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可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不知道是老天有意作祟,还是被红色将士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勇猛精神给打动了,天刚大亮,一场雨就不期而至。先是淅淅沥沥,接着是雷鸣电闪,豆大的雨珠子,瓢泼而下。
正午时分,谭绍光及红一军军部人员按计划抵达风林集。不久,各路将领也就接踵而至。这是继海阳一别后,东进部队高级将领们的第一次大聚会。
蓑衣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风雨,每一个进来的将领都是落汤鸡一般,在胡撸着那满脸的雨水的同时,却又一个个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惬意。
谭绍光满意地看着冒雨而来的将领们,拱起双手,向大家问候。怎么能不满意呢,大家出发自不同的地域,又各自承担着不同的行军和作战任务,然而,按照在海阳预定的部署,大家不仅如期到达了各自应该到达的位置,还没有耽误这个提前定下的“约会”。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有人提前用算盘打出来的一样,可以说是精确无误。
“真是不凑巧啊,今天委屈大家了,我可是比预定到达这里的时间稍晚了一点儿,所以,没有来得及给大家准备点儿犒劳的东西。呵呵,不过,姜汤水我可是给大家准备了,都多喝上一点儿,咱们边喝边说。”谭绍光呵呵地笑着,朝谭体元扬了扬手,“参谋长,你把整理出来的战役第一阶段的战果,向诸位大将军们做个通报吧,至于新发生的事情,就由他们各自再来补充。”
“好。”谭体元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儿挂着的大幅地图前,“截至上午九点,我军第一阶段的战役基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红一师全歼羊亭集沙俄第六团第三营,尤其需要提出的是,红一师一团打得坚决、果断,趁敌人混乱之际,一举攻占老虎山、佛顶山、仙姑頂。虽然歼灭的仅仅是沙俄第二团第一营一部,数量不多,但是,为我们取得了第二阶段战役的主动权。教导旅在全歼温泉汤沙俄守敌第一营的同时,在此地又再次全歼沙俄第六团团部及其所属第三营,表现及其突出。另外,在收复崮山战斗中,该旅也取得了击溃沙俄第四团团部及其所率第二营的战绩,战果斐然。红四师收复泊于、桥头,歼灭两地满清联防团七百余人。当然,红二师也是功不可没,不要小看了在后面打扫卫生的这种事情,可不容易哦。他们既是工作队,又是战斗队,这才能把那些猫啊狗的,连同苍蝇、臭虫一起鼓捣出来捏死,保障了前方部队的后面安全……”
“嗯,总体情况还是很不错的,所有部队的前进脚步,就像咱们兜子里的怀表一样,几乎走的都是一丝不差。”谭绍光看着坐下的谭体元点点头,又把目光瞅向红三师师长邱远才,“我说老邱啊,别愁眉苦脸的嘛,呵呵,要有耐心,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好饭不怕晚,等肉一到嘴边,你就该乐了。”
“我才不急,”邱远才挠着湿漉漉的头,大咧咧地一笑,“他娘的,该死的沙俄鬼只要来了,老子活剥了他们。”威海全线打响,到现在为止,唯一没有收获的就是他的红三师,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和他的师就进入了天福山,像是猫冬似的猫了起来,幸亏还有今天这个出来转转、活动活动的机会,要不,他非长毛不可。
“那就好。”谭绍光笑了笑,看看赖裕新,“副军长,你那面有什么新情况,也给大家说说吧?”
“呵呵,我那里现在可是热闹的很,”赖裕新开心地笑着,“南面这几个制高点一被占领,他们是真急了眼了。估计是大雨的原因,他们虽然兵没有出来,可是城里的炮打的是厉害的要命。不满各位说啊,长这么大,我还是头回遇到这么强烈的炮火。从天亮一直打到我来,而且炮火也是越来越密集、凶猛,山头上连个蚂蚁都站不住了。那阵势,绝对至少够个六七百们的大炮,看来,他们果然是把一些军舰上的大炮搬到岸上来了。”
“好啊,”谭绍光眼睛一亮,笑着举了举翘起的大拇指,“欢迎啊,最好是能搬上来更多点儿。”
“我的老天,再多点儿?哈哈,那我可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啊。”赖裕新装出一脸的苦相,“不过,我的一个团已经开始向城西运动,摆出了要和他争夺奈古山的架势,只要我今天黄昏前拿下奈古山,他就必须增加炮火向我反扑。至于他到底会再搬上来多少,那我可就做不了主了。我可是彻底尽了力了,唉,为了许宗扬那个家伙,殿下和你这个大军长,可真是把我们都豁出去了哦。”
谭体元呵呵一笑,“没办法,谁叫咱们比他们强呢,能者多劳不是?”
“对呀,就是这么一个理。我们的海军可是宝贝啊,能少损失点儿是点儿,等他们壮大了起来,将来咱们还要依靠他们哩。”谭绍光冲着谭体元点点头,突然扭脸看看陈廷香,“老陈呐,该你说说了,说说你那里的情况?”
陈廷香咳了一声,脸上多少有些尴尬,“由于崮山的沙俄没有被完全消灭,致使南岸最高峰摩天岭的沙俄兵力得到了加强,再加上沙俄的炮火猛烈,我们对地势还不太熟悉,所以……所以,我把对摩天岭的争夺暂时停了下来。来之前,刘明远带着各团的将领们按照老乡的指点,在认真研究整个南岸的地形,为下一步攻击做准备……”
“老陈啊,这可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啊?”谭绍光哼了一声,看了看在座的将领们,然后目光直直地盯着陈廷香,“当然,我说的不是摩天岭。我只说崮山。你的一个二团,再加上特务营,竟然只打了个击溃战,这是怎么回事?打摩天岭不下,你可以埋怨当初我组建红八军的时候,抽走了教导旅的所有团队,以至你这后来的三个团都是新兵,没有经验,需要适应。可崮山呢?特务营还是你的老主力吧?尽管被分到了各团不少的骨干,可你一个特务营,单单共盟会会员就有近三百人,依旧号称是我们全军的第一把钢刀。根据你们的战报,温泉汤一战他们打的就很不错,怎么到了崮山,他们却突然都成了一群小脚老太太了?特务营在崮山的表现,竟然连一个新组建的团队都不如,是什么狗屁的钢刀?要是这样下去,我很难想象,以后南岸的战斗,你们还怎么打?还打不打得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陈廷香的头罕见地低了下去,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谭绍光的话显然是深深刺激狠了他。
几个师长们的眼睛都转向了陈廷香。在他们看来,威海战役的第一个阶段,就数教导旅风光,斩获颇丰。尽管现在南岸的战斗暂时停止了下来,可陈廷香说的也很在理。事先了解到的情况,毕竟与实地还是有些差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认真了解了敌情后再做攻击,未尝不是最好。千里之外赶到这里,拼命,谁都准备好了,可战争不是单单拼命的问题,我们要的是结果。当然,他们都不知道崮山为什么天朝红军近五个营的力量对付不到两个营的沙俄,反而打成了击溃战的内在原因?但他们能想象出,崮山的敌人已经不是前面那些处于混沌中的敌人了,他们已经有了警觉,有了一定的准备。教导旅二团、特务营都是长途跋涉而去,一时的战术动作迟缓,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唉,谁叫谭绍光军长是教导旅的老旅长呢,自然对教导旅的要求更高。要求的高也没错,不过,这对陈廷香来说,是不是有些太苛求了?尤其是这个一向趾高气扬的陈廷香,在这种环境下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顿数落,那还不跳起来啊?
赖裕新偷偷捅了捅身边儿的谭绍光。谭绍光似乎没有感觉,而是看着一声不吭的陈廷香,继续问到,“我要你一句话,是不是应该用红二师替你们下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阁下,奈古山失守了!
陈廷香的头抬了起来,喉结上下窜动着。一会儿,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嘿嘿笑了起来。其实,他太明白谭绍光心里是想知道什么了。显然,作为旅长,特务营在崮山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太差强人意了?陈廷香不可能不知道。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而这也正是谭军长实际上想知道的问题。
可陈廷香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护犊子,在这点上,他完全继承了他的领袖安王殿下的衣钵。特务营是他的老部属,像是从小一手带大的一个孩子,尽管他还年轻,也没有成家的经验,但是,人的本性决定了这点。总之,就像在听到刘明远的汇报之后他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他不愿意提,也不想再提,不管对谁。
对于谭绍光这通指责,来之前,他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感到难为情,因为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的指责。当然,前两年追随安王殿下东征上海的时候除外。不过,先别说自己本来就有了把柄在人家得手里,偏偏坐在他面前的却又是谭绍光,同样是他惹不起的一个人物,他的老旅长。
“军长啊,这崮山的事情咱就别提了吧?”说着,陈廷香瞟了瞟那几个打算“看他热闹的家伙们”,挠了挠头,腰板儿也直了起来,“如果对面打的是满清,换换二师也无妨啊。可惜,这帮子沙俄,离开咱教导旅来打,只怕他不舒服哦。”
他看着谭绍光,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咱们还是说说南岸的战斗吧。俗话说的话,磨刀不误砍柴工,你给我的任务可是二十日午夜之前拿下鹿角嘴、龙庙嘴两个炮台,到时候我给你拿下来就是了,何必这么拿着小鞭子,紧着跟着咱的屁股后面抽呢?”
谭绍光哼了一声,依旧是不依不饶,“你还能打?”
“哎呀,我的军长啊,什么叫还能打?即使少了一个营,我的教导旅就残废了?你也太小看我的教导旅了吧?”陈廷香嘴一撇,“更何况,我的特务营还是特务营,到时间偶拿不下这两个炮台,我提头来见。”
谭绍光没再搭理陈廷香。在心里,他和陈廷香有个共同点,同样对教导旅给予了无限的厚望。
按照当初最早的整军令,是以教导旅为基础组建红八军的,也就是说,天朝第一支红军部队,在轰轰烈烈了两年多之后,从此旗号将不会在单独存在。为了保住这支英雄的部队,包括陈玉成、谭绍光、李侍贤等人在内的大批红军将领上书最高革命指挥委员会,教导旅最终得以保存。谭绍光不会不注重这支部队,军人,对自己的老部队都有一种特殊的情结。
更何况,谭绍光是临东征前才接手的红一军,北方行营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为了什么,其实是不言而喻。东征威海,参战部队除去红一军,还有一个教导旅,这是山东天朝红军唯有的两支骑兵部队。自然,能够指挥这次战役的主帅,除了既要有能指挥得动红一军的力量外,还要能制约得住教导旅,而这个人选,在陈玉成之后,也唯有谭绍光更适合。
可想而知,来到威海,教导旅的每一个闪光之处,其实都是谭绍光所期望的。同样,教导旅一旦有个任何闪失,这就都不单单是教导旅本身的问题,也是直接牵扯着谭绍光个人的颜面问题。正所谓,爱之愈深则责之余烈。
谭绍光看看在座的众将领,笑了笑,“战役的第二阶段,任务比前一阶段更严峻,也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看看赖裕新,“为了调动更多的沙俄舰炮上岸,你那里还要承担更重的压力啊。我考虑,今天的午夜之前,教导旅除以少量部队保持与沙俄的接触之外,暂时停止大规模的进攻。教导旅只做出截断南岸沙俄沙俄军队回援威海卫城的态势,给他们以错觉。另外,红二师调配给你们指挥,具体的安排,由参谋长来详细说明。我只再说一句话,二十日午夜之前,不管是南岸还是北岸的炮台,必须一个不剩地给我消灭掉。”
十九日整整一个白天,已经稳居老虎山、佛顶山、仙姑頂等威海卫南线制高点的红一师,在威海卫西部屏障奈古山,又开始了与沙俄展开“激战”。军号激扬,一遍遍地吹响,红一师三团的将士们冒着大雨,一次次对盘踞在奈古山上的沙俄守军发起“猛攻”。
无情的雨点,夹杂着双方凄厉的炮弹,在奈古山上下,反复地耕犁。
天色渐渐黑暗了下来,奈古山方向也突然寂静了下来。不过,那也只是一段不长的时间,很快,由威海卫城内发射出来的的炮火,又把奈古山变成了一片的火海,映红了半边天。
“我们是当天一早增援到山上来布防的,上来之后,营里、中队里的大人们都说,敌军正在南面与我军激战,我们的布防只是预备性的,估计敌军即使是能够突破我军南面的防御,那也是一天以后的事情。”沙俄威海驻防军第一团第二营的士兵,在回想起奈古山这场战斗的时候,眼睛里依旧流露着迷惘,“哪曾想到,中午饭还没吃上,他们就到了。从接近中午,一直打到夜幕降临。天好像是漏了,雨水打得人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可他们就是不停地吹号、就是不停地向上冲。炮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炮弹落地,溅起来的都不知道是血水还是雨水。泥水里趴的时间长了,整个人的身体也都被泡的浮肿了起来,手脚也不好使。到了最后,我感觉前肚皮几乎已经贴到后脊梁上了,饿得心发慌,眼睛发晕,看着旁边儿的死尸,我都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可我就不明白,山腰里的他们怎么难道是石头做的?”
“那打得是什么仗啊?我们炮队一共拖上山来的大炮有六门,战斗没开始多久,就被他们的炮火给打翻了四门。如果不是城内及时开始进行炮火支援,真难想象奈古山能守多久?”这是第二营炮队的一个士兵,对当时的回忆,“一直打到黄昏,我也早变成了步兵,只能趴在泥水里苦熬。两顿饭没吃上了,饿,加上冷,你可以看见每个还活着的人都是脸色青紫,身上也都在情不自禁地发抖。可下面红军的士兵就好象是永远也打不死的人,还是不停地上来、下去,下去、再上来。天色暗了,雨虽然不是那么大了,还是稀稀拉拉下个没完,一直停留在山腰间的红军似乎也是不想再打了,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他们有些已经开始掉头下山。‘乌拉’,有几个伙计在欢呼。是啊,没有人心里不激动的,至少一会儿就能吃上口饭了,哪怕是喝上一口热水呢,那也是件很值得兴奋的事情。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山的另外一侧,却摸上来了他们的人……”
奈古山上的沙俄们仅仅两顿饭没吃上,就闹着饿得不行,可是,他们当面的红一师将士们,从昨天晚上出发到现在,每个人身上携带的全部伙食,就是块儿比巴掌还小些的玉米饼子。正是这些无畏的将士们,在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按照赖裕新布置的折磨战术,红三团折磨了山上的沙俄守军多半天儿,折磨得威海卫城内发射出来的炮弹,不比天上的雨水更逊色多少。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山腰间的红三团开始佯装后撤。而在这时,师特务营却早已由北面山坡悄悄地摸了上来。等到冲锋号吹响,一排排犹如飞蝗般的手榴弹已经飞进山头沙俄的阵地,眨眼间,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就开始了……
“阁下,奈古山失守了!”威海卫城内,沙俄第一团团长,踉踉跄跄地冲进警备司令部达萨莫夫的指挥室。
“什么?”达萨莫夫浑身一抖,不相信地一把揪住第一团团长的脖领子,大声叫到,“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近十艘海军舰船上的大炮都搬进了威海卫,强大的炮火已经止住了南线红军的前进步伐,一个小小的奈古山,四个中队的防御力量,再配上数百们火炮,难道连半天竟然都守不住?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南岸摩天岭的争夺战进入前奏
“这不可能!”达萨莫夫狠狠丢开第一团团长柳南斯基上校,扑到桌子上的地图面前,手颤抖着在地图上戳点了几下,突然一把将地图胡撸到地上。他猛地抽出腰里的短枪,扭头盯了眼柳南斯基上校,挥舞了两下,然后扑到门口,望着漆黑的天空,嘴里发着梦呓般的呻吟,“怎么可能……”
“司令官阁下,反击吧,奈古山丢不得?”柳南斯基上校望着几乎疯了一般的司令大人,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
“反击?”达萨莫夫似乎清醒了一点儿,猛地转回头,手里的短枪指点着柳南斯基,歇斯底里地大叫着,“那么好的天时,那么好的地势,守尚且都守不住,现在黑灯瞎火的,你指望这个时候你的那些该死的猪们能反击上去?”
柳南斯基双手举在胸前,随着司令官摇晃的枪口,慌乱地躲闪着自己的脑袋,唯恐司令官大人一个不留心,自己的头就会被同样没有理智的子弹打穿,“那……那……”
“用大炮轰,把奈古山给我炸平!”达萨莫夫枪口朝着西面使劲一挥,盯着柳南斯基的眼睛在冒火,“你的团做好一切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明天上午务必收复它!”
“遵命,阁下。”柳南斯基上校答应一声,获释般的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大雨中,刘公岛上的巴鲁什卡刚刚把陆战团的一个营转运到鹿角嘴炮台,威海卫卫城周围的紧张形势,又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思忖了一下整个威海的军事部署。
在海上,五十海里之内,尽管没有任何敌方舰队出没的迹象,而陆地上,太平红军的攻势却是势不可挡。现在,他早没有了刚来中国的那种乐观,如果以他手下现在这些缺少训练、没有实战经验的乌合之众,去与打仗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太平红军对阵,他感觉到了凶多吉少。
巴鲁什卡甚至想到了跑。他不明白,即便是和谈成功,即便是太平天国政府同意保留威海这块地方给俄国,可是,按照眼下的形势发展,周围倘若都是太平天国的势力范围,占据了这块孤单单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趁着现在海上平静,及时把威海主力撤至天津或者旅顺口,保存实力,不比在这里硬扛好?
黄昏,巴鲁什卡收到了天津转来的派遣军总部的电报,电报中,为了嘉奖他和达萨莫夫在威海的突出贡献,总部首先授予他和达萨莫夫少将军衔。之后,又明确告诉他,他当面的太平红军仅有红十军一个军,二万余人。最后,总部声称,二十日,沙皇俄国和谈代表就会抵达济南,并就威海两军的冲突提出强烈抗议。因此,希望他和他的部下们,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发扬沙皇军人的崇高精神及悠久传统,务必给太平红军以迎头猛击,打出沙皇军人的威风,为了以后和谈的顺利进行,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
巴鲁什卡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明白,威海之战,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已经不是单单争夺一个地方的问题,而是代表了双方军队的最高荣誉,同时又是未来和谈会议上的重要筹码。谁都不能输,也都输不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有硬扛下去。
打仗这种事情,就怕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巴鲁什卡没有了退路之际,拼死一战的决心陡然而起。在接到达萨莫夫关于奈古山失守的紧急通报后,他几乎不加任何思考,立即开始转运刘公岛上陆战团的另外两个营上岸,增援威海卫,同时抽调海军各舰船的水兵,拼凑了一个营,加强威海卫城北炮台的陆路防御力量。这个时候,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构筑海岸炮台的时候,却没有顾得上建立炮台的陆路防御系统。
当然,他也没忘记荣成成山头至文登靖海卫的三个团,他派船火速通知荣成驻军,指令各部立即出兵救援威海卫,从太平红军背后动手,夹击太平军。
其实,巴鲁什卡之所以还敢咬着牙硬打,直到最后也没有感觉到“万不得已”的来临,那就是谭绍光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总会及时给他一些的错觉,或者说是一点儿的幻想。
威海卫至南岸的通道被彻底切断,城西奈古山又发生激烈争夺,而这个时候,谭绍光将错就错,命令陈廷香延迟进攻的时间,南岸为此一直没有大打起来,这也就叫巴鲁什卡确信了他的总部给他的可靠情报,天朝红军的确兵力不足,不足以在南北两线同时发动大规模的攻势。
尽管战局发展的非常顺利,可红一军的军部里,谭绍光、谭体元等人并不轻松。面对威海卫周围的沙俄各部,他们既要打,还不能打得太狠,在红海军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之前,打狠了,他们怕沙俄的海上力量就此一掉屁股逃之夭夭。打得不狠,一到陆海合围开始,又唯恐出现失手。可以说,每时每刻,谭绍光等人的神经都是绷得紧紧,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正如后来谭绍光自己说的那样:……这一仗,是我平生感到最累的一仗,像是放风筝,就怕线一下断了。唉,毕竟我的手伸不到海里去,否则……
威海卫西面的奈古山战斗结束了,南岸摩天岭的争夺战又开始进入前奏。
摩天岭炮台并不是海岸炮台,就和它西北面拱卫龙庙嘴炮台的莲子顶防御阵地一样,都是在前一阶段沙俄的备战中,临时修筑起来的陆路防御阵地。
摩天岭炮台,位于摩天岭顶巅平坦处,周围用土堆来一道圆形的围墙,每隔十数步设有一个垛口,以备步兵、炮手瞄准射击之用。围墙的正北面留有一个出口。在摩天岭炮台的四周,还环绕着一道沟,沟外堆积着鹿砦。炮台内,除去十几门大炮外,守军也由刚开始的一个营,加强到了一个半营,当然,这半个营也就是从崮山逃到这里来的那些沙俄。
当初那位李鸿章在瞻仰过新修建的威海卫军港、炮台之后,曾在洋大人面前极力夸赞,“威海卫海军基地,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并当时抒怀,“意匠经营世无敌,人工巧极堪夺天。”可惜,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洋主子,都没有人想到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或者说是重大的缺陷,就是他们内陆南北炮台的后路都是空虚异常,一点儿的保障都没有。
正如眼前的这个摩天岭,摩天岭的重要之处,恰恰就是因为它是威海南岸炮台群的后路制高点。一旦占领了这个制高点,就可以直接控制整个南岸的各个炮台,那么,沙俄在南岸炮台的整个防御体系也就趋于瓦解。
利用白天的时间,陈廷香、刘明远及其各团营将领,在当地百姓的引导下,认真、仔细核对了各个主要攻击点。同时,他们不仅又派出一股股的小型侦察队,熟悉沿途的路径,还动员了一批随队向导。
夜幕降临,经过休整,一个个精神焕发的教导旅一团将士,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进入摩天岭正面的前进阵地。
不久,山摇地动的炮火隆隆而起。
山脚下,教导旅集中全旅的几十门迫击炮,开始对摩天岭主峰进行轰击。与此同时,沙俄摩天岭阵地的炮火开始猛烈还击,而摩天岭后面的杨峰岭沙俄阵地也开始对摩天岭进行炮火支援。
“那个枪炮打得啊,简直就分不出个数来,火光冲天,比从前过节放鞭炮还要厉害得多,即使是俺们站在南山上看热闹的人,也都能感到脚底下在晃悠,心发慌。”当年有不少登山观战的百姓们,对那一夜都是记忆犹新,“看不清楚咱们的人到底都在怎么向山上攻,只听得咱们的号子声即使是在那么厉害的枪炮声中,也是响亮的很。”
“谁都明白,咱们的号角声只要不停,那些该死的沙俄鬼就一定还守在山上,而咱们的人就得还要攻。可是,那半夜,号角声响响停停、停停响响,就是不断,看得大家那个叫急啊,这么下去,咱们得死掉多少的人啊!”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教导旅就能叫驻地周围的百姓们,一致口口声声地把他们喊作“咱们的人”,在这背后,将士们都付出了自己的什么,谁都可想而知。
“去打摩天岭沙俄的弟兄们,白天就住在我们村子周围。人多,房子少,好多的弟兄们就一直那么在雨水里淋着,可他们却没忘记帮着屋顶漏了的人家整理房屋。那个场景,看的叫人心酸。”后来的崮山农会会长这样说,“仗打起来了,俺娘腿不好,却怎么也在屋子里呆不住了,非闹着叫俺背上她去外面看看。可出去看了没多一会儿,她就又要回去,不敢看了。在屋里,俺娘一会儿一问,那号已经不吹了吧?停了吧?问这话的时候,俺娘一直在抹着眼睛。俺知道,俺娘是心疼从俺家出去的那几个红军娃娃呢,他们都年纪不大,有个白净净的娃娃才十八,可会说话呢。他给俺娘讲那个美好的大同世界,讲南面已经分了田地的穷家人有多么的幸福和快乐。就是在那天,俺知道了什么叫太平天国,什么是共盟会。俺娘看着那娃娃打心眼儿里喜欢,死活认了人家一个干儿子。唉,可惜啊,打了那仗以后,他就再也回不来了,什么也没留下来,只知道他姓纪。俺娘一直念叨他,去年她过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把家里一直留着的一个小木凳放在她的棺木里,那是他当天坐过的,以后俺娘再也不叫别人坐,没事的时候就抱在怀里,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章 高高的摩天岭,变成了……
摩天岭打得轰轰烈烈,观战的百姓们焦急、担忧,主峰上的沙俄们却是打得兴高采烈。
不仅如此,由于海上平安无事,就是威海港内第三舰队的战舰也按耐不住寂寞,在“伏尔加河大妈号”的带领下,几艘战舰驶抵南岸岸边,用炮火为坚守摩天岭的守军助战。
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完全地压住了半山腰里那些太平红军的气势,虽然尖利的号角声还在一阵阵的响起,可是,沙俄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那号角声一次比一次微弱,甚至对手们的大炮也停止了开始的吼叫。
从后来的崮山农会会长家所在的那个村子,走出去的是教导旅特务营的将士们。当一团对摩天岭沙俄守军进行正面佯攻的时候,特务营借着夜幕的掩护,已经开始悄悄进入了摩天岭东侧的前进阵地。
摩天岭正面的山脚下,陈廷香看看手里紧攥着的怀表,冲着刘明远甩了甩头,“开始!”
“开炮!”随着刘明远的一声怒吼,已经沉闷多时的教导旅炮火再次汹涌而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风林集方向也同时响起了低沉、密集的大炮的怒吼。风林集红一军炮兵团投入了战斗,他们把所有重炮的炮口,都指向了南岸岸边的沙俄战舰。几排炮火之后,一艘沙俄战舰燃起冲天的大火,开始倾覆。
正对着摩天岭的南坡打得热火朝天的沙俄舰群,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立时炸了窝,纷纷掉转船头向后逃窜。忙乱的规避中,“伏尔加河大妈号”竟然一头撞上了一艘自己的军舰……
摩天岭上,红一团的冲锋号又一次惊天动地的吹响,真正的冲锋开始了。
东面山坡的树丛中,特务营营长钟启明轻轻一拍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的爆破队长纪明的肩膀,“兄弟,开始!”
纪明嗖地从草丛中窜了出去,身后跟着十几条黑影儿。
在一阵阵的爆炸声中,鹿砦被掀开。火光和烟雾之中,爆破队滚进护壕,在没膝深的积水里,一个个带有支架的炸药包被迅速安放在护壕的两侧。在又一片的爆炸声中,护壕里的积水被覆盖,陡峭的沟壁被炸塌,变成宽大的斜坡。
“我们的对面,沙俄预先设置鹿砦和护壕,而护壕后面七八丈远的沙俄这段垛墙,是建在三尺多高的山岩上面,再加上垛墙的高度,将近一丈,这给我们的冲锋带来许多的麻烦。为此,我们准备了一个十五人的爆破队。我们刚上去的时候很隐蔽,沙俄们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一排排来自杨峰岭的沙俄炮弹带着刺耳的怪叫,掠过我们的头顶,落到南坡一团的地域内。不过,等到我们的进攻一开始,情况就变了。杨峰岭的沙俄发现了我们的意图,炮火紧跟着转向了我们,就集中打护壕前后的这片区域……”
正像钟启明日记中记载的那样,摩天岭东坡的突变,很快招来了杨峰岭的沙俄炮火,雨点般的炮弹在护壕的前后落下、炸开。
山腰间,十几具掷弹筒,开始发出吼叫,把一枚枚愤怒的炮弹送进沙俄的炮台。树木后、草丛间,红军士兵的枪口在闪烁,一排排的枪弹射向对面的垛口。
“上!”随着纪明的一声大吼,爆破队顶着密集的炮火,再度滚进护壕,在一排手榴弹飞出去之后,一个爆破队员夹起炸药包跳出护壕,冲向沙俄炮台的垛墙。
临近垛墙,爆破队员身体突然一晃,扑倒在地。
“我来!”不容任何人作出反应,纪明大叫一声,随即腾身冲出护壕,几个翻滚,扑到受伤的爆破队员身边儿。
轰轰轰……垛墙外,沙俄的炮火在疯狂地宣泄。
啪啪啪……垛墙上,乱枪在响,已经感到末日即将来临的沙俄,在做着最后的垂死的挣扎。
纪明刚刚抓起前面那个受伤的弟兄落在地上的炸药包,就一头倒了下去。
“队长也中枪了,我正想冲出去,却被身边儿的一个弟兄一把抓住。我看见队长又动了起来。”当年的爆破队员永远忘不了发生在摩天岭主峰上的那最后一幕,“队长爬到了垛墙下,突然一挺身站了起来。那个时候,雨已经停了,可一点儿的月色都没有,我看不清队长的脸,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伤在了哪里?我只看见队长摇摇晃晃的身体向后重重地一靠,然后把手抬起来,先是一指离他只有不远的李霖,接着双手扶着垛墙,头一昂,高喊了一声。队长的身后,导火索嗞嗞的冒着火花,我们一下都明白了,队长不会回来了,他把炸药包紧紧地倚在了他身后的沙俄垛墙上。‘为了天朝,前进!’这是队长唯一留下的东西。”
“队长的那句喊声不大,尤其是在枪炮的轰鸣声中,显得更是微弱,除去护壕里的我们这几个人,估计没有人再能听到队长的那声喊叫。可我们都知道,队长那已经是用尽了全力。那声喊,多少年过去了,还一直在我的耳边儿回荡。队长比我还小两岁,那年刚满十八,是在红军大学学习过的学兵。好漂亮的一个小伙子,要是现在还活着的话……真是太可惜了!”另一个爆破队员在提到当年的摩天岭的时候,仍然是唏嘘不已,“从护壕到沙俄的垛墙,只有二十几步远,又是一个小斜坡,队长平时的任何战术动作都非常好,不管伤了哪里,他当时只要就地向下一滚,就完全可以脱离危险。他其实都是为了前面受伤的那个兄弟李霖,李霖当时受了重伤,是胸部中弹。虽然又被剧烈的爆炸震了一下,后来还是奇迹般地被救了过来。唉,我们都后悔啊,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早点儿上去一个,去把李霖抢下来呢,要是那样的话……”
正像当年的爆破队员说的那样,随着纪明“为了天朝,前进!”的那不大的声音,引来的是山崩地裂的爆炸,勇士的一腔热血将坚实的沙俄垛墙化作了纷飞的泥土。然后,摩天岭上响起的都是比山呼海啸般更强烈、更震撼、更荡气回肠、更波澜壮阔的巨大共鸣,“为了天朝,前进!”。
在英勇的天朝红军前赴后继的猛烈打击下,高高的摩天岭,变成了红军将士踏在脚下的平地。摩天岭上,天朝红军复仇的炮口指向莲子顶,指向杨峰岭。
携摩天岭胜利之威,教导旅左翼一、二两团在刘明远的带领下,居高临下、势不可当,迅速攻占西北的莲子顶沙俄防御阵地,继而夺取龙庙嘴、鹿角嘴炮台。
右翼,陈廷香亲自率领三团、特务营及旅各直属分队,首先扑向杨峰岭。号称是沙俄精锐的陆战团二营,被摩天岭上天朝红军的无比气势给震慑了。当天朝红军呼啸着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也仅仅招架了几下,就开始了溃散。
布希金尼中校怎么也没有料想到,太平红军居然会连夜攻打他守卫的南岸炮台群,而且,摩天岭本来好好地已经坚持了半夜,却突然间就丢失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杨峰岭上的陆战团竟然比他在摩天岭的部队还不如,连个最后给他选择是朝哪跑的时间都没留下来,就把打了将近一夜,却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疲倦的太平红军也引到了百尺崖的所城外。
其实,根本就不是杨峰岭的陆战团给不给布希金尼时间去想些什么的问题,在陈廷香带着三团及旅直各分队扑向杨峰岭之际,特务营早就利用沙俄海岸炮台无法调转炮口给红军制造麻烦的有利条件,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崎岖的小径,直插百尺崖。
“真没想到,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骑惯了马的人。如果要是搁在白天,估计俺们这些走惯了山路的人,也得输给他们。跟他们一起跑路,不用他们催促,你也得飞一样的走,慢上一点,心里都会感到丢人。咱是空手,他们可是都扛着家伙呢。”当时给红军带过路的向导们都有这样的体会。尤其是带着特务营赶奔百尺崖的几个向导,每个人事后都说那天的凌晨好累,与其说是走的,不如说是跑的嗓子眼儿冒火,一阵一阵的向外翻着腥气,就差要吐血了。
天朝红军的无敌、无畏,不仅仅是体现在战场上的冲杀中。这些在马背上能随意玩出各式各样令人瞠目结舌的花样的彪悍骑兵,在离开了各自心爱的坐骑之后,在漆黑的山林间,崎岖泥泞的小径上,一样可以是步履矫健,快捷如飞。
布希金尼其实应该想到,在崮山,他侥幸躲过了一劫,可这次,他是再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特务营抢占了与所城咫尺相望的北面高地,迎头拦住了由杨峰岭蜂拥而来的数百溃兵,同时堵住了所城的北门。不仅如此,没有多少时间,所城的南门外也出现了特务营的将士。
这一下,布希金尼只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陆战团官兵,在太平红军的前后围追堵截下彻底覆灭。
枪声、爆炸声停止了,除了远处那隆隆地还在依旧响个不停的炮声外,被天朝红军困死的百尺崖所城内外一下都变得安静起来。
不久,所城内响起一声枪响,布希金尼在城内官兵的逼迫下,自杀身亡。城头,那面肮脏的白蓝红三色旗颓然落下,一面白旗在拼命地摇动着……
第二百五十一章 您的情报并不准确啊
战局发展的太快,又太顺利了,以至于到了现在连天京城内的杨秀清、石达开等人都感觉当初制定的在黄河沿岸暂时停下脚步,以和谈与北面的满清们周旋是不是有些太保守了。
在天京的最高革命指挥员会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发生在河南与山东战场上的都将是一场场的恶战,谁知道在林海丰的那只无形的巨手挥舞下,竟然是眨眼之间这一切就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正所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杨秀清、石达开等人的的确确在林海丰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也更加体会了人民战争的厉害之处。
当然,也正是从心里感觉到了人民的威力,杨秀清等人也就萌生了由此打过黄河去,一举捣平北京城,传檄而定天下的念头。这种乐观的想法,不仅仅是出现在天京,在前线的红军各部中更为强烈。
济南城里,林海丰似乎还没有那么乐观。他在忙着制定处理西北战局的各项政策,忙着调配人员充实山东、河南两地的地方政府,以便迅速在各地推行减租减息政策,忙着几次三番地向最高革命指挥员会的成员们强调,既定方针是必须要执行的。同时,按照他的指令,北方行营后勤部的专门人员赶赴天京及南方各军用被服厂,督办年初就已经下达的五十万套红军北方冬季服装的生产情况。
最后,他要安排带领饱受黄河改道之苦的豫东、鲁西南等地的灾民进行生产自救。于是,一个令刚刚转入休整的红军各部困惑,更叫黄河对岸的满清与沙俄军队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在西起开封、东至广饶绵延千余里的漫长黄河线上,竟然到处都是拿起工具,与当地的百姓们一起,筑堤围堰的红军人马。尤其是在去年黄河改道的重灾区,河南兰阳铜瓦厢至东平河段,就有近十万的天朝红军将士,陆续开赴治黄工程前线。
对于林海丰的这个决定,不要说对面的敌人们看不懂,一开始在自己的内部,也是议论纷纷,不少的人都是不以为然,甚至是还有些担心。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临时堤坝的构筑帮助黄河沿岸的百姓们,顺利地度过了之后的黄河汛期,那些尽管表面上当时也表示理解,内心里却未必就真正服气了官员们,终于明白了最初林海丰的这个决定,该是多么的伟大。
林海丰其实是在用行动告诉天下的人们,红色的太平天朝与满清的伪王朝不一样,不一样在什么地方?这实实在在、关乎到百姓生死存亡的利益面前的行为,就是最大的区别。满清政府及其狗官们为了一己之私,即使是在黄河水患遍及豫东及山东各地的危机时刻,依然不为所动,只会漠视灾区人民“居无一椽之覆,食无一宿之储”或“毙于饥犹毙于水”的苦难,恶毒咒骂这块儿“乡民宁肯附之于匪,甘心堕落的糜烂之地”。而天朝不同,就像林海丰在给参加治黄工程的部队做动员时说的那样,人民的利益,就是我们天朝政府、天朝红军的最高利益。
这场为时两个月的治黄运动,不仅没有像一些人担心的那样,因此拖垮了军队,更没有给对面的敌人们以任何可乘之机,反而使得河南、山东这两个天朝新区的人民,与天朝红军更加水ru交融。当在此之后,在天朝红军将士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间就飞跃黄河天堑,长驱数千里却从来再没有因为缺少后勤补给而头疼、窝火的时候,人们看到的是什么?他们看到的是随在红军将士身后的那几万、几十万河南、山东籍淳朴百姓们的身影儿。当然,还有几万、十几万的他们的优秀儿女投身于这个红色的军队,去为更多的人能像他们自己的家中一样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流血、牺牲。人民是善良的,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的心里有个天平,这个天平向谁倾斜,谁就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巨大能量。这个能量,也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和得到的。
五月二十日的上午,坐落于济南城西门内大街中心的原满清山东巡抚衙门大堂,现在的太平天国山东省政府会议室里,陈玉成在欢迎来自河对岸的瑞麟一行人。
第二次能与对手面对面坐在一起的瑞麟,前后两次相比较,心情有多么的复杂暂且不说,这次,至少他是又捧上了一个烫手的山药。
南北和谈,对于紫禁城内的满清朝廷来讲,就犹如是一次包办的婚姻,在众多掌握实权的人员尚不知就里的时候,却被沙俄们操办了起来。也许是沙俄事先没有料到天京的太平天国政府会这么痛快地接受和谈的建议,也许是沙俄们高估了自己对紫禁城中权贵们的控制能力,总之,当和谈日期日益迫近的时候,他们却组织不起来一个真正的谈判代表团。因为,紫禁城里终于得知内情的小太后慈禧,翻了脸了。
“平日里,谁都知道这位主子厉害,可是谁也没见过她疯成了那么个样子。”一个当时的宫内太监这样说,“普提雅廷总顾问那天刚刚进了太后的房里没多久,和以往相反,很快就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瓷器、玉器的破碎声,还有太后尖利的哭嚎和叫骂声,那声音,听得叫外面伺候的所有人不寒而栗,头发都能立起来。真的,我都想不明白,她几乎都不重复的骂人话是从哪里学来的。果然,没有多久,我们这些人的灾祸就来了。她就开始传唤人,进去一个,很快发出的就是一阵惨嚎。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她能够看着顺眼的呢。我那个时候小,和李莲英一般大,才十二,传到我的时候,一进殿里,看到披头散发,眼睛血红,嘴角儿满是白沫子,还在不停破口大骂的她,一下就被吓的裤子尽湿,背过气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两条腿都被打断了。那天我还算是命大的,一天啊,一天要被打死多少人?唉,我不能说她是泼妇,因为泼妇远远比她可差远了……直到今天,十几年过去了,一想起当时她的那个样子,梦里也会被惊醒。”
这一下,普提雅廷、穆拉维约夫,还有驻华公使伊格纳季耶夫等人急了眼了。他们倒不是因为怕在太平天国政府面前丢了信誉,信誉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事情,丢不丢无所谓。问题是他们害怕丢掉了已经到手的既得利益。河南、山东大清的军队一败涂地不说,败得还是飞快,连点儿给他们应变的时间都不留。
就在他们感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威海又打得热火朝天了起来。普提雅廷等人一咬牙,在紧锣密鼓地开始说服已经近乎归隐了的议政王奕忻同时,以俄清联军总部的名义,派出代表团赶赴济南。
李鸿章不来,口口声声不屑于那些乱匪同坐,其实瑞麟清楚,李鸿章是怕死,害怕济南会变成他的坟墓。不知怎么的,作为满清的大员,作为同样一个被太平红军痛恨的咬牙切齿的忠义救国军中的主要将领,瑞麟有时候都有一种感觉。早晚李鸿章会死的比他更惨。他不赞成太平军的作乱,不过,他相信太平军的信誉,毕竟当初在巢湖被迫投降之后,人家是兑现了前言,痛快地把他放回了北京。
“虽然我们曾经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手,不过,既然大家能够坐在一起,就算是有缘分。公事上最后的结果如何姑且不说,我祝大家能在济南生活的愉快。一路上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是最热衷于和平的人,只有和平,百姓们才会有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
陈玉成的简短发言刚刚完,济南战役开始前仓皇缩回北岸,此时又出现在满清代表团中的哈巴克耶夫迫不急待地就站立起来,“陈总指挥阁下,据可靠消息,贵军的第十军正在攻打我方威海驻军,这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行为,它严重伤害了我们爱好和平的沙皇帝国的感情。请您务必制止您的部下的这种毫无理智的行为。”
陈玉成奇怪地看看瑞麟,又看看这个哈巴克耶夫,呵呵地一笑,“您的情报并不准确啊,我的红十军正在向登州推进,怎么会去威海呢?当然,也许有别的军队去了那里,很正常嘛,脚长在我们自己的腿上,又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想去哪里还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的事情?再说了,和谈还没有开始,瑞麟将军今天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来协商未来谈判的具体事宜的。等到正式停战谈判的时候,我们自然就会停下来。这个世界上,能够说了就能兑现的,恐怕也只有我们天朝一家。”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时间,关键是时间
听着陈玉成的话,瑞麟瞟了那个哈巴克耶夫一眼。他觉得哈巴克耶夫这种人简直就有些无聊,又有些自讨无趣。你俄国人怎么了?来之前不就都准备着要划河而峙吗?这不是你们给设计的最佳方案吗?看着黄河以南各地的大清军队一个个被消灭,你们坐视不管,哦,现在打到你们自己的头上了,呵呵,这回你们可想起疼来了?姥姥,早晚了。既然是划河而峙,黄河以南自然就都是人家的天下,你赖在那里不走,不打你?不打你才怪。
在眼下的满清众官员的眼睛里,别人也许还不太了解俄国人是什么样,真把俄国人当成支柱了。不过,他瑞麟可知道俄国人是怎么回事。欺负大清那些人俄国人一个顶俩还多,可是真要遇上了硬茬儿,比他姥姥的谁都蔫儿。当初在巢湖被困,那些开始的时候叫闹着投降最欢的,还不都是你们俄国的什么狗屁顾问?想到这里,瑞麟又不禁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说实在的,直到今天,瑞麟都不相信,真要是打起来黄河能够守住。尤其是黄河的东段,也就是俄国人负责把守的地段,他不止一次地留心观察过,在他看来,除去俄国人手里拥有更多的枪炮,要论起实际的战斗力来,只怕连李鸿章那里的一半都不如。因为,至少李鸿章和他的手下们,到时候还敢玩命儿。
唉,要想保住黄河以北的大清,只怕除了这次谈判,也再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要但从这点考虑,瑞麟倒还是真有些要感谢俄国人了。当然,这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紫禁城里的那个太后,对和谈是有多么的愤怒。不过,即使知道了,他也会对那位似乎有些不知好歹的太后不以为然。商女不知亡国恨啊,也不知道战场是多么的残酷,打不过人家,再不谈谈,那你还想干什么?
济南城内的南北主干道南门大街南段,距离省政府百多米外,路的西面依次是天朝红军济南警备司令部和红三方面军总指挥部,就在它们后面的巷子里,则是太平天国最高革命指挥委员会北方行营的驻地。
“……红二十一军林绍璋部已正式划归红一方面军节制,按照二方面军的部署,在开封、郑州集中扩编为红三十一、三十二两军的张乐行、龚德树所属鲁豫皖游击纵队,还有红四军,将抽调八个师陆续开赴治黄工地。”林海丰的客厅里,左宗棠在详细讲述着刚刚汇总起来的情况,“在灵宝至孟津一线,红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三个军,一面帮助当地百姓恢复生产,一面开始修补、征集各种船只,训练水手。在一方面军区域,西线除红五军外、红九、二十七两军主力都开赴了治河工地。东线,红二十八军进至邹平,红八军抵广饶、博兴,根据李侍贤的报告,那里的民间船只损坏情况较河南要稍好些。陈玉成提议,在威海战役结束后,红一军及教导旅似应立即调至广饶一线再行休整为宜,以便适应那里的情况……”
听完左宗棠的讲述,林海丰点点头,“陈玉成的建议不错,把红一军和教导旅直接拉到广饶、博兴去,可以起到两个效果,一是继续威胁沙俄,叫他们老老实实按住满清那些人的头,来济南认真地、好好地谈判。二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以后一方面军主力的渡河作战提供方便。”
说完,他想了一想,“今天是我们天朝公历的五月二十日,这样吧,立即给山东督军曾天养和前线的谭绍光、韦正发布命令,在登州及威海战役结束后,由红十军的两个师组建登州和威海两个守备区。之后,红一军移驻青州、博兴,教导旅驻广饶,红十军驻潍县进行整补。统帅部给我们调来的补充兵员,优先给他们调过去。另外,给统帅部发请示公文,鉴于罗大纲回京就任海军部总监,杨辅清就任河南省总督兼督军,我们提议由韦俊出任二方面军副总指挥仍兼红二十三军军长,张乐行出任二方面军副总指挥兼红三十一军军长,龚德树出任二方面军参谋长兼红三十二军军长,张遂谋去红一方面军,等到陕甘回民问题一解决,接任黄再兴的参谋长职务。”
听到林海丰的几个人事任命,曾国藩咳了一声。他清楚,张乐行和龚德树的升迁是原因的,红三十一军的副军长是张宗禹、红三十二军的副军长是任化邦和牛宏升,这几个人都是红军大学出来的,只是因为资历问题,才没有被直接任命为军长,提升张乐行和龚德树是为以后他们的提升做准备。而韦俊就不一样了,韦俊可是韦昌辉的亲弟弟。韦昌辉天京叛乱最后身败名裂,即使不牵扯上韦俊,也总不能授之于大权啊,这种人早晚都是要有异心的。
“曾参议有话说?”林海丰笑着看了看曾国藩。
“没有,没有,”曾国藩看看屋里的左宗棠、李开芳、侯裕田,然后冲着林海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过多的兼职似乎不是很好。”
“呵呵,曾参议是说的韦俊吧?”林海丰抽了口手里的烟斗,点了点头,“其实,有些事情我不说大家也会明白,有些时候走走曲线还是要得的。任化邦、张宗禹的功劳大家是有目共睹,完全具备了单独指挥一个军的能力。不过,他们毕竟不是老金田,提升的快了,难保会有人心里不平衡,所以要过渡。可对于韦俊兄弟来讲,这个兼职是必需的。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当初的北王。韦俊是个将才,洛阳战役表现优异,提升他为副总指挥就是对他的认可,而继续兼任红二十三军的军长,则表明天朝对他的无比信任。即使是亲戚,人和人也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搞株连。其实,单就北王的过去来看,他也是个大英雄,尽管出现了后来令大家痛心的事情,可他的功劳还是功劳,不可否认,也是否认不了的。道理很简单,当我们日后修史的时候,谁能绕开当年的北王呢?”
“是啊,当年韦氏一门大小数千口举家金田团营,家资尽数捐给了天朝,功劳首屈一指。虽然后来北王背叛了金田团营的誓言,毕竟不是投降了满清。再说,眼下的天朝政府、红军中,都有不少的韦氏族人与我们并肩奋斗。”李开芳赞同地点着头,“韦正去年死守庐州就是一个样板。”
“是这个道理。”林海丰冲着李开芳点点头,又瞅瞅左宗棠和曾国藩,“我们就是要疑人不用,而用人就不疑。当然,曾参议的心意我还是明白的,那也是为了天朝着想。”
曾国藩的脸微微地红了。
“呵呵,接下来的事情就该您曾参议多唱唱了。”
“我?”曾国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林海丰。
“当然,”林海丰嘿嘿地一笑,“瑞麟来了,这是摸底来的,也是拖延时间来的。还是先前咱们的估计,北京城的慈禧绝对不会赞成与我们进行谈判,那么,三十日他们的谈判代表团很难组织起来。所以啊,咱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方面强调时间的重要性,一方面顺其自然。您曾参议就陪着他们在济南周围好好转转,看看咱们红军的威风,看看咱们刚刚来到济南几天,老百姓对咱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对了,侯部长,济南那些被抓起来的罪大恶极的家伙们什么时候公审啊?”
“后天,”侯裕田笑着回答,“就等着他们呢。”
“好啊,曾参议就陪同他们到时候去参观参观。”林海丰笑着点点头,“至于我方的谈判条件,暂时什么都没有,只要求他们先提出来,咱们品品合适不合适。当然,再含含糊糊地回答回答他们,给他们点儿错觉,那就更好了。就像昨天的《前线报》上您的文章‘一切为生产自救让路’一样,把和谈的气氛搞得浓浓的。”
“等到最后我们再亮出底牌,叫他们难受去吧。”左宗棠笑了,“不过,林主任,我考虑的问题是,自六月到十月,都是黄河的伏秋讯季,河水也会暴涨。我们既有渡河面临的麻烦,还要面对未来冬季作战的不便。”
“时间,关键是时间。”林海丰点点头,“我们由荷兰新购进的十几艘战舰已经到了上海,两个月后,就能够投入作战,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主动性就大多了。”
说完,他看着李开芳,“要协调好各种物资的及时供应,确保各部的渡河准备工作顺利进行。”
他又看着侯裕田,“瑞麟他们那些人的保卫工作要做好,另外,叫你那个宝贝儿也去,给他提供更多的便利。”
“是。”侯裕田明白,主任说的那个“宝贝儿”指的是周得桂。
左宗棠望着林海丰,“如果在尽量短的时间内,一方面军能彻底解决陕甘回民问题,那我们的主动性就更大了。”
“不错,”林海丰点点头,“最好是这样。”
威海港内的沙俄战舰与南岸两座已经易手天朝红军的炮台,从天一亮一直对射到中午,打得鬼神皆惊。日岛炮台,在红一军重炮团的猛烈炮火轰击下,首先土崩瓦解。紧跟着,刘公岛南口、北口炮台,也开始纷纷遭到凄厉无比的红军重炮的打击。
巴鲁什卡少将几乎已经感觉到最后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刻已经到了眼前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好消息的到来,却又叫他看到了希望。
从凌晨开始,第一团柳南斯基上校组织起的对威海卫城西部屏障奈古山的连续争夺,历时一个上午,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终于成功收复了奈古山。借助西面反击成功的威势,达萨莫夫少将陡然间胆气十足,接着开始组织力量反击老虎山、佛顶山、仙姑頂。不仅如此,虽然现在在太平红军手里的龙庙嘴、鹿角嘴炮台还在疯狂吼叫,可是,远远望去,南岸各高地上的太平红军旗帜也纷纷开始南移。
巴鲁什卡知道,那一定是他安置在荣成、文登各处的军队,已经杀到了太平红军的背后。上帝啊,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啊!这一下,巴鲁什卡如同被注射了兴奋剂,顿时变得激昂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谭绍光在教导旅拿下威海南岸炮台,转而利用到手的现成巨炮与军港内的沙俄战舰群对峙,搅的港内沙俄舰群乱成一锅粥之后,乘势将军炮兵团移至摩天岭脚下。依靠摩天岭得天独厚的有利地势,山顶设置的观察哨引导炮兵团的十几门重炮,一举摧毁日岛的沙俄炮台、并随后将刘公岛南口及北口的两座炮台,也打成了半残。
直到接近中午,炮兵团团长蔡昌荣得到军部的命令,才极不情愿地停止了对刘公岛的炮击。与此同时,龙庙嘴、鹿角嘴两座炮台虽然还在不停地吼叫着,不过,势头也是渐渐放缓了许多。似乎是有了什么灵犀,龟缩在军港北岸的沙俄舰群,竟然也把对射的力度减弱了下来。双方好像都想喘口气了。
眼见威海沙俄军港除去还有的北岸两个炮台外,其它能给红海军的突袭造成威胁的炮台基本上不复存在,谭绍光扯着巴鲁什卡这个风筝的线,也就该松松了。他不能把线绷的太紧,紧了容易断。
按照预定的部署,红一师在给予投入反击作战的沙俄以大量杀伤后,主动又放弃了奈古山。而巴鲁什卡所看见的南岸天朝红军旗帜纷纷南移,而同样是既定的安排。沙俄威海卫外围驻防的两个团,已经被干净、彻底地消灭了,对南岸炮台,他们已经丧失了陆地反扑的能力。因此,教导旅一完全控制南岸,主力即开始后撤,除二团继续留驻南岸外,一、三两团及特务营则渡过五渚河,至逍遥河西岸进入暂时休整,同时承担位于泊于、桥头一带红四师的战役预备队任务。
这种安排,显然是因为谭绍光考虑到荣成方向会来增援的敌人,可他也的确没有料到,沙俄的援军能来的这么及时。
一支军队,主帅也许是个糊涂蛋,或者说是无能到了家。不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威海的沙俄军队里,也不可能都是一群无能之辈。威海特别区驻防荣成的沙俄第五团团长米纳布耶斯基上校,就自认为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
和温泉汤早已丧命在天朝红军枪口下的那位第六团一营的少校营长大人一样,米纳布耶斯基也是一八二八年那场俄土战争的参加者,而且自此以后不仅曾多次参加过对国内反抗沙皇者的武装镇压,还参加了欧洲大革命期间,沙皇俄国于一八四九年对匈牙利革命的武装干涉。可以说,他算得上是个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军人了。
十九日后夜,白马河西面没完没了出现的种种怪事情,米纳布耶斯基或多或少地都得到了些报告,也已经有了警觉。尽管他也没想到这会是太平红军大规模的“武装侵犯”,可他并不是一个吃饱了就睡的庸才,至少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是又有一些“别有用心者”在捣乱。
天一亮,白马河(石家河)西岸也随之进入了平静,而米纳布耶斯基派出去想核实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侦察队,在泊于及桥头一带,竟然同时遭遇到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的拦截。按照从前面逃窜回来,惊魂未定的残余士兵们的描述,拦截他们的对手虽然人数并不多,却是极其的凶悍。
米纳布耶斯基当时就怔住了。不是因为对手被自己的手下们描绘的多余强悍了,而是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征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一支军队横插在荣成与威海卫之间的要道上?米纳布耶斯基仔细一看地图,浑身马上就开始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好,来的这批人绝对不会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有备而来的,意在夺取整个威海特区的“不速之客”。道理很简单,如果是小股的乱匪,他们绝对不敢进入白马河一线,因为这是一个陷于威海卫、文登城及荣成三面包围的地带,傻子也会知道,在这里根本站不住脚。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这是一支有准备、有计划而来的大股人马,白马河出现的是他们的警戒部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要阻拦荣成方向的俄国军队增援威海卫。
米纳布耶斯基果然老道。他一想到这里,马上通知归属他临时统一指挥,尚且分散在沿海几个据点的第七团和第八团迅速向荣成靠拢集结。
果然,十九日的下午,米纳布耶斯基就接到了来自威海驻防军巴鲁什卡司令官的火急指令。指令中尽管还不是十分明确地告诉他,威海卫是遭受到了来自太平天国军队的沉重攻击,但是,巴鲁什卡却明确地表示,威海卫形势危急,米纳布耶斯基被任命为东线陆军总指挥官,负责指挥荣成第五团、第八团及驻防靖海卫一线的第七团,要求他务必尽快集结军队西进,以解威海卫军港的燃眉之急。
当巴鲁什卡这份指令送达的时候,米纳布耶斯基早已坐在荣成他的司令部,正在与刚刚赶来的第七团团长莫尔西中校、第八团团长瓦拉基上校,商议着到底是不是应该增援威海的问题。
现在,已经不用再探讨是不是应该去的问题了,而是必须要去,和如何去?
从当时的荣成县城(今成山镇)到威海卫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南路,经由桥头、温泉汤、虎山等地,再北至威海卫,这条路被称为芝罘大道。另一条是北路,民间称为威海大道,它是经由北港西、鲍家村、崮山后等地,再穿越威海南岸炮台,最后抵达至威海卫。
按照地理条件,相对来讲南路好走,而北路道路多崎岖,难行。现实的情况是,不算正在赶赴县城以南的大疃集结的第七团,五、八两团的总兵力也有三千多人,再加上随行要带的各式火炮,莫尔西中校和瓦拉基上校都认为应当走南路。这种好处是,一旦遇到敌军强有力的阻拦,至少便于己方军队的展开。另外,由于时间紧迫,第七团显然不能与主力靠拢,必须单独经由大水泊穿越天福山驰援威海卫,主力如果走南路,双方还可以相互声援。
不过,莫尔西和瓦拉基的建议却被早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米纳布耶斯基给否定了。是啊,连莫尔西和瓦拉基他们一拍脑袋,就能想到大军要从威海大道援救威海卫,难道他的对手们会疏忽了这一点?兵无常势,越是大家容易疏忽、感觉困难重重的地方才越安全,那就是走北路。我的兵力展开不了,同样,真要是有敌人,他们也展开不了。当然,还不能这么简单,走北路,南路也放松不得。莫尔西和瓦拉基说的对,经天福山北上的第七团要有侧翼保护,自己也需要有个声势来掩盖主力的真正动向。
于是,米纳布耶斯基下定决心,在大疃集结的第七团迅速经由天福山北上。为了策应第七团及主力的行动,以瓦拉基指挥第八团一个营,连同驻扎荣成县城的五百多大清兵,进占桥头,如果遇到敌军的阻击,务必要死缠烂打,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他则亲率他的第五团及第八团主力走北路,他要声东击西。
战役的棋盘又摆上了。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陈廷香仿佛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把南岸炮台群的指挥交给刘明远,自己带着主力来到逍遥河西岸,连临时旅部都没进,就渡河进了设在金鸡山后村曹文元的红四师师部。
“呵呵,老弟来的可真及时啊,”曹文元一见脸上被流淌的汗水冲刷的显现出一道道泥迹的陈廷香,笑着一点摊在几块木板子拼凑起来的桌案上的地图,“这帮沙俄鬼,来的好快哦,我正准备派人通知你老弟呢。”说着,他把已经侦察到的所有情况,向陈廷香做了一个全面的介绍。
“桥头方向发现了沙俄鬼的先头部队?”陈廷香嘴里念叨着,眼睛盯看着地图,“曹兄,你认为这是他们的主力吗?”
“暂时还难肯定,”曹文元笑了笑,“沙俄鬼在荣成短时间内能集中起来的人马总计有两个团的兵力,重装备显然不会少。为了尽快给威海卫解困,同时也由于他们不会不知道我们已经出现在了白马河一线。虽然他们一时还摸不清我们在这里到底集结了有多少人马在等着他们,可是,为了避免中途遭遇伏击,自然走桥头要比走泊于更稳妥。”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陈廷香直起腰,看着曹文元,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这样便于大部队及火力的展开,可以一路攻击前进。不过……我还是觉得,北路也许才是沙俄的重点进军路线。”
“哦?”曹文元疑问地望着陈廷香,“为什么呢?”
(附注:俄国沙皇尼古拉一世对匈牙利革命的武装干涉
1848年,在法国二月革命的刺激下,欧洲大陆各地陆续爆发了一场大革命,这也是欧洲近代史上规模最大的革命。1848年3月初,杰出的诗人裴多菲等一批爱国者提出了争取民族独立的政治纲领,即著名的《十二条要求》。《要求》提出,保障信仰、集会和出版的自由,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废除劳役制和贵族特权,成立匈牙利议会、责任内阁和国民自卫军,撤出一切外国军队和释放政治犯等等。
这个纲领对推动匈牙利人民的斗争起了重大作用。3月15日晨,首都佩斯人民在裴多菲领导下举行起义,当天下午,成千上万的群众在国民博物馆广场集会,会上通过了《十二条要求》。接着,裴多菲满怀激情地朗诵了自己的新作——《民族之歌》。会后,示威群众包围了市政厅和总督府,迫使市长、总督接受了《十二条要求》,并控制了整个首都。在匈牙利议会中,科苏特提出了废除封建制度、建立匈牙利独立政府的议案,得到通过。科苏特当即率代表团去维也纳要求奥地利皇帝批准。
这时的维也纳也已爆发革命,奥皇斐迪南一世不得已于3月17日任命巴蒂安尼伯爵组成了匈牙利第一届责任内阁。次日,议会和政府通过了一系列决议,宣布内阁对议会负责,并在军事和财政上独立自主,取消劳役制、什一税,废除免税特权,实行普遍纳税等。奥地利在镇压了布拉格起义和意大利革命后,于9月11日派军队大举进犯匈牙利。匈牙利革命进入了民族解放战争阶段。
9月22日,议会罢免了软弱无能的巴蒂安尼内阁,成立了由科苏特领导的国防委员会。在科苏特领导下,匈牙利军民英勇抗敌,经过一个月的激战,把敌军赶出国土,开始了反攻。但是,奥地利在镇压了维也纳十月起义后,很快调集20万大军再次侵入匈牙利,并在1849年1月初占领了佩斯。匈牙利军民为收复失地,捍卫独立,在科苏特统率下坚持抵抗,于4月初扭转了战局。4月14日匈牙利议会发表宣言,正式宣布独立。推举科苏特为国家元首。5月21日,首都光复。
战败的奥地利急忙向俄国求援。5月8日沙皇尼古拉一世发表干涉匈牙利革命的反动宣言。不久,14万俄军侵入匈牙利。在7月初的科马罗姆会战中,匈牙利军队惨遭失败。8月13日,匈军总司令戈尔盖被迫向俄军投降,轰轰烈烈的匈牙利革命遂告失败。裴多菲和成千上万的匈牙利优秀儿女,在保卫祖国独立的战斗中献出了生命。恩格斯曾经指出:匈牙利是最后拿起武器来保卫1848年革命的民族!)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看来这股沙俄鬼还的确有些本事
“很简单,就因为我们都觉得这样走最好。”陈廷香呵呵一笑,“就像在红大我们曾经无休止讨论的一样,当初魏延如果真的就是兵出了子午谷,结果该会是个什么样?”
“有道理,”曹文元点点头,“那么,我们该如何具体的来应对他们呢?兵不厌诈,是不是我们也该给他们再多点儿的陷阱?”
“呵呵,你老兄可是太谦虚了哦,不要忘了,我可是来配合你老兄的,你是主将啊?”陈廷香从衣兜里摸出盒已经显得皱皱巴巴的香烟,取出一根递给曹文元,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得了,就别再跟我面前装样子了,好歹你老弟也曾经是咱在红大的队长,咱哪敢在你老弟面前摆谱啊?”曹文元嘿嘿地笑着,使劲儿吸了口烟。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廷香夹着烟的手挑了挑头上的帽子,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你的一个团留在桥头,只要他们企图渡河,就挡住他们,打得要狠,要坚决,不叫他们在那里前进半步。在这边,你的主力埋伏在芝罘大道北侧山地,一旦有沙俄鬼抢渡白马河,一线正面布置的部队就装作力量不足的样子,放弃河口,直接退至金鸡山组织防御,诱使他们全部渡过白马河。至于南面,就交给我们了。我的部队从逍遥和双寺夼马上分头渡河,只要沙俄鬼一全部上来,你的信号一发,我们立即封堵他们的退路,将他们全部消灭在白马河与逍遥河之间。怎么样,这块肉好肥哦?”
“不错,不错,”曹文元微微闭着的眼睛一睁,满意地点着头,“老弟这个主意的确好,有你们教导旅在泊于与桥头之间设防,即便沙俄主力就是真的来自桥头,我们也可以有备无患。”
“你呀……”陈廷香一脚蹬在个被当作坐凳的树墩子上,扭头冲着曹文元撇了撇嘴,手一摆,“这帮沙俄鬼,他们都是连夜赶来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不顾疲劳直冲桥头,那不是因为着急,而明明是个障眼法,他们的主力其实正在河那边十几里外的某处休整。要我说,我们对面的那个家伙也不是个凡人啊。”
米纳布耶斯基还的确是不太平凡。
正像陈廷香替他算计的那样,他掐算着白马河西面如果有太平红军的大队人马,此时在桥头方面就已经该大规模打起来的时候,他才离开距离河东岸十几里的临时栖息地,向白马河开进。
眼下,他的前锋已经一举击溃了白马河对岸试图拦截自己的太平红军。看着连一发炮弹都没有打出去,自己手下的士兵就杀的那些为数不多、显然也是准备不充分的太平红军们抱头鼠窜,顺利地占领了泊于,尽管他得意的很,可他的主力还是并没有急于渡河。
米纳布耶斯基可不傻,他清楚,自己军中携带的那百多门火炮,过河容易,倘若真的不慎落进了对手事先布置好的圈套里,那再想回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直到前锋人马已经探出白马河西岸两里多,跟进的后续步兵对道路两侧又进行了必要的搜索,回报的都是前面绝对没有大股的敌军出现之后,他这才坦然地挥师大批渡河。
米纳布耶斯基看了看表,时针恰好指在下午的三点。如果不出意外,两个小时之后,他就能够出现在崮山。到那个时候,天还没有黑下来,他就可以接着向企图攻占威海卫南岸炮台群的对手发动来自背后的攻击。当然,对手们不会不知道他来了,那有什么,即便你从南岸炮台的争夺中撤下来,你也要受到前后两面的同时打击。
这个时候,米纳布耶斯基甚至又想来了年初与巴鲁什卡、达萨莫夫等人之间,关于威海驻防军在各地如何配置才更科学的那场争议。巴鲁什卡等人的心太大,总想吃的越肥越好,却从来不想着危险。当初要是听从自己的意见,不在荣成沿海部署那两个团,而是都用来加强南岸炮台的陆路防御,何至于有今天。
“大人,逍遥河东岸遭遇太平军的顽强抵抗。”
听到前面传回来的警报,米纳布耶斯基似乎并不太感到意外。他举着望远镜冲枪声震天、烟火冲腾的方向看了看。这一定是刚才溃逃的那些太平红军又被由西岸赶来的人马加强了,在进行背水一战,以便为他们正集中攻打南岸炮台的大队进行重新调整争取必要的时间。
“廖沙,命令所有的炮兵加速过河,支援前面的作战,”米纳布耶斯基冲着副官挥了挥手,“叫穆卡营从南面发起侧翼攻击,务必尽快摧毁他们最后的防线。”
说完,他看看左翼刚刚渡过白马河,有些纷乱的波夫斯卡营,微微皱了皱眉头,“波卡,把你那些哥萨克的雄鹰们带好,这是打仗,不是抢女人。”
四百多哥萨克骑兵打着呼哨,嘻笑着在整理着队形。
“放心吧,老爹,只要该我们上的时候,打谁都是和抢女人一样的简单。”波夫斯卡飞马冲到米纳布耶斯基面前,漂亮地一兜坐骑,手里的马鞭子一指战场,“老爹,还是我去冲一下吧?”
“我的孩子,暂时还用不上你们。”米纳布耶斯基摸着满脸的大胡子,慈爱地看着波夫斯卡笑了笑。他手下不少的官兵们都喜欢称呼他为“老爹”,他也喜欢听这种叫法。他已经接近六十了,仅有的一个儿子,在七年前与他一起投入到到沙皇讨伐匈牙利的战争时,也不幸殉难了,现在,他把团里所有的官兵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听听,他们的火力已经开始微弱下去了,等我们的炮火一开始,他们就会垮掉。不要急,前面会有你施展的机会的。”
“但愿能遇上强悍些的对手,”波夫斯卡的马鞭子一挑头上的帽子,“不然,我的那些猪猡们就白白地训练了。”
曹文元伏在山头上的树丛间,这里距离芝罘大道仅仅还不足二百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以直接看到白马河上,沙俄的炮兵都已经下了水。夹在两侧起伏不定的丘陵间的芝罘大道,塞满了前进中的沙俄军兵。泊于一带较宽阔的地域内,大批的沙俄军兵还在调整,在望远镜中,他甚至看到了米纳布耶斯基和波夫斯卡的交谈。
他举着望远镜,似乎想透过对面的山丘,看到陈廷香的人马是不是也已经到了位?不过,除去依旧安静如常的山丘和那些自由自在的丛林,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放下望远镜,又向下看。为了防备沙俄的搜索,靠近大道的几座土丘,他提前都没有布置潜伏部队,现在,一队队红军士兵在快速而又无声息地,由背面在抢占着这些制高点。
差不多了。曹文元朝着架设在身后的几十门迫击炮和掷弹筒阵地上看了看,“他娘的,怎么河边的那群鬼子骑兵还不动。”他低声骂了句。
“别说,看来这股沙俄鬼还的确有些本事,”他身边的参谋长笑了笑,“这一定是沙俄鬼的最精锐部队,留在后面作为他炮队的掩护力量,这下可也给教导旅那些家伙们一个发泄的机会了。打到现在,估计他们还没有在马上与沙俄鬼直接对阵的大好机会呢。”
曹文元轻轻叹了口气,又举起了望远镜。逍遥河东岸,天朝红军的抵抗开始明显变弱,而河的对岸,枪声却变得密集起来。这是阻击部队在按照事先的部署,已经开始有计划地撤向了河的西岸。白马河与逍遥河之间所形成的区域太小,如果不这样,很难给沙俄一个回旋的机会。
山道上,按照行军序列,一队队绝对称得上是井然有序的沙俄人马,在前面的胜利消息的感召下,心情愉快地在加速前进。白马河的河滩上,刚刚上岸的沙俄炮队也开始陆续加入行军的队列,大概是因为前面需要炮火的支援,步兵在纷纷给前进的炮兵让路。南面,沙俄原来担负警戒任务的骑兵部队,已经缓缓的移动。
“开始吧。”曹文元
“开始!”参谋长把手里的小红旗举起来,用力地向下一挥。
“哐哐哐……”所有的炮口几乎同时开始吼叫。
随着炮声而起的,是连成片的枪声和爆炸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场上,没有如果,只有必然
大道北侧所有的高地上,都在向道路中间的沙俄队伍倾泻着狂风暴雨般的枪弹,临近大道的几个山丘上,更是飞蝗一样丢掷下来成排的手榴弹,还有沙俄们难得一见的燃烧罐。顷刻间,行进中的沙俄人马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的开水,乱蹦乱窜。
“我们营走在大队的中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临近大路北侧的那几个高地,前面过去的军队曾经都上去搜索过,不知什么时候太平红军却居然又上去了。密集的枪炮声才刚刚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几乎要被头顶上像雨点般落下来的碎肉和残肢断臂给一下子覆盖起来一样。而最令人感到恐怖的却是,不知道这些东方人到底是搞了什么幻术,他们丢下来的一些东西,落地就能燃起一片的火海,沾到身上就别想再扑灭。”
沙俄第五团二营的一个士兵后来回忆到,“我很快从茫然中醒悟过来,迅速翻滚到大道南侧的一条沟里,和几个也是同样滚下来的士兵们紧紧地拥挤在一起。由于头一天的大雨,沟里都是水,大家谁也不在乎,就那么趴着,身上在痉挛。看着许多不久前还在开着各种各样的下流玩笑,似乎都没把战争当成一回事的同伴们,如今一个个都已经变成了火人,在到处的乱跑、乱滚,在发着痛苦的哭嚎,只有这里才能带给我们更多的安全感。清醒过来的长官们在开始呼喊着组织反击,可我们几个谁都没动。枪声和山头红军丢下来的爆炸物的爆炸声、还有我们的士兵的哀嚎声,它们一直地不停地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回声在山谷中回荡。那是一种难以形容、令人窒息和发疯的声音,震撼得整个大地都在颤动、撞击、摇晃着,应该说绝对就像是地狱的召唤……”
沙俄兵在这次战斗中的许多生存者,除去对遭受到伏击感到莫名其妙之外,记忆最深刻的都是那些会落地着火的“弹”。
“……轰的一下,马上迸发出来的都是火,跟着是浓烟滚滚,一股股刺鼻的味道也弥漫开来。就在前面几码外的地带,整个都变成了火海。火海里奔突着一个个面目变得扭曲可怕的士兵,先是手舞足蹈地乱撞,接着是满地乱滚,痛苦的挣扎、哭叫,那种惨叫甚至比枪声和爆炸声更叫人感到恐怖……”
“……我们小队当时挤在路边,那是一块向南有些凸出的地带,正给后面上来的炮队让路。我们的头顶,路北的山丘上突然飞下来一排黑乎乎的东西,随着一连串的巨响,顿时火光四溅,黑烟冲腾。真是太可怕了,那一霎那,就像是坐在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子上,感觉热浪似乎一下要吸干你全身的水分,飞溅的火花更是粘哪儿哪儿就着。人、草木,就是被炸翻了的大炮居然也在着……我那次是被爆炸的气浪冲到了路下面,侥幸捡了条命。那个时候,时间就仿佛一下静止了一般,一切又仿佛都像是梦幻。我不敢抬头看任何东西,只是双手死死抱着头,把身体埋藏在一块不是很大的石头的后面。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我的脑袋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恨不能钻到地里去……”
刚刚离开白马河西岸不远的米纳布耶斯基,也同样经历了由茫然到心惊的过程。北面山岭间雨点般飞过来的炮弹,凶狠地砸在他的行军纵队里面,走在他前面不远的一部分炮队的官兵、牲口,眼睁睁地看着被炸得四分五裂、东倒西歪,碎石和尘土溅了他满头满脸。这突如其来的炮火威力之强大,不仅叫他坐下的战马一阵的狂跳,就是他这个曾经久经战阵的老行伍都情不自禁地在浑身一抖,差点儿没从马上摔下来。
“怎么回事?”米纳布耶斯基冲着副官大吼了一声。
“哗……”几十码外的山头上刮风一样射来的子弹,打得他周围的卫士们人仰马翻,算是回答了他。
“大人,快闪开,我们遭到伏击了!”廖柳沙一把拉住米纳布耶斯基的马头,想顺着杂草丛生的斜坡冲下此时已经万分危险的大路。
“混蛋!”米纳布耶斯基举起手里的马鞭子,狠狠抽在副官的手上,倔强地圈回马头,昂然挺立。是中了有计划的伏击了,眼看着一抬头所能见到和听到的都是来自北面各处高地上的枪弹,低头瞅见的又都是自己被打得狼狈不堪、东躲西藏的士兵们,不用任何人说,米纳布耶斯基也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明白,这个埋伏来的太奇怪了,前面那帮子负责搜索的混蛋当初都干了些什么?
“火速命令,波卡营迅速布防泊于。命令后面的第八团炮队用炮火支援第八团一营,立即对当面高地上的敌军发动攻击,首先巩固我们的后翼,以支援沿途各营对当面之地的反击……”米纳布耶斯基不愧是老资格的军人,一个短暂的茫然和惊讶之后,马上恢复了他以往的沉着。在下达这一连串的命令的时候,他看了看左右慌乱不堪的人群的同时,甚至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
“上校是个标准的军人,更是威海驻防军中难得的,也是唯一的最优秀的长官。如果当初威海的整个陆军布防能够采纳上校的意见,至少不会输的这么快。”作为米纳布耶斯基上校的副官,廖柳沙对这场战事似乎看得比较全面,“意料之外的敌人出现,还有那绝对称得上是残酷的打击,都没叫上校惊慌失措,他想对北面高地上的敌人,立即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由于上校平时对军队的训练很重视,短暂的慌乱后,各个营也的确都在拼力地想争取战场上的主动权,争夺各自当面的制高点。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第一轮打击之后没有多久,西面的高地上就吹响了尖利的号角,还有叫人听着头皮麻酥酥的嗷嗷呐喊声,太平红军居高临下地冲了下来。我曾经注意到在这之前,上校向依旧显得还是很安静的南面扫视的目光,那里面似乎有疑惑,还有担心。果然,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南面的高地上、山谷里都冒出来了太平红军的人马,尤其是沿着河岸,突出来了大队的骑兵……其实,我还是相信,如果当时没有从我们背后杀出来的那些人马,上校至少能把我们带回到河的东岸去……”
战场上,没有如果,只有必然。在这块东西不过五里,南北被压缩成不足一里的狭长地带里,注定要成为埋葬这三千多沙俄鬼的巨大坟墓。
当北面各个山梁上铺天盖地的天朝红军将士,平端起上有明晃晃刺刀的步枪,伴随着两千多个喉咙里爆发出来的山呼海啸般的“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犹如猛虎扑食、毫无畏惧地冲向同样也把刺刀比喻作作神圣之利刃的沙俄兵们的时候,主动放弃金鸡山防线,大部已经撤过逍遥河西岸的红四师特务营,又翻身重新杀过河来。
就当纷纷躲藏到路沟里,甚至是爬卧在泥水中,被大道上那几处烈火烧的惊魂未定的沙俄们咬紧牙关,准备与渐渐逼近的对手们决一死战的关键时刻,随着一阵的排炮,枪声大作,军号声、呐喊声骤然而起,由南面的一个个山头上、谷口里冲出来天朝红军教导旅的两个团,又在沙俄们的背后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冲锋枪开始三面不停地横扫
米纳布耶斯基终于保持不住他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了。无情的枪弹在不时地掠过他的耳边,“扑通!”他的坐骑被打到了。在廖柳沙的帮助下,米纳布耶斯基连滚带爬地躲下了路边儿。
抬眼望去,红旗飞舞,喊声震天,身处前后两面漫山遍野一起杀来的太平红军中间,他那蜿蜿蜒蜒近五里,曾几何时还是浩浩荡荡的壮观队伍,如今却突然显得那么的渺小,就如同是一条被冻僵了蛇,在孤苦伶仃地等待着被对手们一刀刀地割裂成数段,然后再围起来吃掉。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满怀雄心壮志,及时遭遇了一侧的预先埋伏之后,仍然还想凭借着自己这三千多装备优良、尤其是其中还有那得益于他亲手点拨的精锐人马,先打掉伏击他的对手,再继续去完成救援威海卫任务的话。那么现在,经验告诉他,解除眼前困境最佳的办法,就是该怎么想个办法,尽快地脱离战场。前面的大部分军队噩运是难免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后面的军队保住。
“不要气馁,不要害怕,我的孩子们,迎上去,用你们手中的刺刀告诉他们,我们是沙皇的军人。”米纳布耶斯基捂着被摔的痛彻心肺的胯骨,嘶哑着嗓子在叫喊。
“一定要顶住他们!”在紧跟着甩给几码外他的第三营营长这句话后,在十几个忠实的卫士团团簇拥下,米纳布耶斯基被连架带扶地一瘸一拐着,顺山沟向后面的泊于村里撤。
泊于村子外面的道路上,拥挤着第八团炮队混乱不堪的人马。他们本来已经变成行军的队列,就在陆续上路之际,形势却陡然发生了如此的骤变,前面传来了要求他们立即掩护本团一营夺取北面制高点的命令。位于他们右后的一营在向前冲,已经与迎面扑来的天朝红军裹成了一团。可他们这一停下来,那数十门火炮还需要重新卸载,需要安置发射位置,需要……偏偏这时候前面的溃兵也下来了,而后面的辎重人马还在前拥,村北这片唯一算得上宽阔的地势,被塞的满满腾腾,人喊马嘶,骂声不绝,乱成了一锅粥。
村南口一座小土丘上,一直期待着想找个强硬对手较量一下的波夫斯卡,一听到北面山梁上第一次响起的枪炮声,眼睛就开始慢慢地充血。当在望远镜里看到二百多码外的第八团一营,即将与山上冲下来的敌人开始面对面凶狠地格杀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就好像是沸腾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顺着河岸北冲的第八团一营一开始果然还真是不凡,面对呜嗷吼叫着冲下来的敌人,似乎没有任何更多的惊慌,在一个个指挥官的带领下,迅速排成了长方形的格斗阵势。一排排的士兵,端着上有雪亮的枪刺的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迎着敌人大踏步前进。那阵势,绝对勾引起来他一种强烈的参与感,够威、够猛,在这种沙皇军人的气势下,任何对手都将是渺小的。
可接下来他看到的却是,那股冲下来的敌人不仅没有被己方的这种气势压倒,照样脚步不停,而且非常不仗义。眼看都要双方短兵相接了,这些卑鄙的家伙们竟然面目狰狞地不断地把一个个的爆炸物,凶狠地投向第八团的阵列里,枪弹更是毫不吝惜。不幸的第八团勇士们,一片片无辜地倒下……
流氓、无赖……波夫斯卡简直要被气疯了,他的手在颤抖,破口大骂。他看到第八团如此标准的阵型,在对手利刃一般的冲击下,瞬间开始动摇,两股人马刚一扭缠在一起,不少的第八团士兵就已经被对方的气势吓破了胆,开始溃退。
“哪有那么冲锋的?简直就是不讲道理了。”一个劫后余生的沙俄第八团一营士兵也是这样的抱怨,“我们装在枪膛里的子弹早打出去了,谁也没有时间再装弹,长官们开始叫喊着列队。这种近似于方阵的拼杀队列,据以前打过仗的长官们讲,还是相当有用的。其实,刚一开始我也有这种感觉,当我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在后面的军鼓声中,像是接受长官检阅那样,端起刺刀迎向对手,那种无畏一般人应该是很难以面对的。我们期待着对手被吓垮,或者带着极度的恐惧来与我们拼杀。可惜,我们遇到的对手不怕这个,从他们一直不停顿的脚步,还有一直不停的呐喊声中,就能够明白这一点。他们看上去也是端着刺刀下来了,可他们又是放枪,又是丢会炸的弹。奇怪,我们的炮弹只有大炮才能打出去,可他们的炮弹却随便的可以用手扔。长官们欣赏的这种整齐的队列显然是错了,我们一下都成了他们的活靶子。一片片的兄弟们倒了下去,他们破碎的肢体雨点儿似的落在周围人的身上,同时也摧毁了我们的意志。结局可想而知,我们期待着的东西没有得到,反过头来却是自己首先胆怯了。升腾的浓烟和尘土之中,当他们把刺刀第一次扎进每一个我们的兄弟的体内的时候,我相信,那些不幸的兄弟们一定都是茫然的,和毫无反抗能力的。至少我被扎倒的时候是这样……”
“猪猡,该死的东方猪!”波夫斯卡狠狠地把手里的望远镜摔到地上。他知道,如果这种关键的时刻,他再不去增援一下的话,第八团很快就会完全崩溃,拥挤在他们后面的炮队、辎重队也将会遭到那种无耻的**。更为危险的是,一旦敌人乘胜而至,己方的后路势必就此被敌人们卡住。他更明白,在这个时候,只要他的哥萨克们上去哪怕一个中队,那边儿的战局就会立即扭转。
“妈的,你去把外面那锅挤在一起等死的混蛋,都给我赶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波夫斯卡冲着一旁的副营长恶狠狠地叫了一声,然后嗖地拔出马刀,“第一中队跟我上,去教训教训那些该死的东方猪猡!”
可惜,几乎就是与他后面喊出来的话同时,来自背后的炮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暴雨似的炮弹,无一例外地都砸在了“外面那锅挤在一起等死的混蛋”群里,人在飞、马在跳、一门门直到现在连炮口瞄向哪里还没有定数的火炮东倒西歪,变成一堆堆的废铁。
“叛军上来了!”
叛军上来了!波夫斯卡不用望远镜也能够看到,就在他右前方的山谷里,激流般涌出来大队的敌军步兵扑向这里。而随着一阵阵的惊叫,他还看到了左前方,沿着河岸飞驰过来一大队的骑兵。在阳光的照射下,舞动着的一把把马刀泛起的光芒,如同倾泻而来的一道望不见源头的银河。
什么都不用再想了,波夫斯卡看到了正在跌跌撞撞撤向村来的米纳布耶斯基老爹,他悲愤填膺。老爹把他带进了军队,带到了中国,他能有今天的一切,那都是老爹给他的。为了对得起老爹的栽培,他也要拼死一战。
“哥萨克的鹰们,跟上我,用战刀告诉那些东方猪,我们才是马背上的真正英雄!”波夫斯卡一马当先,冲下土丘。
“杀!”四百多彪悍的哥萨克紧随而动,四百多把闪亮的马刀列成一片耀眼的刀林,四百多双嗜血的眼睛瞪着越来越近的对手,目光中甚至都有种难以压抑的嘲弄。在他们看来,除去哥萨克,世界上哪里还有配得上称作真正英雄的骑兵。
一百码、八十码……
“为了天朝,前进!”白马河西岸,随着这阵惊天动地的呼啸,特务营六百铁骑开始最后的加速,一路由南向北风驰电掣沿着河岸直冲,一路向左一偏,迎向他们的对手,波夫斯卡的哥萨克。
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面对几十骑形成一排的哥萨克队伍,天朝红军两骑并进的队形却始终不变,似乎就是要硬生生地将沙俄宽大的战阵从中间撕裂。
“杀!”波夫斯卡用力一挥马刀,大吼了一声。
“砰砰砰……”令波夫斯卡和他的部下们没有想到的是,冲在最前面挥舞着马刀的太平红军,并没有直接与他们接战,而是左右一分的同时,把一排排的子弹送给了他们。
四十码……
两支骑兵队伍眨眼间就要相撞,突然,前面奔驰的战马两边儿一分,倒卷回本队的尾部,“哗……”后面紧跟着冒出来的是猛烈的弹雨。
当先二十骑马上,二十把凄厉无比的冲锋枪,开始了三面不停地横扫,直到打光各自弹夹内的全部枪弹,在狂嚣的沙俄队列中,活生生地扫荡出来了一条前后贯穿的血路。
就在这片驟风般的密集弹雨中,波夫斯卡怀着无比的怨愤倒在了马下。“无赖……”他遇到了期望中的强硬对手,遗憾的是,却没有来得及和对手真正地较量较量刀法,当即将被翻腾的铁蹄践踏的一霎那,他只能无力地蹦出了这两个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怎么他娘的有这么多投降的?
上帝!用可以连续不停扫来的枪弹开路,后面挥刀砍木桩似的,劈砍着一切所能遇上的目标,两军交错,当太平红军再度翻卷回来,再度响起那催人心碎的“达达达”的不停的枪声,再度撕裂他们的队伍,重复着前面那一幕的时候,哥萨克们剩下的更多的就是惊愕。
波夫斯卡们之流永远不会懂,兵者,向来是诡秘之道。战场上,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流氓”和“无赖”,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无论对谁来说,任何的抱怨都是没有用的。
刘明远和钟启明带着特务营两个连的四百多铁骑,像是一条围猎的巨龙,张着血盆的大口,翻腾缠绕着同样曾经是四百多,现在变得越来越少,却号称是天下无敌的哥萨克们,一遍遍地,无情地吞噬着哥萨克们的肉体和心灵。
沿河岸而上的特务营另外两百多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垮一部企图逃窜的沙俄士兵,封堵了沙俄身后唯一能够涉渡的白马河河岸。一部分开始向被炮火打得晕头转向,已经变得几乎是手无寸铁的沙俄炮兵、辎重兵下手,一部分抄向勉强正与红四师一部还在苦撑的沙俄第八团一营背后,沙俄顷刻间溃散。
而在逍遥河东岸的金鸡山地带,天朝红军由东北南三个方向伸出的铁拳,重重地砸在突出在前面的沙俄两个营的身上,翻滚在漫长战线上的沙俄这条毒蛇的蛇头被斩断。
三千多沙俄,在近七千凶猛无比的天朝红军的四面包围之中,被凄惨地继续分割成一小段一小段,陷入了灭顶之灾。
米纳布耶斯基刚刚进了村,还没来得及用溃兵把波夫斯卡营留下的防御漏洞填补上,村子南口就突进来了红军的旗帜。
他带着十几个卫士仓皇躲进一个院落,这个时候,一直跟随着他的一年多的副官廖柳沙偷偷地离开了他们,独自溜了。
“我不能再跟着他了,军队已经完全陷入了包围,到处都是赤色的旗帜,到处都是尖利、骇人的号角声。在好不容易才挤进村子的一路上,我们遇到的大部分的士兵,脸上流露的都是惊恐,不听指挥,只是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也根本不可能再战。那么,何必非要硬扛下去,白白地丧失掉那么多的无辜生命呢?上校在这种时刻显然很不明智,他平时的确对我们很好,不像其他长官那样喜欢辱骂士兵,他总是亲昵地称呼全团所有的官兵为孩子。可是,在关键时刻,他却希望我们这些孩子们都去为他殉葬。值得吗?我只能悄悄离开他们,和其他几个士兵一样,我把枪、刀,连同身上的皮带都扔了,红军一冲上来,我就赶紧高高地举起了手。”
廖柳沙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由一个被俘的沙俄下级军官,变成了正做客太平天政府的俄国伟大思想家赫尔岑的忠实信徒,并进入了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的红军大学里学习、深造,提起那段历史,他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第一个红军手里挥舞着一把马刀,恶狠狠地踹了我一脚,嘴里大声地咒骂着。呵呵,说起来有人可能会感到非常地意外,当年踢我的那个家伙现在就是我的同窗,而且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我曾经问过他,当初到底骂的是什么?他说他从来都不骂人,又说早忘了。当然,那个时候我一句中文不会说,骂的到底是什么我也听不明白,只是那么猜。接着,他们也根本没管我们,可能一是我们都早已空着手了,二是也怕耽误时间,就继续朝前冲去,直冲到上校躲藏的院子。这个时候,我真心地希望看见上校能从院子里主动走出来,那其实并不是什么耻辱。军人也是人,总要顺应形势。可惜,里面在不停地放枪。真的,从这次的战斗一开始没多久,我就感觉我们打得有些太无聊了。和当时的许多国家一样,我们曾经看不起中国人,而且是非常地看不起。谁都知道,他们愚昧、无能、胆小如鼠,又喜欢见利忘义,有奶就是娘,就像我们来到这里所看见的那样,许多人总是那么热衷于下跪。一个喜欢给别人下跪的国家,绝对不会是什么强大的国家。想想看,一个那么大领土的国家,居然能够不止一次地被人口相比之下少的可怜的野蛮外族部落所征服,甚至一下还能被征服数百年,还心甘情愿地把征服者奉为自己真正的主人,就足以说明了这一切。”
“当然,当年蒙古人也曾经征服过我们,但那种征服和中国的这种被征服不是一个道理。至少那个时候我们的祖先都还铭记着,自己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来自哪里,所以最后我们赶走了蒙古人。可后来的现实告诉我,不是那样,我错了。我想,我当初看到的那些所谓的中国人,其实不能算是中国人,或者说不过就是生在了这块土地上,披着个中国人的躯壳而已。叫他们是满清人似乎应当更合适,当然,那个时候他们喜欢叫自己是大清人。呵呵,可以理解,一般没有本事的家伙都喜欢称自己大,我记得中文里形容这种人叫井底之蛙。”
“我很喜欢读书,也研究过一些有关军事上的东西。在欧洲,十七世纪就有了把火药和铅弹丸或金属碎片装入铁筒内的铁壳手抛弹药,因为它的外形和碎片很像石榴和石榴籽,所以叫它‘手榴弹’。当时手榴弹也曾是欧洲军队普遍使用的武器,并有专职的‘掷弹兵’部队。但在几十年前,由于枪炮的发展及城堡攻防战的减少,手榴弹被冷落了,甚至在我们的军队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能够知道这种东西了。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我竟然看到了红军大量投掷出来的手榴弹,而且他们的这种东西,远远比我在书里了解到的要厉害得多的多。当然,还有他们使用的那种当时我都不知道叫什么的燃烧瓶。就冲这些,我就知道这仗的结局了。”
“上校他们所在的院子里,最后也是在遭遇到了手榴弹后,彻底地安静了。我站在的地方离那个院子不很远,可以清楚地看见,红军士兵们是毫不吝惜地把成捆的手榴弹丢进院子里,巨响和浓烟之后,墙倒屋塌,更不要说还能有活着的人了。庆幸的是红军没用燃烧瓶烧他们,那样的话会更惨。现在,我有机会读了更多的书,都是关于中国的,我明白了更多的道理,也有机会看到了更多的真正的中国人。红色天朝太伟大了,只有她才能告诉全世界,中国人民其实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富有智慧,同时又是最强悍的人民。我们的林校长说的好,自从有了红色天朝这天起,中国人就学会了上顶天,下立地,两条腿是钢铁炼成的,永远不会再弯曲!”
半个时辰不到,战场上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下来,曾经在威海特别区横行霸道惯了的沙俄们,曾经不可一世的哥萨克们,除去一片片再难动弹一丁点儿的死尸,还有躺倒在地哭叫哀鸣的伤兵之外,在天朝红军锋利的马刀和枪刺之下,一个个的,一股股的,一群群的跪在地上,高举起他们那一双双肮脏的手,眼睛里流露着乞怜的目光,嘴里发着不停的哀求……
“怎么他娘的有这么多投降的?”泊于村口,刚刚与曹文玉一碰面的陈廷香,看看那成群的战俘,紧皱眉头恨恨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是啊,部队的粮食供应早就陷于了停顿,多一个活口,都将会从将士们的嘴里分去那本来就可怜的不得了的口粮。曹文玉摊了摊手,苦笑着摇摇头,“没办法。”
“威海卫城拿下来就好了,再这么闹腾两天,我吃人的心都他娘的要有了。”陈廷香叹了口气,随后一拍曹文玉的肩膀,嘿嘿地笑了笑,“我说老兄啊,你的部队还能不能再跑跑远道啊?”
曹文元看看陈廷香,哈哈地笑了,“有你老弟的特务营替我过河去堵截了桥头沙俄鬼的退路,我再不出点大力也说不过去了嘛。再说了,我的兵们是累了,可他们的坐骑各个都是一直在养精蓄锐,跑个百八里的小意思。”
“那还等什么?”陈廷香也是哈哈地一笑,手一比划,“这里的后事我来帮你料理,我就等着明天一早你给我送粮食来了。”
曹文玉抬头望望西沉的日头,然后看了看陈廷香,“军长给我的任务可是明天进军荣成,不过,为了你的教导旅,我就破例了,连夜端掉它再说。”
“好说,”陈廷香嘿嘿地笑了笑,“这个情我领定了,要是谭军长又要骂人,那还是骂我好了。反正谁都知道我这个人,那是地地道道的皇上他妈,太后。”
第二百五十八章 当然,他们不来老子才着急
要说起领情来,那么米纳布耶斯基倒是真该好好领领第八团团长瓦拉基上校的情了,只可惜米纳布耶斯死得太早了,没有机会来褒扬瓦拉基上校对他整个军事部署的坚贞和不渝。
桥头,白马河东岸,在十几门火炮的掩护下,两个多小时内,瓦拉基上校指挥部下,对河西岸拼命抵抗的敌军连续发动了十几次凶猛的进攻。先是用跟来的大清兵,最后替上他的沙皇士兵,从小队的试探,再到成中队的轮番大举进攻,甚至用金钱诱惑出来了一批的敢死队,使上了各种招数。
可是,结局却实在令他感到无奈。最初上去的被他当作炮灰使用的满清兵一部,还曾经一度以他难以想象的顽强和毅力,居然冲破过敌人在对岸设置的第一道防御沟,尽管在随后第二道防御沟里冲出来的敌军强力反击下,他们最后又被打回了东岸。不过,那毕竟还给过他一些的兴奋和冲动。而在后来,当他的嫡系人马再上去的时候,那第一道横在前面的数百码长的防御沟,反倒陡然间又变成了一座防洪的堤坝一样。自己的军队一次次涉过白马河,在暴起的“乌拉”声中冲上对岸,那声势,看着犹如汹涌奔腾的洪流,可只要一触及到那道被炮火似乎早已淹没了的防御沟,却立即就被撞得粉碎。洪流变成涓涓的小溪,更像是一滴一滴的雨点儿,悄无声息地又倒流了回来……
尽管如此,瓦拉基上校却并没有气馁。他观察到对岸的敌军不停地在调动,根据他的判断,在他的当面,至少已经集中了对手两个营的兵力。临出发前的作战会议上,他和米纳布耶斯及莫尔西曾经通过认真分析研究后,断定的就是白马河一带出现的敌军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理由是,这些敌军其实就是对手为了实现其首先夺取威海卫的作战目的,在此地留下来的一批防御人马。既然现在敌军把目光大部分都注意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么,北路米纳布耶斯上校所率的主力,压力就小得多。
果然,情况恰恰就像他分析的这样,米纳布耶斯的传令兵送给了瓦拉基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在我军强有力的、出其不意的残酷打击下,太平红军的脆弱防线被击垮,北路全军开始渡过白马河……”同时,米纳布耶斯要求他的中路军继续向河对岸的敌军施加压力,拖住当面之地,坚持到底,只要坚持到北出天福山的南路莫尔西一出现在桥头敌军的背后,他当面的桥头之敌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不仅如此,就在瓦拉基面对天朝红军炸不垮、打不烂的防御阵地碰得头破血流之际,几股荣成各地的联防团竟然轰轰烈烈地增援了上来。虽然人数不能算多,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区区的四五百人,可在瓦拉基看来,这不是什么人数的问题,更关键的是它可以再激励起自己那些官兵的斗志。
瓦拉基不再急于一次次的硬攻,只是用炮火不停地轰击对方。他相信,对面的敌军将领不会得不到他们自己的北线军队已经失利的消息,可他们还没有表现出要移动的任何意思,估计现在他们一定是进退两难。那么,他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反复调动人马,作出即将大举进攻的强劲势头,拖延拖延时间。现在的时间很重要,他可以借此给被打得有些胆怯了的官兵们一个喘息的机会,攒足未来真正发起的全面攻势的力量。现在是下午三点,五点之前,北路大军就能够渡过全部渡过逍遥河,而前锋可以抵达五渚河一线,出现在敌军的背后。无论是敌军再度发兵阻击与否,威海卫的情形都将由此而产生决定性地变化。
而最关键的,按照南路莫尔西中校的行军速度,黄昏之前,他们就应当能够有至少一部的人马进入桥头敌军防线的后侧。他已经把对岸的敌军观察的清清楚楚,当面的这些敌人,虽然也有枪炮,可火力并没有他的更强大。只是对方凭借一种能用手抛出来的炸弹,给自己的军队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另外,他们的确不能说是不凶狠,总是喜欢用短促的反击,来与自己的士兵进行近身的格斗,造成自己火炮威力的下降。一想到这里,瓦拉基看看手里倒提着一把三股钢叉,上身已经脱得光光,露出一片黑森森胸毛的联防团头目丘自阴,再瞅瞅淹没在炮火之中的敌军防御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绝妙的念头。
等等,四点之前,只要第七团的先锋人马还不露头,就这么干他一家伙!瓦拉基使劲儿攥了攥自己的两个拳头。
就当瓦拉基正在白马河东岸攥拳头的时候,莫尔西中校已经通过百凤口,站在前百凤口村前,正一面举着望远镜四下观望,一面催促着他的团队加速赶路。
他颇有兴致地回首又向刚刚经过的山口望了望,他突然惊奇地发现,从这里仔细看去,这座不是很起眼的小山倒是极像一只那些中国人喜欢描绘的凤凰。呵呵,难怪这里当地人把后面这个山口叫做百凤口了,百鸟朝凤,凤凰美啊,像女人。他放下望远镜,又瞅了瞅已经空无一人的村落,不禁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他再次举起了望远镜,镜头对准西北方向的那座最高山峰。他知道,那就是天福山的主峰玉皇顶。他甚至还知道,这座座落在一片山丘之中,由群山四面拱卫,峰谷相间,林深草郁,山泉甘冽,环境清幽的秀美之地,由于自古就有“天賜福地”之称,故尔才有了天福山这个美称。
莫尔西中校去年夏天就曾经来过这里,仔细饱览过这里的山色,对此地的美景他一直是难以忘怀。如果不是急于赶到桥头去,他真想再好好地享受享受这里的宁静,还应该做上一两首诗,将来回到遥远的家乡后,也好有个纪念。
啊……
天赐沙皇之福,我们拥有了美丽、富饶的山川和土地。
广阔的大地啊,在俄罗斯勇士们的脚下颤栗。
旅顺、天津、威海特区,
我们高贵的沙皇帝国战旗,
伴随着勇士们的脚步,
走到哪里,就在哪里高高地飘起!
这是莫尔西第一次游览天福山时的杰作。
莫尔西有个富有的家庭,加入军队前曾经幻想着要做个诗人。他极其崇拜亚•;谢•;普希金,不过,他折腾了数年,始终也写不出他的偶像那种带有积极、浪漫主义情绪的伟大诗歌来。“阿里斯特!你也想当帕耳那索斯的奴仆,把桀骜不驯的珀伽索斯降伏;通过危险的途径来追求桂冠,还要跟严格的批评大胆论战!阿里斯特,听我的话,放下你的笔,忘却那溪流、幽林和凄凉的墓地,不要用冰冷的小诗去表白爱情,快快下来,免得滚下高高的山峰!就是没有你,诗人已经不少;他们的诗刚一发表,就被世人忘掉。也许,另一部《忒勒玛科斯颂》的作者,此刻,远远离开闹市的喧嚣……”于是,他像他的偶像说的那样,远远离开了闹市的喧嚣,拿起武器走进了军营。
与这位诗人中校相反,距离他不到百来丈的前方,同样也在拿着望远镜伏在山梁上,正向他这里得意地看着的红三师师长邱远才,虽然也粗通点儿文墨,却绝对写不出半句诗来。对他来说,天福山是绝对的美,美在了那浓密的森林,可以掩盖起他所有的部队,美在他们可以耐心地等着脚底下的猎物,一步步走进深渊。
“这帮子家伙可真是够胆子大的,连个向两侧搜索的部队都不派出来。”参谋长望着急促前进中的沙俄鬼们,压低着声音笑到。
“呵呵,他们着急啊。”邱远才也轻声笑了笑。
“我看师长也不比他们强啊。”
“呵呵,当然,他们不来老子才着急,现在嘛……”邱远才的话头停住了,他忽然身体向前一倾,把望远镜死死锁在正由南而北走来的那队沙俄骑兵的身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要叫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狼崽子,你们他娘的终于进来了。”邱远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咒骂着,右手轻轻地一抬,仿佛生怕吓跑了就要走进他脚下山谷中的莫尔西中校。
其实,邱远才绝对不会认识莫尔西是谁,可他知道,上百个前呼后拥的骑兵中间,能同时有四五个手拿望远镜、游览般悠闲地骑在马上的家伙存在,那这一定就是沙俄鬼的心脏之所在。
他紧咬着嘴唇,眼睛冒着火,眼看着马上可以手到拈来的猎物,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兴奋之余,不免还有一些的懊恼。娘的,为了你们这帮狼崽子,老子三千多的精锐骑兵都他娘的变成了爬山虎,风雨里苦苦熬了一天多的时间,你们倒他娘的逍遥。这仗一打起来,老子就是一个个把你们都活剥了,也不会觉得过瘾。
邱远才的手高高地举着,他的左后侧,四个号兵已经把金灿灿的军号号嘴儿放在了嘴里,屏住呼吸,静候着师长的手一动,就立即吹响总攻击号。而在他的右后测的一片丛林里,师属炮营的二十几个掷弹筒,同样也早已标定好了方位,就等待着最后的一声令下。
骑在马上,享受着山谷里阵阵迎面吹来的凉爽微风,莫尔西中校陶醉了。吟诵完在第一次来此地游览时的大作,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洋洋得意地看看左右的随从们。
这首诗,他的随从们听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不过,即使这样,当团长大人又习惯性地顺嘴把它溜达出来的时候,大家照例还是一阵拍手吹捧。高,实在是高!这才是文武兼备之帅才的超人风度。什么普希金,他也只配给团长大人擦马靴。他们从没有读过什么普希金的诗作,如果不是以前听团长大人谈及过,很多人还都以为这个叫团长大人总是耿耿于怀的家伙,兴许也是哪知沙皇军队里的军官呢。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觉得普希金至少该是个上校,否则也不会引起团长大人的牢骚了。
莫尔西越发轻飘飘起来了。他可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正钻向一个曲曲弯弯长达八九里,宽可仅有几十码的一个巨大的口袋。当他的左右炮兵和辎重走过百凤口,那个美丽的如同凤凰一般的山口就会被封闭,现在他所能享受到的这些追捧,也许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难得的机会了。
“往死里给老子整!”邱远才的右臂终于向下狠狠地一摔,咬着牙吼了一声。和别的将领们不同,他喜欢把“打”说成是“整”,似乎只有这样才解气。
随着他的这声吼叫,参谋长手里早就举在半空中的短枪,“啪、啪、啪”连放了三枪。
激扬的军号声冲天而起,响彻山谷。
“哐哐哐……”掷弹筒的鸣叫在山谷中回荡,二十几发出了膛的炮弹携着特有的凄厉吟唱,划出二十几道美丽的轨迹,最后,在高高的空中,长了眼睛似的,直上直下地扑向山谷里的沙俄骑兵群中。
“轰隆隆……”
“啪啪啪……”
一阵接着一阵的炮弹和手榴弹的爆炸轰鸣,密集的如同爆豆似的枪声,把一个宁静的号称是僧道最佳养生之地的天福山,搅动的山崩地裂。陡然间冲腾而起的片片烟雾,碎石、尘土,裹杂着人的肢体漫天飞舞,天像是塌了。
就在那第一批从天而至的炮弹的轰鸣中,莫尔西中校先是从马背上高高地飞起,随即,又狠狠地被摔出了两丈开外。不过,落到地上的只是半个多点儿的躯体,他的两条大腿,一条不知去向,一条挂在一棵皂角树的树枝上,随风摇曳。
此时,沙俄后卫刚刚通过的百凤山口,被两面山坡上冲出来的天朝红军,铁闸一样地迅速关死。
红三师二团担负的是拦头任务,主力一营埋伏在北面的西自城。
“西自城这个地方很有意思,村子之四周皆是山,象城墙拱卫着整个村子,故而村庄看上去很像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城池,据当地百姓讲,这里有‘群山环绕自然城’之说。我们团的任务是斩蛇头,而我们营就分别埋伏在西自城西东南三个方向及大路对面的山梁上。远远的,一面沙俄鬼的旗帜出现了,越来越近,旗帜上白蓝红三个颜色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大摇大摆的沙俄鬼也许是走的热了,各个敞着领口,背着长枪的姿态什么样的都有,总之就不像是个打仗的样子。我们连守在南山靠近山下正路的西侧山梁上,眼看着沙俄鬼的前卫没走正路,却是向西一折,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朝村子里面溜,弟兄们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没办法不急,因为村子东面的山上没有我们的部队。”
这是时任红三师二团一营一连连长的马英博的日记。
“可是,直到这时,攻击的信号还是没有发出来。我小声和副连长商议,等到攻击令一下,由他带着一个排及连部坚守阵地,完成预定的任务,而我带两个排冲下山去,一方面占领东面高地,封死沙俄鬼的退路,一方面配合其他连队消灭进村的敌人。可副连长坚决不同意。因为这个时候,另外一股沙俄鬼已经出现在我们西面的正路上。是啊,难怪副连长不同意,团里给我们营的任务事先交代的很明确,就是绝不允许沙俄鬼进入桥头方向。现在,得不到营里的命令,如果因为我们擅自行动,而导致正面阻击出现漏洞,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可是,能这样的看着这股沙俄鬼逃掉吗?当然,如果他们听到开战就逃还好说,万一他们从背后夹击我们呢?毕竟正在进入西自城的有至少近二百的沙俄人马啊……”
“总攻的号声终于响起来了。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再多说的必要,我以连共盟会书记的身份,严厉地命令副连长必须无条件地、坚决执行我的命令,随后带着两个排就从侧面向东山上冲。果然不出所料,进了村的沙俄鬼一部也在向东山冲,试图抢占这个唯一没有我们驻守的制高点,而其主力经过一阵短暂的慌乱后,开始顺北坡扑向我们连的阵地。我当即命令三排长带领他的排绕到南坡沙俄鬼的侧翼,攻击他们,同时在山口又留下了二排长和他的一个班,负责堵死通向村子的必经之路。即使是这样,当我们接近东山山梁的时候,沙俄鬼已经先我们一步占据了山头……”
邱远才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山巅上,一只脚踏在岩石上,帽子抓在了手里,露出由海州出发前曾经挂的光秃秃发亮光,如今已经长出黑黑一层密发的头。看着山谷里被打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沙俄鬼们,他的脸上禁不住地露出了讥讽的笑。
“吹号,冲锋!”邱远才抓着帽子的手向前一伸,似乎是打在他的对手身上重重的一拳。是一拳,而且是一记重拳,这一拳下去,就没有已经失去首脑的沙俄鬼们再想重新组织起来的机会。
像是接力,伴随着从邱远才身边儿响起的嘹亮冲锋号声,两面所有的山上号声不断。
“为了天朝,前进!”一排排、一队队猛虎似的红军将士腾身跃出阵地,端起刺刀,挥舞着马刀,在一座座的山坡上,山洪爆发似的汹涌狂泻。
手榴弹开路,刺刀见红,一片片的马刀上下翻飞。接着,爆炸物的轰鸣声没有了,枪声也变得有些稀落。长长的山谷里,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肉搏,喊杀声、痛苦的呻吟、哀鸣声不绝于耳。
这些用他们师长不久前的话来说,就是被雨水浇完,又在丛林间忍受了漫长时间的阴湿折磨,几乎都快长毛了的红色战士们,这些仅仅是依靠野菜、野果果腹的天朝勇士们,用他们顽强的意志,及蔑视一切的无畏,在告诉着他们的对手,什么样的军队才是一支真正不可战胜的力量。
“他娘的!”不知道邱远才在望远镜里又看到了什么,他把望远镜向卫士的怀里一塞,帽子随手扣在脑袋上,呼啦抽出肋下的马刀,“上,敢他娘的伤我一个,我要叫他付出百倍的代价!”话音未落,他的人就已经顺山坡疯跑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 你他娘的脑袋进了水了啊!
在攻击开始的一霎那,西自城,位于整个口袋阵最前端的红二团一营,用两侧密集的火力,死死封住了通向桥头的唯一一条通道。
大道上的沙俄士兵也许是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也许是眼睁睁看着只要冲破来自两面山上的阻击,就可以安安稳稳地逃脱劫难,短时间的惊慌失措之后,竟然不顾一切地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背后一阵阵紧迫的枪声、爆炸声中,一连三排按照连长马英博的吩咐,迅速绕到村西高地北坡的半山腰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猬集一起,正隐藏在密林之间,在做着最后向山顶冲击前短暂喘息的一片红呼呼的沙俄鬼。
“滴滴哒滴滴哒滴滴哒哒……”从西向东,激昂的冲锋号声开始吹响,连成了片。排长抹抹满脸的热汗,瞅瞅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喘着粗气的弟兄们,“决不能叫沙俄鬼们上去!”这句话他并没有从嘴里说出来,他相信,他的弟兄们完全能从他的眼神中明白这一切。
呼……十几颗手榴弹飞向树林里的沙俄们,随着爆炸声响起,三十几条汉子一手拿着短枪,一手高举马刀,老鹰扑食似的冲进了烟雾之中……
轰轰轰……也是十几颗手榴弹接连在东山的山梁上炸响。顶着纷飞的碎石、树枝和尘埃,马英博等二十个英雄冲进北山梁的硝烟中。
“一路急匆匆地跑过来,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我感到腿发软,气也喘不上来,弟兄们也是一样。没办法,打,咬着牙也得打,殿下在红军大学时就给我们讲过,时间就是生命!沙俄鬼没有想到我们来的这么快,甚至连个简单的防御阵地都没有布置,一下被我们打乱了阵脚。可是,他们毕竟人多啊,近一百人。我从参加天军开始直到现在,血肉相搏的场面经历的不少了,可真要说到最残酷的一次肉搏,就应该属这次了……弟兄们不停地倒下,二班长在被几个沙俄鬼扑倒后,拉响了腰里的手榴弹,与他们同归于尽。杀到最后,我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的空白,只是不停地挥舞着刀,朝着出现在眼前的每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人砍。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北山三连的一个排增援上来了。沙俄鬼支撑不住了,连滚带爬地向山下逃,最终也是逃避不了被全歼的命运。但是我们的损失也很大。冲上东山的两个班弟兄,大部分都为天朝捐躯了。”
“而在后面,三排遇到的情况也是一样。他们当面之敌有沙俄鬼的一个半中队,一百七八十人。那场拼杀更艰苦,三排是好样的,一直顶到了营长派来的援兵。天福山伏击战,我们是全师遭受伤亡最严重的一个连队,两个排几乎被打光了,最可惜的是,三排长和在山口担负阻击沙俄鬼的二排长都牺牲了。不过,我们是光荣的,正是有了那些笑对流血牺牲的弟兄们,才换来了没有一个沙俄鬼能从天福山伏击战中漏网的,一次干净彻底的歼灭战。”
从进入红军大学骑兵科学习的第一天起,马英博就开始了记日记的习惯。不过,包括这天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后来连续二十多天医院里的事情,都是后来补上去的。和他前后日记的字体不同,这二十多天展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娟秀、柔美的字迹。这些都是野战医院的一个女护理帮他补写的。在西自城东山,他身中沙俄数刀,身负重伤,生命垂危。连医院里的医生们都认为他是回生无望了,然而,超乎寻常的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却使他最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惜的是,这次受伤严重损害了他的身体,此后,他一直身体虚弱,最终还是倒在了他的岗位上。数年之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马英博因病牺牲在前线,时年年仅三十二岁。他是中华太平天国工农红军在此次大战中,为红色天朝捐躯的最高军阶的红军指挥官。那块由中华太平天国政府敬立的墓碑正面这样写着:
英勇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
工农红军陆军少将
马英博烈士永垂不朽
更为令人惋惜的是,这位年轻的将军,由于一直致力于工农红军的正规化和近代化工作,竟然没有考虑到为自己安个舒适的安乐窝,没有结婚。真真正正达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境界。
残阳,连同地上密布的身着红色军衣的沙俄官兵们的尸体将整个山谷覆盖得血红。硝烟袅袅,草木的余烬还在散发着最后的一点儿热量。火爆的战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山谷内,红军士兵在清理着战场。
邱远才提着被鲜血染红了的马刀,看着一个个被搀扶、抬走的将士们,脸色阴沉。
“别跟我说那么多的废话,”他脖子梗梗着,不耐烦地冲他的参谋长叫到,“不错,你是本师共盟会的一号人物,说别的什么政策,我老邱都赞成,就是这条不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把他们都处理掉了多干净。第一我没多余的粮食养他们,第二就随便冲他们来到这里的任何一种作为,即使是公开处死他们,恐怕谁他娘的也不敢跟老子的面前喊他娘的窦娥冤。杀,一个不留,完事都他娘的给我烧成灰,当肥料用。”
“你……”参谋长脸涨得通红,“你这既是违背天朝的政策,又严重违反军纪的事情。红军必须服从共盟会的指导和监督,到底是共盟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共盟会?你……”
“我没服从共盟会吗?”邱远才忽然冷笑了一声,“我正是严格地执行着共盟会的命令,那就是消灭一切侵略者,还天朝人民一个蓝蓝的天空。什么叫消灭?最根本的就是肉体上加以彻底的清除。有错吗?至于军纪,别和我说,军纪要分在什么地方用。这里是战场,我是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你要是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那就他娘的先把我撤了职再说。”
参谋长还想再说什么,一见正匆匆跑来的一团团长,就停了口。
一道跟前,一团长并了下双腿,手里的马刀摆了摆,皱起眉头抱怨着,“师长,这么多的俘虏,还奶奶的不少受了伤的,都叫我们团来处理,我们还不成了担架队了?”
“你他娘的脑袋进了水了啊!”邱远才眼睛一瞪,跟着马刀在一团长眼前凶狠地一晃,“都给我拉到沟里砍了,然后烧,一个他娘的也不许留,要不我先砍了你!”
“这群猪猡,莫非也是像这里的小脚女人一样,都他妈的裹上了脚了,走的比蜗牛还慢!”手里怀表的指针正好指向了四点,瓦拉基上校举起望远镜,伸长脖子最后看了眼桥头西面地域,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出现,他不由得心里恨恨地咒骂起来。
“团长大人,是不是该开始了啊,我的兄弟们可是都等的急不可耐了。”丘自阴手里的三股叉用力晃动着,硕大的一颗头颅也在随着摇摆。
“好,”瓦莱基上下看看丘自阴,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更是充满了赞许的微笑,绝对温暖,“你良心大大地好,是我们沙皇俄国的好朋友、好兄弟。干吧,我的兄弟,我相信,你和你的兄弟们不会叫我失望的。”
就这一下,差点儿没叫丘自阴这家伙美的晕死过去。洋大人不拿自己当外人,而是当成了亲兄弟,就冲这个,俺老丘也得卖上把子大气力才行,要不,也对不起洋大人的宠爱不是。丘自阴猴一样不满粗黑汗毛的胳膊使劲儿在鼻子上抹了一把,“大人,小的何德何能,敢叫大人如此厚待?”说着,他恶狠狠地瞪着河对岸天朝红军的工事,脸上的横肉在剧烈地抽动,“娘个球的,他们在沂州杀了俺的舅舅,俺和他们这些乱匪不共戴天。”
“好,好,去吧,沙皇的大炮,还有达瓦少校的勇士们,将会帮助你向他们去讨还这笔血债的!”瓦拉基冲着身边儿的达瓦少校一摆手,“达瓦少校,派你的一个中队做丘团总的二梯队,给我们亲爱的朋友们提供火力支援。”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这一看之下蓝成春立刻血頂脑门
“终于来了。”听到河对岸本来不紧不慢的沙俄炮火,节奏突然变得快了起来,负责坚守桥头一线的红四师副师长兼一团团长蓝成春站起身,微微一笑,拿起望远镜登上身后的一个小高坡。他明白,喘了将近半个时辰气的沙俄鬼这是不甘心失败,又一次的攻击就要开始了。
北面的泊于,对沙俄主力的歼灭战已经打响了,如果没有意外,估计这个时候就是最后收尾的阶段了。眼前的这股沙俄鬼,也不会再有多少时间的蹦达头了。兔崽子,你们想拖我?嘿嘿,没想到吧,老子也是在盼望着你们可千万别跑呢。
“这群沙俄鬼,自己不敢上了,又找来一些的替死鬼。”参谋长从望远镜里看到这回扑下河来的都是些打着赤膊,脑袋上裹着白布条子的民团,嘴角露出轻蔑的笑。
“来者不善啊,”蓝成春似乎在思考什么,伸手一指前面的白马河对岸,“你看看,他们后面沙俄鬼的旗帜也在动。”
“是不是应该把应该把三营一会儿也拉上去,关键时刻从侧面一个猛插,冲乱他们?”参谋长也注意到大群的满清民团背后,果然出现了上百的沙俄鬼士兵。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幽幽叹了口气,“唉,如果二营还在我们手上就好了。打到现在,只要我们再打垮这次沙俄鬼的进攻,然后反攻过河去,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也足以吃掉这股敌人了。”
“没有那么简单吧?”蓝成春又把望远镜移向了距离村子仅有不足二百步远的防御阵地。他看到第一道战壕里,在沙俄鬼不停地炮击之时,除去少数几个监视哨外坚守在那儿之外,自己的部下们早都退到了后面四五十步外的第二道战壕。现在,呜嗷鬼叫着的满清联防团已经陆续湿淋淋地登上了河岸,他的士兵们已经开始顺着两道战壕间的交通沟,潜身返回上了阵地。他满意地笑了。
“折腾到现在,沙俄鬼的确损失不小。”蓝成春放下望远镜,瞅着他的参谋长笑了笑,“不过,俘虏已经说了,当面的就是沙俄第八团的团部。另外,尽管他的伤亡不小,可我注意了一下,他们的几个直属分队都没有伤筋动骨,尤其是他们的那支骑兵,根本就没有投入过战斗。这个瓦拉基还不简单呢。如果我们贸然冲过去,势必会形成一种轰羊战术,达不到全歼他们的目的。不要急,等,拖住他们,根据时间推算,北边儿的战斗该进入尾声了,只要友军绕道他们的背后去,那个时候,就是叫他们跑,那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说着,他望望一阵阵密集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之后,两军已经开始短兵相接的战场,“通知二营,拿出一个连准备出击。”
身为广西人蓝成春,也是一个年轻的“老金田”。而且,在眼下的三方面军中,只要一提到“蓝矮子”的雅号,那几乎是无人不晓、无人不晓。不过,这个“蓝矮子”指的可不单单因为他个子本来的确矮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所带出来的部队的风格。
和红一军里平时愿意热闹,战场上更是喜欢轰轰烈烈的疯狂的梁成富、邱远才等将领不同,红四师的曹文玉、蓝成春是一对儿天生的慢性子。虽然曹文玉甚至还贵为国舅,但是,少言寡语,细心谨慎、不争不抢成了他们的共性。因此,凡是红一军中“出头露脸”和“大捡便宜”的事情一般是很难轮上他们。用红四师将士们常常充满骄傲的自嘲话来说,那就是“俺们打得过任何对手,可惜,就是抢不过俺们的友军,只能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吃土,没办法,受气哦……”。
去年年初广西剿匪的作战中,当时刚刚由教导旅警通连调到红四师任营长的蓝成春,却恰恰就是凭借着平时点滴养成的细心及坚韧的耐力,终于有了一个“出头”的机会,一战成名。
在广西隆林,根据事先得到的情报,蓝成春带领的仅仅三百人作为诱饵,先主力进山。正好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支“冒进”的孤军,果然引发了散布在山里的各路满清残匪的兴趣。当蓝成春拖着六七千大小满清残匪来到预定地点,按照事先的战役部署,他将转为阻击,而两面的主力该出现的时候,由于被一场意外的雨拖延了行动的红一军主力,却并没有及时出现。面对这一突变,蓝成春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坚信主力一定会赶到,不肯放走这个难得的将这些满清残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于是,他的一个营在这里打了一场异常艰苦、惨烈的防御战。
那场持续了多半天的雨中防御战,面对十几倍于己的顽匪的疯狂猛扑,蓝成春带领他英勇的弟兄们,灵活巧妙地运用地形、地势和地物,创造了手榴弹与山石相结合的“石雷阵”等多种战法,把仅有的火力火器的效力都发挥到了极至。战到最后,弹药告罄,红军将士们依然凭借手里的战刀,砍退了一次一次顽匪的进攻。
蓝成春营的这一仗,为主力最后赶到全歼满清顽匪,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主力到底盼来了。
然而,发觉已经落入进退两难境地的满清顽匪,变得愈发疯狂起来,他们波浪似的涌向当面在他们感觉已是被绝对打残了红军阵地,要拼死打掉这个拦路虎。
最后的战斗更加残酷。
一连坚守的阵地上,只剩下十几个伤员,成百的满清蜂拥而至,阵地眼看即将陷落。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一连最后的勇士们点燃了仅有的三个炸药包,与冲上阵地还没有来得及狂笑出声的满清顽匪们同归于尽。一连勇士们的无畏举动,给营里派上来的援兵争取了一个宝贵的机会,由营部传令兵、炊事兵等勤务人员组成的增援队伍,将已经被红军勇士那种壮举,惊得失魂落魄的满清匪徒一举反击下去,再次巩固了阵地。
蓝成春营用自身伤亡超过半数的重大代价,换来了红一军彻底清除隆林满清顽匪的巨大战果,并独自歼敌愈千。
“蓝成春这家伙,矮子有矮子的好处,腿短屁股沉,怕再跑下去被清妖追上,所以就死守。嘿嘿,到底是警通连出身的人,守得的确好。”战后的检讨会上,有人戏言。
“蓝矮子是打防御战的高手。”前任军长林凤祥这样说,继任军长陈玉成也曾这样说。
后来,当战报呈送到上海的时候,安王林海丰反复看了几遍有关这次战斗的全部过程,对蓝成春的能力、魄力更是赞誉有加,兴奋之余,还挥笔亲书“守如磐石”四个大字,授予红一军四师一团一营。
自此,“蓝矮子”名声大噪。
如今的蓝成春营已经变成了蓝成春团,及至影响到了全师。谁都知道,红四师是红一军中以善守著称的部队,自然,蓝成春团则更是善中之善。不然,曹文玉也不会把委托他这个副师长亲临这里了。
对于这次阻击战,从一开始,蓝成春就没有掉以轻心。
因为他的二营,早已经担负了为师主力提供后勤保障的任务,还没有归还建制。在南面的天福山,红三师以一师兵力要围歼沙俄一个整团,毕竟现在不是以前的作战环境,部队远离后方,既要战斗,同样也还要自己承担起一切其他的后方勤务任务。因此,红三师真正能够上阵冲杀的人马,在人数上还到不了沙俄鬼的一倍。如此一来,会不会有残敌从那里漏网过来?谁也不敢肯定。为了防备万一,他还要向南再派出警戒部队。
所以,在桥头,他真正能够上阵的人马,也仅仅是不足两个营的六百多人,人数上不到对手的一半,不占优势。兵器上,一团全部装备的都是六轮短枪,只能近战。而说到炮火,就更可怜了。一团在长途奔袭之间,刚刚倒是新装备了一个拥有两门迫击炮、八具掷弹筒的炮兵连,威力绝对够份儿。可惜,却也都支援给了师主力。眼下,他手里唯一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东西,就要数手榴弹了。这和对手比起来,更是相差悬殊。
为了给不久后的大追击保留充分的力量,在一线的阻击阵地,到现在他投入的还都是一营的人马,手里牢牢掌握着两个主力连的预备队。而阵地上的一营也是一样,他们只有一个连队在第一线,处于二线的营主力只用来进行战术反击,避免遭受到沙俄炮火的杀伤。
瓦拉基在望远镜里看得十分清楚,他的炮火一延伸,那位壮得如同一头牛似的丘自阴,率领着第一波的二百多联防团勇士,在红军的枪弹和手榴弹猛烈打击下,仍然顽强地接近了太平红军的阵地。他不得不叹服,这些亡命徒要比他的士兵们,更加晓勇,更加乐于奉献。
随着第二波联防团上岸,壕沟里的太平红军果然又故伎重演。他们把联防团的人马放到近处,在一阵手榴弹、短枪的袭击后,扑进联防团的人马群里。
望着对手的二线军队也冲入了战团,一场六七百人的大厮杀刚刚骤然而起,瓦拉基就看到,联防团的后劲儿其实已经没有了。溃散,那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机会,机会难得,失不再来!
“达瓦少校,开始!”瓦拉基头都没转,向着早已等的猴急的瓦拉少校,淡淡地下了这道只有他们俩人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命令。
“副师长,三营七连待命出击!”
“好,等等,等后面的沙俄鬼全部上岸就开始。”听到七连长的报告,蓝成春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扭头笑了笑。
“不好!”
随着参谋长的这声惊叫,蓝成春呼地转回头。这一看之下,他立刻血頂脑门,眼睛也直了。
沙俄鬼早已延伸的炮火,此时居然打了回来,密集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了扭杀在一起的两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