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中国人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林海丰看完兼任着红军大学训导长的苏三娘的来信,默默地对着地图沉思了好一会儿。
十几天前,红军大学各级学兵就已经编组成了一只学兵军,又以日常训练的名义开上了崇明岛。当然,除去李侍贤、陈廷香等少数几个学兵军的首脑,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步其实是要配合已经开赴常熟的红军教导旅奇袭通州(也就是现在的南通)。就在刚刚准备登岛的时候,陆军学院高级班二分队的学兵刘全胜却突然提出因为父亲刘永敬身染重病,希望请假回庐州。为此,刘永敬还专门给他写了封信。
对这件事情,林海丰起初并没有十分注意。在他的记忆当中,刘永敬是个具有浓厚地方气息,喜欢自我为王的主儿,象如今这样的依偎在天朝的大旗之下能呆多久,那还很难说。不过,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回去闹独立的环境,淮河已经是清军重点设置的防线,想回也回不去。
但是,由于这批高级班学兵都是半年制的速成教育,再有两个月就可以完成他们的学业了,另外,他们还要参战,象刘全胜请假的事情是不能允许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就不能不叫林海丰引起注意了。在信中,苏三娘禀报说刘全胜擅自离队,失踪了。父亲生病,儿子着急,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很为过,可要真是急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就该有疑问了。是怕打仗?不会,未来的作战计划严格保密,在没有发动真正的攻击之前,不会有学兵能知道,这一点,他对李侍贤等人绝对放心。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甚至把给学兵军的补给都是按照发送给镇江、扬州的红五军名义秘密筹备上船的。
李昭寿又被韦昌辉委以了重任,偏偏驻守的地方就是那个最叫他感到敏感的城市,滁州,而刘永敬的防地恰恰又靠近李昭寿,这难道只是巧合?
苏三娘这个助手他真是挑选对了,苏三娘对天朝的绝对忠诚姑且不论,现在在情报战线上已经逐步的成长起来,具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也为了对刘氏父子负责,苏三娘同时禀报说,在来不及请示他的情况下,已经秘密把刘永敬所倚重的蓝旗另外两员得力干将任化邦和牛宏升也派了回去,并要求他们维护张乐行在自卫军中的绝对领导地位。
尽管如此,林海丰还是头疼不已,有关李昭寿的情况,该不该提醒一下韦昌辉呢?说了,他又能信吗?唉,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在扬州就直接杀了这个李昭寿倒是安稳多了。
看着夫君眉头一直在紧锁着,柳湘荷搂着夫君的脖子,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别老皱眉头啊,再皱下去,都快成了老头了。”
“哦,我老了吗?”林海丰的视线离开地图,笑着摸了下下巴,“没啊,胡子也没几根儿啊?”
“夫君,和你商量个事情啊?”看着林海丰高兴了,柳湘荷娇娇地说到。
“啥事儿,是不是还要问我是喜欢丫头还是儿子啊?”林海丰转身搂起夫人,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嘿嘿地笑着。
“讨厌!”柳湘荷就势坐在了夫君的怀里,扳起夫君的脸,眨巴了眨巴眼睛,“人家和你说真的呢。还是叫弟弟去陆军吧,他喜欢打仗,当海军没意思的。再说,眼看就要有大仗打了,怎么也得给弟弟这个机会啊?”
“哦,海军没意思?”林海丰呵呵笑了笑,“还想去打仗?你这是真话假话啊?”
“当然是真的!”柳湘荷认真地说到。
“你看看,你笨了不是。”林海丰一手搂着夫人,一手指着桌子上的大地图,“看看这海洋有多大,还犯愁没仗可打?”
“和谁打啊?”柳湘荷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地图,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骗人,哪有敌人。”
“有的是啊。”林海丰闭了下眼睛,“再过几年,你就知道了。未来更大的战场就是在海上,那个时候也许不少人开始都厌烦了战争了。”
转尔,他又笑了笑,“其实,即便是在海军里,也未必就都是操船的水手啊。天朝未来的海军里还有一只特殊的部队,那就是能打陆战的海军。”
“海军还要打陆战?”柳湘荷糊涂了。
“当然,那叫海军陆战队。”林海丰的手在地图上一比划,“如果只要我们的舰船出现在哪里,我们的海军陆战队也同时出现在哪里,你说谁还敢上门来欺负你?所以啊,海军里也需要喜河这样的优秀陆军军官。”
柳湘荷似懂非懂,世界那么大,能把自己这个国家维持好就很不容易了,干嘛还要把军舰派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那一去得多长得时间啊?
林海丰看着夫人脸上那奇怪的表情,不由得呵呵地笑了,“怎么,是不是又怕了?”
“没,才没呢。”柳湘荷不好意思地掩饰着,“就是……就是眼下没他们的仗打啊?天天在小船上蹦达,弟弟说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谁说没有,他们的战斗马上就开始了。”林海丰神秘地笑着。
难得的一个风平浪静的好天气,沙俄中国派遣军海军的一只分舰队,在达瓦科夫海军上校的指挥下,离开青岛的基地,出现在启东东北的洋面上。
很快,三艘悬挂红色军旗的太平天国巡逻帆船浮现在达瓦科夫的视野里。
很显然,天朝海军也发现了对面的沙俄战舰。也许是畏于对方七艘战舰的绝对数量和火力优势,天朝海军的巡逻船迅速掉头回撤。
出发之前,达瓦科夫知道,叛军在上海的舰队主力战舰就是俘获英国的大小七艘战舰,至于其他的战船,都是些自身不带动力的“土炮船”。现在,出现在他对面的就是这种炮船。达瓦科夫是个参加过多次海战的海军军官,胸前大大小小的十几枚勋章,足以说明他过去的一切。
对于可以说还是襁褓中的天朝海军,达瓦科夫根本就没有看得起,更不要说眼前的这三艘小不点儿了。他迅速发出命令,命令前卫的三艘快速护卫舰对逃窜的对手发动攻击。
船速快到底是个优势,追击的俄舰与天朝的巡逻舰距离在缩短,沙俄护卫舰抢先已经开始了炮击,一艘天朝巡逻舰中弹起火。如果不是因为接近了崇明岛,如果不是前面出现了天朝海军的接应舰队,达瓦科夫毫不怀疑,不用十分钟的时间,他和他的部下们就可以把这三艘所谓的炮船全部送入海底。
从远方滚滚冒出来的黑烟之中,达瓦科夫明白,这是叛军的主力舰队出现了。他吩咐传令兵发信号叫护卫舰停止追击,迅速回靠舰队主力。对他来说,那几个“小蝌蚪”吃不吃两可,他的真正目的是要和叛军的主力舰队交下手看看。临行前穆拉维约夫司令官阁下吩咐过,能战,则一举全歼,不能,则一走了之。不过,这一路上,达瓦科夫怎么也找不出不能战的理由来。
达瓦科夫仔细用望远镜观察着迎面越来越近的对手,在这方面他可称得上是个专家,只要拿眼睛一瞥,他就能断定对面舰船的大致吨位。呵呵,前面是三艘两千吨左右的机动帆船,后面,又是十几个该去内河游荡的“小蝌蚪”,把这十几个“小蝌蚪”放在一起,总吨位怕也不够自己坐下旗舰“哥萨克”号的一半。
真想不明白,中国人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第八十六章 目标,第一靶,全部发射!
两只舰队虎视眈眈,似乎都在以一种想压倒对方的气势在逼近。
“发信号,各舰跟上我,成一字队型迎战,先集中力量打掉叛军的三艘主力舰。”随着达瓦科夫的命令,“哥萨克”号横过舰身,划了个大圈儿。他知道,从单纯武器上讲,自己舰队的单舰火力是不如这三艘英国造主力舰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充分展开各舰的侧舷炮火,把本来的劣势改变成相对的优势。
“虎门号”上的许宗扬好象并不在乎这些。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发信号,按预定部署,‘镇海号’、‘定海号’两舰攻打俄国鬼子的护卫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掩护鱼雷艇编队的攻击。”说着,他又扭头一看黝黑的脸膛上泛着亮光的马汉威,手向前一指,“全速前进,瞄准他们的旗舰!”
“是,全速前进,瞄准他们的旗舰!”马汉威大声重复着,使劲儿拽下头上红星帽,又扣上。
浓烟滚滚,炮声隆隆,海浪滔天,随着两只舰队裹缠在一起,一场海战开始了。
对许宗扬来讲,这是他有生以来参与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海战。
而对达瓦科夫来说,这场海战似乎目前还很稀松平常。形势的发展,一开始就对他这一方有利。他真看出来了,他的对手就是一群的“雏儿”,两军交锋,又拿出了也许是他们在陆地战场上玩惯了的那种劲头,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一味乱缠乱打。
在对手这种冲击下,自己舰队的三艘小型护卫舰居然被赶出了编队,对手竟然是采取了以大欺小战术,两艘大舰追着自己的小舰打。达瓦科夫无奈地笑了。现在,他没时间去过问小型护卫舰的命运,他要集中四艘主力舰,先围歼掉对方直冲上来的旗舰。
第一轮炮击后,双方好象都没有什么大的战果。四打一,明显处于劣势的“虎门号”似乎是难以招架,丢下东面正和对手纠缠的两艘己方战舰,掉头向西走。
“追上去,击沉它!”达瓦科夫毫不犹豫地下达着命令。
划了个大圈子,由西面迎着“虎门号”驶上来的是鱼雷艇编队。
“看看,咱们的对手是红了眼了,小蝌蚪们也要上来折腾了。”达瓦科夫摇了摇手上的望远镜,又耸了耸双肩。
“哈哈,司令官阁下,我不会怜悯小家伙们的。”“哥萨克号”舰长得意地笑着,“我倒是更喜欢直接撞沉他们,还可以为我们尊敬的沙皇陛下省点儿炮弹。”
“那可不行。”达瓦科夫摇了摇头,“亲爱的舰长先生,我们需要的是时间,还是多赏赐他们些帝国的炮弹吧,我们要创造一个奇迹,一个最短时间全歼敌人一个完整舰队的奇迹。”
“是,尊敬的司令官阁下。”舰长笑了,笑的很轻松、惬意。
十二艘鱼雷艇,分成四个编组,在已经开始向东折头的“虎门号”两侧掠过,以最高速扑向各自的目标。
005号鱼雷艇上的指挥官就是柳喜河,和他一样,艇上其他十一个成员都是来自海军学院的学兵。这十二个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在陆地战场上一段段的骄傲经历。不过,把战马换成眼下的战舰劈波斩浪,放下手里习惯了的大刀和长枪来控制机器、大炮、鱼雷来和敌人真正作战,他们还都是第一次。
“目标,第一靶,全部发射!”005号鱼雷艇钻过俄国鬼子的拦截炮火,随着柳喜河如同演练场上的一声断喝,船身一震,两枚鱼雷在仅仅几十码内全部射了出去。两枚,还有另外两艘姊妹艇发出的同样都是两枚的鱼雷,拖着银色的浪花,窜向“哥萨克号”。
柳喜河的中队灵巧地划出个漂亮的大圈儿,欢跳着蹦出了交战圈。身后,跟着传来的是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
近三千吨的“哥萨克号”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先是向上一跳,紧跟着四分五裂。二十四枚天朝-Ⅱ型鱼雷,在几乎是一瞬间改变了海战的历史。“小蝌蚪”们把四艘骄狂不可一世的沙俄上千吨的炮舰,轻松地送进了海底。
达瓦科夫上校没有能活着看见这一伟大的奇迹,致死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遗憾的是他们的英国“盟友”没有告诉他们,天朝海军有种叫“鱼雷”的可怕武器。英国人太坏,他们本来购买鱼雷就是为了想要对付俄国人的,当然不会把这个秘密再告诉他们。
“虎门号”上,已经掉回头来准备再次投入战斗的许宗扬、马汉威也都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了。太快了!尽管他们都知道鱼雷的威力,却也绝没有想到首次参战的鱼雷艇大队会做的这么干脆利落。
达瓦科夫舰队剩余的三艘护卫舰,在“镇海号”和“定海号”的猛烈打击下,根本招架不住,两艘护卫舰很快沉没,唯一尚存的“流浪号”落荒而逃。
蔚蓝色的大海又恢复了平静。
“司令官阁下,海里好象还有几个能喘气的。”马汉威用望远镜扫视着美丽的海面,快活地笑着。
“返航。”许宗扬看了看天色,“我们还要准备晚上的作战呢,至于他们嘛,运气要好还可以回去给他们的主子报个信儿。”
“是,返航!”马汉威挥动着手,扭脸向着西方看了看。今天天气真好,是难得的登陆作战的好日子。
天朝海军在首次对外海战大获全胜的时候,湖北,罗大纲的一只机动兵团开始对随州进行围攻。
在巩固西线,发展黄、麻,配合、减轻皖北战场天军压力的战略思想指导下,罗大纲部并没有简单地坐守武昌、荆州、宜昌,而是采取了积极防御的态势,主动出击,势力已经遍及广水、天门以西的广大地区。
按照清军的总体战略,坚守在襄阳、繁城的湖北巡抚舒兴阿与前来支援的河南巡抚陆应谷,还有刚刚进入湖北的原荆州将军绵洵统率的四个协忠义救国军武装,是要兵分三路,同时对天军拥有的游击区及武昌、荆州、宜昌诸要点进行围困,策应苏皖战场的作战。他们没有想到罗大纲居然反客为主。
也许是根本没有看的上这两万天军的能力,或者是想好好打一仗振奋振奋以往颓废的军队士气。绵洵临时改变了战略,他要集中起所有的力量,首先消灭这股集中于随州城下的天军武装。
一时间,四个协的忠义救国军和数万清军绿营兵、开始团练气势汹汹压向随州。绵洵甚至都考虑过了,惟恐随州城下的天军见势不妙而南逃,打乱他全歼天军的英明部署,他特意以舒兴阿的主力直插安陆、广水之间,截断天军的退路。
罗大纲得到四面敌人压境的消息,乐了。他才不会按照绵洵的意愿去搞什么南逃,武昌那里已经有石祥桢坐镇,他没有后顾之忧,他要的就是怎么才能叫绵洵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绵洵的合围计划还没有实现,罗大纲率兵撤随州之围,竟迎着清军的方向全军北上,轻易跳出了绵洵的包围圈。
绵洵急了,如果任由罗大纲在他的后方折腾,不仅他无法完成整个苏皖鄂战场的统一部署,还会随时有被长毛割断粮道,甚至是被各个歼灭的危险。以往的失败,就在于兵力分散在各点,给了长毛于可乘之机。他于是毫不犹豫地率军掉头尾随罗大纲北上。以四个精锐的新军协,他就不信,拿不下这两万多的长毛。
舒兴阿没有捕捉到任何长毛的影子,在随州逗留了一天,即领兵攻打广水县城。长毛的主力被忠义救国军追的没了影子,趁机在广水等地讨个便宜还是应该没问题的。哪知道,仅仅在广水城下呆了不到两天,他就受不了了。
城里的天军顽强的要命,攻不上去。一到夜晚,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长毛,折腾个没完没了。打,找不到人,不打?不敢睡觉。他自然不知道天军将领几乎人手皆有的安王十六字真决,“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当在听说武昌方向有大批天军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去考虑这情报的可靠性会有多少,赶紧拔营起寨,直接又缩回了随州。还是等等吧,等绵洵回来了再说。
绵洵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他的忠义救国军尾随在罗大纲的后面进入了桐柏山区,开始了一场武装大游行。
第八十七章 还是顾问阁下厉害,一眼就……
扬州城外,连日来饱受阴雨天折磨的琦善,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大晴天,却又受到了来自扬州城内外天军全线的“大规模”打击。
红五军这把还没有完全磨好的刀,在琦善的面前堪称是耀武扬威,气势如虹。炸药、手榴弹,打开了一座座外围营寨的大门,一个上午,琦善的二十余座连营就被打掉了近三成。
这一下,对原本就病恹恹的琦善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他受不了了。按照米流欣顾问的设想,是要首先集中兵力拿下庐州后,才会有工夫来顾及扬州方向的。他所承担的任务就是围困和吸引扬州天军的注意力。他知道,所谓的围困那不过是个幻想而已,西面,天军占据了滁州,背后,瓜州牢牢控制在天军的手上,天军来去自如,吃穿不愁。倒是自己,军中缺粮不说,连烧火的干柴都成了问题。现在,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还没等什么庐州拿下来,只怕自己苦心经营两年多的江北大营也就不复存在了。
琦善紧急抽调驻泰州、海州的数千兵马驰援大营,同时又给寿州的胜保发了份极其诚恳的求救公文。做完这一切后,他请来了江宁将军托明阿。
在一连串的剧烈咳嗽之后,琦善哀叹一声,“老弟啊,本官这个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咳咳……这……这大营的军事就暂时全权委托给老弟了,老弟年富力强,又有超群的智谋,眼下也只有老弟能够扭转这个危局了。”说着,他抬眼皮看了看旁边墙上悬挂着的尚方宝剑,不禁有些苦笑了一下。唉,时局乱了,这尚方宝剑居然也不值钱了,就这个苏皖屁大点的地方,钦差大臣就放了两个,自己,还有胜保,要是那个说了话一句顶一万句的米流欣顾问也算一个的话,那可就仨了。估计这洋人就是喜欢枪炮,对这个什么宝剑的一定是不感兴趣。要不,一准儿墙上也能挂上一个。
托明阿也看了眼那把尚方宝剑,如果是在以前,对这把宝剑他还是很眼红的,现在,他感觉那东西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胜保刚进入皖北的时候还好说,江北大营至少还能调动整个苏北的力量。可等那个什么洋大人们一到,江北大营的势力也就只局限于扬州、泰州、海州至通州这点儿地盘了。
不过,对于江北大营的整个指挥权他可是垂涎已久了。说实在的,对于眼前这个大帅他心里很是有些瞧不起。大帅老了,再加上前两年叫皇上给逼的,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承受不了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大帅,卑职愿意为大帅和太后分忧。”托明阿欠身给琦善抱了抱拳,脸上绝没露出半点儿的喜色。
琦善哼了一声,心里有些别扭。怎么还来了个愿意替太后分忧?唉,人啊,真是哪家山高就愿意攀附哪家啊!太后不过是趁着皇上年幼暂时垂帘而已了,天下还是皇上的,没必要这么个效忠法嘛。不过,他也懒得搭理托明阿这类的人了,他知道,自己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了。要说起来,对这个慈禧太后他还真有些感激。当初他在广州的所谓卖国行径,可是没少被朝野上下漫骂和诅咒过,抽冷子自己安静下来想想,他也有些坐卧不安的,生怕将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嘿嘿,现在和这位慈禧太后一比,自己做的那点儿事情,不过小巫见大巫而已,那些喜欢骂自己的人大概也早把自己忘记了。看来,要是真论起曲线救国来,我琦善还算是开山鼻祖了呢。
“唉,那暂时就全仰仗老弟了,本官先去泰州静养几日,顺便帮助大营打理一下粮饷。咳咳,这里本官一时是呆不了了,再呆下去,这人都要长毛了。”琦善勉强地笑了笑,示意侍从把墙上的尚方宝剑摘下来交给了托明阿。
“大帅放心将养,卑职盼望大帅早日康复。”托明阿双手接过宝剑,起身告辞去了。
琦善望着出去的托明阿,似乎有了些轻松的感觉。
没有了琦善的江北大营,一下倒好象是增添了许多的活力。托明阿不愧是员战将,面对如潮的天军攻势,他有板有眼地部署反击,在刑部侍郎雷以城、提督陈金缓等人的协助下,经过一天的苦战,终于把天军“打”回了原地。
“报捷,向胜保大人和顾问大人报捷,江北大营固若金汤。”托明阿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颇有一些豪迈。和琦善不一样,他可不想叫那些什么忠义救国军的势力掺和到这里来,那些人都是爷,他招惹不起。
寿州,也就是古寿春的胜保和米流欣根本也没打算把琦善的求救当真。他们已经开始把兵力向滁州、庐州、六安一线运动。不论是胜保还是米流欣,都不相信当数十万大军云集此地的时候,扬州方向的天军还能闹出什么更大的动静。
这种判断他们也是费了一番脑子才下定的。最初他们也认为江北大营是下一步天军的重点打击目标,也曾为此做过相应的准备,毕竟他们的安王就在扬州。可在仔细考虑,扬州和镇江全部天军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勉强于江北大营相当,哪里就能一口吃下去。
仔细权衡之后,还是应该从庐州这里动手。既然扬州有他们的活神仙守卫着,要是直接攻打那里怕还不合算,等到皖北大局已定,扬州就成了一个孤立的突出点,再拿就容易的多了。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即便他们真的要打江北大营,不用几天的时间,位于滁州方向的军队就可以驰援那里。
果然,事情似乎就是按照胜保和米流欣的预料在发展,接替琦善指挥江北大营的托明阿发来捷报,击退长毛的疯狂进攻,斩杀首级逾万。
接到这份捷报,胜保高兴非凡。他之所以高兴还不仅仅是因为江北大营的胜利,而是对米流欣顾问对大局的拿捏之准确感到欣喜。还是顾问阁下厉害,一眼就看透了那个安王出现在扬州就是为了招惹大家的注意力,为庐州方面减轻压力。如果不是当初顾问的总体战略制定准确,那自己手下这些兵马又要和上次一样,进行无谓的奔忙,到头来再闹个两手空空。
米流欣对托明阿战报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战事仅仅持续了一天,又是敌攻我守,单单依靠冷兵器作战的三万清军,竟然能阵斩叛军的人头过万,啧啧,我得上帝,那得怎么才能杀出来啊?
听了顾问先生的疑问,胜保笑了。他耐心地告诉顾问阁下,这个阵前杀敌的实际数目总是和战报有抵触的,一来不少的官兵文化有限,查点数目自然会有误差,二来嘛,为了夸大战功,虚报的现象也时有发生。不过,最后他十分肯定地告诉顾问阁下,在江北大营出现杀良冒功的现象是绝对不会有的。
看着把话说的如此肯定的胜保,米流欣似乎不太相信。
“我说的可是真的。”胜保认真地说到。当然,他不会告诉顾问阁下,江北大营四周早就难得再见到什么普通的百姓人家了。
“但愿如此!”米流欣笑了,“你们中国人看来很喜欢说大话,哦,用一般人的说法,叫吹大牛。呵呵,我军现在已经完成了战前部署,滁州暂时没有围困。我可是不希望您的那个周得桂也在和我们吹大牛啊。”
“他?不会的。”胜保连连摇着头,“他在那边的情况进展很顺利,当然,还要给他一定的时间,大军压境,会促使他们尽快完成这一切的。”
“时间紧迫,不能把整个的部署耽搁太久。今天夜里开始,我们要先清除庐州外围的几个防御据点。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当然,也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真实性,滁州方向不能有任何异动。”米流欣叼起一根“大中华”香烟,划着火柴,歪头看了看胜保。
“是,顾问阁下。”胜保点点头,随手打开侍卫刚刚送进来的一封信,才只粗略地看了两眼,他的脸色陡地就变了……
第八十八章 真是为了给家乡父老保留血脉?
信是负责筹备苏皖鄂几十万大军粮饷的山东巡抚张亮基来的,就在几天前,黄河突然决口于河南兰阳铜瓦厢,汹涌的黄河水瞬时分为三股,“一股由赵王河走山东曹州府以南下注,两股由直隶东明县南北二门分注,经山东濮州、范县,至张秋镇,汇流穿运(运河),总归大清河入海。”濮范以下,寿张以上尽遭淹没,其他如东平、汶上、平阴等州县,凡系运河及大清河所经之地均被波及,山东全省初步估计至少有五府二十余州县受灾,鲁西南、西北广大的地区到处都是黄水横流。
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而著称,向来就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的说法。无论是决口,还是改道,它所造成的灾难都不可言状的。在一八五五年的黄河改道之前,黄河连续发生了几次大的溃决,而且溃决后“久不合龙”,到一八五三年以来,苏北、鲁南各地的情形已经是“饿殍载道”、“尸骸遍野”,甚至出现了“倒毙之尸,半被饥民割肉而食”的惨状。由于黄河的屡次溃决和清政府的治理不力,当时的豫东、皖北、苏北、鲁南已经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因而,在此次黄河改道之后,饱受黄水之害的苏、皖民众自然是如庆再生,而山东,百姓们却几乎要承担此后全部的黄河灾难。
这次黄河的大改道,对胜保来说却无疑是晴天的霹雳。四十余万大军云集苏北、皖北、鄂北,以往朝廷赖以生存的鱼米之乡江浙早都没了,穷困的苏皖当地自己尚且养活不了自己,就根本没有供养这只大军的能力了。眼下,前线所有的粮饷都是主要来自于豫鲁及直隶,本来就磕磕绊绊四处叫苦,偏偏老天爷又是哪壶不开非提哪壶,这么一来,不仅一直依赖的山东粮饷成了问题,就是直隶解送军前的粮饷也平白无故地要增添许多的周折。战场上一是要靠军事实力,二打的就是粮饷,粮饷跟不上,这仗还怎么打?
看着刚刚还喜笑颜开,现在却如同吃了苦瓜,愁眉不展又抓耳挠腮的副总统阁下,米流欣有些奇怪,“阁下,莫非您的那个奸细又出了问题?”
胜保咧了咧嘴,望着面前的米流欣,又有些万幸之感。万幸的是淮北猖狂一时的捻子被及时扑灭了,倘若不是如此,没有了天然屏障的黄河做阻碍,捻子们的势力势必会长驱进入山东,那可真是越一发不可收拾了。
由于张乐行的妥协,韦昌辉总算给自卫军临时补充了一部分的兵马,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张乐行的自卫军进行大手术,激烈的战事就已经开始了。
穷凶极恶的清军在以两路兵力牵制住六安、滁州方向的天军之后,一改平素少有的习惯,借着夜幕的掩护,开始动用了它的忠义救国军,对庐州正面的天军前哨营垒发动了猛攻。驻守双墩集、八斗岭的自卫军首当其冲。
双墩集自卫军的阵地被炸得木石乱飞,淹没在上百门大炮掀起得硝烟中。面对枪炮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强敌,张乐行一下就陷入了被动之中,第一垒很快失守。看着少数退下来的第一垒将士,张乐行是欲哭无泪。在他的脚下,还有三个营垒,还有不足五千将士,这三个营垒也许就是他们的坟墓。
在八斗岭,龚德树的情况更为危险。作为八斗岭防御总指挥的龚德树,在自己得力人马驻守的第一垒险象环出的情形下,几次抽调后面刘永敬的蓝旗人马支援,刘永敬都巧言搪塞,置之不理,而希望中的滁州人马支援更是杳无音信。龚德树明白,只要第一垒丢了,那么整个的八斗岭防线就如同虚设,看来这个刘永敬为了一己之私是真要在关键的时刻釜底抽薪了。
“副帅,再没有援军恐怕前面支撑不了多久了。”龚宝看看前面火光冲天的堡垒,又瞅瞅后面大旗猎猎却毫无声息的各垒,焦急地跺了跺脚。
龚德树看看自己的这个侄子,忽然微微地笑了笑。他环顾一下身边儿的几十个精悍侍卫,随后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怎么没有援兵,你们就是。去吧,和弟兄们一起把第一垒给我守住,给我留点儿时间。”
“副帅,你……”龚宝茫然地看着叔叔。
“我亲自去找刘永敬。”龚德树说着,转过身去。
“副帅,你不能自己去。”龚宝紧追了两步。
“哪有那么严重?”龚德树横了龚宝一眼,“去,赶紧做你该做的去。”
刘永敬在第三垒正召集手下的将领开着会,围坐在他周围的将领们面色有的凝重,有的喜悦。对于刚才总首领提出的要撤去滁州的想法,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在这只队伍里,大部分的人都希望能够尽早返回家乡去。但是,眼下前面白旗的弟兄们在浴血奋战,正热切盼望着他们的援助,无论如何他们也曾和自己并肩战斗了一年多,就这么抛弃他们,对这些号称是靠仗义聚集在一起的人来说,也难免会有些心中愧疚。另外,撤到滁州以后又怎么样?就真的能回家?没有几个人心里有底儿。所以,在刘永敬把想法全盘托出之后,除了少数几个表示赞同之外,更多的是沉默。
刘永敬当然也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至少现在还不能说。他的儿子和任化邦、牛宏升这两个干将都从上海跑回来了,他再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他不是什么要拉起队伍回淮北的事了,而是要接受滁州李昭寿的建议,一起投向满清的怀抱。以后还能不能再当上自己期盼中的“土皇帝”是一回事,至少不会坐在这里等着不是被朝廷消灭,也要被别人吞掉。
“什么人?”警戒的侍卫一声大喊,打破了一时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呐喊的方向。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哟,是龚副帅啊,我们首领正在召集准备支援前面的会议,您看看是不是……”侍卫显然是在企图阻拦龚德树。
“首领,还是我去看看吧?”任化邦瞅瞅紧皱眉头的刘永敬,笑着从一块儿大石头上站了起来。
“这个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刘永敬哼了一声,看了眼儿子刘全胜。
刘全胜会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摸了摸腰间的短枪。
“呵呵,你们这里的戒备够森严啊,这么紧张做什么,清妖还都被阻挡在第一垒的外面呢。”龚德树看着快步赶来的任化邦,笑了笑。
“混蛋,副帅来了还敢推三阻四,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任化邦竖起眉毛冲着那几个侍卫训斥着,随后又揽起龚德树的胳膊,嘿嘿笑到,“我们首领向来小心,在议论军事大计的时候总是这样,副帅不必多想。”
“是啊,仔细点儿好,还是仔细点儿好啊。”龚德树大声笑着。
“还是副帅胸腹宽广。”任化邦大声随和着,紧接着又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话。
“哎呀,你看看,还要副帅你亲自前来,呵呵,兄弟正在部署人马支援前面的作战呢。”刘永敬依旧大咧咧地坐着没动,手拱了一拱。
“唉,这仗是没法打了。”龚德树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来,摇了摇头,“清妖的火力凶猛,我的手下已经死伤大半,再打下去,我这马上就要成个光杆首领了。”
“哦,难道副帅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刘永敬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到。
“我还能有什么想法?”龚德树叹息了一声,看看周围的蓝旗将领们,又笑了笑,“我也想回家啊,可惜清妖封死了我们回家的路,滁州该来的援兵又不到,现在除了坐以待毙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副帅,那就和我们一起撤到滁州去吧。”刘全胜嘿嘿地笑到,“安王殿下一再教导我们,生打硬拼那是傻瓜战术,战争的关键是要保存自己而消灭敌人。”
“是吗?那么安王殿下就没教育你们人活着要有骨气,宁死不做满清的狗奴才?”龚德树歪头看着刘全胜,白天总要眯起来的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全胜呼地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龚德树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我是说你还没有完全学好呢,不该这么早从红军大学逃回来。”
“龚瞎子,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对头啊,俺儿是请了假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两个。”刘永敬一指身边儿的任化邦和牛宏升,“我们叫你一起去滁州是为了替家乡父老保留一些他们的血脉,你不能不识好歹。”
“真是为了给家乡父老保留血脉?”龚德树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点着刘永敬说到,“我说老刘啊,你可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丢下营垒逃进滁州,对天朝那就是背叛,对一个优秀的男儿那就是丧失了骨气。去滁州能干什么?能回家乡?我看,不情愿甘当清妖的奴才,怕是现在还过不了淮河吧?”
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愣了。
刘永敬恼羞成怒,使劲儿一拍大腿,破着嗓子叫到,“龚瞎子,你胡说八道、搅乱军心,你才是另有企图,为了天朝,也为了我们几千的捻子,我要除掉你这个败类!”
随着刘永敬的怪叫,刘全胜嗖地抽出了短枪,指向龚德树的脑袋。
第八十九章 韦昌辉紧锁双眉,检讨着自己
龚德树从各方面已经探听到刘永敬阴谋拉走蓝旗的企图,由于刘永敬和李昭寿的联系秘密,再加上刘永敬除了对自己儿子、侄子之外,还暂时不敢把叛投满清的计划告诉更多的人,因此,尽管有任化邦的私下通报,他还不知道刘永敬去滁州其实就是为了叛乱。
不过,龚德树今天就是想除掉这个刘永敬,为了师出有名,他才故意把刘永敬去滁州就是为了叛逃的话说出来,不这样,即便除掉了刘永敬,蓝旗的将士们也会心里不服。
常言道,做贼者心虚。刘永敬曾经百般提防,生怕与李昭寿之间秘密接触的真实内容会扩散出去,现在龚德树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触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他一时的惊愕、震怒及随后他父子们的表现,竟等于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刘全胜举起短枪对准龚德树,恶狠狠地咒骂到,“龚瞎子,十几万捻子弟兄就是毁在了你们的手里。是你们叫喊着依附这个鬼天朝,是你们甘愿把弟兄们的生命当成是他们的挡箭牌。我们拼死拼活的为他们卖命,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我们是后娘养的,我们的命贱,我们身上流着的不是血,在他们的眼里,完全就是他妈的白水。你管我们是不是投大清,至少我们不愿意把弟兄们的鲜血白白的流在这里。我佩服你,佩服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还敢来到我们的蓝旗,都说你龚瞎子神机妙算,呵呵,你没算到会有今天吧?”
“兄弟,别和他废话,干掉他,走咱们的阳关道。”刘天台仓啷一声拔出腰刀,看看二十几个目瞪口呆的蓝旗将领们,“我们要拥护我大叔做我们各捻的盟主,带领我们打回老家去。”
龚德树眯起眼瞅着气势汹汹的刘全胜,嘴巴朝他身后努了努,“我说大侄子,你也太小看大叔了,没有准备我会一个人到这里来?”
刘全胜退后一步,枪口依然指着龚德树,红军大学没白培养他,他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身后时,他的手一抖。父亲刘永敬的脑袋两边儿同时被两把短枪紧紧地顶着,更叫他吃惊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就是他的好友,父亲还倚仗为心腹的任化邦和牛宏升。
“你们……你们要造反?来人啊,拿下他们!”刘天台这个刘永敬的侄子和铁杆心腹大叫着,挥动腰刀扑向牛宏升。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刘天台一头栽倒在地。
“刘全胜,放下武器,否则,对于你们这些天朝的叛逆,我是决不会留半点儿的情分的。”任化邦一枪打倒刘天台,吹了吹枪口还冒着的青烟,歪头瞅着刘全胜命令到。
“你……我……”平常觉得自己还蛮聪明的刘全胜,现在的大脑里居然是一片的空白。他手中的枪口晃了几晃,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这人心都是说变就变?
“啪!”任化邦趁这机会甩手又是一枪,刘全胜哼也没哼一声,脑袋就被打开了花。
任化邦拣起地上刘全胜尸首边儿的短枪,看看龚德树,然后扫视了下由惊讶已经变成脸色惨白的蓝旗将领们,“大家都看到了,刘家爷们不是什么为了带大家回家乡去,而是要以撤进滁州的名义在半途中投降满清。大家仔细想想看,现在淮北清妖密集,如果当初哪怕有半点儿的办法,我们也不会退到淮南来。弟兄们,想回家吗?要想,就和第一垒的弟兄们一起把清妖挡住,不消灭清妖,我们永远回不去家乡。”
“化邦兄弟做的对,也说的对。”龚德树扫了眼一声不吭仿佛痴呆了一样的刘永敬,“现在是特殊情况,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只能以这种特别的手段来对付这些叛徒们。我现在宣布,由化邦兄弟暂时统带蓝旗,所有弟兄,如果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可以明说,马上你们就可以离开。但是,凡是肯留下来的,就必须认真执行每一个军令。不要总埋怨别人对我们如何的不好,也要仔细想想我们自己是不是缺少了些什么。我们现在是天军了,不是以前的捻子,既然是天军,那就要遵守天朝的法令。扬州驻军坚守扬州一年,难道他们就一点儿的功劳都没有?不是一样因为违反天条被严厉惩处了千百的人?弟兄们,困难总是暂时的,天朝终究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龚德树大致审问了刘永敬,一问之下,情况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如果情况完全属实,滁州一旦兵变,那么不仅八斗岭这个庐州的前哨阵地将完全处于清妖的保卫之中,势必难以巩固,还会造成庐州、扬州两路大军被隔断,难以相互支援。龚德树一面继续坚守各垒,一面派人连夜押送刘永敬去庐州,请求庐州的支援。
前哨战一打响,韦昌辉就开始了自己的应对计划。和前一次不同,他接受了以前受困庐州的教训,在准备阶段就特意对现有的军力进行了合理的配置。除了扬州被林海丰“吞并”的两个军和张乐行的自卫军外,他下属的还有十个军。这十个军,他摆在六安、庐州、滁州这三个一线重点地带四个军,而在二线的浦口、巢湖、霍山则部署了六个军,尤其是巢湖,更是集中了其中三个军的力量储备在那里。
清妖的力量很强大,在自己的正面,有可能出现的将是清妖几十万大军的重点进攻。既然是要牵制住清妖的力量,那在节节抵抗、迟滞清妖的进攻和消耗其有生力量的同时,还必须要保证庐州不能再被困死。
韦昌辉的安排很合理,而且,在战事一开始,他也并没有以往的那种厚彼薄此。按照他的计划,派往双墩集等前哨营垒的援军早就出去了,张乐行在得到了援军的支持,趁清军合围未成的时候,已经逐次地退往庐州。
至于八斗岭一线,韦昌辉把援救那里自卫军的任务已经布置给了李昭寿,而战场真实发生的事情,是直到快天明了,他才由押送刘永敬来庐州的人嘴里获得。
韦昌辉还没有来得及详细问明白情况,单只听说龚德树部还在独力支撑在八斗岭防线,他的脑子就是一大。张乐行等部都已经陆续撤出阵地了,得不到滁州支援的龚德树,将会陷入重围。
韦昌辉可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物,既然能做到今天这个北王的位置,就说明了他必有其过人之处。眼看着龚德树部被消灭这他可做不到,他是统帅啊,如果做的一切都叫人不信服,那他也无法统带这手下的十几万军队了。
韦昌辉就是韦昌辉,他不会动用已经撤到庐州外围的张乐行等部得疲惫之师,而是迅速抽调驻防东城的一个师,火速开往八斗岭,并且一再申明,救不出八斗岭的守军,你那个师长也不要回来了。做大事者就是要这样,该打的时候就打,该拉的时候还要拉,只有这样,关键的时刻才回有人情愿的替你去卖命。
处理完这一切,他就开始为刘永敬口里说出的东西犯难了。
李昭寿真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不顾自己对他的千般呵护,竟甘心投降满清?韦昌辉开始真是想不明白,但随后,他还是自己说服了自己。李昭寿在扬州差点就丢掉了性命,单单就是记恨林海丰,也保不齐会一时糊涂,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来的。
唉,这件事情可是太棘手了,该怎么处理呢?要是镇守在滁州的那个军也能象林海丰训练出的部队那么叫人放心就好了,一个李昭寿就翻腾不起什么大浪了。当初只为了加速扩军,却忘记这方面应该加强的事情,看来以后不仅要抓好几个将领,还真要学学林海丰治军的真谛哩。
韦昌辉紧锁双眉,检讨着自己。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有些觉得好笑,他想起了自己的侍卫营,那可是林海丰当年教导旅训练出来的部队,到现在,还不是被自己改变成了韦家军。
“殿下,滁州可是丢不得的,滁州一丢,整个苏皖大战就会陷入被动。危机之下,我们也得不到来自扬州方向的支援。”刘乃心的心情也很沉重,说实在的,他一向就瞧不起李昭寿这样的人物,吃喝嫖赌没一样不碰,享受起来比北王殿下都更欢畅,现在可是打天下的时候,北王身边儿要是多的都是这样的人,那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可惜,当初北王就认准了这个家伙。
韦昌辉没有说话,他还在思索。
刚刚押送走刘永敬的周得桂回来了,一见看着北王沉痛的神色,他拍了拍胸脯子,“殿下,卑职和李昭寿面子上还说得过去,干脆我带侍卫营去滁州,趁他还没起事,先灭了他算了。”
第九十章 “唉!”刘乃心看看周得桂……
周得桂表面上装的异常的愤慨,甚至是怒不可遏,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一切,实际上可都是他的成就啊!尽管刘永敬在最后关头出卖了李昭寿,很显然,刘永敬还并不知道李昭寿所策划叛乱的全部底细,更不知道在李昭寿的背后还有他这个真正的主谋。他知道,即便是自己这么的说,北王也不会真正按着自己的说法去做,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有如此激昂的表现。他舍不得离开庐州,这里还有他尚未完成的事业。不过,不花本钱的阿谀奉承、顺杆儿往上爬,到任何时候他还是都乐于去做的。
“胡说,单凭着刘永敬的一面之词你就能断定这一切都是真的?”韦昌辉瞟了周得桂一眼,哼了一声,“李昭寿曾是本王极其信任的人物,也许是在扬州的境遇叫他心理难平,一时说了些昏话。要知道,眼下的天朝势力强盛,整个江南九省即将全部光复,清妖的江山是坐不稳的,在这种时刻因为一时的赌气而赔上一生,搁你你会去干?再说,他的老婆孩子还都在天京,难道他就不为自己的后代着想?”
“这……”周得桂一时竟糊涂了,“殿下,难道您不认为李昭寿会反叛?那刘……”
韦昌辉摆了摆手,不叫他再说下去,“刘永敬和龚德树他们是自己内部的争权夺利,刘永敬因为自己想拉走蓝旗不能成功,为了推卸责任不惜咬上李昭寿一口,那也是在所难免,不管怎么样,本王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李昭寿不可能背叛本王。”
“殿下,只怕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啊?”刘乃心莫名其妙地望着北王,感觉北王的想法未免有些太牵强了,“李昭寿放弃了原本应该支援八斗岭防线的责任,这就足以说明其心怀叵测,我们不赶紧应变,只怕事到临头就……”
“你呀,你怎么也会这么痴呆?”韦昌辉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你想啊,如果刘永敬提前说好了要把部队撤向滁州,李昭寿单单只是上了刘永敬的当,那他还会去支援八斗岭吗?他当然要在滁州坐等刘永敬,也许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那送刘永敬来这里的就不会是龚德树,而是李昭寿他们了。”
刘乃心就好象不认识了似的看着北王,张大嘴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韦昌辉看看刘乃心,又瞅瞅周得桂,顺怀里摸出了昨晚来自扬州林海丰的那封信,“安王来信,邀请本王一同回天京,本来战事紧张,本王是打算拖上几天再走的,现在看来,本王该走了。”
看着刘乃心和周得桂都是满脸疑惑的样子,韦昌辉忽然哈哈地笑了,“我说你们可不要误会本王是临阵逃脱啊,本王就是要给大家证明一下,李昭寿才是个真正的干将,本王要把皖北的一切军务都交给他。得桂啊,既然你和他还能说得上话,那就烦劳你马上赶赴滁州,滁州的军务叫李昭寿自己安排合适的人选接替他,然后火速赶来庐州。”
韦昌辉说着,快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刷刷写了份命令,交给周得桂,“拿去盖上本王的大印,自本命令送达之日起,立即生效。”
“是!”周得桂答应的不是太干脆。
韦昌辉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看着还没动的周得桂补充到,“刘永敬这个混蛋不能再留了,你去吩咐人马上处置了他。另外,见到李昭寿要好生抚慰,本王既然能在安王手下救得了他,就永远都是他的靠山。”
说完,他又转向刘乃心,“你马上去巢湖,把后面的军队掉上来,巩固庐州东面石塘一带的防线,保障和滁州之间的联络。”
“是,殿下。”
刘乃心不情愿地离开了大堂。
“参谋长,殿下难道就真的这么相信李昭寿?”尾随着刘乃心一同出来的周得桂凑到他的身边儿,满脸狐疑地小声问到。
“唉!”刘乃心看看周得桂,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更糊涂,明明昨晚安王来信仅仅谈的都是些军事上的问题,北王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要回天京?还把皖北所有的大权都交给这个明显有叛降嫌疑的李昭寿?他一时还想不明白,却也没法对周得桂说。
屋子里就剩下韦昌辉一个人了,他坐了好久,最终还是打发人赶紧去把城外的张乐行请来。他还有事情要安排,可说实在的,现在他感觉自己身边儿的人似乎谁都不太那么可靠了,李昭寿的事情对他可算是个沉重的打击。
要说天朝诸王中野心最大的,那就莫过于这个韦昌辉了。不过,野心归野心,在野心尚难达到的时候,他还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也许还算的上是那种甘于卧薪尝胆的人物。不然,他也不会去曲意地奉承杨秀清,甚至在石达开、林海丰和郑南面前同样也要装的恭谦有加了。
心思多了,人自然也就复杂。从心里讲,韦昌辉相信谁?其实,除了他自己,他谁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那一时对某个人的信任和倚重,不过就是暂时的利用而已。在当前,他需要的就是皖北战场上的大捷,而不是几次三番的狼狈,如果在他主持的战场上再出什么意外,他的理想乃至他全部的荣誉都要丧失殆尽。因此,谁敢在这种时刻和他过意不去,那他也决不会有任何的手软。
他太清楚了,滁州是根本丢不起的。胡以晃、林启荣率领的两军人马已经分别由九江、安庆顺江而下,将在浦口和六合登陆,参加围剿琦善江北大营的战役。一旦滁州有失,天军的侧翼就会受到清军的威胁,全歼江北大营的目的也就难以实现,整个苏皖会战也就成了梦中花,水中月。更可怕的是,如果出现这种结局,根本的责任就要全部由自己一个人来承担,他担当不起。
韦昌辉的确是开始有些悲哀了,闹到最后,真正能够叫他还放心一点儿的人,居然就是他半点儿也看不上眼,甚至几次欲置之于死地的张乐行等人。他开始满脑子里都是陆游曾经在《钗头凤》当中书写的那种感叹差错凄惨爱情的词句,“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这三个“错”字用在他的身上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他现在从心里感激龚德树,当然,他更盼望着能有一个充分的时间,李昭寿能把时间给他让让,千万可别那么急!
李昭寿现在坐在滁州城里还不太着急。
他当初前脚刚到滁州,后脚胜保派来的奸细就找上了门,随同奸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他的远房叔叔。果然象周得桂说的那样,胜保不仅仅抓了他的老爹,还抓来了他的大大小小的亲戚三十多口。来人真可谓是许之以利,动之于情,从二品的顶带,安徽提督的职衔,叫李昭寿竟然完全忘记了天京还有的老婆和女儿。
李昭寿开始筹划献城。不过,想着容易,做起来可还不是那么的简单。滁州守军他刚刚接手,说的来的人还不多,许多的工作也要慢慢的来做。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急着拉拢刘永敬的原因。为了表示诚意,他还特意由刘永敬的蓝旗将领中抽调了张元隆,李允,任乾、韩秀峰四个人,安插在滁州驻防军内,帮助他掌控军队。
不过,除此之外,李昭寿更大的阴谋是同时在拉拢他的好友,又是老部下的浦口守将薛之元率部一起参加叛乱。
薛之元本名薛小,也河南固始人,与李昭寿是结伙劫盗的发小。后来一直追随李昭寿起兵,杀何桂珍降天朝。此人颇有胆识,而且战守有方,在寿州之战时表现尤为出色,所以深受韦昌辉的赏识。再加上李昭寿的推荐,终于独领一军镇守六合、浦口一线。
李昭寿之所以暂时看上去不着急,恰恰就是因为薛之元这里。
第九十一章 胡以晃并没有说真话……
薛之元的弟弟薛之武是他的手下的一个师长,眼下驻守在天京北门户的另外一个重要据点,六合。
其实,要说起权力,真的要论起资历来,薛氏兄弟自己都不能不承认,他们已经拥有的可是不能算小了。因此,在李昭寿的密使来到以后,以往几乎是唯李昭寿之命而是从的薛之元,却开始在犹豫。他从六合请来了自己的兄弟,反复权衡着利弊。
投过去可以给个总兵衔,也是一镇的诸侯,相比较起眼下的这个军长来,倒也是说的过去。当然,还有钱,如果过去了,李昭寿说了,大清还可以给一笔安家的银子,再算上兵饷,那可是笔不小的财富。另外,有了钱有了权,娇妻美妾随便娶,大可不必再过如今这种和尚似的清贫日子。尽管在这里有时候自己的手头也还能富裕,抽冷子也不免做些令自己“开心”的事情,但那还毕竟都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见不得阳光,做了也要提心吊胆。从这方面来看,投过去还是好处多多。
不过,天朝如今在南方各战场上的重大胜利,也是不能不考虑的。常言说的好,天下是只有真龙天子才能坐得的,洪天王虽然是个草头的天子,可是天朝还有两个真龙啊!
薛之武当年可是亲眼看到了两位真龙下凡的场景。不仅如此,年初去天京受训的时候,他还有幸亲眼目睹了宁王组织的火炮演示,乖乖,新式的大炮一颗炮弹可以揍出去十几二十里,说白了,只要天朝生气,不要说别的,单单排列上几十门大炮在对岸,就能把这个浦口给搞平了。过去洋人厉害,大清再牛也要向洋人低头。现在呢,现在洋人都朝着天朝低了头,何况一个满清了。就说自己哥俩吧,当初要是惧怕满清,谁还会走上这条造反的路?
不能太轻易地下定决心,如果轻易做了决定,而天朝却最后获得了整个的天下,那自己弟兄俩这不是自找死路?薛之武年轻,考虑的却比哥哥更全面。最根本的,是一想起那些掌握着新式装备的红军,薛之武就百分之一百地犯二虎,如果有一天叫他去和红军较量,打死他也不会去。
“大哥,这件事情可是太棘手了,小心才是。如今安王可是就在扬州,也许一战就把苏皖都荡平了也保不齐哩,咱可别自己找个陷阱跳。”薛之武在给大哥做了各方面的仔细分析之后,小声地提醒着。
“我看未必能。”薛之元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更没有过弟弟那样受训的光彩经历。不过,他自信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天才。弟弟的分析他也考虑过,洋人之所以能败在安王的手里,他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巧合。洋人没有大战的准备,更没有绝对的优势兵力,擅起战端失败再所难免。如今不一样,俄国人已经全面介入这场战争,天朝虽然开始与几个外邦有了友好的关系,渐渐被外邦所看好。但是,毕竟天朝还得罪了不少的外邦,尤其是英美这两个大受害者。他们不会甘休的。至于说到武器,当然,他还没机会看看大清请来的俄国人的洋枪洋炮有多厉害,至少在他看来,天下万物总是相同的,安王、宁王即使是真神,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一定就是洋人造过的,总不会是凭空瞎想出来的吧?否则,大清延绵二百年,人才济济,咋就搞不过人家洋人?神仙嘛,自然飘来飘去的方便,偷些新玩意儿不过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而已。
“洋人是小看不得的,据我看,不出几年,英美等列强都会一个接一个地向天朝开战。”薛之元哼了一声,转尔又笑了笑,“其实啊,兄弟,咱们除此之外,还应该考虑的更多点儿。这种清水似的官我是做腻了,有功也得不到什么实惠,一旦有过却要倾家荡产。腻想想,象这样的日子,会有多少人真正的喜欢去过?早晚要众叛亲离的。别的不说,就拿前两天侯谦芳来这里做的事情说吧,他要娶老婆安家,还想光彩些,没钱咋办?还不是没事找事的来浦口恶心我?说浦口有满清的内奸,要好好整肃整肃,我叫军需给了他五千块银元,他马上变了脸,和我称兄道弟起来。唉,他可是安王的直接部属啊,他们内务部的都敢开始这么干,你说这日后还会好?”
薛之武笑了笑,对大哥说的他也有同感,天朝现在搞的种种清官政策,的确叫不少人难以承受。可他想的比大哥还是要多上一层,天京受训不能说对他没有教育。他感觉眼下搞清廉是对的,要打仗,要叫更多的普通百姓加入到天军的行列,要叫更多的士兵情愿为天朝奉献生命,做官的就得显示出独特的气质,爱兵、惜兵,叫兵们亲眼看着你和他一样的吃穿。这样打造出来的军队才是强悍的,他自己就深有体会。
按照培训中宁王的说法去做,他的师虽然仅有不足四千人,可是在军中的同样四个师里,那是绝对顶刮刮的,士兵们把他奉若神明。至于说到以后,他还是相信,只要天下太平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当官的待遇自然要变,象这种所谓的平等不会维持永远的。
可是,这种对未来的预期显然是大哥不肯等到的。也是啊,按照眼下的局势,打多少年才能太平,谁也不敢说。既然满清那边儿也有了只叫“忠义救国军”的新军,自己过去了倒也好,可以把这里学到的东西带过去,一样的施展起来。不过,就是李昭寿的密使没说会给自己到底安排上个什么官职啊?小了不行,这毕竟是在拿着生命在做赌注呢。
哥俩各怀鬼胎,总算达成了一致,按照薛之武的想法,密使还要回去禀报李昭寿,要安排给薛之武一个合适的官职,还有就是起事的合适时机,要等清军把巢湖的天军驻军吸引出去,免得刚起事就会遭到天军的围攻。
就在看上去还一切顺利,密使又再次回来把这兄弟俩的各种要求一一做了答复之后,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个变化不仅叫薛氏兄弟一时恐慌的忘记了,严格地说应该是暂时停止了再做叛乱前的准备,就连李昭寿派回来的密使再返回滁州都成了问题。
胡以晃、林启荣的两路大军突然出现在六合和浦口,随后严密封锁了通向各地的交通要道,致使薛氏兄弟一开始差点就认为这完全是针对他们来的。直到出席了胡以晃在浦口城外召集的临时会议,薛之元才明白,这两只人马是在六合至浦口一线增强防御的,为庐州会战做二线保障,以防清妖再次对庐州形成围困的态势。
胡以晃并没有说真话,他们的任务其实是在待机,在等候出击琦善江北大营西线防御的最佳时机。
就在清军开始向庐州天军外围防线发动猛扑,天军各部按照部署有计划地逐次抵抗,向庐州转移的当天夜里,长江岸边的通州淹没在了一片炮海之中。
天军江防水军和参战的天朝海军,以各种炮火强力压制住了通州、海门满清守军的气势。
长江之上,千百艘大小运输船舶竞相争渡,几乎塞满了江面。
教导旅、红军大学学兵军两路起渡,顺利抵达江对岸各自的目的地。
红大学兵军仅用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让鲜艳的军旗在海门厅四门高高飘扬。随即,红大学兵军兵锋一转,扑向已经被教导旅打的毫无准备、又已经焦头烂额的通州。
面对水陆两面的沉重打击,通州满清守军在四门最后被合围的情况下,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首先西门守将向教导旅投降,当江南岸的数万农军渡过长江的时候,通州已成了红军的囊中物。
潭绍光的教导旅甚至连个短暂的休整都没用,即在开始指向海安州的李侍贤、陈廷香红大学兵军的侧翼掩护下,四千多精锐的骑兵马不停蹄地杀本泰州城。
第九十二章 殿下放心,有我红十八师在……
红军教导旅一路长驱直入,第三天的凌晨,刘明远的特务营和吴如孝一团就已经分别出现在泰州的东门和南门两个方向。
这一切显然都是来的太快了,快到沿途即使打算奔进泰州发出警报的满清散兵游勇,也都没有跑过教导旅的铁骑。至于泰州本来已经不多的守军,那就更没有任何的防备了。
不用大炮,不用长梯,只是一堆炸药包送上去,还被黎明前的黑暗所遮掩的泰州城门,就在巨响之中轰然洞开,响彻云霄的冲锋号刹时粉碎了所有人安逸的梦乡。
琦善老了,睡的也自然很轻,两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一响起,他就象被蝎子蛰了似的猛然从床塌上坐起,再听到那惊心动魄的凄厉号音,不用问,他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是长毛的死硬人马红军居然神兵天降般的来到了泰州,他早听过那些有关红军的传言,也在扬州城下粗略地领教过。只有这种人马才不愿意擂什么战鼓,而是偏偏喜好这刺耳的号角。
真实莫名其妙,这些人马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扬州出动的,可江都怎么没有受到打击,也没有任何的消息送过来呢?琦善手捂着心口,感觉忽然气息短促,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
“大帅,长毛破城了!”这个时候才冲进来的戈什哈显然是比琦善醒来的还要晚,他奔到琦善的面前,脸色惨白,两颊奔淌的汗水一点儿都没体现出这一清早难得的凉爽。
戈什哈也就刚刚喊完了这句话,紧跟着木呆呆地怔住了,眼睛里放射着疑惑和惊恐的目光。他看到大帅双手死揪着心口的睡衣,身子在一挺一挺的动,打嗓子里发出喔喔的哀鸣,很快,大帅又一晃,仰面倒在了床上,两腿抽动了几下,渐渐地变的安静了。
“大……大帅……”戈什哈捂着嘴,上前轻轻碰了碰琦善。
琦善死了,说是病的也好,吓的也好,就这么的死去了,留下的是千载的骂名。不过,正象他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他的大清王朝开始的种种卖国行径,多少还是给他遮了点儿羞。
潭绍光进了泰州,这次他终于可以下令叫疲劳的将士们好好地喘口气了。按照预定的部署,他提前一天就完成整个的计划,教导旅不必再和谁赛跑了,也不怕胜利的消息传到任何的地方去。当然,他还要派出一只部队捎带脚拿下姜堰,为红大学兵军由如皋攻击海安提供掩护。
如皋、姜堰、海安和泰州的情形大致类似,却又不尽相同。这三县对于当地的满清官员来说,相对于泰州还都是平静的大后方,除了那没完没了下乡征粮,再就是变着法的讨税,以供养永远也没有满足的江北大营军用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其它的事务。而且,在泰州,至少还有个三百人左右的绿营兵驻守着,在这些地方,除去一些和地痞无赖类似的团练外,要说是兵的,那也就只能算是县衙或是官府里面的差役了。
红大学生军不象教导旅还有马可乘,他们完全是凭借着两条腿,离开通州强行军百来里后,又连夜轻取了如皋,不仅保障着教导旅右翼的安全,还为随后将至的大批后方勤务供应人员打开了通道。
经过休整,陈廷香带着一大队做为前锋,又于教导旅攻克泰州的同时进抵海安城下。
一大队的学兵完全都是天军中师以上的将领,曾经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现在,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就和往常的训练一样,在已经警醒的清军面前,他们按部就班地进行火力压制,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安放炸药,伴随着炸药的轰鸣和冲锋号声,他们端着上了雪亮枪刺的步枪,呐喊着冲进城去。
而紧随在他们后面的,才是比他们从前职别更低的学兵们。
林海丰在扬州对东路战场的形势发展很满意。由于通讯的问题,他暂时尽管还没有得到东路具体的情况,可从当面敌人的紧张调动来看,他已经得出了结论,东路比预想的进展要顺利,泰州显然已经被控制。为了防止天军的背后打击,清军正加强江都防御。当然,这还不够,还要更大的威胁和调动当面的敌人,叫他们兵力更加分散。
这招棋就是西面待机的胡以晃和林启荣。
林启荣率先发难,天军出六合围攻天长。这一下,不仅是对江北大营的托明阿,就是对胜保和米流欣也是大出意外。
胜保此时正沉浸在由于李昭寿的即将投降所带来的欢喜中,有了滁州、浦口、六合的不战而降,扬州和庐州间的陆上联系将会被完全切断,还可以抄了庐州守军的后路。为此,除去攻打庐州外围各要塞的人马外,他已经另外把部分人马集中于定远城内及滁州以东地域,就等着李昭寿一献城,则马上杀向巢湖,对庐州再次形成包围的态势。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种时候六合的守军会杀向天长。这一招可是太狠了,天长一旦丢失,江北大营的琦善难受不说,自己的后背也随时都会受到威胁。莫非是李昭寿在使用诈降计?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怕不是又要采用对付当年的何桂珍的方法来对付自己吧?
胜保想不明白,他只好一面派人去申斥李昭寿违背了献城前先坐山观虎斗的约定,一面抽调正开始投入剿灭八斗岭还在死命抵抗的长毛守军的人马,紧急增援天长。
托明阿在得知天长被围之后,嘴角儿的燎泡当时就起来了。泰州失守,钦差大人琦善殉难,就叫他头疼的不得了,如今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天长,这简直比直接攻打自己的右翼营垒还难受。天长要是再丢了,那么背后是水,另外三面却都是敌人,江北大营完全成了对手的盘中餐了。
救啊,还要救!三万兵马,一部已经去了江都,再派出这部分人去天长,大营里兵马不足两万了,一旦扬州的长毛再有动作可怎么办?但愿胜保大人的人马也能及时救援天长,这样,解除了来自天长的威胁后,派出去的人马还可以及时的返回来。托明阿想的很是周全。
要说起来,林海丰对托明阿还是蛮够意思的。托明阿的右营已经有人马奔向天长了,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林海丰还是没有急于动手,甚至托明阿急急忙忙跑了趟江都安排下防务,再返回大营的时候,还为自己过于高估了对手感到汗颜呢。
天长那边儿双方已经交上了手,这些长毛也真是够厉害的了,一夜之间居然就构筑起了十几个营垒,叫自己派出去的援兵到了就要攻坚,战局可想而知了,又是一个胶着。不过,胜保的援军也在陆续地开往天长,这总是个好消息了,托明阿暗暗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庆幸。
随着日头下山了,提前吃过晚饭的天军各部也开始整装出发了。
林海丰站在城门口,看着一队队红十八师的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由身边儿走过,他握着吴定彩的手,又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上次试打江北大营你们没参战,听说不少人私下抱怨我。这次机会来了,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还是会上的那句话,要发扬教导旅的钢刀作风,猛打猛冲,彻底分割清军的大营,为逐个歼灭创造条件。”
“放心吧,殿下,有我红十八师在,清妖的大营就不会再存在!”吴定彩一挺腰板儿,脸上满是得意的笑。他原本是教导旅四团的团长,红五军组建,他的四团全部编入了红五军的序列,并以四团为主,扩编成了红五军唯一的全部新式装备的红十八师。在他心里,四千人的一个师,如果要完不成殿下交给的首先将清军分割为两半的任务,那他这个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好,要有这种勇气。”林海丰笑了笑,转身又看看李秀成,“现在你是前敌总指挥,我就当个甩手掌柜的了。你们前方打仗,和出发前一样,我在后面再给你们一场准备绝对丰盛的庆功宴,明天早上,随着太阳的升起,江北大营将永远成为历史。”
和已经饱餐完的天军不一样,江北大营的官兵还在等待开饭。大小营垒烟火袅袅,饭香四溢。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粮草的供应似乎总是不及时,官兵的日常定额在削减。马少吃点儿还好说,总是不会说话的东西。可这人要是吃少那么一点点,也会觉得饿,怨言自然就少不了,每到开饭之前的等待阶段,那些普通的兵勇们眼睛发直,鼻子不停地抽动,嗓子眼儿好象有一只小手在向外伸。当然,嘴里骂爹骂娘的牢骚也会更多。
托明阿的饭桌上摆放好了酒,也在等着菜肴上来。对于粮秣一时的紧张,他暂时也还不明白就里,总觉得也许是前阵子雨水太多了,运送粮草的迟误个几天也是常事儿。他能做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四外自筹度过粮荒。他不是不愁,要知道,兵不可一日无粮。可是,说到筹粮,那也难啊,以前难,现在就更难了,钦差大人不是跑到泰州养病带筹粮,粮食没筹到,把命也搭上了。说来说去,还是摊上了个倒霉的地方,这个苏北,简直就是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
他们还不知道,就是这样一顿最后的晚餐,他们也注定已经是吃不成了。
第九十三章 两军你一层我一层地相互包围着
“总指挥,后面的留守处派人送来密报,六合的薛之武图谋不轨,好象在准备叛乱。”前十军副军帅曾天诰急匆匆来到胡以晃的面前,压低声音不安地禀报到。
“什么?”胡以晃心里哆嗦了一下,不相信地抬头看看曾天诰,又瞅瞅跟在他后面的人,“可靠吗?”
“总指挥,这是六合驻防军的一个军需官悄悄告诉我们留守处的。看样子他是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到来,才没有敢声张起来。大军前脚一走,后脚薛之武就召集心腹开始布置叛乱,那个军需官和我是同乡,他听到些消息,就赶紧通知了我们,怕我们吃亏。”前十一军留守处派来的军官抹着头上的汗水,十分肯定地说到。
“是这样啊!”胡以晃缓缓地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你们留守处的人呢,还在六合城里?”
“一部分还在,我们长官找借口把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安排到了城外,想必是他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进出城还算方便。”
“好,好,”胡以晃微笑着拍拍这个军官的肩膀,“你来的很及时。你的任务完成了,先去休息一下,喝口水。”
看着军官离开了,胡以晃慢慢地掏出了怀表。按照计划,对江北大营的围歼战已经进行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常青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动静,看来他是惧怕离开营垒。他不会知道自己正在这里捕捉战机,当林启容喝清军苦战的时候,自己这些兵马都没出现,常青自然难以想象到附近还有自己这股强大的力量存在。估计他们也是打的疲乏了,还生怕会被林启容抄了后路。
不能再等他们出来了,要赶紧围上去。从出其不意的角度上看,对付常青只要有一个师的力量就足够了,尽管未必能完全消灭他们,至少在夜间他们一时还很难判断出天军的真实力量,出来迎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这样做,一样能够保障曾立昌、曾天养的后面安全,而更关键的,他必须要返回头去,解决掉六合的问题。
胡以晃知道,浦口的薛之元是薛之武的亲哥哥,他再不多心,也不会把六合薛之武的图谋孤立起来看。背后是长江,三面要点都在天军的掌握之下,除非薛之武傻了,否则绝对不会敢单独在这么个地方背叛天朝。一定还有浦口,还有……
胡以晃向西看了看,不敢再想下去了。
“总指挥,事情紧迫,该怎么办,你下命令吧。”曾天诰望着面色依然还算平静的胡以晃,拳头握的咯咯响。
胡以晃看了曾天诰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事情太大了,安王、北王那里都来不及请示了。可是……可是我们是没有权力处置他们的,毕竟他们还没反呢。”
曾天诰嘴巴张了两张,不解地问到,“那……那我们就坐视不管?再说,我们得到的情报难道还会有假?”
“呵呵,假或不假,个人的理解不同啊。”胡以晃笑了笑,“我们当然要相信我们自己的将士,可是对他人而言这不过是一面之词。”
曾天诰越听越糊涂了,一面之词,难道非要叛徒们既成了事实才算是真?
看着曾天诰火急的样子,胡以晃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带一个旅马上赶回六合,这里就交给你了。不必再等那个常青出来,直接从我军和他的中间插上去,先围起他来,具体的情况由你临机决定。马上派人把我们得到的情报和部署分头禀报安王、北王殿下及林军长。”
“一个旅!”曾天诰吃惊地望着胡以晃,“你就带一个旅去六合?”
“不少了。”胡以晃点点头,整了整袍子,“即便真的想反,他们还准备不及呢,只要我一进六合,对他们就是一种威慑。当然,他们如果敢真的反起来,那也不怕。我们不是常常自夸自己的部下们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吗,恩,现在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不需要以一当十,以一当四总还可以吧?最主要的是,六合四千守军毕竟是天朝的军队,会甘心去追随他们甘当满清奴才的不会是全部,更多的只是受到胁迫。只要及时揭露他们,他们就成了孤家寡人。再说,我此去总还是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会给他们什么便宜的。”
“这……”曾天诰还是有些着急,“要不……要不还是我去六合。”
“算了,呵呵,不是自夸,这种差使做起来你是不如我的,本官一个人就抵一万雄兵!”胡以晃豪爽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去吧,只要咱们战场上打的好,就是有小人,他们的脑子也会清醒清醒的。”
曾天诰的前锋刚出现在常青营地的背后,恰逢如潮的清军涌出营垒,黑夜里,两军相碰,短兵相接随即展开。
常青没有认为当面的敌人会有多么强大,在他看来,不过也就是些长毛的警戒人马偶然和自己撞到了一起。他一面指挥当面的兵勇向对手猛扑,一面紧急号令其它各营的人马打算包围起这一股对手,完全吃掉再说。
哪知道,这里刚把面前的对手包围起来,自己的后面又出现的敌人。常青刹时就慌了,因为他看到的对手并不是来自于林启容的连营,而是犹如天上掉下来的,或是地里蹦出来的一样。
后面赶到的曾天诰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现在,既然清妖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叫他们回去。他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部队都撒了出去。
一场少见的大混战。两军你一层我一层地相互包围着,刀枪的磕碰声、呐喊声、伤者的哀叫声,使远处那曾经是依稀可闻的隆隆炮声相形见绌。
两军相逢勇者胜。乍一相逢,人人言勇,见惯了刀枪血腥的人,是不会被这些东西吓怕了的。怕的是时间的延续,有准备的厮杀和无准备的讨便宜是不一样的。
清军兵将是要去二十里外援救难兄难弟的,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一离营地就受到打击,而且对手越来越强大。
天军将士则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制止清妖靠近围歼江北大营的战场,多杀掉面前的一个清妖,附近的友军就多一分的安全。不要说他们已经占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就是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会毫不迟疑地一直杀到最后,杀到自己倒下为止。
随着近在咫尺的营垒燃起冲天的大火,面对杀也杀不绝的对手,清军的勇气衰弱了。由开始同样的倒下去一个再发着狠的迎上去一个,到看见前面的同伴倒下就开始情不自禁的后退,再到见了前面飞舞的刀光脖子后面就冒凉气,心里发冷,四肢发软。
直到现在,常青杀的胳膊酸疼,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到了也没有听到那曾经是希望中有人攻打长毛的连营。看到手下们一块块被分割,一块块被消灭掉,再看到还跟在周围的几十个兵将,他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当面前的兵勇怯懦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丢下手里的刀,甘心情愿地跪到地上的时候,他长叹一口气,看看手中染满鲜血的宝刀,手一软,刀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听到往常这把宝刀落地的清脆响亮,他的耳朵里充斥的都是天军将士那好象用不疲乏的喊杀声……
托明阿狼狈逃出了大营,他的身边儿就跟着十几个骑兵。他真是为自己感到庆幸,在如雨点般纷飞的枪弹里,无数兵将甚至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载倒了下去,他居然毫发无损地冲了出来。
他没有奔进前面还没有接触到战火的营垒,而是一直紧催坐骑,发了疯似的前窜。他要尽快离开这里,知道听不见那恐怖的枪声为止,琦善这个死鬼交给他的不是什么天堂,而是一个真正的活地狱。
“大帅,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随着身后亲随的兴奋喊叫,托明阿这才抬起始终低着的头,对面,在隆隆传来的滚滚马蹄声中,黑压压的人影冲破夜幕。
真的是援兵!托明阿一带马缰,伴随着战马的长鸣,他也终于敢挺直了下腰板儿。
第九十四章 教导旅绕向江都以北……
但也就是那么的一瞬间,尽管还难看清楚远处奔来的人马到底是来自哪一路,可托明阿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圈坐骑,掉头又顺刚刚跨越的运河,向南跑了起来。朦胧中他感觉好象还是该回到江都也许更好,其实,闪现在他脑子里的还有一个疑惑。一搭眼,他就估摸出对面渐渐靠近的人马不下千人,而苏北不该有这么一大股的马队。据他所知,就是整个的苏皖战场上,除去已经差不多要退进山东的蒙古马队外,要想再找到一只够千人的骑兵队伍,那也只有是远在寿州的忠义救国军第一协了。
这是多年行伍生涯带给托明阿的一种特有的敏感。当他再次把身子紧贴在马背上,双腿用力,战马又奔腾起来的时候,他果然听到的是身后传来的几声惊呼和惨叫。他清楚,那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亲随们遭了毒手。
托明阿单人独骑和背后的马队开始了赛跑。他冲进原本就属于他的左营,却进不了营垒。左营同样在遭受着天军的猛攻,前面火光冲天,后面各营乱作一团,任何一个异常的响动就会叫营垒里的官兵们毛起来,托明阿就是想进也叫不开营门。
“长毛来啦!”托明阿紧催坐骑从两个营垒中间掠过,扯开了嗓门吆喝着边示警,边冲向江都。
江都是江北大营左翼的主要据点,城外,沿运河两侧排布着七八座营垒。起初的江都,是依仗着运河的优势,来对扬州东面进行着战略封堵。现在,对左营主帅瞿腾龙来讲,却是要拼出老命来抵抗已经击溃运河对岸自己的营垒,不仅跃过运河,还大有一举拿下江都气势的长毛,另外,他还要随时担心着,担心泰州方向再有对手会从背后再捅他一刀子。
说这个瞿腾龙是拼了老命,那是恰如其分。到今年,他可是整整年满六十五了,在绞杀太平天国的战场上,更是从广西一路的追杀到天京。在江南、江北两个大营里,他也算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先前倍受向荣青睐,因为前年协助江北大营在瓜州与罗大纲部作战,曾经运用诱敌战术,设伏击溃天军,又深受琦善赏识。战后,琦善硬是把他留在了江北,并给他争了个加总兵衔待遇。光荣之余,琦善也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和再生父母,是琦善使他躲过了随江南大营一起覆灭的命运。
知恩图报,在历次攻打扬州的战役中,瞿腾龙都是老当益壮,亲自操刀上阵,大有与廉颇一比高下之势。
现在,前面越打越吃紧,而泰州方向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瞿腾龙又坐不住了。他部署好东面的防御,率着他的彪营人马准备出城,他打算从外围突袭一下正拼死攻营的红二十师。
哪知刚出城门,北面突然响起的枪炮声就把他弄了个糊涂。探马刚派出去,跑得大汗淋漓的托明阿也到了。
“瞿……瞿老将军,北面有长毛的马队……”直到这个时候,托明阿才回头看了下来路。
城北的营垒已经在窜起一阵阵的火光,枪炮声也打成了一锅粥。瞿腾龙前后看看,竟一时不直到该朝哪边儿去救更好了。
“回城,快回城,前面的营垒很快就会失守。”托明阿又听到了那令他心寒的凄厉号音,他喊了一声,丢下还在发愣的瞿腾龙,抢先奔进了城门。还是城好,有坚硬的石头城墙可以用来做屏障,远远比土木搭建起来的营垒更安全。
瞿腾龙还在犹豫。城外的营垒可是坚守江都这个小城的依托啊,一旦外围的营垒都丢了,江都弹丸之地,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
“大人,长……长毛来了!”派出去的探马没出去多远,就狂奔了回来,他的喊声其实不用出口,那迫近的枪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瞿腾龙扭头看看身后依然和他一样还算镇静的五百彪营兵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会带兵,平日里总是喜欢给自己的彪营施些小恩小惠,这五百子弟可以说是他的本钱,为了他可以舍弃一切。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随着他一起冲向任何的敌人。
“进城!”瞿腾龙极不情愿地由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既不知道杀来的对手的底细,更不知道他们下面还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贸然的去打,已经不是上策。
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托明阿怎么单人匹马的到了江都来了?
“太……太厉害了,那不是人,简直就是杀人的魔王!”托明阿急火火地拉着瞿腾龙上了城墙,望着舍去江都不顾,却风驰电掣般从背后扑向运河畔还在艰苦支撑的清军营垒的红军骑兵,哀叹一声。出生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刀枪的阵仗他没少经历过,也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今晚这一仗,可着实叫他知道了恐怖。
听了托明阿简单的叙述,瞿腾龙终于明白,战事刚一开始,中军大营就被一勺烩了。难怪自己在运河对岸的营垒会丢的那么快。
红十八师中心开花,彻底割断了清军东西两面的联系,返身开始和各友军一起清剿京杭大运河以西的清军各垒。
与此同时,东面潭绍光的教导旅和红大学兵军兵分两路出了泰州。
教导旅绕向江都以北,清除城外清军设置的两座北营。特务营又是一马当先,在砍死十几个偶然遇到的清军骑兵后,刘明远把部队迅速展开,开始强攻对面已经开始胡乱发射着炮弹的清军营垒。
为了达到攻击的突然性,他们没有用子弹去追逐前面急速奔逃的那个漏网的清兵,当然,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掉的,竟会是江北大营的主帅托明阿。
十几具掷弹筒,把准确的炮弹送进清军的营垒,寨门楼被打塌,吊桥的吊索被炸断,寨墙后的大炮不是被打的东倒西歪,就是炮手被炸的四分五裂。枪声中,徒步冲至营外壕沟边儿的红军士兵把一排排的手榴弹丢进寨墙里面。冲锋号划开夜空,后面的马队怒潮般杀进大营。
潘起亮率领的二团随在特务营之后,对另一座清军营垒猛攻的同时,潭绍光的主力则穿过两座激战中的营垒,扑向运河岸。
托明阿已经熟悉了面前这种红军部队的打法,看到城外的一座座营垒淹没在炮火和枪声之中,他切实体会到了所谓的营垒在他们的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脆弱。
瞿腾龙也看呆了,这仗这么的打可是不行。他的脑子在飞转,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面对这种打法,固守等于是自毙。还是要想办法冲出去,以往听说过,对付洋人的枪炮,最好的办法就是贴上去,打近战,不叫他们的优势显现出来。
“大帅,你来指挥守城,我带兵马冲杀出去,不能叫他们这么猖狂。”瞿腾龙咬了咬牙,恨恨地说到。
“去不得!”托明阿一指城外,连连摇头,“不要看他们好象不顾背后,只要你一上去,他们马上就会回头对付你。血肉之躯,是抵挡不住他们的枪炮的。”他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在扬州外面他的大营里,他也曾经试图这么的去做过,可不出去还好,一出营垒,一阵枪声之后,出去的兵将就乱成了一个马蜂窝,散的更快。
“那……”瞿腾龙还想再说什么,身后一阵的炮声却把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站在城头,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东门升腾起的火光。
第九十四章 为了天朝,前进!
红大学兵军突然出现在江都城东,二十几门轻便迫击炮带掷弹筒把准确的炮弹送上城墙。
“为了天朝,前进!”随着李侍贤的一声令下,军号震天,二大队的学兵架起云梯扑向城头。
一排手榴弹丢上城头之后,一个个矫健的身影飞上云梯,窜上城头。一切都是那么的娴熟自如又不容质疑。
“你们是天朝的精英,是未来的希望,在你们的面前,永远都是叫敌人发抖,没有任何敌人能阻挡住你们的脚步!为了天朝,迈开你们的坚实的步伐,前进,永远向前进!”安王的话随时在红大学兵的脑海里翻腾,流淌在了他们的血液里。只要还一息尚存,他们的面前就不会有敌人的存在。
面对这种无畏的军队,任何敌人都是草芥。
眨眼之间,城头站上了红大的学兵,短暂的拼杀之后,城门大开。
“为了天朝,前进!”陈廷香一马当先,挥舞着月光和火光影射下闪着耀眼光芒的马刀,冲进城门。他的身后,是平端着枪刺,发出同样呐喊的一大队学兵们。
瞿腾龙刚赶到东门,就遇上了这罕见的一幕。
号声,“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东城的守军在潮水般涌入的红军驱赶下,就如同纷乱的羊群,又象是受了惊的兔子们,四下里乱窜。
“冲上去,粘住他们!”瞿腾龙大叫一声,随即舞动手里足有半尺宽刀面的偃月刀,直奔当先的马上军官扑去。
哗……一排枪声之后,尽管瞿腾龙身后的彪营被打倒一片,可是他照样头也没回。眼看着两马相交,瞿腾龙拼足了全身的气力,将手里的大刀迎头砍了过去。
对面的陈廷香身子一侧,闪过对手疯狂的一刀。就在两马错蹬的一瞬间,他手中的马刀狠狠地一摆,同时愤怒地暴喝一声,“老匹夫,看刀!”
“啊!”瞿腾龙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挺,背上撕心裂肺的一阵巨痛。
没容他再做第二反应,兜回马的陈廷香再次挥起手里冰冷、滴着鲜血的马刀,“下去!”这一刀,直砍进瞿腾龙的半个脖子。
瞿腾龙脑袋当啷着,顺从地栽下马去……
陈廷香身后,一大队的学兵们和冲近前的清军短兵相接。枪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陈仕保一枪刺倒迎面扑上来的清兵,迅速拔出枪刺,又迎上去下一个嘴里不知道还在乱叫些什么的清妖军官。这个在扬州被百姓所称颂的前安抚使,在战场上同样是把好手。
现在,作为一个一直冲杀在前的学兵,在他的枪下到底已经倒下了多少个清妖,他是记不得了。他的前胸上下都是血,至于那中间是不是还有自己的,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样,手中的枪刺开始变弯了。
“呼!”面对清妖劈头而下的腰刀,陈仕保闪也不闪,横起枪身向上就是一搪,跟着侧面一跨步,双手紧握枪管,抡起枪托砸向对手。
清军军官惨叫一声,脑瓜子开了花。
陈仕保没时间看他的战果,一纵身又跳到左面,他来不及去抽出肋下的佩刀,再次抡动枪托,砸向一个正企图由背后偷袭与当面清妖拼杀的钟芳礼。清兵的脑袋再度开花,陈仕保手里就只剩下了半截的枪身。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右肋一凉。“扑!”一把清妖的长矛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肋下。
“混蛋!”陈仕保大叫一声,丢下半截的枪身,死死抓住对手的矛杆,争夺起来。
“碰!”随着一声枪响,清兵的手松开了。另一侧的石镇伦冲了过来,几乎是抵着清兵的身体开了这一枪。
陈仕保一咬牙,用力拔出矛尖,冲着石镇伦笑了笑。
“没事吧?”石镇伦上前扶住摇晃着的陈仕保,掏出身上的救急包,堵住他不断向外涌流着鲜血的伤口,“下去,后面的大夫就上来了。”
“这算啥。”陈仕保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抽出肋下的佩刀,撑住身体,惨白的脸上露着轻松的笑,“别管我,去杀妖,这股清妖就要垮了。”
“你要小心。”石镇伦点了点头,端枪冲了上去。
陈仕保跟在后面,坚持走了两步,双腿一软,终于倒了下去。朦胧中,他听到大队的同伴在他的身边儿冲过,滚滚向前。他还听到那动人心魄,曾经给他凭添过无数的力量,此时,却又似乎在渐渐远去的军号声。
“为了天朝,前进!”他的左手死抠着地面,右手紧握着战刀,嘴里发出着呼唤。现在,这个发自肺腑的最强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他最后的一滴血流撒在了大地上,他的灵魂永远伴随着天朝。
李侍贤、陈廷香带领的学兵军剿杀尽瞿腾龙这股顽强的清军,江都再难找到真正的抵抗力量。潘起亮、刘明远在打破城北两个清军营垒之后,更是一鼓作气拿下北门。而运河畔的几座清军大营也早已在教导旅主力和红二十军的沉重打击下纷纷瓦解。
托明阿再无路可逃,在城西残余清军的裹胁下,被迫向无敌的天朝红军投降。
剿灭面前的江北大营,对林海丰来讲,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喜讯。如果想打它,他早把江北大营平掉了。满清现在就象是个有着巨人般躯体的穷汉,根本没有足够的财政来源支持他们把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而林海丰的目的却就是要叫他们雪上加霜,伤口里撒盐。他要逼迫得满清这个小朝廷穷困潦倒到极点。百姓的心里有一杆秤,眼睛更是雪亮,在中国的大地上,只有红色天朝才能拯救万民,这就是林海丰要给天下所有人上的一课。
按照他的计划,解除扬州当面的威胁后,将以红大学生军为主力,在数万农军的配合下,北上经略盐城、淮安,控制苏北大部地区,尤其是产盐地带。西面,他要以教导旅和红二十军乘胜拿下天长,之后奔袭定远、凤阳,威胁已经在庐州、滁州、六安方向全面展开的清军后方供给线。
黄河的大改道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要利用清军的补给困难,首先在淮河两岸寻机歼灭几个忠义救国军的主力,然后把那些杂牌清军大部消灭在淮河以南,并把张乐行的皖省自卫军经过补充后再度派回淮北。没有了从前的黄河阻挡的自卫军,就可以把淮北和鲁西南的广大地域变为游击区。
现在,胡以晃的紧急密报,却一下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如果不是这份密报的到来,林海丰还真一时忘记了这薛之元哥俩。这是两个天朝史上数得上的叛逆,他们的叛变一定是和滁州的李昭寿密不可分。
林海丰死死的盯了半天的地图,抬起头来看看一身征尘的潭绍光和潘起亮,“李秀成已经去了天长前线,原本是要你们做下休整的,现在,我们的敌人却不给我们这种时间。我命令你们,马上赶赴六合,不管薛之武是不是已经叛乱,都给我先擒拿下来算。之后就由你们暂时驻守六合休整,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殿下,浦口薛之元是薛之武的亲哥哥,浦口怎么办?”李侍贤担心地问到。
“是啊,殿下,不妨我们另外再把特务营和一个团派到浦口去,对付薛之元足够了。”潭绍光望着安王,自信地说到。
“不,我要留着他,留着他,也包括滁州,以后还有戏好唱哩。”林海丰笑了笑,又看看李侍贤,“我把镇江的重炮营拨给你一个连,你们的原定计划不变,继续向北打。”
说着,他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记住,我给你的可都是红军的希望啊,陈仕保他们这些英雄都是金不换,不能都给我拼光了啊!”
“殿下……”李侍贤脸上一红。
“不要说了,我知道,战场上难免会有牺牲。红大学兵军都是好样的,无论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无愧于英雄的称号。”林海丰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子前,深深呼吸了下迎面扑来的潮湿空气,“我就是心疼啊!”
第九十五章 “不用管他。”韦昌辉脸色……
李昭寿在周得桂一队北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离开滁州奔向庐州城。一路之上,他看到了巢州方向正开上来的一批批天军人马,也看到了北面八斗岭几经周折才突围出来的龚德树余部。他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大清兵的攻势一下子减缓了下来,反尔给了这些新上来和败退下来的人马,都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过,越靠近庐州,他的心情似乎也越亢奋。
当刚刚听到周得桂带给他那北王亲笔委任的时候,李昭寿还是真就不敢相信。直到经过和周得桂再三琢磨之后,他才开始高兴起来。来自北王身边的周得桂说的还是有道理,即便这里面有假也不怕,北王府的侍卫完全掌握在周得桂的手里,万不得已正好顺势将韦昌辉一起拿下。如果能生擒了韦昌辉这个天朝的三号人物送交朝廷,那功劳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临行之前,李昭寿、周得桂又召集张元隆、李允,任乾、韩秀峰四个人,详细部署了献城的时机,并授权张元隆指挥滁州的一切。这个时候,由于派去再次联络薛之元兄弟的信使还没回来,他既不知道六合、浦口方面已经有林启容和胡以晃的大军在运动,也更没有收到胜保后来发给他的申斥信。
对李昭寿和周得桂现在来说,庐州周围聚集起的天军越多越好。一旦他们回到庐州,李昭寿顺利接掌了皖省全部的军事指挥权,他们还要陆续向庐州调兵,将原先韦昌辉配置在二线的兵马完全抽调上来。之后,滁州、六合、浦口三地一献,朝廷的大军就可以轻松地割断天军东西两面的联系,拿下庐州的依托巢湖,切断庐州守军的后方生命线。
到时候,庐州势必军心浮动,再一里应外合,庐州轻易就可以送到朝廷的手里,皖北的这十几万天军,完全就是大清军队嘴里的肉。这是什么功劳,相比起一个滁州来,这功劳要比天大。
一见到风尘仆仆的李昭寿,一个人正独自在大堂上来回踱着步的韦昌辉,顿时显得兴奋异常,“哎呀,你可算来了。”他一把拉起李昭寿的手,连连摇晃着,“说实在的,本王还真是担心你别听了别人的挑拨诱惑,跟本王有什么误会。”
“没有,没有啊。”尽管北王表现的和从前一样的亲热,李昭寿总还是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殿下的话说远了,卑职正在滁州备战,由于清妖在滁州城北虎视眈眈,卑职为了滁州的安全,才暂时没有去接应龚德树他们。卑职的一时谨慎,给殿下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卑职知罪。”
“谨慎好,谨慎好,何罪之有?”韦昌辉看着旁边的周得桂,呵呵笑到,“我就说嘛,昭寿是个统军的干才,想的就是全面,否则本王也不会偏偏就看中他。”说着,他又一指身边儿桌案的大印,“昭寿啊,这颗大印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了,拿上吧,本王还有点儿私话和你说,说完了,本王就要连夜回天京去了。”
韦昌辉说完,冲着正贪婪地盯着那颗大印,嘴里似乎还想谦让一下的李昭寿摆了摆手,顾自地朝后堂走去。边走,边吩咐着周得桂,“得桂啊,一会儿城内各军的将领们就都到了,你安排一下,回头叫昭寿和大家见个面,免得有人心里不服,本王走后再搞些什么私下的小动作。”
“遵命,殿下。”周得桂一边儿回答,一边儿看看抱紧忙起统帅大印的李昭寿,挤了挤眼。
李昭寿美到家了,脸上却还带着诚惶诚恐的神色。他紧跑两步,低头哈腰地跟在北王的身后进了后堂的门。
“殿下,您对卑职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您犹如卑职的再生父母,卑职真是无以回报……”
李昭寿那昧心的感激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忽然感觉背心一凉,紧接着是一阵的刺痛。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北王那张刚刚扭转过来的微微含笑的脸,“你……”他大张着嘴,无力地叫了一声。
“本王待你的确恩同父母了,可你居然会这么的回报我!记住,到了阴间你也要记住,背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韦昌辉的脚在已经软瘫在地上的李昭寿身上用力碾了碾,嘴角儿露着鄙夷的笑。
“殿下,我叫人把这条死狗拖出去?”张乐行弯腰把滴着血的尖刀在李昭寿的尸身上蹭了蹭,抬头问到。
“不用管他。”韦昌辉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估计龚德树他们已经开始转向滁州了,你马上率部去滁州接防。”
“遵命,殿下。”张乐行收起尖刀,犹豫着看看北王,“殿下,李昭寿不会就是一个人就敢掀起这么大的浪来的,您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在意啊!”
“放心,本王不是个傻子,谁撅屁股拉几个驴粪蛋儿本王都清楚。”韦昌辉笑了笑,又拍拍张乐行的肩膀,“唉,话都说开了,本王一直都是十分倚重你们的。滁州是战略要地,其重要性不说你都明白,有你在滁州,本王就完全放心了。”
周得桂万万也没有想到韦昌辉会来这一手。直到大堂里的军事会议开完了的时候,他才和所有将领们一样,从北王沉痛的语气中得知,李昭寿因为贻误战机,羞于见人,自杀了!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由巢湖刚刚赶来的韦正不仅接替了原庐州城防司令胡鼎文的职务,还直接接管了北王官邸的守护。原侍卫营也被命令马上离开官邸,驻守北门。
“得桂啊,本王这么安排可不是针对你来的。”韦昌辉见将领们纷纷散去,瞅瞅有些茫然的周得桂,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本王还是相信的,否则李昭寿也不会跟着你进庐州。不过,侍卫营虽然能打,毕竟平日里和李昭寿来往过多,在这种时候,难保谁不会有个三心二意的。如果愿意,你可以继续留下来掌管新的卫队营,要不就去后三军一师做师长,原侍卫营还由你来带。”
“殿下,都怪卑职教导无方,惹殿下费心了。”周得桂立即把腰弯成了九十度,“眼下军情紧急,卑职愿意在前线立功,为殿下分忧!”直到现在,周得桂还没有见到李昭寿的尸首,不过,说李昭寿会自杀,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从韦昌辉的话语里,他已经听出了韦昌辉认定李昭寿就是个叛将,一定是韦昌辉在后堂里预先埋伏了人手。可惜的是,他一回来,北王官邸的近身侍卫就都已经换了人,这个韦昌辉,真是阴险到家了!看来,他说相信这个相信那个,到最后,其实他谁都不会相信!
这个北王官邸周得桂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在他看来,再呆在这里,他自己就是个光杆司令,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不要说实现他自己私下的宏伟计划了,就是性命那也是难保。
“好,好,本王就喜欢做事爽快的人。”韦昌辉笑着上前拍了拍周得桂的肩膀,“好好干,只要你踏踏实实地立下战功,将来本王也会重重的提拔你,千万不要去学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周得桂是怀着满腔的悲愤离开的北王官邸。他扶着马鞍桥,望了望西北方向,不禁又暗自有些庆幸,幸亏当时没得意过分,幸亏李昭寿在滁州还留下了几个得力的干将。韦昌辉,等着吧,出水才见两脚泥哩,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一咬牙,翻身上马,马鞭子使劲儿的一抡,他要赶紧去找罗金桂和田士文那两个忠实的兄弟……
张乐行没有参加北王官邸的军事会议,直接由后门出了官邸,带上早已准备好一切的黄、红、黑三旗人马,离开庐州奔往滁州。
他知道,在北王诱惑李昭寿回庐州的同时,北王已经给八斗岭南撤的自卫军下达了进入滁州的命令。龚德树部本就暂归滁州驻防军统辖,如果顺利,突围出来的龚德树等人将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滁州,只要他们一进去,即使滁州有变故,提前有准备的龚德树也断然不会叫叛逆们轻易地得手。
龚德树和张乐行几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在见到李昭寿、周得桂一行人奔向庐州之后,龚德树就命令任化邦、牛宏升率蓝旗先头部队赶赴滁州。没有料到的是,城门并没有象他们想象的那样被叫开。
第九十六章 活捉他,这是一个长毛的匪首!
米流欣和胜保尽管还不相信江北大营的三万人马一夜间就会灰飞烟灭,单从天长周围陆续涌来的太平军主力的气势上看,至少他们已经断定,托明阿是大势已去。随着天长争夺战的愈发激烈、残酷,太平军好象是势在必得,而清军在天长原有的优势却变得渐渐地丧失殆尽。
米流欣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滁州。
胜保发给他认为还在滁州的李昭寿一份措辞严厉的申斥信,在一番恼羞成怒的责骂之后,限时要求李昭寿必须交出滁州。
以米流欣的部署,如果滁州还继续掌握在李昭寿的手里,那么他派在滁州以北的警戒部队就根本不敢轻易调动去增援天长前线。他和胜保不一样,他不相信什么承诺,只看重事实。尽管来中国的时间才一年,可他似乎对这些号称是拥有多少千年文明而沾沾自喜的中国人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在他看来,他们不过是更喜欢做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小人之举,不过都是些随风倒、墙头草之类的软骨头。
此时接替李昭寿的滁州主将张元隆,恰恰就是米流欣认为的那种软骨头之一。他积极参与、筹划了李昭寿的叛变行为,当听说江北大营顷刻间土崩瓦解的时候,他又开始心虚了。他害怕红军的气势,担心一旦做了投降的举动,再得到和江北大营同样的下场。他甚至都在想象着,也许扬州的“活神仙”安王早就能算出他们的龌龊行为,就等着他们往下继续走呢。
不过,当他接到胜保原本是发给李昭寿的信后,再听说大清兵马上就要攻打滁州,即将到来的眼前急又使他的叛投之心占据了上风。滁州守军仅有万余人,尽管前任城防司令曾经积屯粮草,做过认真的备战工作。可自打李昭寿到来之后,除去为了叛降上下紧忙之外,再没有任何大战前的准备。尤其是这只城防军,虽然仅有少数来自广东、广西的老兄弟,更多的却都是皖省的当地子弟。这些将士,不能说没见到天朝地方官员的肮脏一面,但他们更多的还是看到了家乡和以前的大不相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放弃家中的一时安逸,拿起了刀枪。
张元隆、李允,任乾、韩秀峰等人清楚地知道,时间再拖延下去,他们本来就没有完全掌握住的军队,很有可能就会葬送了他们自己的美好前程。
偏偏这个时候,任化邦到了西门外。张元隆是做贼心虚,顿时就慌成了一团。任化邦是他们蓝旗的人,可他已经由周得桂的嘴里得知了,就是任化邦等人协助龚瞎子吞并了蓝旗,并导致总首领刘永敬命丧庐州。
张元隆终于选择了一条路,这条路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安稳的,那就是立即迎接城北虎视眈眈的大清兵进城。
“不能放自卫军的人马进城,他们对北王心怀不满,主动放弃了前哨营垒后撤,致使清兵得以全力对付我滁州。”张元隆一面命令李允继续欺骗、蒙蔽城西尚有疑惑的将士们,一面派韩秀峰赶紧联络清兵,并亲自打开了北门。
徐双来率领的忠义救国军第一协顺利冲进了滁州。
正象张元隆所担心的那样,不仅城北开始了自发的抵抗,而东、南方向的部分天军一见北门方向火起,也迅速跑步增援城北。
滁州,变成了血与火的海洋,枪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被李允阻挡在西门外的任化邦等来了龚德树。可看着城中冲天的火光,不绝于耳的枪炮声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他们也只能望城兴叹。
芥蒂太深了,韦昌辉引起的从上到下对自卫军的蔑视和不信任,在这个当口已经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西门本来还有对不放自卫军进城而有些心存疑虑,却不明白真相的将士们,在李允的蛊惑和煽动下,尤其眼见北门已经被清军拿下,就更相信了自卫军就是清军的同党。他们不仅不会打开城门,反尔点燃大炮,轰击城下的自卫军。
“清妖从北面围上来了!”
不得不退出炮火射程的龚德树,又得到了从北面负责警戒的牛宏升那里发来的警报。
“副总指挥,怎么办?”任化邦不甘心地瞅瞅近在咫尺的滁州城,恨恨地跺了下脚。
“撤吧!”龚德树无奈地仰天长叹了一声,随后看了看任化邦,“我带主力原路回撤,你率部分轻骑向南,接应一下有可能从城里逃散出来的人马。另外,按照北王殿下的示下,你赶紧派人去通禀安王殿下那里,告诉他们滁州出现的情况。”
东城守将许永年率两个旅还没赶到北门,就迎面遇上边打边撤的部分北城守军。
“张元隆、韩秀峰献了北门,清妖已经大批涌了进来,他们的火器太强大了!”一个脸上还流着鲜血的军官踉踉跄跄地奔到许永年身前,痛苦地叫到。
“赵旅长,不能再撤了,各门的守军马上就会增援上来,无论如何要把他们反击出去!”许永年扶住摇摇欲坠的赵旅长,回头大叫,“弟兄们,不把清妖杀出去,滁州百姓就会遭受劫难,为了天国,杀上去,决不后退一步!”
“杀!”一千多的天军将士挥动刀枪,义无返顾地冲了上去,激烈的巷战展开了。随着各处涌来的天军逐渐的加入,街巷上、院墙内,到处可见宁死不屈的天军将士的身影,到处都是拼杀的场面。
许永年,这个从广西放下锄头,杀到天京,又一路杀到滁州的中年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能有今天的荣耀完全是凭借着一身的胆气。他曾经和林凤祥并肩做过天王的御林侍卫,他没有其他将领的那些聪慧和天赋,甚至还指挥不了几万或者几十万的大军绥靖一方,但他知道的却是自己身上应当承担的那种责任。天朝把他放在了滁州,他就抱定了与滁州共存亡的信念。
他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样,开始挥动手中的大刀,怒吼着扑向面前出现的敌人。
这同样是场不对称的战斗。在清军强大的火力下,数不清的天军将士在为他们理想中的天国,流尽了他们最后的一滴血。
许永年身边儿,一个个的侍卫们也陆续地倒了下去,他看到几乎站都站不稳了的那个赵旅长再次中弹仆倒在地。他中了几弹,不知道,他只是感觉手中的大刀已经变的极其的沉重。
“活捉他,这是一个长毛的匪首!”
许永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了正躲闪在忠义救国军士兵的身后,挥动大刀狂叫着的韩秀峰。
“跪地免死!”十几个忠义救国军士兵显然是被面前的“匪首”引起了兴趣,他们不再放枪,用十几把刺刀逼向浑身鲜血的许永年。
许永年滴血的大刀撑着地,瞅着渐渐逼近的清妖们,嘴角儿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真的跪下了,不过不是面向他轻蔑的清妖和后面那个满清的奴才,他摇晃着跪向南方,跪向他心目中的天京。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大刀最后用尽全力的一挥,这把被无数清妖的血洗刷过的宝刀,最后挥向的是他自己的脖颈。这个朴实的农民将领,用他自己特殊的举动,表达着他对天朝的无比忠诚。
“妈的……”忠义救国军的士兵们蜂拥而上,刺刀在许永年已经卧倒在地的躯体上,疯狂发泄着他们的失望和愤恨。
滁州全城几乎都被冲天的烈火吞没了,尽管大部地区已经毫无天军将士活动的身影儿,可枪声和杀戮并没有停止。无数的家庭被洗劫,无数的无辜百姓葬身火海,惨死在刀枪之下。超乎想象的天军猛烈抵抗,引发了徐双来这些忠义救国军兵将们的疯狂报复。
最后一批东城守军退到了城门口。一百多的将士放弃了出城就可以保存生命的机会,他们把成批的火药填满了城门洞,在围上来的忠义救国军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炸药。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他们只是要用最后的举动来告诉正在他们面前闪露着疑惑神色的对手们,天军很快就会回来。
巨大的爆炸声中,曾经坚固的滁州东门变成了瓦砾,随着升腾起来的,还有一百多个天朝的英灵!
右路总指挥瑞麟进了滁州。滁州城的景象叫他颇为难过了片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就连他按照张元隆的接引,到了是滁州城防司令部的原大清滁州府衙的时候,这里居然也早被大火吞噬掉了大半,院里院外,到处都是双方将士的尸首,闹得他想赶紧找个安顿的地方都没有。
“这就是你献给本官的滁州?”瑞麟狠狠地撇了眼张元隆,“这就是一片废墟!”
“大帅,小人……”张元隆看着瑞麟眼中的凶光,浑身不住的打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搞了这么多天,滁州居然还会有如此众多的天朝死党。
瑞麟不再搭理他,如果换在往常,象张元隆这类的东西早找个茬口就地除掉了。唉!现在不行啊,朝廷还要重用这些混蛋,好给其他人做个样子。
“本官按钦差大人、苏皖兵马总统胜保大人的命令,授予张大人和李允,任乾、韩秀峰三位大人记名总兵衔,协同本官剿灭长毛乱匪。你们马上组织自己好的军马做向导,先引领本官的部属拿下浦口,而后攻取巢湖。”瑞麟背着手说着,忽然又一指张元隆,“朝廷待你们不薄啊,你们可不要再三心二意的心怀杂念。”
心里正沾沾自喜的张元隆一听这话,满脑门子都是汗水,“大……大帅,小人以后就是大清的奴才,誓死效忠大清。大帅放心,浦口一准儿是手到擒来的,就是巢湖,也抵挡不住咱们忠义救国军的强大攻势。”
瑞麟瞅瞅摇尾巴狗似的张元隆,满意地笑了……
第九十七章 殿下,六合潭绍光有紧急公文来
正象张元隆说的那样,浦口的薛之元尽管已经知道胡以晃到了六合,而兄弟薛之武身上发生的具体情况也开始不明确,可在张元隆引来的满清忠义救国军面前,还是先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
浦口和滁州的情况不同,长期以来,薛之元的死党已经牢牢地把持了两个师的各级重要位置,裹胁着大部分的官兵们一起投降了满清。
浦口一得,通向巢湖的广阔原野上,似乎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瑞麟前进的脚步。瑞麟迅速以进入浦口的部分兵马,在薛之元的引导、配合下沿江东进,自己则亲率滁州主力南下,倍道兼程杀向巢湖。
借助大部分区域还不知道自己叛变的消息,薛之元极尽奴才之能事,一路上成为清军破关拔城的急先锋,一座座城镇在浑然不觉中,被清军唾手而得。
当然,他也记得还在六合的亲兄弟薛之武,在献出浦口跟着就向天朝疯狂反扑的同时,他没忘了再派人前去六合。他要去通知,或者说是转述瑞麟的命令,命令兄弟立即献出六合,既为兄弟的“美好前程”着想,更多的却是想为自己的脚下增添一个未来爬升的垫脚石。
薛之元派去六合的任乾,没有能象以前那样,很快地见到薛之武,据说薛师长正忙于和已经到了六合的胡以晃周旋。不过,当他终于见到满脸疲惫(其实是晦涩)的薛之武的时候,仓促之中,薛之武还是给了他一个不能算十分满意,却也是不枉来一遭的答复。
鉴于来自东面的压力,六合还是暂时不举反旗为好,以免很快就会陷入天军的打击之中。而如果保持现有的情况,不仅可以随时为大清军提供及时可靠的军事情报,还能迷惑天军,为西面的大清军攻打巢湖等地做屏障。
薛之武的一番话,对任乾来说,听着倒也满顺耳,细想想还颇有些道理。可是,当浦口的毛三元听到这种不痛不痒的回复后,却是大为光火。
能荣升忠义救国军第三协协统的毛三元,如果不是遇上了朝廷新组建忠义救国军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是做梦也梦不上他一个小小的守备会平步青云,能有了眼下这顶正三品的顶带。他除去为自己的文韬武略能经得起层层的筛选,而终于得以崭露头角感到欣喜之外,他也没少为自己不知道是哪代的祖坟上突然冒出了这股子青烟感到万幸。
当他一路由直隶赶赴皖北前线来的时候,就抱定了要一展拳脚,好好施展一下浑身才华,叫朝廷决不会为选择自己而感到失望的念头。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的不顺心。天长解围战,顾问大人没有派到他。而滁州原本以为不会有多大的战事,当接到协同第一协进占该城的命令时,他甚至都有些沮丧,也就无心再做什么精心的打算。不料,第一协进去后,却是杀了个天翻地覆,等他明白过来,尾随着再冲进杀城的时候,又只赶上了个尾声。虽然多少也沾了些便宜,头彩毕竟还是被徐双来顺顺利利地得了去。
如今,他的任务就是屏障西进人马的后面安全。你个薛之武居然还班门弄斧,搞这些小伎俩。
“不行,绝对不行!”一听完任乾带来的回话,沙俄顾问官沙莫夫上尉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他一指毛三元,“协统先生,这种情形绝对不允许再出现,滁州那边儿我们就吃了不少的亏。如果不是你们的副总统先生当初过于相信了那个李昭寿的话,我们在天长的军队也不会遭遇到这么被动的局面。攻击天长的叛军就是从浦口和六合过去的,可是他们当初也并没有带给我们任何的,哪怕只有半个字的什么情报。”
“对,顾问先生说的对,六合必须交给我们来掌管。”毛三元冲着顾问官点点头,然后看着任乾,“你要马上再去六合,告诉那个薛之武,尽快约定时间把六合交给我们,我们不怕什么来自东面的打击。”
“说的好极了!”沙莫夫一挑大拇指,笑得双肩颤抖,“打击?只要叛军敢来,滁州得那场杀戮就是样板。”
历经数日艰苦鏖战,天长最终落入了李秀成的手里。
而在苏北大地,李侍贤和陈廷香所指挥的大军更是势如破竹,一路凯歌高揍。高邮、兴化、盐城相继告捷,沿途大批衣食无着的贫苦百姓纷纷加入到滚滚向前的大军队伍中来,声势浩大的李陈大军直抵又一个苏北重镇淮安城下。
胜保、米流欣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现实。如果任由苏北数万的天军这么发展下去,已经兵力空虚的后方重要枢纽徐州,乃至整个的苏北,都将完全会沦落到对手的手里。万般无奈之下,胜保和米流欣只能把准备渡过淮河加入到庐州正面战场的二线军队,仓促调往苏北驰援。
林海丰还在扬州。
不管是不是出乎他的意料,滁州、浦口相继失陷的消息他都已经得到了。所幸的是,同样在李昭寿势力管辖范围内的来安,却没有步滁州的后尘。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来安,在韩秀峰引导清军趁夜赶来,企图诈开城门的时候,守军将士不仅识破了韩秀峰的无耻伎俩,还在人数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苦战数个时辰,直到红五军的援兵赶来,来安终于扭危为安。英勇的来安守军为天军赢得了又一个未来反攻的桥头堡。
面对现在的形势,林海丰也在认真思忖着。
滁州、浦口都被清军右路统帅瑞麟派以他的精锐,忠义救国军来驻守,很显然,胜保是又想采用第一次围困庐州的策略,用瑞麟挟轻得两座关键城池之威,攻取巢湖,掐断庐州的后勤补给。庐州的韦昌辉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无论是庐州还是巢湖,面对尽管还不是训练整齐,但却称得上拥有装备优势的忠义救国军,能固守的时间都不会很久。
现在是需要他全力以赴的时候了,问题是,反攻滁州固然可以牵一发而动全局,不过,清军在庐州正面猬集了众多的人马,一打起来,援兵就会迅速赶到。天长拼了一下,虽然得到了城池,却并没有吸引住胜保忠义救国军的抵死顽抗。为了天长,林启容部却损失了近三成的人马,太心疼了。如果再拿教导旅去这么拼,那是无论如何都要不得的。
林海丰的手在地图上移动着,比量着。先打浦口,调集红十八师和教导旅一举吃掉浦口的忠义救国军第三协,给西进的瑞麟背后狠狠地戳上一刀。
“殿下,六合潭绍光有紧急公文来。”柳湘荷进来了,看着还爬伏在桌案上,冥思苦想的夫君,轻声地禀报着。
“哦?”林海丰直起腰,赶紧接过柳湘荷手里的信,大致先扫了一眼,嘴角儿马上微微的上翘了起来,“好,这个信儿来的可是太及时了。”
“唉!这些叛贼真是太可恨了,我真恨不得一个个亲手都杀了他们!”柳湘荷紧绷着脸,恨恨地说到。叛贼们实在是可憎可恨,先部说他们会给天朝带来多大的危害,单单就是对自己的夫君,闹的已经是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仅凭这一点,杀了他们都是轻的,该千刀万剐才解气。
“是啊,是可恨。”林海丰看完信,抬头想了想,嘴里说到,“其实,现在都暴露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儿。”
“好事儿?”柳湘荷哼了一声,“他们给咱们凭添了多少的麻烦,又损失了多少的弟兄?”
“那是啊,我的意思是说,在战场上,敌人和朋友总还是容易分辨的。”林海丰笑了笑,拿起笔写着命令,“你想啊,要是有一天天下太平了,那些一时混入我们的队伍,却没机会暴露出来的家伙们,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也许他们会给我们的事业带来更大的危害,而在这之前,你却根本无法轻易地找出他们来。兴许他们还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给自己编织出一个美丽的花环,打造一个巨大的黑网,就是你想惩治他,呵呵,怕是也难啊。所以我说,还是现在这些敢于公开跳出来的叛徒们更好些,至少我们可以立即就处置他们!”
“说的轻松,这些家伙们到时候跑的山南地北的,怕也未必就好抓呢。”
“跑?不要说是山南地北,就是跑到海角天涯,天朝也会一个个把他们送上断头台的!”林海丰放下手中的笔,看看还在气鼓鼓的夫人,然后冲着门外叫了一声。
“殿下,有什么吩咐?”门口,韩慕岳几乎是应声而至。
林海丰拿起桌上的三封信,笑了笑,“马上派人快马分头送天长、来安,还有六合,然后,你即刻率卫队的两个排赶赴瓜洲渡口,护送在那里待命的重炮营乘船去六合,接受潭绍光的指挥。”
第九十八章 有我杨秀清在,你洪秀全……
石达开在天京接到的是来自云贵的一连串捷报,贵州平定,林凤祥指挥的第一方面军长驱直入云南。在当地风起云涌的各路大起义的呼应下,一路破府下州,如入无人之境。而秦日纲的第二方面军则出黔西,在当地百姓武装李永和、蓝大顺的策应下,一举攻克昭通这一滇东北重镇,威逼四川。
正值苏皖形势错综复杂之际,这些捷报,无论如何都叫天京的朝野上下精神大振,为了对云贵的重大胜利表示庆祝,杨秀清还特意以天朝总理府的名义,宣布天京各界放假三天。
压在天朝上层对江北战场上的隐云似乎也有些消散。尤其是那些还并不知道皖北的局势已经有了某些不利变化的普通百姓们,则完全沉浸在了《新天京报》不住刊载的各地报捷的战报之中,连日来更是鸣爆竹、立彩旗,人人喜笑颜开,他们自发地组织起各种活动,欢庆天朝的一系列重大胜利。
杨秀清对江北的局势并不十分担忧,天朝所属区域难得的农业大面积丰收叫他欣喜,蓬勃发展的新兴工业,更叫他每每听到汇报还是乍舌不已。江浙、浙赣、浙闽等铁干路线全面开始铺设,而武昌至广州的粤汉铁路也已经在筹划之中。
丝绸、茶叶不再是天朝唯一的代名词。在天朝,开始输出西洋的已经有军火(尽管还是有针对性的对法国出口)、医药,还有香烟、白酒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最叫杨秀清感到舒畅的是,原本专门用来为各王侯府吹制各式各样玻璃装饰品的作坊,经过郑南的一指点,居然就生产出了能把开水温度一直保持数天的暖水瓶。再经过一番仔细的装饰,这东西立即就成了价格昂贵,又颇受洋人喜爱吸引力的抢手货。
几乎是点石成金的例子还远远不是这类用郑南的话讲,就是给洋人提供尊贵身份象征的豪华产品。上海的服装厂更能折腾,据说在做洋人专门穿的什么西式服装。洋人的服装咱们做,嘿嘿,新鲜。杨秀清想不出来洋人最后会肯接受上海出产的服装的理由,不过,有林海丰呢,这家伙手眼通天,保不齐又是什么时候摸到了洋人的哪根儿脉了。
俗话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杨秀清现在就是这样。进入天京之后的第一次外出,在看到了上海、苏州等地天翻地覆的变化后,他从这里面感悟了很多,当然,也从各地百姓表露在脸上,闪烁在眉宇间的喜庆中,也真正发觉了什么才是他的幸福和尊贵。他虽然再很少介入到那些小的军事议题之中,可他却比以前更忙了。为他所喜爱和关心的“小人物们”,几乎是事无巨细,总要亲自过问一下心里才塌实。
“南方的发展太快了,林凤祥真算是个飞毛腿了,一个月前还在广西,一转眼竟占据了大半个云南。哈哈,可惜啊,如果不是海丰这家伙的溲主意,这林凤祥王爷的帽子就算戴到脑瓜顶上了。”杨秀清瞅瞅刚刚坐稳的石达开,调侃着。
石达开也笑了。从东王的话语里,他总能听出东王对林海丰的那种格外的偏爱。他不能不钦佩林海丰,林海丰还真是把东王给维护住了。
“要说南方之所以顺利,尽管海丰不在前线,可绝大的功劳还是要归属于他。”石达开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地图,“首先是我们出兵的时机好。和在贵州出现的情况相同,在云南,天军未到之前,各地反清的势力就已经是犹如干柴烈火,稍一引然即形成燎原之势,迫使满清四下应战,使满清本来就不充裕的力量再度被分散。而我军不同,无论第一、第二方面军,都是一只只攥紧的铁拳,重拳之下,滇蜀各自为战,不能相顾。另外,天军各部在黔、桂认真执行各民族和解、平等的政策,也是我军进入滇省后,能得到当地各族百姓拥护的首要因素之一。还是海丰兄弟说的好,兵马未动,宣传先行。其实,林凤祥的大军未到,当地的满清官员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依小弟看,如果不是因为地理条件限制,平定云南只是个把月的时间。这也是气数已尽的满清,给我们创造了一个个大好的时机啊。”
石达开说的没错。就以昭通这一滇东北重镇为例,当地各族百姓在清朝统治者的挑拨离间下,形成了严重的民族隔阂。首先是回汉“构衅”,继而是满清官员出银子,请来四川凉山的彝族与该地的回族再互相残杀。一系列的丑恶行径,使得昭通城处于“乡人逃避入城,城中人逃入乡。田野不辟,米粮罄尽”的情况,甚至出现了“煮人肉,卖汤锅”的惨景。即便是自然条件较好的绥江,也是“人民多半野食,终年不沾油盐者十之三、四”,“各乡田土渐多荒芜,不及当年繁盛之四、五”。这种普遍的现象,致使田野荒芜,农民流离失所,城镇手工业破产。为求生存,昭通各县都发生过“打富济贫”,打击贪官污吏,惩办土豪劣绅的反清壮举。借助天军的威势,百姓们揭竿而起,踊跃支援天军作战,也就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在云南,不仅有李永和、蓝大顺这样的天军支持者。以“连回、汉为一体,竖立义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剪除贪污,出民水火”为口号,在蒙化起兵的回族领袖杜文秀。以“彝汉庶民,共襄义举”,“驱逐满贼,铲尽脏官,杀绝庄主”为主张,领导哀牢山各族农民大起义的彝族农民李文学。在为天军平定云南的整个战役中,都拥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杨秀清对石达开的话很有同感。满清腐败,腐败到了气数已尽的地步,那几乎人人皆知的事情,否则当初自己这些人也不会在金田冒死团营了。其实,各种有如干柴之势的反清力量,又何止是云贵等地区,全国只怕到处都是一样。
不过,百姓毕竟是百姓,多少年饱受苦难折磨的他们,多数还在忍气吞声地宁愿经历着苦难的煎熬,甚至有些人即使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也不情愿做所谓的“强盗”。这一切,正如林海丰所说的那样,还需要艰苦耐心地工作,还需要现实中的对比,这也就是林海丰喜欢经常挂在嘴边儿的那个“宣传”一词。
百姓需要对比,对比之下,才肯抛家舍业跟你去拼打一个也许是很遥远的理想,才会把一腔的热血丢撒在战场上而致死不悔。他们呢?他们这些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的领袖们呢?同样也需要对比。
没有林海丰,没有他倡导的那些适合百姓利益的政策,天朝就不会有如今这个大好的局面,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看上去一派喜气洋洋,平和、宁静的天朝内部,私底下到底有多少暗流在涌动?尽管谁也说不好,或是有人还不敢说,至少杨秀清知道,有!
对他来说,天王洪秀全就是这股暗流的最大祸首。
不久前,天王洪秀全极其诚挚地当面希望把天王的宝座让给他坐,说什么自人志大才疏,没有能力继续领导天朝,想激流勇退,回乡过个隐居的好生活。
杨秀清一番客套,谦让后,对洪秀全用心之良苦不禁慨然生叹。真是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啊!他知道,尽管才半壁江山到手,可是已经玩腻了的天王是嫌寂寞了,又想出来玩权力了。
天朝的历史纠葛,林海丰在初来之时就曾对他有过掐头去尾的介绍,杨秀清是牢记在心。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事情还是真的就一点点的爆发了出来。
志大才疏?呵呵,你洪秀全算是说对了。不过,这个天王我杨秀清是不会去坐的,但是,万岁的权力我要。有我杨秀清在,你洪秀全可以享福,可以风光,就是不能拥有半点儿实际的权力!这是保障天朝昌盛的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