱,得知二爷下泉州夺武举人后,他会怎么做?”

    姜二爷怒冲冲道,“想方设法让爷考不中!”

    “不错。所以孟家让人散播二爷携重金南下,孟三又四处散播不利于二爷的消息。幸得二爷机智,一一化解。”裘叔顿了顿,继续道,“但有一事,二爷不得不提起小心。”

    “何事?”姜二爷问道,姜留也望着裘叔,认真听着。

    “二爷的家状和保状送去泉州衙门后被人偷走,若非二爷机警,提前准备了双份,今日怕是还拿不到衙门发的凭证。这就说明,泉州衙门中有人与孟家勾结,以孟家人的阴险,二爷觉得,他们会不会利用手段收买考官,让您即便入场,也考不成武举?”姜裘问道。

    姜二爷挑起修长的剑眉,瞪大桃花瞳,“绝对会!不管是内场还是外场,可使的阴私手段多着呢,防不胜防!”

    裘叔点头,“不错。姜家目前没有足够的权势与孟家抗衡,福州官场咱们也摸不透,所以咱们要提前准备,让二爷足够强,强到声震福州,让这些人不敢出手在科举场上对您使小手段。夜叉寨是福州一大患,若是二爷能挑了夜叉寨,将悍匪的人头送到衙门,此局可破。”

    姜留明白了,裘叔说得对,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糊的,但是,“夜叉寨-很-危险。”

    姜凌接着妹妹的话,讲道,“不错,夜叉寨很危险,还是让我跟着父亲一起去更为稳妥。”

    姜二爷瞪眼,“你才几岁,在家老实呆着!”

    裘叔道,“论理,若少爷跟着也无妨,但只留六姑娘在老宅,少爷能放心?若有人趁老宅空虚欲绑走六姑娘,要挟二爷交出宝马,该当如何是好?”

    姜凌立刻改变主意,“我在家保护妹妹。”

    姜留皱起眉头,“裘叔,怎么-挑-夜叉寨?”

    这才是关键。

    裘叔展开地形图,指着一处山峰道,“从泉州至福州,若是骑马,须得经过惠安县。惠安人少地方,多丘陵台地且树木深茂。二爷,姑娘,少爷,你们看。”

    姜留顺着裘叔的手指,看着地形图上的大雾山、尖峰山、山灵山和猴山等一片群山中的道路,皱起眉头。这块地方千年之后她去过,山不少但都不高,也不茂密、人也不少,但千年前还真不好说。

    “若是老奴所料不差,夜叉寨的人,必定会在这里下手。”裘叔断言,“这一带的地形,老奴已熟记于心,只要他们敢出现,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姜留皱眉,“如果,他们-不在-这呢?”

    裘叔笑道,“若他们在其他地方拦路,更难成事。根据呼延图搜集的消息来看,这帮山匪的头目姚岱山胆大心细,他们每次杀人截货的地方,都有共同之处……”

    看裘叔指着地形图,分析地头头是道,姜留也相信了夜叉寨会在惠安动手,便又问道,“裘叔-有-几分-把握?”

    裘叔平静地道,“拿下夜叉寨,老奴有七分把握。不管拿不拿得下夜叉寨,老奴以性命担保,二爷绝对能平安到达福州。”

    姜二爷又道,“还有爷的得胜。”

    裘叔补充,“二爷和得胜,绝对能平安到达福州应举。”

    姜二爷将手按在地形图上,正气凛然道,“夜叉寨恶贯满盈,爷岂能容他!不除夜叉寨,爷绝不入福州城!”

    姜凌立刻道,“儿祝父亲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父亲又不是将军出征,哪来的旗……姜留望着父亲骑马远去,心都揪到一块了。

    孟三看到姜二疯子骑马离去,低声问姜平,“夜叉寨的人真会动手?”

    孟平打包票,“夜叉寨的姚岱山在福建江湖道上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他发了话要夺姜二的马,就绝不会让姜二活着出山!”

    孟三阴阴地笑了,“等传来好消息后,咱们就启程赶往杭州,爷也要从罗旭书那里弄匹好马!”

    “三爷,咱们带的银两不多了……”

    孟三瞪眼,“你以为姜二的马是用银子买来的?孟家跟罗家交情也不差,他能弄到马,爷就弄不到?”

    孟平低头,不敢吭气。

    姜二爷一行六人,姜宝、鸦隐和呼延图骑马,卢定云赶车,姜二爷和裘叔坐在马车中,离开泉州县城,赶往福州。

    走了一段后,姜二爷抬手招呼姜宝,“宝儿,你到车上来,爷要骑马。”

    骑着得胜的姜宝回头,见裘叔轻轻点头,便下马将得胜让于二爷。姜二爷上马后,宝贝地摸了摸得胜的鬃毛,又叮嘱鸦隐,“你仔细看着路,莫让青龙踩到坑洞。”

    这些某比你懂!鸦隐点头,“是。”

    呼延图连忙道,“鸦兄,还是让某骑青龙吧?这等山路,某熟!”

    还不等鸦隐说话,姜二爷就道,“呼延大哥背着的双锏太沉,莫压坏了青龙让凌儿不高兴,还是算了吧。”

    呼延图……青龙是宝马,这点分量算什么!

    姜二爷扫了一眼青龙,又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得胜,“青龙的腿太细,看着就没爷的得胜壮实!青龙的毛黑一块青一块,哪有爷的得胜顺溜好看……”

    还不等二爷说完,青龙不干了,扬前蹄嘶鸣,鸦隐连忙拉马缰绳安抚青龙。姜二爷又有话说了,“青龙脾气暴躁,不是好马,不及爷的得胜持重,难堪大任!”

    这下不光青龙生气,鸦隐也急了。二爷这眼睛真是斜得没边了,若是得胜比青龙好,干嘛还要带着青龙出来诱敌!若自己现在骑着青龙回泉州,夜叉寨的人准会跑来泉州盗马,而不是藏在山中夺得胜!

    “青龙……”

    还不等姜二爷说完,暴脾气的鸦隐气呼呼道,“二爷,咱俩赛一场!”

    是骡子是马,咱别靠嘴说,拉出来遛遛!

    “当爷怕你?”姜二爷双手握住马缰绳,斜了一眼鸦隐,“赛就赛。不过你若敢跑到爷前边,明日爷就让宝儿骑青龙!”

    马车里的姜宝立刻探出头,“是!”

    赶车的卢定云呵呵笑,鸦隐气得额上青筋蹦出,恨不得一脚把这讨厌的小白脸踹回马车上。

第144章 给爷当压寨夫人

    三日后,一行六人进入惠安人少山多的地段,坐在马车内的姜二爷握住手中的弓箭,警惕地望着车窗外。

    裘叔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二爷,吃茶。”

    都这会儿了,哪还有心思吃茶!姜二爷皱眉,“爷吃不下。”

    裘叔道,“二爷,为将者,越是大敌当前,越要沉得住气,将稳兵才稳……”

    “爷稳不住!”

    “二爷现在绷得比拉满的弓还紧,如此下去,待到山匪出来时,二爷已精疲力竭,如何迎敌?”裘叔声音沉缓,安抚姜二爷紧绷的神经,“二爷放松,深吸气,憋住,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复,便可纾解。”

    姜二爷尝试着放松,低声问裘叔,“他们怎还不出来?”

    “时机未到。”

    姜二爷再问,“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裘叔笑道,“现在还不好说。二爷无需担心,鸦隐他们久经沙场,若有人埋伏在山中,他们定能察觉。”

    姜二爷嘟囔道,“莫伤了爷的马……”

    马车外的鸦隐又生气了,“二爷对得胜,倒是真上心!”

    姜二爷纳闷了,“你不是号称自己是横推八百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么?遇上区区几个毛贼,还用得着爷为你操心?”

    “喀吧!”鸦隐的拳头响了几响,气得直喘粗气。

    裘叔沉下脸,冷声吩咐道,“鸦隐,去车前引路。”

    “是。”鸦隐瓮声瓮气地应了,催青龙到车前带路。

    姜二爷与鸦隐斗了几句嘴,紧绷地神经松了,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吃茶。待姜二爷吃了三盏茶,赶车的卢定云忽然从车门帘外将手伸入车中,伸出三指。

    裘叔会意,立刻弯腰从凳子底下取出木板挡住只挂着车帘的车门,别上横棍,示意姜二爷不要靠近车窗。

    终于来了吗?姜二爷手一抖,茶杯落在雪白的衣袍上,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弓箭,瞪大桃花瞳盯着小小的车窗上飘动的车帘。裘叔低声道,“二爷您听,车外的鸟叫停了。”

    现在姜二爷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旁的什么也听不到,除了这些,他还想……小解。

    姜二爷刚张开嘴,就听“砰”地一声,自己靠着的车厢颤动,他吓得向旁边躲,却被裘叔按住不能动。

    “砰!”一根箭射穿车帘,射入身前三寸的车板上,吓得姜二爷大叫一声,“裘叔!”

    裘叔压住姜二爷不让他动,“二爷莫动,尽管大声叫,让他们知道您在车内。”

    “啊——啊——”姜二爷扯开嗓子,发泄着恐惧。

    得胜听到主人大吼,跟着嘶鸣,不安地用马蹄刨地,青龙也开始激动,姜宝和鸦隐拉紧马缰绳,狼狈躲避着射来的箭。赶马车的卢定云装作狼狈地从车上摔下,连滚带爬地“逃进”山中。

    埋伏在不远处的姚岱山看到这一幕,啧啧道,“这匹黄骠马马也不差,给爷留下,人一个不要留活口!老二,你带人下去!”

    夜叉寨二当家得了令,提鬼头刀领着十几个手下冲下山头,将姜二爷连车带马围住,大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姜宝骑在马上,装着害怕哆嗦着嚷道,“马车上是礼部郎中姜大人的亲弟弟,你们若敢伤我家公子一根汗毛,官府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夜叉寨二当家仰天大笑,“爷等的就是这个小白脸!姜枫,给爷滚下来,让爷开开眼,瞧瞧你有没有万花楼的姑娘美!”

    众山贼跟着哄笑,姜二爷玉颜紧绷,挨过刚才的惊吓后,握着箭的手不抖了,他瞪大眼睛望着车窗,只要有人敢把爪子伸进来,姜二爷定要戳得他满手血!

    大敌当前,姜二爷能稳住心神,裘叔相当欣慰。在山匪的哄笑声中,裘叔掰开姜二爷的手取下鹅毛箭,给他换成长枪,低声道,“二爷,再待片刻,您就持枪,下去杀敌。”

    姜二爷瞪大眼睛,“爷为何也要去,不是说爷只要在车内呆着就成么?”

    裘叔沉下脸,几道疤痕显得尤为狰狞,“二爷不尚公主,放弃锦衣玉食走上武举这条路,就必须下去。若不想让人笑您是靠脸吃软饭的,二爷就下去枪挑几个悍匪,让他们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不想顶天立地啊,听着车外乒乒乓乓地打斗声,姜二爷眼中都起了水雾,他不行,他的腿脚都不听使唤,怎么挑人!

    裘叔拉开挡住车门的横木放下挡板,继续激姜二爷,“二爷若不想泉州城的百姓说您是孬种,不想六姑娘和凌少爷失望,您就下车,用您的枪证明您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别让老奴瞧不起您!”

    木板撤掉后,车帘被风吹起,姜二爷看着正在与悍匪狼狈打斗的鸦隐和姜宝,闻着扑鼻的血腥味,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胸中翻滚,他大叫一声提枪跳下马车,向着挥动鬼头刀要伤得胜的悍匪冲去。

    见姜二爷终于下来了,鸦隐和姜宝立刻跳下马站到他的左右,青龙和得胜无人骑乘,向着旁边跑去,山头上又有几个山匪冲下来,向着马跑去。

    提刀的夜叉寨二当家见到姜二爷,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真是美人儿啊!小的们,这个要活的,二爷要抓回山寨当压寨夫人!”

    山匪大笑,“二当家被美色迷昏了脑袋瓜子,看不清男女了!”

    “压寨小倌儿爷爷我也要!”夜叉寨二当家吞了口口水,提刀冲向姜二爷,想立刻将他扛走。

    最恼别人说自己像女人的姜二爷大怒,抬枪就挑这丑鬼的刀。谁知他练了数千次的招数,却在悍匪面前失了效。夜叉寨二当家立刀避开枪尖,大声淫笑,“不错!还敢玩枪,爷爷喜欢!美人跟爷走,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爷跟你走!你走!

    姜二爷怒了,挑空高举的枪被他当棍子使,狠狠砸向丑鬼的脑袋,这一招正是呼延图的杀手锏之一,力劈华山!

    夜叉寨二当家没当回事,帅气地单手抬刀挡住。

    “当!”

    没想到小美人不只长得美,枪的力道更辣,硬生生将他的刀砸下来,连刀带枪砸在他的脑袋上,砸得二当家两耳轰鸣,晕头转向。

    姜二爷还不解气,又是重重的一棍砸向丑鬼的脑袋,你走!

    这二当家也算反应快,虽然头晕目眩,但他还是靠着本能侧头避开了姜二爷的夺命枪杆。

    脑袋避过了,身子却没避过,姜二爷一棍子敲在他的肩上,直砸得他双膝跪地,脑袋上的血往下流眼睛往上翻,仰面躺倒。

    姜二爷撂倒了夜叉寨二当家后,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第145章 爷是没你这样的外甥

    山上山下的土匪都没想到,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小白脸,竟然砸破了二当家的脑袋。山下的土匪愣神的功夫,姜宝和鸦隐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抽刀使出杀招,眨眼间就撂倒了六七个土匪。

    围住马车的土匪惊醒,大叫着举刀冲上来,招招要命。鸦隐挡住山匪的刀,“二爷,砸他娘的!”

    爷是用枪的,你才砸!姜二爷轮起枪杆,狠狠照着山匪抽过去。枪长杆粗,山匪的刀被鸦隐别住抽不回,硬生生挨一棍后,“嗷”地一声体会到了二当家的疼。

    这美人,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二爷,这边!”姜二爷右边的姜宝大吼。

    来了!姜二爷的长枪带着风声,“呼”地砸过来,又是一声惨叫。

    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人当靶子用,山上的大当家姚岱山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连忙把手指塞进嘴里打了声唿哨,“风紧,扯呼!”

    这是江湖道上的行话,意思是:情况不对,撤!

    但现在不是他们想撤就能撤的,绕到背后占据地利的卢定云,在姚岱山站起来的一刹那连发三箭。

    箭带着风声呼啸飞来,姚岱山往旁边一滚躲过了第一、第二箭,却没有避开第三箭,力道极大的铁箭正中他的肩头。

    姚岱山行走江湖多年,也是狠角色,他避到树后,探左手握住箭柄用力一扯,血水飞溅而出!没想到对方用的是倒勾箭,姚岱山大惊失色,狼狈按住肩膀的血口子,睁大眼睛想看清敌人所在。

    “嗖嗖嗖!”山林又是几箭射出,又有几个兄弟应声倒下。姚岱山大惊失色,带着兄弟们向西逃窜,身后的箭却像是长了眼,紧追不舍。

    这时,马车旁的山匪已被姜二爷清理干净,裘叔从车上下来,将弓递给姜二爷,“二爷,山匪记仇,必须全部清理干净。”

    杀出了自信的姜二爷握住弓,与姜宝和鸦隐向山林中追去,与卢定云前后夹击十几个山匪。姚岱山跑了一会儿,便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渐渐慢了下来,身边的兄弟也只剩四人。

    难道尖峰山将是他的埋骨之地?姚岱山一声唿哨,带着兄弟们避到一块巨石后,吹响了尖厉的笛声,招呼埋伏在远处的三弟前来接应。

    这一会儿功夫,姜二爷已经带着人追到,鸦隐持刀怒喝,“姚岱山,出来受死!”

    姚岱山一边让人给他上金疮药,一边大喊着拖延时间,“姚某眼拙,不知是姜公子借路,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误会!”

    “少套近乎,爷跟你们这帮畜生不是一个水坑里的,出来受死!”姜二爷喘着气吼道。

    姚岱山咬牙,让手下用布条勒紧他肩上伤口后,才冒出一个脑袋,看清对面站着的三个人后立刻缩回去,喊道,“姜公子是去福州应举吧?此科武举福建路的主考官李化春李大人,乃是岱山的亲娘舅!只要姜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岱山这一回,岱山回去告知我舅舅,定让舅舅保姜公子中举!”

    糊弄谁呢,姜二爷乐了,鸦隐连忙托住他的胳膊,提醒他不可松懈。姜二爷端好弓,箭头对准他们藏身的石头,喊道,“还真是巧了,李化春是爷的亲哥哥,我家可没你这个祸害九族的匪类外甥!”

    呸!这小白脸比自己还能吹,姚岱山暗骂一声,继续吼道,“姜公子不信,若岱山说谎,便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你犯下的罪足够下十八层地狱了!”姜二爷喊道,“爷数到三,你若不出来,爷就往里扔石头砸死你!一!”

    哒哒哒!山中传来熟悉的马蹄声,三弟终于到了,姚岱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左手握紧钢刀,“待会儿爷要亲手宰了姜枫,你们收拾其他人!”

    “二!”

    姚岱山深吸一口气,握紧钢刀。

    “三!滚出来!”姜二爷吼完,姜宝手里的石头便扔了过去。

    于此同时马蹄声也到了近前,姚岱山身边的三人用石头砸向姜二爷后,急速绕过山石去与三当家汇合。

    可绕过去后,三人都傻了。马是三当家的马,但马上这位深眼窝直鼻梁的粗壮汉子是哪位,其他人呢?

    “嗖!”

    姜二爷的箭离弦,射向姚岱山,谁知箭却偏了方向,向着马上的呼延图飞去。呼延图的翻身下马的同时,双锏脱手而出,使出了致命杀招——撒手锏。

    两只几十斤重的金锏旋转呼啸着奔向姚岱山,姚岱山躲闪不及,被狠狠击中,口喷鲜血跌倒在地。呼延图翻滚而至捡起金锏与鸦隐合击剩下的三土匪,几招之间就将其斩杀。

    正在此时,躺在地上装死的姚岱山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向树林狂奔。卢定云喊道,“二爷!”

    与他的呼喊声同时发出的,是姜二爷的箭,这只箭没有走偏,直直射入姚岱山的后心。姚岱山向前踉跄两步,挣扎回身用血红的双目不甘地盯着姜二爷,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后趴倒,死不瞑目。

    “好!”姜宝拍手。

    “哇——”姜二爷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涌上来,弯腰吐得稀里哗啦。姜宝伸手扶住他快趴倒的身子,安抚道,“没事了,他们都死了。”

    二爷的箭法是他教的,卢定云露出满意地微笑,拔出姚岱山背上的箭,在他身上擦净了血递给姜二爷,“二爷,干得好!”

    鸦隐也难得地夸奖道,“二爷改用锏,定能横扫沙场!”方才他两枪砸倒夜叉寨二挡家的那一下,太解气了。

    “宝儿……”姜二爷虚弱地靠在姜宝身上,“扶爷去林里,爷要小解。”

    众人……

    鸦隐立刻转头与呼延图道,“老呼,夜叉寨的三当家那一伙都干掉了?”

    因夜叉寨的三个当家向来是分头行动,所以裘叔也将人分为三路。卢定云假借逃走,盯紧山上埋伏的山匪;鸦隐、姜宝和姜二爷对付冲下山的山匪;呼延图暗中跟着惊走的青龙和得胜,灭掉去追马的山匪。

    “一个不剩。”呼延图将锏背在身后,提起姚岱山的尸体,“裘叔还在马车上,咱们回吧?”

    小解回来的姜二爷,正好看到呼延图拎着的尸体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腿一软瘫在姜宝身上,走不动了。

第146章 爷是大英雄

    惠安知县王程中带着捕头、衙役跟随到县衙送信的卢定云赶到尖峰山下时,见到地上摆着的一长排尸体,终于信了卢定云的话。

    上前辨认匪首的样貌,确认这果然是夜叉寨的人后,王程中心中巨石终于落地。让他头疼了两年的山匪们整整齐齐躺在这里,看着实在是……太爽了!夜叉寨荡平了,他再也不会因这帮人被安抚使大人责骂了,他终于可想挺直腰杆面对惠安百姓,可以升迁了!

    王程中喜得头上乌纱帽两翅晃动,拱手与姜二爷道,“姜公子的兄长,可是礼部郎中姜松姜贤卿大人?”

    姜二爷拱手,“正是。”

    王程中欣喜道,“程中得幸,与姜大人为同科进士,在京中时曾与姜大人同在纳贤楼中品茗论经,对令兄的文采见识钦佩万分。”

    姜二爷笑得比王程中还欣喜,“姜枫冒昧,敢问大人是否为渠州人氏,表字‘月鸿’?”

    “正是!”王程中激动地上前一步。

    “小弟多次听家兄提起您,家兄对您的才学人品亦是赞不绝口。”姜二爷拱手一拜,“小弟不知您在惠安为官,未曾登门拜会,还请大人恕罪。”

    当年在纳贤楼,自己都没跟姜松说几句话,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自己,还跟家人时常提起自己!王程中眼含热泪,激动地握住姜二爷的手,“你我兄弟能在此相逢,真乃有缘千里来相会!”

    姜二爷抬头,真诚无比地唤道激,“大哥!”

    “二弟!”

    说得好像真事儿一样!也不知是谁刚问了裘叔,才知道有王程中这号人物!鸦隐实在看不下去了,抬脑袋望着被死尸引来的,嘎嘎盘旋的乌鸦。

    王程中擦去眼泪,感慨道,“贤卿文采超群,没想到二弟竟武艺斐然,单枪匹马就挑了夜叉寨!”

    姜二爷谦虚道,“大哥过奖了。小弟途径此地,这些悍匪忽然冲下来,若非小弟的两位师傅和仆从拼死相护,小弟怕是难等到大哥赶来。”

    王程中拍了拍姜二爷的手,“待会儿回家后,愚兄摆酒,陪你好好喝几杯压惊酒。姚岱山是二弟杀的?”

    姜二爷点头,“小弟侥幸,一箭射中了他的后心。”

    “好!好啊!”王程中与有荣焉地连声称赞,又指着旁边的夜叉寨三当家问道,“这个也是二弟杀的?”

    姜二爷摇头,“他是我的师傅呼延图所杀。”

    呼延图抱拳,王程中点头,又问,“夜叉寨的二号匪首姚二旺逃了?”

    姜宝将捆绑结实的姚二旺提过来,“大人,姚二旺被我家公子两枪击晕过去,刚醒过来。”

    王程中看了一眼这个满脸血,还被堵住嘴的家伙,转头问捕快,“这可是姚二旺?”

    捕快上前将姚二旺脸上的血擦了擦,仔细辨认后惊叹,“大人,这正是姚二旺!姜公子好功夫啊!”

    姜二爷谦虚摆手,“不敢当,只是花拳绣腿罢了。”

    姚二旺双目欲裂地瞪着姜二爷,这个小娘们儿杀了他的全寨的兄弟,自己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了,捕快带着衙役在山中打斗处仔细搜索了一圈,确认山中无藏匪亦无死尸后,才将夜叉寨土匪的尸体扔上牛车,拉回县城。

    王程中与姜二爷同车返回县城,快到城门时,王程中道,“二弟,愚兄让人鸣锣开道,你骑马入城。”

    姜二爷眉飞色舞,嘴里却谦虚道,“大哥,这是否有些……”

    王程中一本正经道,“夜叉寨恶匪是城中十余家百姓的杀兄、杀父、杀妻、杀子仇人,你挑了夜叉寨,就是他们的恩人。若是二弟现在不露露脸,城中百姓会跟随马车到县衙门口,恳请你出去,他们好当面道谢的。”

    姜二爷应了,下车上马,一手拉马缰绳,一手提枪,摆出他认为最英雄的架势,催马赶往城门。

    城门内外,密密麻麻的百姓夹道而立,都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同于以往因容貌出色被人盯着时的感受,姜二爷此时激动得有些颤抖,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冲上心头,他恨不得仰头嚎几嗓子才过瘾。

    “哐——哐!泉州姜枫,灭恶匪姚岱山,擒姚二旺,荡平夜叉寨——哐——”

    两衙役边敲锣边颂扬姜二爷的功绩在前头引路进城,三辆装满夜叉寨山匪尸体的牛车紧随其后,然后是两衙役押着姚二旺,最后才是跨马持枪,美若天神的姜二爷。

    夜叉寨被天神下凡般的人物荡平了!惠安百姓激动异常,菜叶子、砖块、石头纷纷砸向牛车和姚二旺,迎接姜二爷的则是掌声和惊叹声。刚刚还在追车、撕打姚二旺的丧亲百姓,待姜二爷过来时,都跪地嚎啕大哭,口口声声喊着恩人。

    自城门至县衙,他们哭声几度压过锣声,冲入姜二爷的脑袋,湿了他的眼眶。姜二爷的枪早就扔了,英雄架势也不摆了,他不断向跪地的百姓抱拳还礼,连声说着,“诸位父老请起,姜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进了县衙,姜二爷还处在震撼中不能回神,在县衙后的王程中府中客房梳洗出来后,焕然一新的姜二爷还是愣愣的。

    裘叔笑问,“二爷这是怎么了?”

    姜二爷扬起白玉般的脸,桃花瞳里尽是迷茫,“裘叔,今天的事都是真的,不是爷做了一场白日梦?”

    “都是真的。二爷一箭射杀姚岱山,两枪砸晕姚二旺,挑了夜叉寨,城中百姓跪谢您替他们报了大仇、除了大患,您是大英雄。”裘叔历数姜二爷的英雄事迹。

    姜二爷呆呆道,“爷怕得不敢下车,杀了人还上吐下泻,爷一点也不英雄……”

    您已经做得比预计的好多了,裘叔温和道,“二爷以前连鸡也没杀过,杀人当然会害怕。任牧远将军自小在军营长大,第一次战场杀人后还连做了半月的噩梦呢,二爷现在这样,已是很好了。”

    姜二爷直勾勾地盯着裘叔,纠正道,“爷猎到过野鸡和兔子。”

    裘叔……

    “爷如果不做噩梦,就比任牧远还厉害,对吧?”

    裘叔……

    姜二爷抬手,用力揉了一顿脸,再扬起头时,面容比百花盛开还灿烂,“爷是英雄!爷现在要去跟王大哥吃酒,然后回来睡觉!”

    裘叔连忙道,“二爷莫喝多了,慎言,莫忘了要打听的事。”

    “爷知道,您老也辛苦了,早些歇着。”姜二爷说罢,推开房门,迎着耀眼的阳光走了出去。

第147章 赏钱

    鸦隐骑着青龙,只用了一日便奔回泉州姜家老宅,将姜二爷尖峰山扫匪的事告知少爷和六姑娘。

    不知前情的赵奶娘听了后既后怕又激动,双手合十叨念着阿弥陀佛。姜凌没什么反应,姜留仔细听了事情经过后,问道,“夜叉寨-的人,都-抓住-了?”

    鸦隐摇头,“王知县连夜审问姚二旺,得知夜叉寨共有四十五人,尖峰山死掉的只有三十八个,还有六个在逃。王大人已派出大批人手搜山,缉捕夜叉寨余孽。不过姑娘放心,夜叉寨三个当家两死一被捉,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掀不起风浪。”

    留下几个鱼虾让惠安知县捉拿回去请功,也不算坏事。姜留继续问,“父亲-可-还好?”

    蜜罐里长大的爹爹亲历这样的场面,一定吓得不轻。

    鸦隐闻言,脸色有点像便秘,“二爷好得很,还特意叮嘱鸦某,让某回来跟少爷说他晚上没做噩梦。”

    这是什么梗?

    姜留转头看哥哥,姜凌绷着小脸听问道,“鸦数方才说,你是天刚亮就启程了,那会儿父亲就起了?”

    姜二爷当然在睡懒觉,鸦隐无言以对。

    “若父亲没起,那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你这些话的?”姜凌再问。

    当然是睡觉前啊……不过鸦隐不能说,若让二爷知道自己泄了他的底,自己以后就捞不到骑青龙的机会了,鸦隐强行转换话题,“少爷,姑娘,若是府里无事,鸦某睡一觉,明早就启程去追二爷了?”

    姜留诧异,“还要走?”

    “是。”鸦隐解释道,“裘叔说,青龙不能留在府中,怕少爷和姑娘睡不安生。”

    青龙是宝马,若让人知道姜家只有他和妹妹在,的确可能会打歪主意。姜凌道,“鸦叔赶路辛苦了,你留下休息,让……”

    “少爷,二爷说让鸦某回去!”鸦隐有些着急,他好不容易才争到这个骑着青龙走远路的机会,怎舍得让给姜财。

    姜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放他下屋歇息后,姜凌对妹妹道,“父亲一定是睡前吩咐的,他还没睡觉,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做噩梦?”

    姜留也猜到一定是这么回事儿,所以,爹爹特意让鸦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显得他很厉害?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鸦隐骑上青龙出发,天黑之前便赶回惠安县衙复命。鸦隐回来后姜二爷不愿再耽搁,次日一早便向王程中辞行,要继续上路。

    前来送行的王程中塞给姜二爷一个红封,“这是朝廷悬赏缉拿的夜叉寨要犯的赏钱,二弟收好。待抓住夜叉寨余孽,此案了结后,愚兄定将二弟勇擒山匪之事俱表上书,为二弟请功。”

    姜二爷连忙推辞,“小弟擒贼不为领赏,这个小弟不能收。大哥留下,给城中因夜叉寨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分分也好。”

    “二弟务必收下,愚兄是按朝廷的规矩办事,二弟莫叫愚兄为难。”王程中将红封塞入他的手中,低声道,“从夜叉寨老巢搬回的金银珠宝,足够抚恤城中百姓。”

    姜二爷这才收下红封,辞行准备出城。谁知他们出县衙后还没走出惠安城,得知姜二爷要离开的城中百姓都来相送,礼品塞得马车上满满当当,车内的姜裘险些被礼品埋了。

    终于出城后,姜二爷弃马钻入马车,美滋滋地整理百姓送给他的东西,并逐一夸奖。便是几个鸡蛋,姜二爷都会夸奖一番,才让裘叔收起,还不放心地叮嘱,“一定要放好,莫颠碎了。”

    裘叔笑道,“二爷,这是煮熟的鸡蛋,百姓知道您此行路途颠簸,不会送易碎的生鸡蛋的。”

    有道理!姜二爷点头,喜滋滋地掏出王程中塞给他的红封,打开一看就惊了,“竟有七千两!”

    混过江湖的呼延图道,“衙门有海捕文书,拿住姚岱山的赏钱是三千两,姚二旺和姚三牛的赏银是一千两。除此之外咱们还拿住三十六个山匪,其中定有背负人命官司的,合计赏银两千两并不算多。江湖上有不少侠士,就是靠着朝廷的赏钱度日的。”

    姜二爷握着厚厚的一沓银票,整张脸都在放光,“咱们返京时一路抓贼,定能赚得钵满盆盈!爷就能给母亲买新衣,给燕儿和留儿置办体面的嫁妆,给凌儿……凌儿就算了,他用不到银子!”

    鸦隐忍不住吐槽,“二爷要跟江湖人抢生意,不怕人家合伙把咱们抢了?”

    裘叔笑道,“二爷带着少爷和姑娘返程,还是以稳妥为上。赚钱的事,不急。”

    说得也是,万一他们去抓贼,却被人把闺女抢了去,就麻烦了。姜二爷放下抓贼换赏银的念头,从银票里抽出五百两,“裘叔,这是你的,多亏了你的妙计,咱们才能杀山匪换赏钱。”

    裘叔正欲推辞,姜二爷却瞪了眼,将银子塞入他的怀中,“拿着!”

    “谢二爷。”裘叔含笑收起银票。

    随后,姜二爷又给鸦隐四个每人发了四百两,将剩下地装入红封里递给裘叔,让他收好,“剩下的这些,留做咱们回康安的盘缠。”

    众人没想到能分得这么多银子,自是喜出望外。姜宝笑嘻嘻地问,“二爷不攒着银子,给姑娘们办嫁妆了?”

    姜二爷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厢上,哼道,“等爷中了举人当了官,何愁没银子给闺女办嫁妆!”

    差点在尖峰山上被姜二爷一箭穿心的呼延图道,“二爷想要中举,箭还得再练。”

    说到这个,姜二爷更得意了,“爷现在是扫平夜叉寨的豪杰,若爷中不了,谁还能中?你们等着,爷自有妙计!”

    四日后,一行人赶到福州。待姜宝从福州衙门打听得知此科共有两百三十七名士子应武举后,忧心忡忡地跑回来告知二爷,“二百三十七人比试,二爷要进前十三,可不容易。”

    姜二爷却毫无压力,站起身道,“宝儿随爷出门,爷要去拜访厢军副指挥使、本科外场主考官李化春李大人。”

第148章 入考场

    临近科考,本科武举外场主考、福建路厢军副指挥使李化春为了避嫌,早已不接送到府上的拜帖,出门办差也由骑马改为坐轿,好避开众人的耳目。即便如此,每日在府门外堵他的士子仍旧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李化春暗骂这帮莽夫不知避嫌,只得避入外宅,出入更是倍加小心。

    这日一早,李化春的马车刚从外宅出来,却在僻静的小巷内被人拦住了,车夫还未出声喝止时,来人已开口问道,“将军可认得夜叉寨匪首姚岱山?”

    李化春心头猛地一跳,抬手挑开车帘往外看,见车边站着一位白衫男子,此子二十余岁尚未留须,男生女相,面若好女。李化春不做二想,皱眉低声问道,“泉州姜枫?”

    “正是在下。”姜二爷再拱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化春当然不想,但姜枫是杀死姚岱山之人,这话他又不得不听,只得让姜枫上车,车夫避开、随从退守。

    姜二爷上车后,也不待李化春发问,便低声道,“李将军,姚岱山被在下围困在尖峰山上时,曾说您是他的亲娘舅……”

    “一派胡言!”李化春心头一缩手一紧,拽断数跟须。

    姜二爷一脸诚恳,“在下也觉得他是胡言乱语,所以才叮嘱手下禁言,也未将此事告知惠安知县王大人。”

    李化春心头一松,却有听对面这白面小子道,“可是,姚岱山为证他是您的外甥,跟在下说了您在此处有座私宅……”

    李化春又断数根须,本就稀疏的胡子所剩无几,他顾不得心疼胡子,一把抓住姜枫的胳膊,低声道,“姜公子,李某此处私宅知道的人并不少,某不知那山匪从何得知,但他绝不是某的外甥,某带兵搜剿这恶匪数次,他定是因此怀恨在心,才陷害某的!”

    “原来如此!”姜二爷长处一口气,“姚岱山曾在山上威胁在下说您是本科主考,若在下抓了他,您定会为他报仇,让在下不能中举。既然您不认识他,那在下就放心了。”

    李化春义正言辞道,“莫听他胡言乱语,科举内外场诸位大人皆奉皇命为国择栋梁材,能不能中举,凭的是姜公子的真本事。”

    “将军所言极是。”姜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块福建路厢军令牌,递给李化春,“这是在下在姚岱山身上搜出的物件,也不晓得是何物。”

    李化春立刻接过令牌,一本正经地胡说,“此乃厢军废弃多年的旧物,也不知何时被山匪捡了去!”

    姜二爷恍然大悟,“多谢将军为在下解惑。”

    待姜枫走后,李化春立刻唤过随从,低声吩咐几句,让他速去惠安探听消息。与恶匪私通乃是灭门的重罪,李化春坐在马车内,越想越害怕,手脚都是凉的。

    两日后,派去打探消息的随从赶回福州,向李化春秘密报事,“夜叉寨的山匪确实都姜枫及其随从杀的,惠安知县赶到时,姜枫已将山匪的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山下,足有三十八具。”

    整整齐齐地摆在山下,也就是说,姜枫已经搜过这些人的身了。姚岱山从自己这里拿走的两块令牌,莫非都落在了姜枫手里?

    李代春连忙问道,“惠安衙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随从当然晓得自家将军在问什么,“夜叉寨在山中的老巢已被惠安捕快寻到,金银财物得了无数,却没找到其他东西。”

    李化春瘫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随从上前,“将军,小人今夜便去姜枫落脚的客栈,将他……”

    “他能挑了夜叉寨,身边定有能人,不可轻举妄动。”姜枫想要的是什么,李化春心里清楚。看来这次科举,自己就算不帮他铺路,也绝不能设障。命比银子重要,留着命和官职,以后银子有的是,不差京中这一笔。

    八月十九这日,本科武举内场主考曹弘文来找李化春,与他攀谈几句后便说起正事,“我朝选才,需文、武、德兼备。听闻本科有些士子,平日里留宿花巷、出入赌场,仰仗手下杀了几个毛贼,便哄得不知前事的百姓为其歌功颂德。我等身为主考,决不能让此等沽名钓誉之徒蒙混过关。”

    曹弘文虽未指名道姓,但他说的是谁,李化春心知肚明。李化春正义凛然地颔首,“曹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一定要按规矩办事,为国选良才。”

    他竟没问自己指的是谁?曹弘文觉得不对劲,试探问道,“李将军慧眼独具,可曾发现什么好苗子?”

    李化春点头,“李大人可曾听闻,三日前在尖峰山枪挑夜叉寨的姜枫姜仲青?”

    曹弘文……

    “此子在京中时曾因品德超群,数得圣上夸赞,如今又在惠安为民除害。若说慧眼独具,非圣上莫属!”李化春说完,有模有样地向北高高拱手。

    李化春连圣上都搬出来了,曹弘文还敢说啥,立刻跟着拱手,“将军所言极是,万岁乃千古明君,当然慧眼独具。”

    李化春态度如此鲜明,让曹弘文也犯了嘀咕。思来想去,还是要小心为妙。

    八月二十日一大早,姜裘把姜二爷从噩梦中拍醒,“二爷,该起来用膳,赶去内场了。”

    姜二爷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让姜宝给他更衣,“裘叔,情况如何?”

    “二爷只管在内场安心答卷,场外诸事自有老奴盯着。”裘叔说完,又忍不住叮嘱道,“二爷千万莫急,字迹要写清楚,写完多看两遍,若是拿不准的字,便改成常见的,再抄写一遍……”

    “爷每个字都拿得准。”姜二爷甩甩衣袖,信心十足。

    赶到考场时,在密密麻麻的送行人群中,姜二爷一眼就看到了孟三,便冲他挑挑下巴,得意地笑。

    他这一笑,让前来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得面红心跳,情不自禁地聚拢过去。最讨厌这一幕的孟三冷哼一声放下车帘,“笑吧,你现在笑得多得意,出来时哭得有多惨,爷在这儿等着你,看谁笑到最后!”

第149章 十斗弓

    武举内场比文举考得内容少,用的时间也短。巳时考院的大门关闭,申时一过便开了,侯在门外的众人拔着脖子往里瞧,看老少士子们一个个往外走。因这些舞动弄枪的汉子,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墨水,考了一天后墨水掏得无影无踪,个个垂头丧气。

    长长的队伍中,头戴唐巾身着大红罗宝相花圆领长袍的姜二爷抬头挺胸,高出旁人一截,异常显眼。

    还不待姜宝说话,一个打扮得异常漂亮的姑娘高声问道,“姜公子考得如何?”

    还未出考院不得喧哗,姜二爷微微颔首,门外的姑娘便激动得与身旁人道,“姜公子说他考得很好。”

    “太好了!”

    “我就知道,姜公子一定能考中的!”

    “那是自然,姜公子若考不中,还有谁能中?”

    “……”

    前边络腮胡的汉子回头问,“你竟答得挺好?”

    姜二爷低声道,“正月时,还是七经认得在下,在下却不认得七经。大哥您想,在下能答得如何?”

    某也是啊!这汉子立刻满脸认同,抱拳道,“在下汀州郭静平。”

    姜二爷拱手,“在下泉州姜枫。”

    郭静平瞪大眼睛,“就是你挑了夜叉寨?”

    他这一嗓子吼地前边几个人都回头看,姜二爷谦虚道,“得家人助力,在下才侥幸逃过一劫。”

    “兄弟,行啊!”郭静平用拳头捶了捶姜二爷的肩膀,“真是人不可貌相,是大哥我小瞧你了!”

    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呢?姜二爷呵呵,出考院后与郭静平话别后,又冲着墙角躲在马车内的孟三挑挑下巴,然后大摇大摆地带着姜宝、鸦隐回客栈。

    见姜二疯子出来时还笑得这般得意,孟三觉得不对劲儿了,自己花了那么多银子收买考院的差官给他使绊子,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莫非姜二真能蒙混过关?

    客栈内,姜裘也在问姜二爷内场的情况。

    “墨义共考了四题:《太公六韬》中的‘利而无害,成而勿败,生而勿杀’;《黄石公三略》中的‘圣人体天,贤者法地,智者师古’……策问三题:一是祭祀与兵戎,二是井田与军赋,三是爵赏与练兵。”姜二爷说罢,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裘叔,“爷都抄下来了,裘叔瞧瞧。”

    裘叔无语,“您竟有功夫抄这些?”

    “爷答完了无事可做,想着你定会问,便抄了一份。”

    见姜二爷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裘叔只得夸奖道,“二爷料事果然周祥,您如何答的?”

    姜二爷得意洋洋道,“八页纸,爷写得满满当当!”

    裘叔惊讶,“竟写了八页?”

    “这有何难,字写大些便是!”

    裘叔正不知说什么时,呼延图从外边回来了,“二爷回来后,孟三也跟着离开了。孟平饶了一大圈又回到考院后门不远处蹲守,待考院的差官出来后,他暗暗尾随一人到了一处偏僻茶肆,两人谈崩了,出来时脸色都不好看。”

    姜二爷哼道,“孟三定是找了那人给爷使坏!他们魔高一尺,裘叔道高一丈,他们只能找小兵小卒,咱找的是主考!”

    裘叔提醒道,“二爷,李化春只能保您不被人下黑手,若您卷子答得不好或明日在校场骑射不佳,他求之不得。”

    “爷知道,明日爷定技惊校场!”姜二爷现在极为自信。今日在考院时,姜二爷看了一圈,福建路内的士子有一个算一个,他瞧着谁都没他厉害!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骑马赶往城外厢军校场,准备参加外场骑射。不同于昨日内场时的垂头丧气,今日士子们骑马背弓,一个比一个精神,外场围观的百姓也个个兴奋。

    身着盔甲的李化春到场后,站在点将台上高声训话,随后士子整队上前抽签,根据抽签结果被分为十组,姜二爷是八组四号。校场摆出草靶和举木板的假人,一阵激烈的战鼓后,每组一号的士子上前一字排开,开始比试。

    士子们屏住呼吸看着,平射、步射、马射、马枪、负重,一项项地过去,百姓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声。

    一号比完,二号上场,三号准备。姜二爷突然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眼前发黑,耳中轰鸣。

    裘叔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二爷拿出尖峰山扫匪的气势来,此场必胜。”

    “真的?”姜二爷不信。

    裘叔给他鼓劲儿,“您看场上这些人,都是没上过沙场没见过血的。您与他们不同,您的箭和枪染过血,能破煞气;您眉宇间的凌厉,场上无一人能及。”

    卢定云双手递上弓箭,“二爷就当那草靶是姚岱山的背,按着当时的感觉射死它!”

    随着一阵欢呼声,每组三号已经上场,考官催促四号上前准备。姜二爷深吸一口气,握紧弓一步步走到场地中。

    “二爷能成么?”卢定云此时比姜二爷还紧张,生怕二爷考不中,再让自己教他三年。

    “尖峰山一战后,二爷已今非昔比。”裘叔低声道,“你们四人快去守住箭靶后方,莫让二爷的箭伤了围观百姓。”

    “八组四号,姜枫!弓箭多重?”八组三号下马,考官叫姜二爷上前,询问弓的重量,旁边有录事拿笔等着记录。

    本科武举,步射和平射的弓箭分为十斗和八斗重两种,马射弓箭分为七斗和六斗重。用重弓和用轻功射中的箭术相同时,用重弓者居前位。

    姜二爷深吸一口气上前,却只递上一张弓,“步射十斗弓,马射十斗弓。”

    这人长得精神,脑袋却不好用。考官提醒道,“马射十斗弓与八斗弓等列。”

    姜二爷点头,“多谢大人提醒,学生明白。”姜二爷这些年来一直用十斗弓练箭,换了轻的反倒不习惯,射得还不如十斗的准。

    考官点头,眼看过姜二爷的弓箭后,准他上场。

    一身红袍的姜二爷握铁弓搭鹅羽箭上场那一刻,围观百姓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姜二爷耳中又开始轰鸣,他晃晃头,发现旁人已经射出了第一箭。姜二爷心中一慌,瞄准草靶将箭射了出去。

    正中红心!姜二爷的眼睛立刻亮了。旁边的黄脸大汉扭头,莫名其妙地望着姜二爷。

    姜二爷挑挑眉,看什么看,爷就是这么厉害!

    大汉瞪眼,“你这小白脸眼瞎了?射爷的靶子作甚!”

第150章 姜二爷中举

    你的靶子?姜二爷转头,见八组的考官和录事正正拿眼珠子盯着自己,便道,“学生射中了红心。”

    场边的姜裘忍不住抬袖遮面。握笔的录事无语,这姜枫脑袋确实有问题,夜叉寨真是他挑的?考官白了姜二爷一眼,高声道,“错靶,未中!”

    旁边的黄脸汉子询问七组的考官,“大人,这箭设在了学生的靶子上,算学生的吧?”

    七组的考官扫了一眼这蠢汉,高声道,“冒领军功者,斩!”

    黄脸汉子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地射箭。姜二爷一生气,眼不花心不慌了,他低头从腰间的箭筒里抽出射杀姚岱山的那支箭,搭在弓弦上,屏气凝神盯准自己的靶子,半晌才射出一箭,又是正中红心!

    姜二爷眉眼飞扬,得意转头。录事低头,记下这一箭,考官瞪眼,“旁人已开始步射了,快!”

    切!当爷好糊弄呢?外场比试可规定时辰!姜二爷不慌不忙地抽出第三支箭,瞄准射出。

    平射五支、步射五支,共中五箭,成绩不能算坏,更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脱靶的箭没有一支射伤人。

    裘叔牵马上前后,姜二爷翻身上马,拉弓搭箭。喧闹和鼓声中,得胜稳如老僧,一动不动,在一众焦躁的马匹中,格外显然。

    马稳,骑射便稳,姜二爷五发三中,他满意地摸了摸得胜的鬃毛,将背在身后,抬手取下横放在马鞍上的长枪握在手中,双腿一加马肚子,向着土墙冲去。练了上千遍的动作早已熟悉无比,马穿过几重土墙,姜二爷的枪尖挑飞了四块木板,动作潇洒凌厉,沉稳的目光竟有些大将之风,引得围观百姓欢声雷动。

    穿过土墙后,姜二爷下马,走向最后一关。经过射箭和马枪后的姜二爷面部红气不喘,倒让考官有些刮目相看。待姜二爷轻松将五斛米重的鼎轻松举过头顶,前行二十布后轻轻放下,转头向他微笑时,考官也露出了笑意,高声道,“泉州姜枫,十斗弓,箭中八支,枪挑四板,负重前行二十步,可有异议?”

    录事道,“无。”

    姜二爷也倒,“无。”

    “泉州姜枫,考毕,退下。”

    “多谢大人。”姜二爷领命,一声唿哨叫过停在旁边的得胜,翻身上马向裘叔奔驰而去。内外场都过完了,姜二爷如释重负,神采飞扬。这等鲜衣怒马美男子的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场边又是一阵躁动,远处的孟三又气得摔车帘。

    上午外场考毕,下午便张出榜单。姜二爷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刚刚卡在第十三名。

    二百余人,上午外场考毕,下午张榜。姜二爷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正好卡在第十三名。姜二爷等着排在自己前边的十二个名字,恨不得一个个将他们抠下来。尤其是排在第一位十五箭全中的郭静平,实在让姜二爷觉得可恨。

    偏巧这时,满脸喜悦的郭静平走了过来,“总算考完了,姜兄弟,咱一块去吃酒如何?”

    姜二爷不高兴地盯着郭静平的大胡子,问道,“郭兄贵庚?”

    “某属牛,今年二十五。”郭静平道,“兄弟你呢?”

    果然被他占了便宜,姜二爷哼道,“二十七。”

    郭静平惊了,“姜兄弟属猪?”

    属猪怎么了?爷就是属猪的!姜二爷哼了一声,“郭兄弟,爷还有事,先行一步。”

    裘叔追上姜二爷,低声道,“二爷不该冷脸对他,郭静平箭法超群又是您的同乡,若他能中举,日后进京……”

    “日后他能进京,还敢给爷脸色看不成?”姜二爷哼了一声,走出人群翻身上马,返回客栈。

    裘叔无奈,走到郭静平面前抱拳道,“郭公子,我家少爷乃性情中人,喜怒都挂在脸上,他是看外场成绩不佳生自己的气,还请郭公子见谅。”

    郭静平笑容憨憨的,“某就喜欢姜大哥这脾气。”

    果然是自己多虑了,裘叔抱拳告辞,去追二爷。

    在众士子的焦急等待中,五日后,内场终于放榜了。姜二爷却不肯起来,在屋内蒙着被子睡大觉。

    跑去看榜的姜宝嗷嗷叫着冲进来,“二爷,中了,您中了!”

    姜二爷掀飞被子,“真的?”

    “您内场也是第十三名,两榜加一起,您是第七名!”

    姜二爷跳下床,叉腰仰天大笑,“爷就知道自己能中!爷现在是举人了,哈哈哈——”

    好似前几日跟陀螺一样在屋里转悠的人不是您似的,鸦隐挖挖耳朵,提醒道,“二爷还是快收拾收拾出门吧,考官还等着您去领文书呢。”

    中举的十三名士子,得举人资格,可凭此文书入康安城,参加明年春的会试。

    姜二爷换上母亲给他亲手缝制的大红罗宝相花圆领长袍,欢天喜地地赶到考院,见郭静平被几个人簇拥着从里边出来。

    郭静平见到姜二爷,快步走过来,拱手道喜。一脸飞扬的姜二爷下马时,恰好看到了墙上的榜单,发现郭静平竟是内场文榜第三,总榜第一名!

    今非昔比,已经中举的姜二爷看到郭静平取得如此佳绩,不只不嫉妒,反而真心为他为自己高兴,“果然人不可貌相,郭兄弟竟是文武全才!”

    “小弟也是侥幸而已。”郭静平抬手扒拉扒拉络腮胡,给姜二爷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咱们同科中举的好兄弟,等姜大哥领了文书,咱们一块去吃几杯酒?”

    同科中举日后就是仕途上的帮衬,姜二爷当然不会拒绝,“诸位兄台稍后,待姜某出来,请诸位去如意楼吃酒。”

    如意楼是福州最好的酒楼,众人当然不会拒绝,正好还能趁此机会,向姜二爷打听康安城的消息,好提前为明年春天的会试做准备。

    得知姜二疯子中举后,孟三气得砸了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随后阴沉道,“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回康安。”免得遇到姜二,再添恶心。

    第二日一早,孟三立刻客栈到福州渡口登船时,一下车便瞧见姜二疯子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极为奸诈。

    孟三跳下车骂道,“中了武举你也不过是个军营里扛枪的莽夫,得意什么?你比我爹、我大哥二哥,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来送兄弟返程的众武举人怒了,郭静平问姜二爷,“姜大哥,这玩意儿是打哪蹦出来的?”

    姜二爷不愿让这帮人与孟家结仇,便笑道,“他是我的泉州同乡,与我有之间有些误会。你们先走,我随后便来。”

    郭静平等人走后,姜二爷走到孟三面前,得意地道,“爷不跟你爹你大哥你二哥比,爷就跟你比!爷是名正言顺的举人,你这个孬种这辈子也撵不上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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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