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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八章为了民族的利益(三)

    不过,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孟文悦暴吼一声,煞神一般扑向马德元的时候,紧跟在兄长身边、身为一营之长,却硬要自己手擎团队大旗的孟文容同样没有丝毫的怠慢。他没有呼喊,只是嗖地向前飞跨两步,趁着马德元忙于招架兄长那口重刀的功夫,手里的旗杆熟练地一收一伸。

    “当!”随着这声刀口相碰的震耳响亮,“扑!”锋利的旗枪尖几乎是同时,闪电般扎进了马德元的软肋,孟文容两手就势一拧,双膀猛地一叫力,牙缝里挤出一声吼,“去死吧!”。

    “啊!”马德元顿时仰头发出一声岔了音的哀嚎,整个人也立即被挑得顺着旗枪的劲头向上一跳,不等他的双脚着地,孟文悦的大环刀早又翻卷回来,“喀嚓”一声,马德元那颗充满邪恶的头颅,永远离开了他的躯体。

    孟文容手中的大旗呼啦啦重新舞动起来,“为了天朝,前进!”大旗飞扬,旗枪上流淌下来的血,染红了那条雪白的飘带。

    在一面面血色旗帜的引导下,红色将士如同势不可挡的怒潮,呼啸着拍向卫教军所组成的这最后的堤坝。

    “之前打了那么久的仗,可剿灭任武暴军的那次,才算得上是一场真正残酷的战斗。尤其是最后阶段。”就连以悍勇著称的刘昌林事后都有着这样的感慨,当然,也还有着一些说不出的遗憾。

    “其实,那场战役先开始的顺利,只是因为我们打得突然,打得巧妙,不能说是回暴军没有战斗力。想想看,当回暴军位于庙湾的左营已经被红十八军的几个师打垮,而我们也在随后赶到的红十八军六十九师的配合下,基本消灭掉了余彦禄的后营,可就这样,红十八军军部在向翟家所行进的途中,还是遭遇到了溃散回暴军的伏击,李文学军长身受两处箭伤,回暴军里亡命徒不少。正是由于李军长的受伤,对任武余匪最后总攻的前线指挥临时改成了红十九军军长李鸿藻。”

    彝族雇农出身的红十八军军长李文学,是在红一方面军挺进云南之前,与王泰阶、李学东等人一起在云南哀牢山区的弥渡天生营,以“彝汉庶民,共襄义举”,“驱逐满贼,铲尽脏官,杀绝庄主”的主张和口号,领导彝族农民举行大起义。其后,被推举为“彝家兵马大元帅”的李文学,配合杜文秀义军,积极响应入滇的天朝红军,为太平天国政权光复云南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家境贫寒,没有进过一天学堂的李文学,仅仅是依靠平日里的留心和毅力,粗略地认识了些字,可在他的身上,就像他那根本说不上是魁梧的身躯一样,却少有终日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穷哥们的那种粗旷。尤其经过在云南入川前的整军,李文学变得头脑更加清晰,也更加善于思考,对天军中各种各样的宣传小册子,更是整天捧在手上,爱不释手,以至于不少的老朋友总是会以“李文学大概是想考状元了”来说笑。

    勤于学习,总有勤于学习的好处。在光复四川战役中,由以前的彝族暴动军为基础新组建的红十八军作为中路军的前卫,不孚众望,一路过关斩将,不仅引领着主力先是拿下宁远府(府治西昌),顺利通过大片的彝族聚集区,沿途传播和带动了广大贫苦彝民的反抗精神,而且,在之后的强渡大渡河、攻取雅州(今雅安)等战役中,更是打出了红十八军的威名。一个在红一方面军以前还只能算是个小弟弟红十八军,在李文学的带领下,由此变成了一等一的主力。

    遗憾的是,几十个“散兵游勇”的一次误打误撞的伏击,却叫李文学不得不在剿灭任武的最关键时刻,饮恨退出了战场。而更遗憾的是,他所身中的两箭,其中一支深深地射进了他的左胸,虽然他依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却导致了身体的长期虚弱。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红色天朝开始进入稳定和平的繁荣大发展期的时候,这位红色天朝十大少数民族上将之一的红军优秀将领,化作了“忠烈园”中的一块永远不朽的丰碑。

    正像后来刘昌林所说的那样,“所有参战部队,除去北面打阻击的红十三军的部队稍好些,红十九军还有我们所属的红十八军各部,都是在战斗、追击、再战斗中度过了整整的一天,再加上天气的那种酷热,大家的疲惫程度可想而知。当然,我们疲惫,那些回暴军也是同样,现在打的就是意志。”

    可这种意志用什么才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呢?

    狠打,往死里打!这是接替李文学担负前线指挥的红十九军军长李鸿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由于秦日纲、赖汉英已经转而全力开始谋划对付尚在安定城内做着春秋大梦的穆图善,原本将委之于李文学的前线清剿总指挥一职,临时委任给了李鸿藻。

    前面的仗打得实在是太顺畅了,自然而然就滋生出了轻敌的情绪,这种轻敌,在一线的红军官兵中蔓延开来。而前卫部队由于轻敌产生的麻痹大意,也是直接导致了红十八军军部在行进中遭偷袭的主要原因之一。能征惯战的李鸿藻,同样也在犯着这样的错误。

    总攻开始了,西、南两个方向,红十九军三个主力师全线压上,而北面的红十三军一个完整的由洋枪装备起来的以逸待劳的精锐师,却得到了固守原阵地的命令。东面,红十八军上来的两个师也已展开,只是刘昌林的骑兵师,只有登高瞭望的份儿。

    五个步兵师,一万余人,去砍猬集一团,慌乱不堪的五六千残兵败将,怎么说也够了。其实,这还不是李鸿藻完全的想法。作为一员驰骋疆场的战将,没有一个会愿意把眼看着就到嘴里的肥肉去与别人去共享的,李鸿藻更是如此。红十九军在汉中当了不短时间的“搬运工”,为了这个,从上到下,无不是怨气冲天。“咱现在不是主力了,就得挨这个累,彩头都是别人的”像这类的无奈之语,李鸿藻没少从嘴里溜出来过。

    这次出汉中赶到会宁参战,尽管只来了三个师,还有一个师远远丢在了汉中,用李鸿藻的话来说,是“做看家护院”的了,可能有这个机会,就已经叫李鸿藻和他的官兵们高兴不已了。甚至,李鸿藻还暗暗为陕西回暴军的出现而感到“侥幸和感谢”,如果没有这些狗杂种,老子怕是一直当“搬运工头”了。

    “李鸿藻将军私心太重。”刘昌林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脸的无奈表情,“不叫我们骑兵师参战,说是由于地势局限,这片最后的战场上不利于大队骑兵的展开。不能说这话一点道理都没有,可是,谁都明白,红十九军明显是想自己把最后的功劳全抢占了。可大家都低估了重围之中的那些回暴徒。”

第三○九章为了民族的利益(四)

    一路着急忙活地抢奔到这里,却只能作为二线预备队,与相隔数里外脸色苍白的任武一样,站在高处搓手跺脚干着急的刘昌林看到,随着山崩地裂的呐喊声,四面八方的天朝红军将士冲下一座座山丘,突出一道道峡谷,冲向密集的卫教军人群。很快,内外两圈儿的人潮交碰在一起,开始相互裹缠、挤压。战场上,到处卷起漫漫黄尘,覆盖住了双方的刀光剑影,只有喊杀声、兵刃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夜幕完全笼罩了战场。在天朝红军一浪接着一浪的猛烈冲击下,卫教军的防御圈已经被压缩的越来越小,然而,随着防御圈的缩小,卫教军最后的抵抗程度却也是越来越顽强和疯狂。战场四周燃起了连片的各式各样的火把,火光之中,除去一个个军号手还在竭力地保持着冲锋号角的不间断,给前面正在奋力搏杀的兄弟们送去由此而带来的心里振奋,再少有高呼和呐喊。呛人的黄尘里,双方将士只是在闷着头,把各自最后的一份力量都用在了刀口边,枪尖上。能够听到的只有临死前的绝望,还有受伤后的哀唤……

    “能跟着任武坚持跑到这里来的这些回暴军,几乎各个都是死硬份子,很少情愿投降。明明看着任武就在什么地方,可围攻的部队都是在剥笋皮似的一层层消除回暴军的外围,就是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直接突进去。我看到孟文悦团开始像楔子似的冲了进去,可由于两翼配合不及时,孟文悦团突进去的人马很快陷入包围,最后锐气渐失,伤亡惨重。这是典型的拼消耗,如果不是依仗我们人多,这仗这么打下去,恐怕很难说谁还能坚持到最后。尤其是十九军方向,他的三个师全部投入了战场,后面没有充裕的预备力量,一旦出现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任武也同样看到了这点。这一天下来,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叫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以往凶悍的族群精神都哪里去了?直到现在,看到四周一座座小山头、小土丘上,一处处陷于低洼谷底的回勇们一批接着一批、前赴后继地迎向席卷而来的太平红军狂潮,他似乎悟出了什么,不由得心里升腾起一阵阵的酸楚。

    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啊!

    两军相逢,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僵持的战场局面,极度疲劳的军队,还有来自南路军指挥部凌晨之前必须彻底扫清战场的严令,使得尽管自己忍不住亲自身先士卒,却也不得不渐渐停止了前进脚步的李鸿藻,在火冒三丈之余,又不得不有些哀叹自己时运的不济。

    “这些该死的混蛋,真是***茅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看着周围虽然各个眼珠子血红,却早已经透支了全身的体力和水分,时不时就会有一个个自己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跌倒在黄土地上的将士们,李鸿藻手中一舞还滴淌着血的大刀,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两脚。

    满脸晦气,怀里面更是一直如同揣着十五个上下乱蹦的小兔子,强烈的求生**却迫使他不错眼珠子的紧盯着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瞬息间变化的任武,此时眼睛突然一亮。他发觉曾经是那么嚣张无比的太平红军攻势顿减,而己方那已经被压缩了近乎一半的立足区域,居然还随着这太平红军的劲头一缓,倒向外扩张了那么一点儿。霎时间,原本感觉深陷绝地、只等一死却又是那么不甘心的他,这个时候似乎又看到了一线生存的绝佳机会。

    “看到了吧,该死的汉人刀钝了,喇叭也不再吹得那么整齐了,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能够摆脱绝境的机会。”任武望着急急赶到面前的牛二河,声音不高地一指还在厮杀的战场,“汉人们能够动起来的军队都在我们的四周,只要杀出一个缺口,外面就不会再有任何的阻挡。”

    说到这里,任武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的凝重,两只眼睛里放射着的利光,似乎要穿透牛二河那颗带着伤的脑袋,声音也愈发变得低沉,“别的本帅就不多说了,现在是机会难得,失不再来,不能坐在这里等死了。你防御的北面一直没有大接敌,这一个多时辰,刚好养足了弟兄们的精神。现在,你立即带一队得力的人马,悄悄转向东,由余彦禄那里向外杀他个回马枪,给本帅开路。汉人们是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手的,只要你杀得狠,破围定能成功。记住,一出重围后,不要去太平店走老路,而是即刻走小路奔向老君坡,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自由了。”

    已经听惯了的太平红军阵里整齐的冲锋号声音,一下变成他根本听不懂的此起彼伏地一阵阵杂乱无章的调军号声,牛二河原本受了伤的内心,此刻多少又有了点儿豪情。

    “不过……”牛二河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大帅的话,而是把目光扫向了正在西、南两个方向顽强抵抗的孙玉宝等部,他有点儿犹豫。表面上看,他似乎是在顾忌一旦东面杀透重围,孙玉宝等部也许就成了被遗弃在太平红军嘴边的肉,只能任由太平红军的宰割。其实,他是在担心自己,担心自己手下的那些兄弟们是不是还有这个破围的力量。唉,战事一开始打得太仓皇了,跑到这里之后,更是上上下下除了手里的兵刃,其他啥也没有剩下。没吃的,饿着肚子还好说,关键是没有喝的,人抗不住啊。

    别的营里怎么样他不管,单单他的营里,虽然靠近“小甘河”,虽然“小甘河”苦涩难咽,平日里畜生都不会去碰一下,可今天,就是为了得到一点儿那畜生都不理的苦河水,他的弟兄们倒下的何止是一个两个。河对岸,万恶的太平红军居然用洋枪封锁了河道,谁也别想靠近。营里唯有的几匹战马被宰杀了,顷刻间马血就被乱兵哄抢一空,更叫人胆战心惊的是,那些为了抢水死去的回勇的尸首,都成了哄抢的宝贝。只要有人倒下去,尸体旁边立即苍蝇似的就会围起一个人堆,一张张干裂的嘴,抢着去吸允同类的血液。

    “不要去管他们,更不能泄露突围的消息,否则……”任武左右看了看,轻轻一拍牛二河的肩膀,“军心一乱,谁也出不去。咱们要为我们这个族群保留下优秀的种子啊!唉,可惜啊……”说着,他轻轻抚摸了两下牛二河的头上的伤口。

    望着有些哽咽的任武,牛二河知道大帅是可惜什么,是啊,大帅唯独能够真正依赖的马德元和他这两个左膀右臂,现在就剩下自己了。

    “大帅……”牛二河低下头,又猛地抬起来,“只要小人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为大帅杀开一条血路!”

    望着小跑而去的牛二河的背影儿,任武突然下意识地转头向西、南两个方向看了看,为什么非要回固原呢?如果杀向西面,或者南面岂不是更出乎汉人们的意料?不行,任武轻轻摇了摇头,秦日纲那个阎王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显然就在坐镇会宁城等待佳音,即使能够从那两个方向上破围出去,一旦中途遇到拦截,就彻底完了!

    刘昌林的骑兵师终于等到了出击的命令。

    除去师部特务连和警通连,其他骑兵师全体将士都成了步兵。刘昌林瞄准了任武滞留的地方,更早已物色好了适合骑兵出击的地域,他要把特务连和警通连当成两把锋利的刀子,都一齐直直地捅在这些回暴军的心口窝上。

    东路十八军打得疲惫不堪的两个师按照与即将投入作战的骑兵师会商后的意图,除去两翼继续巩固当前局势,放慢攻势节奏外,位于中间谷地的部队不仅不再向前进攻,反而做出了边打边后撤的样子。就在这时,按道理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他们对面的卫教军本应当就势赶紧休整以备再战,可出乎他们意料,卫教军居然追着屁股杀了出来。

    冲杀出来的这股卫教军凶悍异常,远非与他们恶斗了一个多时辰的那些对手可比,本来是边打边撤,这一下,竟然成了抵抗不住不得不撤了。不仅如此,由于根本没有这种心理准备,负责殿后的部队瞬间即被冲散,撤退中的大队人马随即陷入了混乱。

第三一○章为了民族的利益(五)

    两军相持,胶着不下,为了打破僵局,在恰当的位置,接敌之我部可以选择适时的机会,作出适度的退让,故意示弱于敌,造成难以再战的假象,诱使敌人急躁间选择主动追击。然后,退让的我军再重新翻身杀回头去,同时实施两翼包抄,全歼敢于前出之敌,这种灵活机动的战术就叫“回马枪”。

    在当年天京安王殿下举办的红军短训讲习班上,对安王殿下总结并讲述的诸如“回马枪”等种种战略战术,刘昌林可以说是熟记在心,当然,在战场上也更是运用自如。已经酣战了一个多时辰的十八军七十师三团,就是按照刘昌林的设想,在两翼各部继续抗住当面之敌的同时,主动开始后撤。刘昌林是想以七十师三团作诱饵,吸引当面急于扩大自己的防御圈的回暴军乘胜追出来。之后,骑兵师两千嗷嗷叫的有生力量由三团中间迎面扑上去,而三团及七十一师一部则对出来的回暴军进行局部的两翼包抄,完成一个漂亮的回马枪。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震慑敌军心魄,还能够达到以一点撼动敌人全线的目的,不仅如此,他还有更加凶狠的一个招数,那就是他要利用已经调集在三团背后那道峡谷里的二百精骑冲开回暴军的军阵,目标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直杀任武的指挥位置,再来个中心开花。

    战争就是这样,敌我双方都是各有各的算盘。

    说实在的,不要说是身为前线指挥的李鸿藻及一线的所有将领们,打到了现在,就是刘昌林也没有想到明摆着已经成为一条死狗的卫教军还有突围的勇气。眼看着前面的七十一师由诱敌几乎要变成了溃散,刘昌林惊诧之余,心里不免暗暗一声痛骂。他不再多想,顺手扯过一匹战马,左脚嗖地踏上马镫,紧跟着右腿一飞,“吹号!”

    “师长!”就在刘昌林还没来得及坐上马背的当口,随着一声低沉的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住,顺手一甩。

    刘昌林被甩离战马,差点儿摔倒。

    “这不是你做的事情,应该我来。”田四浪笑着看看一脸怒容的师长,两脚一磕战马,“起!”两百铁骑飞出峡口。

    “为了天朝,前进!”

    “田四浪那家伙,是跟着李文学将军云南暴动出来的一条真正的彝族汉子,他爱说爱笑,平日里总是一口唧唧喳喳的不仔细听就听不懂的云南话。他是四川光复后大军休整期间才来到骑兵师任副师长的,本来按照计划我军收复关中后,他就可以随黄再兴参谋长等人一起回天京,方面军推荐进入红军大学深造的人员中有他一个。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那些日子里,他总是一有空就缠着我,听我讲我所知道的安王、宁王殿下的一切,盼望着能够早一天亲眼见到并聆听两位殿下的教诲。每当看着他那副甜美中又夹带着焦急的神情时,我曾经不止一次地笑话过,‘就你这一口麻雀似的话,哈哈,只怕见到了殿下们,你一张口,他们也会不知你所云的’。”

    “唉……”刘昌林每每回想到这里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一声长叹,“这老兄啊,还真把我的玩笑话当了真,再以后说话总是慢声细语的,没少下力气纠正自己的方言。可惜了……如果没有回暴,他怎么也得是个我们天朝红军的中将啊。为了天朝,前进!那是他最后留在我耳边的一句话,声音尖利,口齿清晰……”

    冲锋号再次在黄土地上高奏,风驰电掣的红军铁骑穿过散开的三团人马,迎向决堤似的汹涌而出的卫教军。

    牛二河没有想到突围一开始竟会这么顺利,前面一撕开当面红军的口子,他即刻一面吼叫着前队追着红军的屁股后面砍杀,一面传任武的号令,命令余彦禄指挥人马抗住打开的缺口两翼,自己则带着三百精锐护卫裹着经过伪装的任武等人,在一阵阵“反击、反击”的狂呼声中,潮水似的前涌。

    如果不是选择了东路的这个方向,如果任武能够坚信自己当初的一闪念,也许打到了这一步,任武的突围战至少可以说是已经成功了一半还多。黑灯瞎火,到处的沟壑,一旦冲出了红军的包围圈,把大队一甩下,带上个把心腹逃回固原也许并不是很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更何况人算的也不准呢。

    震人心魄的红军号角一响,甩开两脚混在回勇们中间,只管低头猛跑的任武心就是一阵巨跳,差点儿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完了,前面是陷阱!尽管他不是什么军事家,但是,对面“咚咚咚……”的战鼓似的马蹄声和震天撼地的呼啸声告诉他,看上去混乱不堪接近溃散的红军,在这种时刻还会有组织地回头来个二次冲锋,连傻子都知道,摆明了就是在等着他走这一步,这不是关武帝的拖刀计吗!

    田四浪一马当先,两百红色骑士马刀高扬,像一阵旋风刮进冲出包围圈的卫教军队伍里,刀砍、马踏,荡开一条血路,直奔卫教军的大阵中间杀过去,队伍的后面,随着火光闪亮,是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这是飞驰在队伍后面的骑士们,把一颗颗手榴弹甩给了慌乱间的暴徒们。

    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深深感受到了再生的希望就在脚下的卫教军回勇们斗志正旺,这一突如其来的铁拳,打得他们顿时陷入了慌乱、茫然。继续向前冲,还是反回头追杀?片刻的犹豫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选择了前进。是啊,坐等就是死路一条,只有前进也许还有生存的一线希望。

    就是一阵短暂的犹豫,刘昌林的近两千“步骑兵”围裹了上来,七十师三团混乱的局势也由此得到稳定。很快,任武、牛二河这股回暴徒冲开的所谓缺口,在他们的身后被封闭,突出来的七八百回暴徒们成了孤苦伶仃的弃儿,不仅被数千红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连余彦禄都只图自保,舍不得出尽全力打通与他们之间的联系。当然,一是因为任武玩的实在是太阴毒,连余彦禄都不知道前面叫嚣着“反击”的人潮里居然还有他的大帅,另外,即使就是他有救援前面被孤立的那些同类们的这个心,怕也没有这个力,田四浪的那两百铁骑所形成的利刃,早已叫他们肝胆俱裂。

第三一一章为了民族的利益(六)

    在骑兵师的序列里,师属特务连及其警卫连那都是头等响当当的队伍。谁都知道,大队的骑兵在一般情况下是很少分散行动的,但作为实质上就是侦察兵或者说是斥候兵的特务连就不同了,他们可是经常三五成群,或是单枪匹马地在外面游荡。特务连的骑兵们活动空间巨大,一出了营地就如同是放了羊,可想而知,如果士兵的战斗素质尤其是思想素质哪怕稍微差上那么一丁点儿,也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因此,特务连的士兵们不仅各个身强体壮、胆大心细,而且马术精良,武艺超群,思想意志更是出类拔萃。至于警卫连,那就更不要提了,如果说特务连是师部的眼珠子,那么,警卫连则是师部的护身符,人选当然也不是轻易就选定的。尽管技战术也许比特务连的兄弟们略有逊色,思想素质却绝对不会输于他们,还有一点那是特务连都赶不上的,警卫连几乎清一色的都是英俊后生。真是马上人水灵、坐下马高大,与长期灰头土脸的特务连相比,威武整齐、干净利落,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片的赞叹,尤其是那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雄壮的士兵们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目光里更会多上一种难以描述的异样。

    骑兵师三个团建制齐全,虽然经过了太平店的大战及后来的追歼战都有程度不同的损失,但还没有到失去攻坚的能力。在这种时刻,刘昌林却把这样的两支平日里爱惜还爱惜不过来的连队投入到很可能就是飞蛾扑火的战场里,无论是作为决策者的刘昌林等骑兵师的指挥官们,还是纷纷争抢获得这一荣耀的各团,还是特务连、警卫连的官兵们自身,都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除了骑兵师从上至下那一战必胜的坚强意志之外,在这两个连队的官兵们中间,天朝共盟会的会员都占据了一半还要多,危难之际,死神面前,由他们率先挥刀跃马奔驰上第一线,那不仅仅是一种军人所期盼得到的荣耀,更是他们的义务。

    田四浪带领着他的勇士们,尽管不时地会有一个个骑士带着痛楚还有遗憾摔落马下,在最后的顽强中成为永恒。但是,他们就像是热切盼望美好生活的人们在神话中构想的神圣,一招仙人指路,在密集的卫教军人海里用战刀划开了一条通途,铁流滚滚,如入无人之境。

    “我们杀到了预想中的那个不是很大的山包,上面的人还是密密压压。肮脏的回暴军大旗被砍倒了,可惜,天太黑了,由于回暴军不敢、也没有照明的东西,任武那个混蛋死没死,没有人知道,我们甚至都没有时间抓个活口问问。”当年的英雄都不会忘记那段光荣的历史和悲壮,“后来我们才知道,任武根本不在那里,而是在我们的后面,就是先前奋力突围的那堆王八蛋中间。唉,要是早点让我们上,战果会更大,伤亡也许不会是后来这样。”

    像是滔天巨浪拍向山崖,田四浪带着这些铁骑在山包上只打了一个盘旋,不过,他没有回头,而是一纵马就直接奔西面杀了下去。

    “没有人认为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应该翻身向回杀。副师长还有紧跟在他身后的引导旗一动,大家立刻就都明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的就是要在回暴军的人浪里往来的杀。”

    “在这里,和在太平店遇到的那些回暴军的表现还不一样。前面的回暴军被杀散,可在后面,他们还会尾随着我们又紧紧地围裹了上来,非要致我们于死地。冲上山包,跑在我前面的排长掉下了他的‘大红枣’,我看的清楚,排长当时几乎是一个滚翻就在地上跃了起来七八个回暴军大喜过望,立即疯了似的把排长团团围了起来。排长手里已经没有了马刀,赤手空拳,我一纵马砍翻一个回暴军,想搭救排长。可惜,大队没做停留,继续在向前冲,我扭头看了下敌群里的排长,却没有机会再带马杀回去。”

    “身后,传来排长的一声痛呼,然后是一句恶狠狠的骂人脏话,显然,他是在骂敢向他动刀子的回暴徒。这一切,我想可我却没有时间去顾及了。我心里清楚,也许我也会是排长第二,仗打得多了,不用任何吩咐,一看引导旗的动向就会知道,我们要在这些回暴军的人海里来回不停的杀了,直到眼前的回暴军彻底完蛋。”

    所有马上的红色骑士,正像他们活下来的勇士所说的那样,紧紧跟在他们的引导旗之下,催动坐骑的四蹄,扬起手中的马刀,无怨无悔地一直向前。

    东西杀透卫教军的人海,田四浪浑身是血,哪些是回暴徒的,哪些是自己的,连他也分辨不清楚。看到又粘合在一起的回暴军的防御圈子,他想都没想,接着又杀了回来。不过,这次和前面不一样,奔驰中,他右手的马刀上下翻飞,左手里却高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嘴里在大声地高喝,“任武已经伏法,降者免死!”

    “任武已经伏法,降者免死!”

    原本四面团团维护在阵中的卫教军大旗倒了,大帅真死假死,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任武的“死讯”一蔓延,“铁打的硬盘”顿时变成一盘散沙。

    不管卫教军信什么教,生长在这块土地上,他就必然或多或少地要受到这块土地的熏陶。一个没有真正人生理想的人,他活着就是为了能获得把自己指挥的团团的首领,这个首领可以是王朝,可以是官府,唯独不是他自己。首领没了,不要说信仰还哪里去得到,就是东南西北他也再寻找不到。

    更令已经开始混乱的卫教军雪上加霜的是,北面“小甘河”对岸及邵家湾,一直也没有接到出击命令,准备精良的十三军四十九师终于从驰骋卫教军阵中的红军马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责任。再好的武器都是打仗的,哪里有怀抱火枪一直守在这里看戏的道理?

    “娘的,全线出击!”赖培英放下举着望远镜已经举得酸麻异常两只胳膊,狠狠一跺脚,“还让我们看,再***看下去,不要说是肉,连骨头汤都没得喝。”

第三一二章为了民族的利益(七)

    随着军号及气吞山河的怒吼声响起,枪声大作,四十九师涉渡过“小甘河”,冲出邵家湾一线的防御阵地,任武所率卫教军最后的残余,终于感到了末日的来临。

    能在人数上绝对多于自己,又有孟文悦等一班猛将的红十九军面前支撑到现在,孙玉宝可以说是已经用尽了吐血的气力。然而,当他看到旋风一般杀进阵里的红军铁骑就从自己身后的不远处飘然经过,再听到“大帅被斩”的“噩耗”,继之又突闻北面密集的暴豆一般响亮的枪声的时候,从心底里,他已经开始完全丧失了斗志。

    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张牙舞爪地就没有停止过片刻对手下进行着“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与太平红军血战到底”的拼命叫嚣,可真正事到临头了,他自己却不想那样做了。血战到底,那是他手下回勇们应该做的事情,尽管以前他不过就是一个宰羊的屠户,可现在他是卫教军的高级将领,族群中的精英,脑袋上已经拥有了贵族的光环,两个肩膀上更是挑着族群伟大复兴的重任,哪里能像那些满头草壳子的人一样,就葬身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沟子里。

    孙玉宝离开指挥位置,丢下混乱不堪的本队,在拥挤的人海里拼着命挤到了东面,却又一次遇到了席卷而过的红军铁骑。在被冲的七零八落的阵容里,惊魂未定的孙玉宝、余彦禄终于相逢的时候,大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之势。

    “大帅呢?”

    望着满眼凄凉的孙玉宝,同样凄凉的余彦禄摇摇头。

    “没了?”

    余彦禄还是摇摇头。

    孙玉宝瞅瞅前面那支突出重围,却又陷入进新的更严密的包围圈里的人马,忽然心里一动,“那是牛二河的人马?”

    望着他的指向,余彦禄这回点了点头。

    王八蛋,真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啊!孙玉宝扭回头看着愚钝的余彦禄,差点儿落下泪来。

    “不能再打下去了,”孙玉宝凄然地一松手,丢下那把不知道曾经沾有多少鲜血,被当作命根子似的家传宝刀,“听到了吧,他们在喊降者免死。人要是都***这么死绝了,还谈什么明天?”

    一阵下意识的痉挛的余彦禄看看孙玉宝,看看周围杀声、哭叫声连天的血腥战场,又仰头望了望星光灿烂的天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尽管浑浊,却又是让人那么割舍不开的气息……

    被“回马枪”包围起来的这些人马,在骑兵师砍瓜切菜的锐利打击下,很快陷于完全的被动。牛二河先是还在抱着硬起头皮冲出去的幻想,一看冲不出去,又想杀回原路,当明白了再也退不回去的时候了,他又就地再次把人马猬缩一团,做着最后的挣扎和顽抗,也许他的心里还在指望余彦禄在关键时刻能伸出手来拉他一把。

    刘昌林与这股敌人一交手,就感觉到这些回暴军绝对非同一般。眼前的这些紧紧猬缩一起的回暴军,比起他所见到过的任何回暴徒们都更加凶悍,也更加顽固。即便是被砍翻在地上的回暴徒,只要你不把他们砍得一点气息都不存在,他们就会不放弃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与你纠缠。

    夜幕里,脚底下罗叠的“尸体”中,像是诈尸,会不时地闪动起一把一把带着绝望的利刃,狠狠刺向那些已经在跨越他们向前的红军士兵。

    “这种袭击带给我们的伤亡,似乎比起明刀明枪来更大,防不胜防。”对当时这股顽强的回暴军的表现,很多参战的官兵事后提起来都还是有些无奈。

    当然,这次平叛战役,带给一方面军红军将士们的除了伤亡,还有宝贵的借鉴。战后,这些回暴军的顽强表现,红一方面军中的各级将领们没有搞什么隐晦莫深地不愿提及,而是经常挂在嘴边儿,在一定程度上,还把他们当成是一种练兵的榜样,用来打造自己的精锐之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顽强的回暴军,刚硬的近乎歇斯底里的作战风格,叫借助月光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每一个瞬息变化的刘昌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亡命徒之所以这么做,那一定是在拥护着他们中间的什么人。

    任武,在这种时刻,能够被身处绝望中的回暴军如此的拱卫,除了任武这个贼首,还能会有什么其他的人?

    “陇四!”刘昌林冲着一直在身边儿握拳瞪眼的侍卫队长叫了一声,手向正杀得最激烈的方向一指,“带上你的所有弟兄,从那里杀进去,把那个最狂妄的狗崽子去给我宰了。另外告诉二团长,任武就在他的对面,能不能按照秦老总的意愿活捉到任武,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得令!”跃跃欲试的陇四顿时一声欢叫,刚散开腿跑了一步,却又转身停了下来,“师长,这里……”他犹豫地看了看师长身边儿仅剩下的几个副官,又看了看四周。

    “有毛病,回子们都在你前面呢,这里有什么事?”刘昌林放下刚刚举起的望远镜,狠狠呸了一口之后,转而又笑了,“去吧,没看后面还有看马桩子(骑兵步战时,后面留有专门照看各部战马的部队,叫看马桩)的,真要有事,大不了老子跑到他们堆里去躲躲。”

    “是!”陇四回头看了看他所有的十个弟兄,“跟我上!”

    困兽犹斗的牛二河杀红了眼,像个狡猾的猴子,他时而突出回勇之前,舞动大刀偷袭对面的红军官兵,时而又龟缩回战阵,避开红军的锋芒。尽管身前的回勇们倒毙了不少,他却仅仅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划伤。每每缩回去喘口气的时刻,他总要回头去看看黑暗中的大帅,虽然看不到大帅的表情,他却可以想象的出,大帅此刻一定是满脸的怒火,也许还有阴晦。直到现在,他还在为了不能顺利地将大帅带出包围圈,感到万分的辛酸。他不甘心啊!

    刚刚娶上一个娇妻,当初却跟着大帅抛家舍业地出来闯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亲身享受到那个大帅曾经多次勾画给他们的穆斯林的天堂吗?当然,这个穆斯林的天堂,在他和他的那些同类们心里,可不是甘肃回回的穆斯林乐园。他们的天堂,没有了他们的大帅,就等于是没有了一切的美好希望。为了给大家寻找到去天堂的路,大帅起事之处,即已经杀光了自己的所有亲属,现在只有自己孑然一身。大帅这一切的做法,都是为了他们这些陕西回回,如果不能维护好大帅的神灵,真主都会怪罪。

    杀,要杀出去,为了族群,为了穆斯林的天堂,一定要杀出去!

    牛二河又攒足了精神,看到对面的红军士兵正突然纷纷向两边避让,牛二河嗷地一声大叫,“弟兄们,冲啊,杀散这些汉鬼,前面就是我们的天堂!”绝对是充满悲壮的话音还未落,他就分开身前的回勇,噌地窜了出去。

第三一三章为了民族的利益(八)

    狭路相逢勇者胜,其实,这句话对于任何一个在战场上称得上是战士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俗气到家了。尽管他们可能说不出这么明白的话,或者他们说不上这么精炼的七个字,可其中蕴含的道理,他们谁都十分清楚。

    此时的牛二河,肩负包围和拯救陕回天堂的大任,当然他也就更明白。

    牛二河再次耍起几次三番的行径,还是突然的窜出,一个与对手酣战的红军士兵猝不及防,骤然间一声痛呼。牛二河脚下停都没停,紧跟着向正朝一边闪让的又一个红军士兵再次翻手飞快地出刀。

    从进入到这个包围圈里,他这一手曾经得逞多次了,这一次他也绝对认为自己是一击必中。他的眼睛甚至同时早已喵好了分开的红军队列中正飞奔而来那队人马,只等一击得手后,就要立即猛扑上来的这些人。这个时候胆敢冲上来的家伙,那一定都是太平红军中精锐的精锐,只要能打退他们,就可以威慑凭借人多势众才占据优势的太平红军,冲杀出去的最后希望就不是没有。

    红军士兵在后退中马刀一个斜劈,牛二河电闪般的一击落空。

    咦?牛二河似乎有些奇异,走空的鬼头大刀忽地飞起,一个力劈华山,奔着对手的脖颈狠狠地斜砍而下。不能不说,自小习练武术,打遍当地周围村镇无对手的牛二河,刀法上的确更高一筹。遭遇突袭的红军士兵显然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又是立足未稳?他想翻手用马刀上挡,可牛二河的刀势更猛更快。

    眼看鬼头大刀即将落在这个红军士兵的肩头,就在这电闪雷鸣的霎那,“砰!”一声清脆的枪响,随即一道身影儿飘落到正在摇晃中的牛二河粗壮的躯体。当的一声,一把闪亮的马刀架开紧挨那个红军士兵肩旁的鬼头大刀,跟着刀光一闪,狠狠地切开了牛二河的小腹,一挂热乎乎的肠子流落下来……

    此前即已被击碎了半个头盖骨的牛二河,就这样,在莫名其妙之间,带着疑问,带着罪恶,也带着遗恨,还会带着……魂归他的穆斯林天堂。

    “杀!”趁着失去牛二河引起的回暴军一阵混乱,趁着陇四继续一连气儿的五枪,打空六轮枪弹膛里的全部子弹带给回暴军的惊愕,骑兵师二团预备队钢刀一样切开猬集的回暴军的外围圈,直向里面猛杀。

    “后来一说起那场平叛,大家都埋怨李鸿藻军长,由于他的贪功和尤其不擅长使用发挥完全火枪装备起来的十三军四十九师的优势,而且还不大力宣传战场政策,迫使回暴军缴械投降,才造成了那一战我军巨大的伤亡。为此,南线总指挥秦日纲在事后的检讨会上,还曾经拍着桌子当面大骂了李军长。秦老总当时脾气发的很大,在会议室外面,我们这些侍卫们不仅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指挥部大院的房屋也在摇晃,听得我们大家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陇四,陇家禾,由于亲手擒拿到任武而名噪一时的英雄,刘昌林的侍卫长,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时时微笑。

    “其实,那天就是在任武被活捉之后,虽然不少的回暴军丧失了斗志缴械投降,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回暴军几十人、十几个人、甚至是三五个人成群相互依托,继续跟我们顽抗。回暴军的确很有战斗力,这个战斗力来源于哪儿呢?好多人说,他们是受到了上层回回的愚弄,当然,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一种理想在战斗。人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离开这种解释,好像怎么说都不会恰如其分。只是可惜,他们的这种幻想用错了地方,更是碰错了对手。”

    “要说起不善用火器,从我的角度看,其实那是误会了李军长。后来,据说当时方面军将战报报到北方行营的时候,安王殿下看了,虽然眉头紧皱,叹息不止,可也就没在追究什么李军长的责任。谁都知道,安王殿下太珍惜我们天朝红军了,可是,安王殿下看来还深刻体会到了我们前线红军将士的心理。”

    “别的不说,就是那天我一回到师长身边儿,谁都想象不到,我第一句话从师长那里得到的也不是什么称赞,而是臭骂。呵呵,当时师长用马鞭子指着我骂我没骨头,不屑我用枪打倒牛二河。当然了,当时师长叫我去收拾他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他就是这对人马的统领,只是因为他猖狂了,要不干嘛我打碎了他的头盖骨,还要狠狠地剖开他的肚子?按照师长的意思,派我去就是要用马刀来收拾掉他。那个时候,红军自上而下对陕西回暴军恨得真是牙根儿都疼,一心想的都是怎么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法来整治他们,叫他们几辈子刻骨铭心的永远也忘不掉背叛的下场,似乎不这样,我们根本就无法对成千上万死于这些混蛋的,无辜百姓们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起先我也是没打算用枪。”陇家禾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那张已经满是书写着岁月的沧桑的皱纹的脸上,还真是泛起了年轻人的红晕,让人情不自禁地会回想起当年,回想起他的英姿飒爽,“没有办法,只要当时我晚出枪一刻,就会又有一个兄弟……”

    “不管怎么说,还是枪好用啊。呵呵,我们师长一开始可也不是这么认为的。知道吗?当时我用的那把六轮枪,本来还是我们在四川整训时,师长的老朋友、老上司、红三方面军的总指挥陈玉成将军,托人千里迢迢送给我们师长的。那个时候,为了这么一把枪,不知道能眼馋死多少人,可是,自打收到枪之后,面对这么珍贵的礼物,他虽然心花怒放地把玩了几天,随后却是一直叫我挎着,即便是几年后师长成了第二骑兵军的军长,而且全军都开始装备了新式的枪械,也没见师长带过枪。‘骑兵嘛,除去战马,依仗的就是你手里的马刀’师长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话,而且,师长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儿的那种说是轻蔑也好,说是豪气也罢,在我看起来都是是那么的潇洒,用眼下的一句时髦词来讲,就是霸气!”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师长在战场上就不会使用和注重火器、火力的配合,这方面师长同样突出。东有陈廷香,西有刘昌林,南有陈桂堂,呵呵,翻翻书看看,天朝红军三大虎将,哦,现在喜欢说是闪击战专家,就有我们师长一个,想想看,如果我们师长没有真才实学,会有这种彪炳天朝史的战绩?军长不带枪,这习惯一直持续了好些年,记得听说他开始带枪的时候,那都成了一道新闻了,那年的红星报上为此还特意写了篇文章说这事。啧啧,羡慕的人多啊,师长带上的枪这次是安王殿下亲手赠给他的。据说为此陈玉成将军还开玩笑地挤兑过我们师长,说我们师长眼睛朝上看,不拿他这个豆包当是干粮……”

第三一四章忧伤与忏悔

    不管怎么说,同样是受到强烈的复仇心态的驱使,陇家禾完成了师长交给他的任务,却没有就此罢手。作为一个师长的侍卫,能够冲到搏杀第一线的机会已经是少得可怜,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场合,如果不充分地利用起来,那怎么得了。

    没有给枪膛里补充子弹的功夫,也根本不想浪费丁点儿的时间去倒腾什么子弹,陇家禾像是一头红了眼的豹子扑进一群饿狼里,手里刚硬锋利的马刀带着呼啸,在身体的周围扬起雪花一片,没有片刻时间,浑身上下就几乎被来自一只只“饿狼”的那股股污浊的血浸透。

    此时,丢掉了头上象征着权力与尊贵的黄头巾和纯金的饰圈儿,打扮的与一个普通的回勇一般无二,被他的“羽林军”拥裹着四下乱撞的任武,像是一只落汤鸡,浑身上下也是湿得透透的,不过,那不是血,而是带着膻腥气的臭汗。他扎巴着双手,那口一直拎在手里,经过宁夏府城内最有名的珠宝高手给装饰后的极其精致,曾经令他爱不释手,连睡觉都恨不能要抱在怀里才会安心的龙泉宝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居然也遗失在了乱军之中。

    也许是发自内心的死到临头的恐惧,也许是不停地由体内奔涌而出的汗水,叫他已经像是虚脱了一般,身体不停地在打晃,在痉挛。皎洁的月光下,他那张原本发黑的脸,现在看上去死人一样的惨白,往日里总是鼓鼓的腮帮子也早瘪了进去,两张厚厚的嘴唇神经质地在不停开合。没有了当初面对张遂谋的那种狂妄,更没有了曾经当着马德元、孙玉宝、余彦禄、牛二河等人强装出的要与“汉人们血战到底”的豪迈气概,剩下的只是顺着喉咙里发出来的一种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浑浊声音。

    任武清晰地听到,四周围的高地上,那吹了已经将近有两个多时辰的红军响彻云霄的号角声,如今不仅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是愈来愈激昂,愈来愈近,似乎就在他的耳朵边儿上鸣叫,刺得他耳膜鼓胀生疼。

    完了,直到现在,任武好像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和自己的同类们根本就不是他所深恶痛绝的汉人们的对手。一个个回勇像是经不起风吹的麦秸子,在太平红军的刀下,纷纷变成了无头鬼,或者是“残垣断壁”,那种挣扎中的绝望、惨厉的呼号,叫任何人都心中不由自主地战栗。

    “算了,投降吧,为了……”任武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几个心腹的一直搀扶,他马上就会坐在地上。他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凄然一声长叹,真主啊,洁白不是应当只有属于我们回回民族的吗?想到这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情不自禁地又流出了两行污浊的泪水。

    任武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倒被他身边儿的几个心腹侍卫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们只是听清楚了三个字,“投降吧”,至于后面还有的“为了……”,没有人听到,或许是也没有人愿意往下听。

    一路冲杀,陇家禾到底砍倒了多少卫教军的回勇,连他自己都没记清楚,他只知道嗓子已经吼的火辣嘶哑,可胸膛里的那一股一股的怒火,却还在不停地向上翻腾。伴随着面前回勇们的一阵阵哀嚎,马刀斩在回勇的脖子上,刺进回勇们的**所发出的那特有的声响和感觉,顺着刀体经过那只铁钳般的手,直传进他的内心,再冲上他的大脑,激荡起他无限的兴奋与舒畅。

    “红军大爷,不要砍了啊,他是我们的大帅。”

    “真***有意思,正杀在兴头上,忽然呼啦啦跪在你面前不少人,你说背兴不背兴?”陇家禾提起当初擒拿任武那件事的时候,大眼睛里还会露出一丝愕然,“幸亏我还没杀昏了头,一个家伙的大声哀求被我听得真真切切。”

    “我硬生生收住了已经砍下去的刀,‘大帅?什么***吊毛大帅?是不是任武?’我看着面前那唯独还站着,却已经被吓得脸色死灰,浑身不住颤抖的家伙,用刀背狠狠在他的狗脸上抽了一下。当再次听说跪着的家伙们确认的时候,嗖的一下,我身上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老天,真是万幸,要不是咱的刀法高,一个任武就只能变成两个任武啦,秦老总想要的活任武只好去向阎王爷去要了。”只要说到这里,陇家禾就会很认真地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然后,得意地伸伸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任武的大军彻底地灰飞烟灭了。

    喧嚣的战场上,终于归于平静,可是,这种所谓的平静,也只是缺少了原本经久不息号角、枪声和爆炸声,缺少了厮杀中的吼叫,剩下的,只有散乱在各处的一息尚存的伤兵们的哀鸣。当然,还有抓紧打扫战场,面对死难的弟兄们,英勇的天朝红军将士们那无声的泪。

    刘昌林得到了陇家禾送上来的“大礼”,那是秦日纲总指挥跺脚发誓不活捉他就死不瞑目的回暴巨孽任武。但是,他也同样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两个心尖子连队,二百百里挑一的忠勇将士,折损了大半,而且,他同时见到的还有他的搭档,田四浪的英灵……

    就像是一个不十分精明的商人,热热闹闹地忙活了大半辈子,不到真正坐下来仔细计算计算这大半辈子的收支,就不知道自己这生意做得到底是赔是赚一样,一场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可李鸿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更没有快意,现在,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重大失误。

    在他面前,不仅数不清的伤员在往下转运、更有大批的捐躯将士的遗体在收拢、等待火化。单单只是一个粗略的统计,他所得知的就是全军营连排三级指挥官的伤亡竟然在六成左右,在转运伤员的担架上,就有他参战的九个团中的六个团长,其中还包括他的第一主力团团长孟文悦。而在捐躯者的中间,还躺着他的另外两个团长。唉!一开始的两仗打得是那样的好,偏偏这最后一战,过分的贪欲叫他的红十九军成了半残,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个惨重的代价,恰恰就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的结果。

    作为战场的指挥官,李鸿藻在饱受着内心煎熬的同时,开始尽起自己最后的一份职责。按照现实的情况,如果没有充足的整补,单单凭借短暂的休整,红十九军已经没有继续参加南线平叛指挥部部署的重大会战能力。为此,他火速至书已经离开会宁城西去的南线平叛指挥部,一方面详细汇报了战况,一方面针对眼下的实际形势,报告了自己依照南线平叛指挥部的要求,临时改由红十八军进驻会宁城,稍加休整后即刻西进,作为安定会战的预备队,而红十八军承担的战役善后任务由自己的红十九军转接下来。

    仔细清点、转移走参战各部的伤员、捐躯红军将士的遗体之后,在红十九军将士的监督下,就在战场的原址,陆续由各处押解来,连同眼前战场上的万余任武卫教军俘虏,被一根根粗长的绳子像蚂蚱似的穿成一串串,然后,借助一道峡谷的地势,用着各种能使的家什,在遍布四周的明晃晃的刀枪监督下,正奋力开挖着一个巨大的坑。

    孙玉宝、余彦禄也在这挥汗如雨地劳作的战俘里面,放下了才享受到几个月的高贵架子,干的极其卖力,似乎是想通过滚滚而下的汗水,来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恶。

    李鸿藻神色黯淡地坐在山头上,默默地抽着纸烟。

    背后的山谷里,是烧得红了半边天的临时火化场,他不敢去看。他总觉得那些在火光中不时暴闪起来的火星子,就像是一双双在战场上英勇捐躯的将士们的眼睛,利刃般地剜剐着他的心。当然,他也没有闲心去看眼皮子下面的“工地”。

    随着手中烟头忽明忽暗的光亮,他的心在一阵阵的抽搐。

    “挖这么大的坑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几个侍卫小声的嘀咕。

    李鸿藻的眼睛眨了一下,是啊,挖这么大的坑干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挖坑南线平叛指挥部发来的一道命令,至于干什么,命令上说的只是要等待进一步的通知。

第三一五章怎么可以这样?

    除去任武一个人留待后用,其他所有俘获的陕西回暴徒全部就地坑杀的话,从秦日纲嘴里打雷似的刚一说出来,已经西渡祖厉河,迁移至安定以西不过二十里的青岚山南线平叛指挥部内,正在忙碌的人们停下了各自手里的事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不过,绝大多数人的脸上,洋溢起的都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欢畅。

    “这……这样恐怕不好吧?”赖裕新使劲地摇摇头,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正在一边饮茶,脸色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惊愕表现的马占鳌和他的副帅马海晏,“秦总,我们红军的优待俘虏条例……”

    “到那家山,就要唱那家的歌子,”秦日纲一挥手,止住了赖裕新的话头,“我说你呀,不要又想拿安王殿下的话来说压我。安王可还说过,我们这个民族,尚文轻武,偏重所谓的假仁假义,却漠视英雄的存在,因此才有了五胡乱华,才有蒙元、才有如今的满妖,使我们整个民族蒙羞千年。想当年,大秦武安君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若不是秦相应侯范雎接受了赵、韩两国的重金贿赂,听信苏代挑拨,致使秦昭王应允了他们的割地求和,秦国本有乘胜直接灭掉赵韩两国的大好良机。”

    秦日纲冲着马占鳌、马海晏一拱手,“仁义是要讲,对待两位马兄这样的好朋友,是该讲仁义的。可是对待那些把我们几次三番的警告当成儿戏,依然置若罔闻,猖狂一时的孽障们,需要就是铁拳和残暴,这叫一报还一报。将近两万的俘虏,我一没东西喂养他们,二也不能搞什么说服说服就放掉。三者,他们凶残的对待我们手无寸铁的父老兄弟,强暴我们的姐妹,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丧尽天良的匪类,留不得。”

    “话是这样说,可我担心……”赖裕新轻轻叹了口气,“白彦虎还没剿灭,宁夏的马化龙在搞独立王国,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能妥善对待俘获的回勇,只怕会引起他们对我们的更大仇视,对日后全面解决陕甘叛乱不利。”

    “迂腐!”秦日纲冷冷一笑,“对一个善良的人,你可以去教会他仁义道德,而对一条人话都不懂的野狗,你能教会他什么?只能教会他老老实实,而驯服这种东西,依靠的是你手中的棍子和一切只要它看到,或者想起来就害怕的武器,而不是靠嘴。”

    “秦总,作为共盟会在这里的最高军事代表,我有责任要提请您注意,正是由于您的种种不经意间的言行,使得我们整个南路军中蔓延着一种极其危险的心理状态。看看李鸿藻发来的战报,看看前线的伤亡,狭隘的复仇心态给我们带来的很多不必要的损失,影响着我们整个天朝的大计。”

    看到两位“大帅”似乎还要争论下去,马占鳌放下手中的茶杯,咳了一声,“秦帅、赖帅,小弟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赖裕新把目光从铁青着脸的秦日纲身上转到马占鳌这里,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马将军,大家都是自己的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这个……这个……”马占鳌看看身边的马海晏,然后望着赖裕新和秦日纲笑了笑,“正如赖帅说的那样,天朝红军是仁义之师,在为了制止陕西回乱,避免更大的回汉冲突上,天朝红军三番五次的退让与牺牲,早已叫有良心的回回们看到了这一点。”

    说到这里,马占鳌停顿了一下,“不过……不过,在眼前这种情势下,秦帅讲的应当更为可取。该说的都说了,该让的都让了,如果还是本着仁义之心来对待任武、白彦虎之流,只怕起不到应有的最佳效果。回回族群抱团好斗,而好斗的族群最崇尚的就是比他更为凶猛的人。像那些被俘获的人,只要你把他们放掉,我敢说,多半的人还是会继续回到我们的对立面上去。用对待汉民百姓的方法来对待他们是不行的,应该说,多少年来,汉民更喜欢个人小家的安乐,事不关己则自扫门前雪,而回回有一个群体的利益在心里。尤其是现在,马化龙搞了个‘圣战’,更是会激发各处回回的激情。”

    “马将军的意思是……”赖裕新看了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的秦日纲,又继续瞅着马占鳌。

    “杀,要用最残酷的方法告诉他们,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会给整个族群带来万劫不复的一场大灾难,叫他们从内心开始恐惧,知难而退。”马占鳌狠狠地一攥拳头,“拿陕西回暴军做样子,给马化龙好好看看。我太清楚他这个人了,马化龙这个人是吃硬不吃软,再多的好话也打动不了他,只有强大的武力才会叫他收心。当然,也包括那些还在最随着白彦虎的人。之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原因就是觉得天朝红军不会,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唉……”赖裕新似乎是很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毕竟那都是血肉之躯啊!”

    听着赖裕新的叹息,马占鳌朝着马海晏轻轻点头示意。

    “两位大帅,小弟不才,贸然请求赶赴李鸿藻将军处,协助李将军处置那些叛逆。”马海晏站了起来。

    赖裕新望着秦日纲,“命令好下,也许这样之后,我们都要少活几年了。”

    “哈哈……”秦日纲砰的一拍桌案,大笑起来,“管他呢,老子是宁愿痛痛快快度十載,也不愿意窝窝囊囊地活上百年。只要对得起天朝,何惜一己之身。”

    济南,北方行营,李开芳详细汇报了二、三两个方面军渡河后勤供应的准备工作后,左宗棠先是讲述了两个方面军的战役准备情况,然后开始扼要地介绍着来自西北的最新战报。

    当左宗棠叙述到南线秦日纲部将擒获的近两万名陕西回暴徒全部就地活埋,填平了整个一道峡谷的时候,林海丰咦了一声,接着一瞪眼珠子,正准备点烟斗的手僵在了半空,直到火苗子烧到手指,这才紧忙着连连甩了几下手。

    “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我们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定来当画给别人看的吗?”林海丰极其严肃地又划着了一根火柴,慢慢点上烟斗,“发个命令给秦日纲,斥责他的这一行为,对了,还有那个赖裕新,堂堂共盟会的军事代表,关键时候是干什么吃的?军队成了他秦日纲一个人了的?要一起训斥,一定要严厉。另外,给杨、石两位委员长还有郑主席发函,一方面请示对秦日纲、赖裕新是否应当加以处分,一方面为我们北方行营不能及时教育好属辖的军队,表示自责。”

第三一六章穆图善也来了个声东击西

    “林主任,是不是先压下再说啊?”

    “压下?”林海丰不满地瞥了眼左宗棠,“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又怎么可以压下?”

    “这个……我的意思是先看看后面接下来的情况发展,”左宗棠轻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非常赞同战报上转述的当时马占鳌说过的话,陕西的这些回暴徒,凶残的连往日里的土匪都不如,毫无人性可言。对这样的东西,不杀也没有再好的处置方法。也许这么做,对其他参加回暴的人是个震慑,更有利于对甘肃回回实施安抚政策。不然,怎么起义后的回军会亲手参与这场坑杀呢?”

    与林海丰相处的时间久了,左宗棠已经十分地了解了眼前的这位天朝柱石。他很清楚,林主任是其实赞成秦日纲的这种做法的,因为几天前谈及西北回乱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林主任曾经谈过,只要一方面军平叛果敢、凶狠,那么,宁夏的马化龙很有可能最后要采取乞求招抚的方式。而如今秦日纲的做法不恰恰就是林主任心中的那种果敢和凶狠吗?

    再说了,要是真想处分秦日纲,只要不是杀头的罪过,北方行营完全有权自己处置,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请示天京呢?呵呵,林主任这是在做戏给眼前的将领们看,这种时候,他不配合一下谁配合,谁叫自己是他的大幕僚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仔细看了看南路军的战报,心里一动,莫非赖裕新和秦日纲唱的也是一出红白脸的双簧?

    “这个……”林海丰使劲儿抽了口烟斗,沉吟了片刻,随后抬头看了看两边坐着的陈玉成、石祥桢、李侍贤等人,“这个问题就先这样,训斥令要发,不能含糊,提醒他们,下不为例。另外,我要再次反复提醒在坐的各位将军们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我们工农红军的钢铁纪律,必须无条件遵守。另外,共盟会在军队中的各级军事代表,都拥有崇高的权利,是维护我们这支军队永不变色的根本,不要自己耍大,耍大要不得。”

    说完,他冲着左宗棠点点头,“好了,继续。”

    “是!”左宗棠点点头,继续讲述下去……

    会宁城以东的大战还没有完全落下帷幕的时候,安定城感觉着唯一还能自由往来的北门外,夜幕里涌来一片有的丢了包头巾,有的赤着双脚,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人马。城内,一连数日白天被折腾的吃饭、蹲茅坑的功夫几乎都已经没有,直到这深更半夜也不敢错下眼珠子的守城官兵们,霎时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里面惊恐,外面慌乱,两下里几经折腾,好不容易终于闹明白,原来外面来的是马占鳌的部属。

    在安定企盼任武的救军,等的花儿都已经接近枯萎了的宁夏将军穆图善,听到这个禀报先是高兴的差点儿没蹦起来,立马儿风驰电掣地赶到城头,可很快,他又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心里一阵的哇凉哇凉。因为,借着城头的火光和天上的月色,他所看到的这支军队,根本不像是来救援他的,反而更像是逃荒来的难民。

    任武啊任武,你个天杀的,有朝一日老子能重振旗鼓,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个狗崽子!穆图善恶狠狠地诅咒着,此时要哭的心都有。

    “大人,快开城吧,叫弟兄们也有个歇脚喘气的功夫。”

    听着城下乱七八糟的叫喊,穆图善一股一股的冷汗顺着脊梁骨直往外冒。真***混蛋,乱吵闹个什么啊,再闹,把周围各处的太平军一招来,甭说你们不够人家一盘菜的,就是老子也休想安生地混过这个难挨的夜晚。

    “叫他们住嘴,先放下吊篮,把他们头领弄上来。”穆图善连连跺着脚,吩咐身边儿的河州总兵傅先宗。

    闵殿臣坐着吊篮被拉上了安定城头。

    “傅大人啊,可怜可怜俺们的这些兄弟们吧,赶紧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歇歇脚!”闵殿臣不顾满头满脸的泥泞汗水,冲着老熟人傅先宗弯腰作揖,一副十足的可怜相。

    “莫急,莫慌,”傅先宗一拉闵殿臣的胳膊,指了指身旁的穆图善,“这位就是穆大帅,快把你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给穆大帅听,任武呢,不是昨天午后就到了会宁城下了吗,救兵如救火,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到安定?”

    “大帅啊……”闵殿臣转身向着穆图善一个大弯腰,紧接着两行泪水滚滚而下,竟伤心地抽泣起来了。

    穆图善急得火上了房,他又是一跺脚,看了看傅先宗,“这……这……,唉,哭个什么呢,不要哭,不要伤心,有话赶紧说,一切有本帅呢。”

    “大帅勿急,这位闵殿臣是河州南乡的回军统领,与马占鳌同时在河州起兵,反对太平长毛。闵统领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铁汉子,要是没有太大的委屈,也不至于如此。”傅先宗先是劝慰了穆图善,随后再次拉起闵殿臣,“老兄啊,城外那么多的弟兄还在等着呢,先说正题,好不好?”

    “哦,好,”闵殿臣紧抹了两把哀伤的眼泪,抬头一看穆图善,忍不住泪水又在横流,“大帅啊,那个任武是个甚人呀!他只图自己快活,全不思大局,竟导致……”

    闵殿臣一五一十地把任武抵达会宁后,没有考虑到救援安定才是头等大事,而是急于想攻下会宁开开荤,找那个什么秦日纲报私仇。不想,会宁城防坚固,屡攻不克,而任武却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不仅不放弃错误的打算,自己继续滞留翟家所,还严令翻山越岭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赶到祖厉河东岸的马占鳌大军回师南下,妄图与太平军在会宁决战。结果,由于各营驻地疏于防范,一夜之间,四周遭遇太平军主力大军的偷袭与围攻。为了挽救任武,马占鳌督军驰援,谁料想半途又掉进了太平军的埋伏圈。如今大队被打散,各处卫教军陷入灭顶之灾……等等一系列的战况,胡诌八扯地全部摊到了穆图善面前。

    直把穆图善听得眼睛发直,心口窝乱跳,四肢冰凉。

    “大帅啊,俺们是拼尽了力气,才躲过一场劫难。后面殿后的人马估计抵挡不了太平军多大的功夫,赶紧开城放兄弟们进来吧?”

    “大帅,开城吧?”傅先宗碰了碰泥胎似的穆图善,“至少能够增强安定城的防卫力量,要不……”

    “啊……啊……”穆图善宛如大梦初醒,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闵殿臣,“你是说太平军已经追过来了?”

    “是啊是啊,他们尾随着俺们渡过的祖厉河,据此至多不过二十里的路途。”闵殿臣说这话,转头向着东面望去,脸上压抑不住的恐慌。

    “是这样啊……”穆图善牙疼似的哼哼着。看来,这个安定城是住不得的了,毫无防备的回军在太平军的夜袭下,土崩瓦解是势在必然的,而且时间也不会久了。眼下尾追闵殿臣部的太平军估计很快就会击破拦阻,直趋安定。北门再被围困,安定也就成了一座死城。等到剿杀任武大军的太平军主力掉头一来,死城岂不是又要变成烂城?到时候想跑都没有地方跑。

    “***这个恩麟,三番五次叫他派兵来援安定,他就是置若罔闻。安定城乃兰州之门户,安定一失,兰州岂能善保?”穆图善一跺脚,给傅先宗来了个声东击西,“傅老弟,你与闵殿臣老弟是故交,又都是熟知本地民情的干才,有你们二位携手坐镇安定城,当属珠联璧合。这样,马上开城放回军进城,安定暂时交由你们二位掌管,本帅连夜赶赴兰州,搬取救兵。少则三五日,至多不会超过十日,只要二位同舟共济,咱们很快就会再次相会。”

第三一七章穷途末路(一)

    逃出安定,奔走兰州,对于现在的穆图善来讲,那绝对应该算得上是个上上之策。一个始终不愿、也不肯放弃自己以往对回回们的种种不良印象,更不屑于与其为伍的人,难道他能和这些回回们坐在安定城这同一条破船上去和衷共济?当然不会。

    在他的心里,眼下也只有那不足三百的满洲旗兵,才是他和他的大清朝的希望。尽管人数不多,可这都是宝贵的种子,哪怕是多保留下来一个,就多了一个传承满洲香火的指靠。至于包括傅先宗在内的什么绿营兵、练勇,那都是大清的炮灰,既然是炮灰,那就应当在最关键的时刻,去旅行他们当炮灰的职责。

    傅先宗、闵殿臣,还是你们在一起裹吧,裹的好,能多守几日,那算是你们的运气,本大爷可是不会再回头的。

    穆图善走了,与此同时,傅先宗把闵殿臣的那群叫花子兵迎进了城。随着穆图善的离去,面对大敌的威胁,傅先宗似乎还并不是十分的悲观,反倒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因此,对闵殿臣和率回军一拥而进城来的马彦龙等人来说,傅先宗显得是那么的兴高采烈。

    也难怪,有穆图善在,他傅先宗就没有伸头露脸的机会。如今好了,整个安定城里就唯他独大,跺一脚全城都要晃悠上好几天。在傅先宗身上,体现出来的其实就是汉人最大的诟病,只要能顶上个“大帽子”,够威风够派,哪管他危急不危急,哪管他船是漏了底还是破了帮,得舒服之时且自舒服。

    至于对迎进城来的闵殿臣回军,傅先宗更是不像穆图善那样,虽然他对闵殿臣这样的回回也是心存芥蒂,甚至是一肚子的看不起,不过,大敌当前,精诚团结似乎更为重要,如果能够妥善地安抚这些暂时的同盟者,保不齐就会在安定城创造出一个大大的奇迹,一旦因此得到了紫禁城里的太后赏识,前途岂不是一片的光明而又灿烂?要说起回回杀汉人?尽管他也是汉人,可在他的心里,那些事情根本就与他丝毫也不不相干,反正又没杀自己的老子、娘。

    傅先宗把闵殿臣、马彦龙等几个回军的头目带进了现在已经属于他自己的原来穆图善享受的帅府,又招来自己手下的官佐、练首,共同会聚一堂。帅府内,灯火通明,酒香四溢,傅先宗一来要给闵殿臣等人解乏压惊,二来借此机会给各方打打气,更主要的是想完善完善安定城的防务。为了表示亲近与重视,他还特意地把闵殿臣安排在了自己的左手位置。

    酒至半酣,菜过五味,席上,各家将官脸色飘红,额鬓带汗,相互吹捧之余,胸脯子拍得山响,豪言壮语更是此起彼伏,几乎可以冲破帅府的顶梁,破空而去,以至于外面院子里偶尔出现的一些异常响动,都被压的无声无息。

    “来……来,闵……老兄……”精神焕发的傅先宗,舌头有些不听使唤,端着酒碗的手也在晃,“再干……干一碗,咱这安……安定城的……安……安危……呃……,就……就仰……仰仗你……闵……闵老兄了……”

    “多谢总兵大人,保卫安定城,那是俺的职责所在。”闵殿臣笑嘻嘻地站起身,举着的酒碗在席上晃了一圈儿,最后,举在了傅先宗的面前,“要是没有大人你的大力栽培,俺闵殿臣就是想立这场大功也还要费些周折哩。”

    话音未落,闵殿臣托着酒碗的手腕子突然一翻,连酒带碗狠狠地扣砸在傅先宗光彩十足的脸上。跟着,他右腿嗖地抬起,一脚把傅先宗连椅子一起踹翻在地的同时,顺靴子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身子向前一扑,闪眼之间,冰凉锋利的尖刀抵上了已经被摔得五迷三道的傅先宗的咽喉。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站好!”将傅先宗死死压在身子底下的闵殿臣扭头冲着堂内登时大乱的众人一声大吼,手上一使劲,尖刀压得傅先宗的脖子在渗血。

    一见闵殿臣发难,早已准备好的马彦龙等几个回军将领立即各自拔出随身藏带的家伙。坐在门口的马彦龙,用手里的钢刺狠狠捅穿身边正瞪着一双大眼,满目惊异的安定练首的胸膛,头也没会地冲着身后大叫一声,“都给我拿下!”

    门口,呼啦啦涌进来一堆回军。

    “下令,叫你的人马校军场集中缴械!”闵殿臣恶狠狠地瞪着被自己一条膝盖顶压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傅先宗,不容置疑地又是一声厉吼。

    “本官……本官一切……听……听命。”都已经感觉不出浑身到底哪里是真疼的傅先宗,一直只觉得自己兴许就要与阎王见面,此时一听这话,马上又祭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祖宗法宝。

    安定城内这么快就会爆发一场巨变,穆图善既想不到,也根本看不到。就是老天爷给他个透视眼的机会叫他看到了,他现在也是无暇顾及了。

    离开安定城,三百掀起弥漫尘埃的马队傍着关川河一口气就跑过了上西二十里铺,在接下来渺无人烟的丘壑之中,一直领着头打马扬鞭火急奔驰的穆图善,轻松了不少。本来他是不太相信闵殿臣的话,心里总是有个提防,提防着上西二十里铺会被一支太平军的人马事先占据。原因很简单,一是闵殿臣这类人的话就不该相信;二是这一阵以来,作为他的对手的太平军太狡猾了,总是战术诡秘、飘忽不定,根本就搞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或者是在干什么。

    因此,进入上西二十里铺的时候,他可是没有跑在最前面,而是先以一小队人马试探着进镇,做好了硬拼上一场也要夺条血路的心理准备。结果呢,虚惊了一场。

    现在好了,前面就是岭口了,过了岭口再一加把子力,就到了金县(今榆中),距离兰州府那就是咫尺之遥了。

    “大人,进了岭口先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吧?”一个戈什哈用马鞭子朝前一甩,“天色也就要快放亮了,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给大人弄些果腹的东西来,正好等着他们安排好过渡的船只。”

    “救兵如救火,不能耽搁片刻,要抓紧一切时间,干什么都得要快。”穆图善这个戈什哈一眼,点点头。

    岭口,正想它的名字叫的一样,两座山丘夹裹着官道,远远的看去,像是个马鞍子,也有人说像两座驼峰。不过,在夜色中飞奔的穆图善看来,它怎么看都更像是个正大张着的血盆大嘴。

    一贯很相信自己直觉的穆图善,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山口放缓了马蹄,不知道怎么的,随着迎面的一股子凉风侵袭,忽然身上一阵不由自主的寒栗。他下意识地看了下紧跟在身后的戈什哈们。

    也许穆图善想说什么,可惜,还没等他把什么说出口,山口处突然闪起一片炫目的光亮,紧接着是一阵砰砰的炸裂声。

第三一八章穷途末路(二)

    不好,穆图善刚刚扭转过去的头猛的一回,在这一刻,尽管被仅仅几十步外突起的暴闪弄得眼睛已经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可他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要去摸刀。只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肋下的刀柄,就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擂了一下,身上一阵的刺痛,跟着是天旋地转。

    在红十三军特务团几十条枪口爆发出的第一排枪声中,被打成了筛子网似的穆图善和他的十几个戈什哈,就连同身后那杆一直卷着不敢打开的旗帜一起,首先摔落马下。山口处,打出第一排子弹的红军士兵迅速接过后面递上来的火药满膛的枪支,随即,对着人惊马跳的满洲兵,排子枪又起。

    伴随着第二排枪响,滴滴哒哒的军号声紧跟着刺破夜空。

    “杀……”官道两侧原本毫无声息的土丘与路沟中,陡然间立起一排排的红军将士,挥舞着闪亮的大刀、锋利的长矛,扑向茫然不知所措的满洲残兵……

    天朝红军兵不血刃进入了安定城。

    秦日纲、赖汉英在傅先宗还没坐热乎的帅府内,提审了这位心里大概还有一百个不服气,却又只能弯腰“认栽”的总兵大人没多久,红十三军的快马就送来了最新的战报。

    “韦以德这家伙,杀个鸡也用上了宰牛的刀,哈哈,好,好,我就喜欢这种痛快的打法,不给对手任何丁点儿的机会。”秦日纲抖抖手中的战报,笑得开心。

    “是啊,战场上越是心细的人总会越有良好的回报。”赖汉英接过战报看了看,微微地笑着,“赶了好几十的路,在还不能准确得到穆图善这个蠢货一定会逃离安定的消息时,还会那么有耐性的以最强之队伍提前设伏,韦军长好样的。当然,秦总的事先关照更是居功至首。”

    “得了,你就别再捧我老秦啦。”秦日纲一摆手,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唉,就是这个李鸿藻,简直是给我添堵,等他来了,看老子怎么……”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连连挥了几下手,转身开始看桌案上摊着的地图,凝神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我说汉英啊,对韦以德能不能借助捉获的满妖赚开金县,咱们暂且做个两手准备。不过,红十三军与马占鳌还各有一部驻守甘沟驿,总计也有三千多人马,再加上红四十九师,趁着马占鳌反水的消息还没有过分张扬开,不管是硬打,还是智取,西去夺取靖远应当不成问题。靖远一下,即使韦以德那赚不开金县,有他的牵制,兰州这个府城就成了死地。景寿这个混蛋不是愿意瞎闹吗,怎么样,他都没有料想到闹得现在西宁、凉州、甘州各地回军四起,恩麟那个妖头政令不出一个兰州。呵呵,这个时候我们再把赖培英往靖远一放,不仅叫恩麟妖头守在兰州那个活棺材里面伤心悲痛,东西两面的回回就会被彻底隔绝开来。”

    “我看可以。”赖汉英看着地图点点头,“以红四十九师的实力即使强攻靖远,也不在话下,毕竟靖远的守军还想象不到我们会把手伸的那么长。另外,我这个兄弟有个犟性子,心也细,接下来防守靖远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现在的问题是,原本打算交给红十九军东取隆德及北上会攻固原的任务,如今只能由红十八军来接替了……”

    “他娘的,老子窝火就窝在这里,好好的一个军给老子打成了一个残废。李文学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受了伤。”秦日纲眉头又拧成了一团。突然,他把头从地图上抬起来,看了看赖汉英,“怎么样,干脆老子直接带红十八军去固原、隆德,你坐守这里,主持后面的一切。”

    “这怎么可以。”赖汉英连连摇头,“马军初降,各地都还需要一个安抚期,你秦总当甩手掌柜的那怎么行。还是我去红十八军。”

    秦日纲笑了,“好,我不和你争了。”

    他扯了把椅子坐下,顺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朝门口看了看,然后转向赖汉英,“都说回回抱团,呵呵,其实言过其实。单单马占鳌这万多人马,帮派就不下四五个,是要好好处理好个中的关系哦。”

    赖汉英笑了,双手抱在胸前,摸了摸光光的下颌,“应当先马上委任马占鳌为河州督管,也给甘肃的回民们做个样子看看,叫他们知道,只有跟着天朝走,才有他们的幸福,远远比去搞什么独立王国要合适的多。”

    “我看行。”秦日纲点点头,“按照方面军赋予咱们的权限,先委任,然后再报天京另行安排。不过,委任是委任了,可马老兄还暂时不能赴任,回军也要重新调整一下。这样,我打算请他带他的嫡系祁宝相部,嗯……还有闵殿臣、马彦龙部,随你一起去固原,暂留马海晏协助我处理河州等地回民事务。马永琳、马永瑞正好随赖培英老弟去静宁,而马悟真、马万有就归韦以德指挥。说句私下话,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单独成立一支回回的武装,要把他们融汇到我们天军之中。”

    “好,那我马上回会宁,抓紧休整部队,安排出兵事宜。”赖汉英正了正头上的军帽。

    “呵呵,穆图善这个蠢材,折腾的我们跑了不少冤枉路。”秦日纲站起身,一拱手,“老弟多多辛苦了。”

    “为天朝服务!”赖汉英哈哈一笑,转身要走。

    “等等……”秦日纲举起手,上下看看赖汉英,“老弟啊,有样东西可别忘记替哥哥我带到固原城下去。”

    “什么?”赖汉英似乎有些糊涂的样子。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秦日纲哼了一声,手向东一指,“会宁城里正在反省的那个王八蛋。”

    “秦总的意思是……”赖汉英顺着他的指向看了看,“是要把任武带去?”

    “不然老子不活埋了他,还留着他多吃老子几顿饭干什么?”秦日纲牙齿一咬,“再多的我就不多说了,如何处置他最叫咱们的对手胆战心惊,最叫老子解气,老弟你不会不知道。”

    “这……”赖汉英有些迟疑,“处死他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

    秦日纲哈哈一笑,摆手打住了赖汉英的话头,“殿下真是给我老秦派来了个好帮手啊,什么事情都是心照不宣。没有什么不过,就像马占鳌说的那样,他们就缺这个。天军向来不用酷刑处置俘虏,但是这次不一样,不能有妇人之仁,就是要狠,狠到他们想起来都后怕,教教他们该怎么做人!也叫他们知道,什么是穷途末路。”

第三一九章穷途末路(三)

    环县,已经连续几天遭受到了来自天朝红军的三面猛烈围攻,可白彦虎却还没有感到自己正处于穷途末路。

    开始的时候,白彦虎还真是和城内的手下们一样,被太平红军那种凶悍的打击搞得是风声鹤唳。城外,本以为可以用来与县城互为犄角的马正和、马四元扎下的两座连营,仅仅是一夜间,就在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被平地里突然冒出来的无数太平红军双双击破,两万多回勇死伤狼藉不说,就连马正和、马四元两人也没有能再度返回环县城,而直接奔赴了黄泉。

    随后,太平红军三面包围并猛攻环县,他们使用强大的炮火对环县城进行突袭,打得城内回军惊慌一片,谈虎色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和听说过这种落地还会自己开花的炮弹,更没有尝到过如此狡猾的对手的战术。那一排排的密集炮火犹如雨点儿,先是打得城头上根本站不住人,直到炮火一停,听到城外太平红军惯用的尖利号角声与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开始响起的时候,那些被炮火打蒙了头、四处觅地藏身的卫教军回勇们,这才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回勇们怕炮火,可是不怕凭借着城墙作为依托与红军短兵相接,更何况白彦虎自进驻环县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了老家,加固城墙、部署防御,而且还准备下了大批的用来作为防御武器的砖瓦石块等等材料。现在,令人生畏的炮火终于停了,终于等到了可以一出满腹怨气的时刻,回勇们真是红着眼睛,操刀抡枪不说,还抬起一锅锅给攻城者早已准备好了的开水、搅拌了粪便的滚油,蜂拥扑上城头。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一队队扛着云梯,立起刀从枪林,呐喊和号角声震得山摇地动,看上去大有前赴后继、不拿下环县绝不收兵之势的太平红军,居然眼看着奔近城墙,又戛然停下了脚步。就在已经周身热血沸腾、手心出汗的回勇们被眼前情形闹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的当口,那铺天盖地的排炮,带着令人胆寒的呼啸,却又如冰雹一般顷刻间砸在了他们的头顶。

    这一下,城头上所有的卫教军官兵再也来不及做任何的躲闪和藏匿,霎那间,伴随着那种极度叫人发毛的惨叫和哀嚎声,残肢断臂夹杂着污和血烂肉漫天的横飞。城头上,那些原本打算留给攻城者的石块、灰瓶、开水、滚油,一股脑都成了防御一方独自享受的慰劳品。在满城头上不堪入目的惨状之中,白彦虎又损失了他的另外一个得力帮凶禹得彦。

    可怜的禹得彦还不是直接丧命在天朝红军的炮火之下,而是因为一口盛满滚油、被炮弹的巨大气浪掀飞的大锅,兜头一下完完整整地扣在了他的身上,夹杂着粪便的滚油烫得他皮脱肉烂,眨眼的功夫,就走进了阿鼻地狱。

    非止一回的着了太平红军的道儿,卫教军损失的如何惨重自然是不说自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情形,让一向似乎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这个初生牛犊子白彦虎也有些毛了。要知道,几个月来,他东揽西拉整起来的这号称是二十万的人马,其中仅仅是随军而行的老少妇孺们就占去了一多半,真正的能战之兵,即使是再加上在环县强拉的青壮,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万人,哪里能承受得住这种的消磨法?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很快,正思考着是不是又该放弃环县,向固原靠拢的白彦虎,渐渐看出了城外红军的端倪。他发觉,太平红军除去玩弄使用炮火诱杀他的有生力量之外,攻城的架势只是做的足,却没有多少真实劲儿。这个重大的发现,使得“聪明的”白彦虎一扫前面的惊恐,既然是这样也好,你打你的,我打完的,只要汉人们不扑城,老子干脆修心养性。

    果然,几天过去了,环县依旧是固若金汤,而城外那没完没了用着假招子的太平红军,却是一天比一天的萎顿。

    这些天来,白彦虎除去四处督促手下利用一切空隙时间抓紧抢修被损坏的城墙,继续准备防御用品,再做的就是火急给宁夏的马化龙去信,请求支援。尽管看上去围城的太平红军接近筋疲力尽,不过,既然那些汉人们选择了公开的对立,就不会这么样的善罢甘休。要想有个宁静的生存环境,就只有集结大军与他们来上个决一死战,彻底把汉人们赶出八百里秦川。

    可白彦虎哪里知道,当他的卫教军回勇们为了保卫那个所谓的宁夏穆斯林王国,吃不香、睡不好,甚至是无数的官兵流尽了他们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宁夏城内却是一派的歌舞升平,他们的“卫教王”马化龙可没时间和闲心搭理他这里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这个钦封的“卫教王”的美丽花冠,马化龙还仅仅是过去的那个大阿訇、回军领袖,那么,除去要应付眼前应该也是必须要应对的各种战争局面之外,至少他暂时还不会有多少更多其它的想法,创业阶段嘛,吃点儿苦、寒酸点儿总是应当的,这点儿道理马化龙还是想得通的。然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王”、“宁夏穆斯林王国”的堂堂正正的“卫教王”,基业已经创成了,而且,比起当初在个永安小城就敢称王,仅仅只有一个天京城就敢去抢夺人家大清整个天下来的太平天国,他现在的优势要强大的多了。八百里秦川,浩瀚的西北大地,到处都是他的子民在扯旗奋斗。

    既然是王,就不能随随便便地再和以前一样的稀里糊涂行事,王要有王的样子。于是,自打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接到大清封诏的那一刻起,宁夏府城最大的基本建设项目——白宫,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筹划和建设。

    按照马化龙的意思,西藏早已不是什么藩王之地,却还有了个布达拉宫搁在那里摆大,装***大尾巴鹰。甚至一个屁大点儿的西宁府,也他娘的有个臭喇嘛教的塔尔寺在那充门面,难道就只有他这个新兴的,正在茁壮成长的穆斯林王国活该寒酸不成?马化龙着实是想在宁夏府城玩儿上个大的,至少不能不能比布达拉宫逊色,虽然暂时不能把王宫建造的那么大,但是要用白璧无瑕的纯汉白玉打造出来他的穆斯林王国的王宫,因为,他不仅仅是“卫教王”,还要当一统整个穆斯林,做个大大的教主,即使是那个什么**也要见他矮三分。

    遗憾的是,宁夏府城的府库里没有真金白银。府库早在穆图善那个抠门儿把府城交给他之前,就搬了个精光净,毛儿都没给他剩下半根。怎么办?管他呢,有钱要干,没有钱找钱也得干。于是,“卫教王”的一声令下,宁夏府城,连同周边各府县,顿时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捐款创造穆斯林伟大辉煌的热潮”。这场“捐款”大潮,直涉及到每一家、每一户……

第三二○章穷途末路(四)

    除了要到大兴土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得大封群臣。

    按照马化龙由手下那些经办人员,也就是“钦差大臣们”处得到的种种禀报说法,广大回回民众对于建造一个不朽而宏伟的穆斯林洁白圣殿那是“争先恐后”,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你不叫他们这样干都不成。广大回回民众积极致力于一个崭新的姆斯王朝的建设,这使得马化龙精神亢奋之余,又免不了会想到,那些聚集在自己周围,以及散布在各处纷纷搞起武装割据的回回上层门宦们,却都在等着他给予一个个闪光的头衔。

    一切似乎都不能责怪马化龙。

    就好比秦日纲与赖汉英私下谈论起马占鳌时说的那样,仅仅马占鳌部的一万多人,派系就有好几个,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那是没有到了关键的时刻,一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矛盾自然顿生。如果不是如此,如果不是他的回军中还有着像南乡闵殿臣、撒拉族马彦龙等这样的与满清有着深仇大恨、誓不两立的首领们,他也绝对不会这么痛快地就降顺了天朝红军。

    马占鳌部人数不多尚且如此,那么,甘肃各地林林总总的大小门宦们,在这场百年一遇的天大机会里,更是各揣各的心腹事,各自拨打各自的小九九了。秦日纲既然都明白这些,马化龙当然就更不会不明白这些了,谁的官都要封,封漏了不行、封小了更不行。

    由于来自满清上层的阴谋(当然,马化龙还不知道这仅仅是个阴谋),甘肃的满清人马都紧紧龟缩于兰州、西宁、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县)、肃州(今酒泉)等几个较大的府城内,任由各处回众泛滥。随着太平天国红军日益前进的脚步,甘肃满清越来越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为了自保,西北各处兵马云集兰州城,而面对并不是那么甘于配合衙门工作,一味地贪图扩大自身势力的泛滥回众,各地的官员们更是大部分纷纷离开职守,或是涌进兰州城,或者干脆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在这种情况下,靠近宁夏、灵州的这些地方及被迫退进固原谋求东山再起的任武、白彦虎等陕回还好说,而西宁的回众首领马文义,在手下得力干将马桂源、马本源、马文禄等人的疯狂挤占下,不仅得到了西宁回族士绅大力赞助,还博得了满清西宁办事大臣临告别西宁城时的举荐。为了稳固残破的局面,支撑甘肃这个即将倾倒的大厦,也是为了日后一旦抗住了来自太平红军的攻势,再对付起来回回们方便,陕甘总督恩麟不得不假借朝廷旨意,委任马文义为西宁提督兼知府,马桂源,马本源、马文禄则分别被委任为西宁、凉州、肃州三镇的总兵或是镇标游击代理总兵衔。一下子,马文义坐拥回军号称五十万,俨然成了西宁王。

    于是,当马化龙钦封马文义为卫教军后军大元帅的“诏书”送到西宁去的时候,遭受到马文义的格外冷淡也就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你能当建国称王,难道我***就不能?谁家的祖坟上也没有写着不能当王。这是马文义随手丢掉那个什么狗屁诏书之时的心里话。

    类似马文义这样深感待遇太低而不买帐的人还有多少,怕是只有马化龙这个草头王子自己,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了。当个王容易吗,钱财不好弄,***人更是难摆弄,唉,马化龙哪能不头疼?

    还有一个原因,对于固原和环县的任武、白彦虎之流,马化龙一直把他们当成是他的宁夏王国的两条看门狗,而且还是两条叫他不放心的狗。连马文义这样的东西都想着自行其是了,他还能相信这两条丧家犬会永远忠于自己?如果不是看在他们能不管不顾,与太平红军以死相拼,差点儿就挖掘了汉人们祖坟的份儿上,他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他们。这不,“圣城”需要钱财来打造,回众们无不兴高采烈、踊跃慷慨,唯独固原、环县一点儿的表示都没有。而据情报,马化龙可是知道,任武、白彦虎在辖地各个是花天酒地,肥的流油。

    呵呵,老子……不,老子现在也是“朕”了,朕的事情你不愿意干,那你的事情也就自己慢慢看着来吧。

    当然,心理上的作祟还只是一个方面,边情急报奏上来的事情,却是叫马化龙更坚定了绝对不去支援什么白彦虎的信心。太不可思议了,太平红军居然不再继续折磨榆林府的大清陕西提督冯景尼,而是突然轻兵西出定边,随手之间,就已经夺取了重镇惠安堡,大批红军的出现,俨然是要直捣他的老巢来了,“龙生之地”正面临着一场大劫难。

    “……其实,贱民真的是上了慈禧那个鬼东西的当了。什么狗屁的宁夏穆斯林王国,什么狗屁的卫教王,都是恶毒的陷阱。高筑墙、缓称王,才是做大事者的至高境界,只可惜,贱民明白的太晚了,成了慈禧的牺牲品。没有这个卫教王的头衔,甘肃各地回回也不会一下子形同散沙,也许……”

    “不过,在这块土地上,想把一个族群带出这个大家庭,无论如何都应该说是一个梦想,一个永远不会成真的春秋大梦。贱民愿意从今以后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上面是在宁夏府城被迫向天朝红军求降,在荣幸地获得了天朝红军的允许后,在被“护送”前往天京居住的途中,马化龙对负责“护送”他的红军军官所说的一番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还是真的开始了忏悔。

    继扫清环县外围的卫教军各处营垒,黄再兴看着攻城部队几天来连续的表现,消瘦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他知道,当面这个白彦虎不死到临头,是不会主动放弃环县撤向宁夏、灵州方向的,那里没有他白彦虎的容身之地。所以,他围住了环县的东南西三面,北面只有零散的游骑或隐或现,干扰白彦虎外面可能存在的补给线,就大可放心地导演着这出“攻防戏”。

    围攻环县的天朝红军部队的第一个目的,白彦虎猜得不错,就是要消灭他的有生力量。第二个目的,则是悄悄地告诉白彦虎,红军疲惫了,红军暂时还拿你环县没辙,借以拖住和消耗对方的精力。更主要的是把已经踏上穷途末路的各地卫教军的目光,吸引到环县来。

第三二一章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任武南援安定的大军早已灰飞烟灭的这个消息,千里之外的马化龙当然不会知道,即使是被任武安排留守在固原城内的赫明堂也不知道,但是,没有人不知道太平红军已经开始对驻守在环县的卫教军左军白彦虎痛下杀手。

    赫明堂也收到了来自环县白彦虎的书信。白彦虎知道任武和他的前军主力都已经开赴了安定,固原想必留下来的人马不会很多,因此,在白彦虎的书信中没有要求赫明堂出兵相助,只是希望固原方面能够在粮草、军器等问题上给予大力的支持。

    与宁夏的马化龙不一样,赫明堂和白彦虎之流那是一根绳子上串起来的几个蚂蚱,即使砸断了骨头都还会连着筋。一接到白彦虎的书信,赫明堂不仅立即“组织”起一批军械和粮草火速运往环县,而且,还从固原并不是很多的防守力量中抽调出来了两千人马,紧急驰援环县。赫明堂心里明白,对于正打得轰轰烈烈的环县前线,这两千人去了,单单从数量上看,也许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这毕竟能给战火燃烧中的环县军民带去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这可以让他们知道,真主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为了这场“保卫穆斯林王国的圣战”,我们后方的军民将与你们共进退。

    难道固原不是处在前线?赫明堂把自己的固原当成了大后方,其实并不是毫无道理。固原背靠甘回第一个起家地同心,那里屯有大批的甘肃回军姑且不说,仅仅看看两翼和正面,赫明堂似乎并无错误。不用说有绵绵延延的秦长城环护着,还有白彦虎在环县,就是白彦虎给予不了太平红军一个迎头的沉重打击,但只要他们能抗住太平红军的进攻,固原左翼就没有任何顾虑而言。至于右翼,前面有任武大帅的大军席卷会宁挺进安定,后面有隆德及巍峨的六盘山作为屏障,自然更是安稳的很。

    那么当面呢?当面也是无忧无虑,因为,有洪兴总摄镇守的千年铁壁雄关三关口。

    南北走向的陇山山脉,连绵起伏数百里。横挡在固原南面的就是这陇山山脉的第一峻岭六盘山,这道山脉的主峰。极目望去,六盘山拔地而起,山峰陡峭,耸立云中。

    六盘山的东侧,就是地势险要的三关口。

    赫明堂直靠的所谓三关口,是三个关口要隘的合称。即为六盘、瓦亭、萧关这三道雄关,自古就是兵家的战略要地。史书曾经赞誉的“瓦亭者,据陇东陲,为九塞咽喉,七关襟带。北控银夏,西趋兰会,东接泾源,南连巩秦,诚冲衢也”一说,说的就是三关口之一的瓦亭古城。

    瓦亭之名始见于两汉之际,唐朝时在此设驿藏关,宋代构筑寨城,明清两代仍有大规模的修缮,因此,瓦亭要隘素有铁瓦亭之称。瓦亭关地处三关口之萧关西北,重峰拱卫,依山傍水,俯瞰三关口,西傍六盘山,为度陇咽喉。尤其是从三关口(萧关)通往瓦亭关的瓦亭峡,是一个长达二十余里的天然防御带。

    行走其间,但见两面石峰突兀,悬崖绝壁如刀削斧砍一般光利,一条古驿道被两山裹夹在当中,向下望一道水,向上看是一线天,不由你不在赞叹所行之地的险要异常同时,又感觉到自己的孤零、渺小和无助。

    从西周时期经营泾阳起,历经秦、汉及北朝时期匈奴的经营,即使到了像唐代这样的盛世,三关口同样维系着关中的安危。“安史之乱”后的吐蕃正是籍此要地乘机东进,兵锋直达关中。自那以后,三关口就一直是入侵与反入侵者双方较量和争夺的重地,以至于此后双方划定以三关口的弹筝峡为双方相守的边界。

    到了宋朝,传说中的杨家将在三关口也曾与野蛮凶残的异族入侵军进行过一场殊死的血战。杨家将虽然能征善战,兵精将良,人强马壮,但由于长途奔劳,粮草不足,再加上三关口一带地势复杂险要,以致连战不利。将士们与入侵者鏖战数十日,不仅没有抵制住对方的进攻,反而自身伤亡惨重,一筹莫展。最后,是在朝廷增派援兵,杨家将士反复勘探,摸清了三关口一带的地形,这才一举击退了对方的进攻,大胜回师。

    有这样的雄关要隘替固原挡风遮雨,再加上三关口外数十里都见不到一个喘气的活人,就更不要说有太平红军的什么身影,难怪赫明堂现在大有身居大后方之感了。

    不过,赫明堂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所认为的太平红军一定要集中起来大批的主力,才能够得上与驻守环县的白彦虎二十万大军一战的时候,一支四千余人的太平天国精锐之师,已经昼伏夜行毫无声息地穿越了那段长达数十里的“不毛之地”,正在抵近他那所谓铁打的雄关。

    在漫长的历史变迁过程中,萧关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红十一军军长陈得才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对于这里,他的了解起初也仅仅是限于受领任务之时黄再兴总指挥的扼要介绍。

    随着准备工作的深入,随着今天亲临关前,尽管是掩身于翠绿的茂密丛林之间,对着迎面吹来的习习夜风,望远镜中盯看着星火点点,却是死一样寂静的三关雄隘的时候,他的心里似乎没有“车辚辚,马萧萧,多少风云际会,多少沙场点兵,多少王冠落地,多少魂断边关”的惆怅。他更欣赏的是“回中道路险,萧关烽侯多。五营屯北地,万乘出西河。单于拜玉玺,天子按雕戈。振旅汾川曲,秋风横大歌。”卢照邻的《回中曲》。

    向左右望去,鸦雀无声的将士们虽然一杆杆鲜艳的红色旗帜都已经卷了起来,虽然以往将士们手里酷爱惯用的红缨长枪,如今都已经换成了当初在上海、广州等地缴获的西人制造的洋枪,身上背挎着天朝自产的手榴弹、炸药包,虽然他学识不高,以至于无论如何他也吟诵不出什么优美而又大气磅礴,注定要流芳万世的诗句。但是,等到大军夺下三关,立马六盘高峰的时刻,陈得才心里绝对会油然而生出这样的一种豪迈,“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第三二一章诡诈

    望远镜里显得格外平静、安逸的关卡,不由得陈得才不钦佩领受任务时黄再兴总指挥坚毅判断,当面的回暴徒们都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盯在了打得火热异常的环县,绝没有想到眼皮子底下即将冒出来一把亮出就能致他们于死命的利刃。

    “军长,各部都已进入了预定的位置,可以开始了。”红四十一师师长练业坤低伏着身形,来到陈得才的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扭转头看了看就在几百步外的关隘,似乎生怕惊吓到了关上的对手。

    “好。”陈得才放下望远镜,轻轻地甩了甩早已发酸的双臂,看看练业坤,随后把目光落在了一直蹲在身边儿,一会儿望望前面,一会儿又瞅瞅他的军长,焦急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吉志元身上,“这里的地形刚才你已经提前实地熟悉了,该说话的我也都说过了。记住,一定要猛、准、狠地一下就给我敲开这座通向瓦亭关的大门。”

    “是,等好吧军长。”吉志元像是被火炭烫了似的嗖地跳起,压得低低的应声中带着禁不住的兴奋,话音还未落,就消失在了半人高的青葱的草丛之中。

    “这家伙,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就没个稳当的时候。”陈得才瞅着野兔子似一闪即没的吉志元背影儿,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拍拍练业坤的肩膀,“关口一打开,我带指挥部跟随特务团迅速前进,你带后卫,一方面安排好部队对回中宫(泾源县城)一带盘踞回暴军的监视、巩固我们的交通线,一方面组织、加快后面物资的输送。”

    “是,军长。”

    听着练业坤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不情愿,陈得才笑了笑,“老弟啊,这来的一路上有多么难行你都看见了,而越向里走,困难就越大。说实在的,凭借我们这不足五千的人马不仅要连开数关,还要直捣固原,打仗冲锋与保障后路的重要性怕是难分高下了,所以啊,这两样头等大事就必须得由你我牵头,确保万无一失。”

    吉志元回到了他的位置。这里距离关城更近,不足五十步远。随着传令兵灵猿一样的融入到草丛灌木之间,火速的奔向北山攻击出发地域,他看看聚集在两侧的爆破突击手们,狠狠握了下拳头,目光又死死地盯在了横卧在面前的关楼上。时间对他来说,今天过得是那么的慢。

    午夜了,尽管这里已经潜伏了大批的红军将士,除去平时惯有风带起树叶、草木的沙沙声,不时的还会有一声声的虫鸣,其他任何声息也没有。

    透过茅草,借着对面火把的光亮,吉志元可以清楚地看到关楼上回暴徒们懒洋洋的身姿,侧下耳朵细听,甚至还能听到这些垃圾们由于吃饱了撑的而相互间的嬉笑叫骂。

    其实,不用再看,吉志元对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为了这次孤军远征,他不止一次地来到过这里,就在那些自认为面前已经是不毛之地的回暴徒们眼皮子底下,熟悉他未来的战场。即便是到了今天,为了确保攻关一击必胜,早在天刚擦黑的时候,三关口关城内的炊烟才刚刚消散,卫教军的大小将士们正开始享受着晚饭所带来的乐趣的时候,吉志元又早已和一营营长一起带着团部特务连的官兵,在马左卫回民总队派来的向导指引下,提前潜入到了这一地区。

    他再次地对眼前的这座两个月前才临时赶建的关城不仅仔细地进行了观察,还借着夜幕的掩护,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了两天前才反复侦查过的三关口北山。因为三关口北山是山下关城的重要屏障,互为支撑,上面驻扎的那二百多卫教军回暴徒,是他的特务团同时要一锅端的打击对象。

    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情都怕认真。陈得才军长说他的特务团团长总是风风火火,不错,可那里面没有丝毫的贬义,而是对部下的雷厉风行的一种赞赏口吻。因为,正值不到二十这个风华正茂、青春活力的年岁的吉志元,风风火火却丝毫也不带毛躁。

    正是由于这次当时被曾他的部下们笑言为画蛇添足的最后一次战前侦查,吉志元才发现了新的问题。北山上的回暴徒人数远远已经不止二百多,至少是翻了一番。不仅如此,黄土垒就的寨墙上还与关楼上一样,也极其难得地安置了几门不知道从哪里讨还来的铁炮。

    这一突变的情况,令跟随团长累得满头是汗的侦察兵们心里不由得暗暗叫声侥幸。他们都知道,按照攻关战役的事先安排,为了快速挺进到瓦亭关,不给三关口溃散的敌人逃回瓦亭关报信的机会,指挥部给担任主攻的特务团的任务是,以一个营的兵力牵制、消灭北山上的敌人,集中精力一举砸开三关口,给红四十一师主力疏通好前进的道路之后,再回头处理掉北山上的这些垃圾。如果不是这次最后的实地侦查,后果不堪设想。

    红军大学的学业虽然仅仅不过三个月时间,很短,可在红大学到的安王思想,早已深深铭刻在了吉志元的心里。什么叫不打无准备之仗?什么叫知己知彼?

    现在,按照指挥部及时调整的作战部署,吉志元要等待被红四十一师一个营加强的自己的一营首先打响第一枪。

    当然,由于担心惊吓到三关口的敌人,除去早些时候吉志元派出自己的特务连捕捉过几个“活舌头”之外,越是临近攻关开始,越是不能再照方抓药。因此,吉志元目前还只能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表面上的事情,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那就是负责镇守三关口一线要隘的回首洪兴,恰恰是今天下午来到了关上。

    身居固原的赫明堂可以有大后方的安逸,而洪兴不敢那么想,尽管他也不相信汉人的军队会冒险来到这里,触他的霉头。洪兴的镇守衙门原本在开城,他的目光不仅要盯在这里,还得顾及古城方向,那里同样也有一条极难行走,却也许有人会走的山间曲径。既然他是为他的穆斯林王国镇守边关来的,自然就要对一切可能进入圣土的道路小心防备。

    不过,如果不是收到了赫明堂通报他的环县已经开始遭受到汉人军队猛攻的消息,他也是还真没有闲心出来巡视。环县那边儿战事一起,洪兴顿感肩上的压力减轻了不老少。

    前些时候,驻守瓦亭关的董福祥向他禀报,不知董福祥从什么地方挖到了几个会铸炮的工匠,一卯劲居然真的鼓捣出来了日日思、夜夜想的铁炮,洪兴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由此,他不由得又联想起了那个已经身居卫教军左军大帅、一镇诸侯的白彦虎。唉,现在这个世界真是搞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个十七八的毛孩子倒都成了栋梁?

    在大大地夸奖了董福祥之后,洪兴下令董福祥一方面抓紧搜罗造炮材料,一方面把造好的铁炮送往三关口关隘,理由是那里是前敌。其实,洪兴这么做是有他的想法。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董福祥并不是回人,而就是固原当地的一个动不动就跟人玩儿命的汉人地痞。当初他追随任武关中暴乱的时候,这个董福祥拉上一帮子平素不分彼此的回回同类,在安化(今甘肃庆阳)也借机扯旗起事。不知怎么的,那些与董福祥裹在一起的回回无赖里面,居然有一个与任武有着过命之交的家伙,为此,董福祥与任武拉上了关系。当汉人的军队大举出汉中,横扫关中的时候,董福祥投靠了任武,并深受任武的赏识。

    虽然这个身为汉人的董福祥杀起汉人来一点儿比回回们逊色,虽然他声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崇敬真主安拉,虽然他号称自己从来没有吃过,今后也永远不会吃一口猪肉,不过,洪兴对他这路人打心里就没有好感。一个出卖了自己祖宗都不会脸红的无赖,你会相信他能真正的忠于你?

    所以,尽管董福祥这个瓦亭关都统的职衔是大帅任武给的,洪兴不能更改,但洪兴有自己的主意。那就是一分散,二掺沙子。董福祥的五千嫡系,被洪兴古城调点儿,六盘关隘调点儿,制胜关再故弄去点儿,瓦亭里就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随后,他似乎又突然才发觉了瓦亭关原来是如此重要一样,以瓦亭军备不足为由,将自己的小舅子马尕娃的一队人马补充进了瓦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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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