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去吧,亲爱的督办先生。”
叶名琛所说的这些东西,鲍林是太想得到了。这可比北面的北京政府捎来的信儿更诱惑人。只可惜的是他想要,却又不敢去拿。
女王和宫廷大员们的注意力现在都被那该死的克里米亚吸引住了,法国人开始暗中与俄国熊谈判,怨恨英国出工不出力,只顾自己。闹的国内根本就无暇旁顾,战争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知道。而对于东方,想要再得到国内大批的增援那已经更是不可能,一切只能依靠现有在东方的力量。可是,就单凭这些力量能与风头正劲的叛军相抗衡吗?
原有的中国舰队仅剩下了还在香港的四艘炮船,印度舰队尚有十几艘大小战舰,即便能够都抽调到这里来,恐怕也只能守住个台湾,至于香港和海南岛都危险,尤其是香港。从阿礼国的情报里,从他雇佣的密探方面,鲍林都对他所谓的叛军还是有个比较客观的认识。叛军们张弛自由,始终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更可怕的是他们训练有素,绝非一般叛乱者所能比。这个广州政府现在是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看来,陆地上的战争暂时打不得,惹不起他们。
说实在的,从一接任文翰的职务那天起,鲍林就期望着有一天能彻底打败这些叛军,生擒那个被几乎所有人提起来就胆战心惊的什么安王。一个皮肤黄的象个病夫的家伙,居然胆敢在世界头号霸主的大英帝国的头上动土,不彻底地收拾了他,也枉为活在世上一回了。
鲍林相信中国人自己爱讲的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吧,等到俄国佬和他们打成一团,等到双方打的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会狠狠地在背后给你来上一刀的。
“督办先生,您的要求现在我满足不了。”鲍林客气了许多,耸着肩膀无奈地说到,“我们的阿礼国先生在上海和叛军有过会晤,叛军已经露出口风,不会武力解决香港问题,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我们大英帝国本来是要诚心帮助你们的,可你们自己放弃了。目前,我们一旦武力介入你们的争端,将会给帝国本身在香港的问题上带来诸多的麻烦。所以,我很遗憾。不过,我们已经准备了下一步的方案,如果广州危急,我们将会派遣民用船队,协助你们撤离广州。当然,是去台湾还是回北方,随你们的意见。”
“公使大人,不能这样啊!”叶名琛哀哀地叫了一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下去,幸亏身边儿通译的搀扶,他才勉强站住了身子,“广州一丢,群龙无首,接下去广西、云贵就都没了!公使大人,有什么条件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唉!你们啊,你们根本就没有认真地看清楚过形势。”鲍林简直就是可怜地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大清大员,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大幅地图前,指了指,接着,沉痛地说到,“看看,叛军在三个方向,如同是三只攥紧的拳头,所向披靡。西面,在广西,显然他们是为了吸引住你们的救援力量而采取的攻势,可你们的军队呢,却依旧在那里和他们纠缠不清,白白丧失了宝贵的时间。北面和东面,他们到底集中了多少人马,你们清楚吗?”
“二十万,最多二十万,”叶名琛咬着牙说到,“可是我们在广州附近还有十几万的营兵,还有数不胜数的各地乡勇。”
“亲爱的督办先生,不要自欺欺人了。”鲍林摇了摇头,“先不说你们打起仗来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营兵,就是你们那些所谓的乡勇,除去敲诈勒索,和老百姓耍威风,还能指望他们做些什么?叛军北、东两面,实际投入的军队绝对不下三十万,更厉害的是他们全部用于了野战,而你们的也可以说是为数还不少的兵力,却是要分兵驻守各地。想想看,在任何一个局部的战场,叛军无论是士气、军备,还是在数量上,都占有巨大的优势。这才几天啊,北面的韶州丢了,东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梅州、汕头都是一触即溃,这是一场并不对称的战争,胜败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回去和你们的钦差大人说,赶紧撤吧,撤出去还能保存些力量,有朝一日还可以再回来,一味地坚持下去,不要说地盘保不住,再想走都来不及了。”
叶名琛听着鲍林的分析,浑身上下已经湿淋淋的犹如刚从湖里捞上来的水鸭子。天啊,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照眼下的事态发展下去,很快两广间的联系就要被切断,广州将会变成一座孤城。他娘的长毛子啊,这分明就是冲着肃顺来的啊!有统一的协调尚且还各自只图自保呢,一旦广州完蛋,余下的广西和云贵还怎么接着往下打啊?
“去吧,亲爱的督办先生。”鲍林叹了口气,“眼下难民纷纷涌进九龙,直接对我们拥有的香港岛构成了威胁,我们也是出于无奈,暂时将接替你们对九龙等岛屿的治安管理。至于台湾,我们会帮助你们尽早部署应有的防御的。还是那句话,请你们的钦差大人及早认清形势,我们才是你们真正的朋友。”
鲍林对整个战局的分析不能不说还是很准确的。
石达开利用湘南的两个军,连同尚未整编的当初天地会的起义队伍,何禄的两万多人马一起,杀出湘南直取梧州,顿时吸引了广西各地清军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在赣南、闽南厉兵秣马已久的中路和左路三十万大军,就象两把铁锤,捣向广东。正象鲍林所说的那样,在气势如虹,又占尽绝对优势的天军、红军各部面前,清军盘踞的府县纷纷瓦解,军兵毫无斗志。
石达开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迅速拿下广州,打掉清妖在江南的这个重要的首脑城市。
鲍林给肃顺安排的道路也是很明智的。不过,肃顺听不听他的暂且不说,至少鲍林百忙了半天,在为了肃顺而忧虑的时候,却没有能给他自己设计一条更好的出路。他将会为此而又要遗憾很久,不过,这也很正常,遇上了林海丰这位太平天国的安王存在,就注定了一定有很多的人要遗憾!
佛山,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古镇。早在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期,佛山即已生息着一个人口相当密集的部落,当时,佛山的先民已经拥有较好的制陶、纺织技术。东汉时期,出现了先进的耕作技术,成为鱼米之乡。唐宋时期,佛山成为工商业城镇,至明清时期更成为中国四大名镇和中国的“四大聚”。
佛山镇历史上经济繁荣,百姓生活富庶,但是由于地幅狭小,地势平坦,天然防御条件差,且地处广州西南部的交通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必经之路。居民为求自保,很早就形成习武强身、自卫的传统。
明末清初,佛山独特的经济和军事上的地位,以及其民间尚武的风气,引起了各地反清志士的重视。于是,他们纷纷潜入佛山发展反清秘密组织。佛山由此成为了天地会的重要根据地之一。
在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佛山的英雄志士,同样将会为自己的家乡画上浓浓的一笔。
第五十八章 又是上海战役中镜头的重现
自鸦片战争以后,由于佛山原有的各类手工业受到洋货的冲击,铁钉、铁丝、土布、制陶等工场纷纷倒闭,而另一方面,河道、码头淤浅,交通条件日趋恶化,使得佛山的工商业大量向交通条件大为改善的广州转移。凡此种种,导致佛山工人大量失业,社会动荡不安。
恰恰在这个时候,肃顺的派丁抓兵、加税增赋策略,使得本来就因为那场战争的失败而承担了大笔赔款负担的广东,更是雪上加霜,民怨沸腾,积聚在广大贫苦百姓中的怨恨,已经如同是一堆堆的干柴。
佛山,就成了点燃这干柴的火焰。
在天朝派遣来的联络官指导下,广东各地的天地会首领,以开设各种武馆为掩护,渐渐聚集于佛山镇,成立了以陈开、粤剧名伶李文茂、陈荣、陈金刚、周春、陈义和、翟火姑等为首的天地会总指挥部,统一协调指挥各地会众的行动。
在天地会总指挥部的领导下,各地会众以入军营、进团练为机会,积极发展会众,打造武器,等待暴动的最佳时机。天地会的会众迅速膨胀,包括了农民、手工业者、水手、士兵及粤剧艺人,势力几乎遍及广东全省,而且,对九龙的会众发展和安排更是重中之重。
与此同时,天朝派来的指导官员也越来越多。
随着天朝指导官员的陆续到来,和他们谦虚、耐心的工作,洪天王天下大同的“共产主义”理想逐渐深入人心。天地会的首领们慢慢认识到,百姓想获得真正的翻身,单单只是依靠“反清复明”那是不行的,要在彻底推翻满清皇权统治的同时,还要建设一个新的社会,一个没有人吃人、人压迫人的全新社会。
天军的广东战役一打响,按照天地会总指挥部的部署,肇庆的陈荣、伍百吉,英德的陈义和、乐昌的葛耀明首先同时发动了暴动。英德、乐昌义军协助杀进广东的红二军攻取了韶州府城。而陈荣、伍百吉部则在起义水勇的内应配合下,一举攻占肇庆府城,迎接湘南过来的天军部队,威胁梧州。
肇庆的武装叛乱,给了本来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肃顺,又是当头一的闷棒。就在肃顺气恼、苦闷交加,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动用广州城里的驻防军队去镇压肇庆暴民的时候,在佛山,天地会总指挥部的总暴动令下达了。顷刻之间,从四周涌来的十几万天地会会众,上千艘的船只,将广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肃顺慌了。真是屋漏偏偏又逢连阴的雨,他是欲哭无泪。
可是,比他现在更慌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那就是还安稳地睡在香港岛上的总督府里,尚自盘算着台湾的鲍林。九龙同样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暴乱。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暴民们在捣毁九龙的满清官署衙门后,居然把目标不是转向广州,而是冲破香港岛的警戒线,直杀向他的官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夜里被枪炮声惊醒,得到陆战队军官禀报的鲍林,一下子就糊涂了。阿礼国就在数天前还传来讯息,他和上海军管会的刘丽川再次的交换过意见,并向刘丽川表示,英国在中国的内战中,将切实地保持中立的政策,不偏袒任何一方。刘丽川同样在重复以前的话,什么我们中国人是爱好和平的礼仪之邦,希望广交天下的朋友,对于香港之问题,天朝不想使用武力,大家可以找时间坐下来慢慢谈,毕竟英国在香港还是投入了不少的精力和财力的。还说这也是他们的什么安王的意思。
想想这些,鲍林简直就要疯掉了,又痛恨的牙根儿直疼。唉!要不是因为轻信了他们的话,自己何至于如此的不小心?这群病夫,还口口声声什么他妈的礼仪之邦,简直就是言而无信的无赖!无耻的小人,凶残的……
“该死的混蛋,马上动员一切能战斗的侨民,都投入战斗,我们要用大炮和子弹来回应这些暴徒!”鲍林几乎是疯转了近十几分钟,想着一切能想起来的恶毒字眼儿,咒骂了无数遍之后,才咆哮着发布了这项命令。
一切都晚了。九龙义军在两营随后迅速增援上来的快枪手协助下,所向披靡,用英军士兵都感到莫名其妙的“手炮”,砸开了任何一处敢于顽抗的堡垒和仓促间组织起来的弱不禁风的防线。
随着一阵密集的爆炸声后,总督府的围墙倒塌。几乎又是上海战役中镜头的重现,在四艘英国炮舰还再和义军小型船只周旋的时候,鲍林则成了义军的俘虏。
“亲爱的鲍林先生,请您下令您的舰队立即停止抵抗,向我们广东民众武装投降。”邹国剑随手一枪,打倒颤抖着畏缩在一边儿的一个英军军官,不容质疑地紧盯着鲍林命令到,“否则,您就是第二个!”他可不知道,他刚刚打死的这个军官,正是香港驻军的首席长官。其实,他也根本就不管那些,作为先锋,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胁迫鲍林发布投降令。
“我……我抗议你们的出尔反尔,抗……抗议你们的无礼行为。”鲍林脖子一梗,声音却是有些软弱无力,“你……你们的安王有承诺,不……不使用武力。”
“放你娘的狗屁!安王,什么安王?”随着话音,九龙义军首领周春气哼哼走了进来。他回视下身后的副手陈金刚,“你听说过什么安王吗?”
“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我们的总首领叫陈开。”陈金刚摸了摸自己头上那顶只有戏台子上才会见到的明代官帽,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是广东天地会。是你们抢走了我们的饭碗,是你们用鸦片毒害了我们的同胞,是你们暗中支持那些清朝蛮夷,我们和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周春转回身,手指着鲍林,怒火冲天,“赶紧老实下令投降,如果不降,邹先锋,给我格杀勿论!我看看谁敢还捣蛋!”
“杀?太简单了,我看还是不要废话了,把他娘的活捉的洋鬼子都一起拉到海边儿,一把火点了算了,省许多事。”陈金刚大手一挥,干脆地叫着。
邹国剑收起了手里的短枪,上前拍了拍鲍林的肩膀,“怎么样,鲍林先生,请吧?”
鲍林面对这个比自己矮小一头的矮子,慌乱地连连退后了几步,“先……先生们,你……你们不……不能这样……我……我答应你们。”他垂下头,懦懦地说着。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竟然是要比对方矮小了很多,很多……
叶名琛费尽心机,几乎要哭天抹泪也没有请来的洋人炮舰,此时抵近了广州城。可惜的是,肃顺见到的洋人炮舰,此时的炮口却是对着广州。原四艘的炮舰,除一艘拒绝投降逃之夭夭外,其它三艘已经加入了义军的行列。
香港一被义军抢占,广州已经彻底成了座死城。
第五十九章 “要继续搞下去。”
战局形势发展的迅猛,连石达开本人都感到的是惊讶异常。
石祥桢统帅的右路军,在陈荣、伍百吉的广东天地会义军,及随后起兵响应的广西西江上的天地会首领梁培友的密切配合下,轻取梧州。不仅如此,在短短的时间内,右路军就已经急剧膨胀成了一只二十余万人的大军。为肃顺信任的湖广总督兼理广西巡抚官文,广西提督福兴,面对如此巨大的威胁,早已丧失了救援广州的信念,只求能暂时自保就算是万幸。
而随着中路、左路两路大军的推进,广东各地更是义军迭起,一路之上,随处可见大股小股的天地会义军,他们引路、内应、协助军需,使得两路大军的主力迅速扑至广州城下。
当石达开到达佛山,会合了广东天地会总指挥部的时候,他自己手下现在到底具体有了多少的兵马,他自己一时都难以计算清楚。是啊,暂时还没法计算,这场轰轰烈烈的天地会总暴动,涉及的人数早逾了百万。
陈开、李文茂等天地会领袖终于见到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天朝年轻的翼王。
而在天地会总指挥部里,石达开在那些由右路军派来的指导官员中,却意外地见到了一个面目熟悉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翼王殿下好!”望着似乎在记忆里极力思索的翼王,小和尚躬身上前施礼,英俊的脸上满是诡秘的笑,尤其是那双大大的双眼皮,格外引人注目。
“陈……陈玉成,你不是陈玉成吗?你这个家伙,怎么也会在这里?”石达开一愣。
“陈玉成?”李文茂莫名其妙地瞅着翼王,又看看这个自称叫慧远和尚的天军指导官,“他就是那个打得英兵害怕,大名鼎鼎的红军将领陈玉成?”
“是啊,现在红一军的大军长,不是他还能是谁。怎么,你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石达开笑着看看李文茂,然后,用力捣了还在笑的陈玉成一下,“我说,你怎么丢下部队跑这里来了?”
“我是最后来这里的,这次天地会兄弟们的暴动很重要,所以我来和陈首领、李首领他们并肩奋斗。”陈玉成看看陈开、李文茂等人,笑了笑,“来这里时间不长,我和陈首领他们可是学了不少的东西。”
“哪里哪里,陈将军真是过谦了,是我们和您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才对。”李文茂拉起陈玉成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着,好象是第一次才见面一样。他是粤剧名伶,舞台上的表演演技非凡。可他难以想象的却是,象陈玉成这样一个成了名的红军优秀将领,竟然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把一个聪慧的和尚扮演的如此逼真。“难怪,真是难怪,难怪所有来的指导官都乐于听从您的安排,难怪您会坚持首先向英国人开战,并安排的如此巧妙。”
陈开哈哈笑着,一拍李文茂,“当时我就说嘛,不要看他小,只要是天朝派来的人,那就一定好样的。你看,说打香港岛,两营红军弟兄一来帮忙,英国人立时就变的乖乖的。这一下,广州城里的肃顺可是没有什么咒可念的了。翼王这一到,广州将土崩瓦解。”
李文茂的脸微微一红,当初为了打不打香港,他可是没少和陈玉成争辩过的。
“打香港的顺利,那不光是红军士兵的作用,主要还是天地会广大弟兄们的果敢和英勇顽强。”石达开望着大家笑了笑,“不过,你们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呵呵,我可是还要上门去给人家说点儿好听的,不然,英国人可是会难受的。”
天京,杨秀清大刀阔斧开始了各方面的整顿。按照新颁发的命令,所有天朝所控制区域,原有州、府一律改称为市,县治保留,再下面是乡镇、村,各相应政府机构长官统一以“长”字加以称谓。过去的侯及侯爵以下的官员体制就此寿终正寝。
接着,他又以军事统帅部的名义,把裁减下来的大批闲置官员组建了成了三个工程军,直接开赴了京沪铁路的建设工地。建设中的京沪铁路由天京起,经由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等地,而后过昆山抵达终点的上海。
与此同时,天朝邮政部宣告成立。很快,各式的邮政专用车辆投入使用。而上海、天京这两个特别市,也已率先成立了邮政局,天京到上海及其它各地的有线电报线路也开始陆续地铺设。
林海丰参加了东方实业拟订的关于建设漳浦铝土矿业及漳州铝厂的可行性论证,听完化学所技术人员们的论证,他感到很满意。“好,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你们东方实业要抽调专门的人员,协助福建尽快把这两个项目搞上去。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要看到氧化铝的成品。”
乔宇和本泽路斯相互看了看,一笑。
“殿下,按照您的布置,我们已经对石油炼制的全过程通过了小试。不过有一点,我们现在没有大量的石油来源,中试阶段是否还要继续搞下去?”本泽路斯望着安王,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继续搞下去。”林海丰知道,现在很多人对石油的真正拥有的内涵还不是十分地清楚,“短期内,内务部会想办法保障你们的实验用油。另外,你们都知道,机械所的汽油和柴油发动机的研制也到了最后的时刻,呵呵,不要先看眼前,要想到以后。就象咱们正进行的合金钢冶炼实验一样,好东西总是会有用的。至于大量的石油,等到时候就都会有的。”
本泽路斯笑着应了声,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有些怀疑。
“怎么,不相信啊?”林海丰哈哈一笑,“我亲爱的院长先生,您是没出去看看啊,有时间去金山看看,瞧瞧咱们正在建设中的大型油库。”
“油库?”本泽路斯望着安王,又扭头瞅瞅笑呵呵的乔宇。
一八五四年的最后几个月,对于美国西部宾西法尼亚等地的农民和小农场主来说,那将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几个在他们看来傻的近乎可怜的东方人,居然很少讨论价钱地,就由他们手中买走了大量的土地。这些地大部分根本就是毫无价值的荒地,而他们得到的却是叮当做响的金币,正是这点儿当时以为是珍宝的可怜金币,几年的时间以后,就让会叫他们遗恨终生。
不过,这不能怪他们无知,因为,甚至连派出那些买者的天朝内务部经济情报局局长汪海洋当时都不知道,那些地下埋藏着的是大量的石油。
方静波、桑妤夫妇的天龙油业公司很快接手了这些土地,很快又在这里开采出了汹涌喷薄的黑色石油。
在当时的任何人看来,方静波简直就是在做着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地底下打出来的这些油有什么用?
第六十章 “红旗颂。”林海丰轻轻揉了揉眼睛
不过,方静波的无用功还在继续地做着。他整置油桶,购买货轮,据说要把这些东西卖到遥远的东方去。唉,命苦嘛,谁叫打出来的都是些只能用来烧火的废物呢,认命了,能换回点儿工人的工钱就行啊。
听到他如此解释的人,先是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而后是无可奈何地一笑,莫非在东方还有比你更傻的人?
其实,方静波也不明白,遥远的安王为什么让他鼓闹下如此广阔的土地,又干嘛需要这些东西?他曾试探着问过周围一些闻讯赶来的商人们,如果我把这些油卖给你们,你们肯出多少钱?一桶给你几个美分吧,没大用啊。回答就是这么地肯定。
呸!几个美分,为几个美分我开采它做什么?方静波心里嘟囔着。不过,他的事业还远远没有完呢。就在周围的一片善意规劝和恶意的嘲笑不绝于耳的时候,没多久,所有人又都震惊了。在席卷西部的采金热浪中,方静波的“美利坚天龙黄金公司”居然在科罗拉多州的派克山谷发现了大型金矿!大批的东方人随后被天龙公司“廉价”地雇佣来了。
这还没完,他的人马很快又开赴了加拿大。在加拿大西部的几个小镇,他的人又开始重复着和在美国一样的做法,唯一不同的,这次他们买到的都是大片的山林。他们封锁了自己的山,除去不时的看到山里出来大量采购食品和工具等物品的人外,没有人知道这些东方人到底在里面干些什么。
这下,方静波、桑妤在美国同行面前可以扬眉吐气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加拿大那山林的下面蕴藏的,同样还是高品位的金矿。
跟着安王走,发财就是容易啊!方静波总会这样的逗逗自己心爱的妻子。
而每每在这种时候,桑妤也总会点点丈夫,撇撇嘴,“可不要忘了,还会丢掉脑袋呢。”
呵呵,是啊。下一步就是该要去想方设法竞选州的议员了,还要赶紧和伊利诺斯州的国会参议员亚伯拉罕•;林肯搭上关系。要在他面前对美国南方现行的黑奴制度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以此来形成莫逆。还要帮助林肯在适当的时机去参选美国总统,以此来彻底消灭林肯所痛恨的奴隶制度。有了日后的美国总统的保护,“生意”会越做越大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安王殿下那句话,把死亡留给我们的对手去吧!
形同瓮中之鳖的肃顺,在广州束手就擒了。和叶名琛等文武官员不同的,是他最终保全了性命,并被转送上海,又委托在那里的美国的商船遣送他回了天津。临释放他的时候,他才知道,作为在南方天朝的头号敌人,自己之所以能够完整而归,那都是依赖于自己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肯向洋人出卖一寸的土地。
不过,当他即将踏上天津的陆地的时候,望着天津港到处停泊着插有俄国旗帜的洋船,他忽然有了一种更强烈的忐忑。辜负了皇上的委托,就这么样的回来了,皇上能饶过自己?
肃顺这个时候担心皇上会制裁他,那可是有些多余了。他当然还不会知道,他的皇上咸丰早就在前几天驾崩了。
懿贵妃终于熬到了这一天,哭成个泪人似的她,心里却是禁不住的欣喜。襁褓中的儿子成了皇权的唯一继承人,她现在就是太后,“今日令吾不欢者,吾亦将令彼终生不欢”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热河行宫现在是哀天动地,白绫覆盖。
当恭亲王奕忻刚赶到这里,迎归皇上灵柩的仪式还没有展开呢,咸丰帝的正室皇后钮钴禄氏竟然也归天了,据说是伤心过度。
拿着写有“太子载淳年幼,着令两宫皇后同治天下”的先皇遗诏,奕忻明白,钮钴禄氏是叫懿贵妃感到不欢了。
就在热河通往京城的道路上,排起长长的送丧队伍,真假哀恸不绝,甚至不少人还怀有各种各样猜忌的时候,林海丰却难得一次地没有出门,拉着曾国藩坐在家里听夫人弹奏着乐曲。
林海丰酷爱音乐,他能够把自己以前喜欢的各种音乐几乎是完整地哼唱出来,可惜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识谱。
人们喜欢说,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夫妻,无论是性格,还是在优势上,都能够相互融合和弥补。在他和柳湘荷之间,恰恰就是这样。
柳湘荷擅长弹奏琵琶,精通韵律,只要夫君能哼唱出来的曲子,她就可以把它完整地表现出来,“天军勇士之歌”、“红军进行曲”、“国际之歌”等等,都是她的再现。这两天,闲暇的时候,她又把夫君新教给她的一个曲子整理了出来。
林海丰和曾国藩,还有金梅静静地听着柳湘荷的娴熟的演奏,音乐忽尔激昂,忽尔婉转悠扬。
曾国藩还一时难以领会到乐曲的真谛,可他在其中听到了学堂里孩子们常唱的“国际之歌”的旋律。他看看对面的安王,安王的表情随着音乐的起伏在变,凝重中时尔会看到振奋,当最后那段高昂的曲调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安王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长长的乐曲完了,屋子里一时寂静的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够听见。
“真好听,父王,它叫什么名字?”好一会儿,金梅轻轻抱起微闭双目的林海丰的一只胳膊,仰头问到。
“红旗颂。”林海丰轻轻揉了揉眼睛。
“哦,那是讲的咱们红军的经历了,我说的对吧,父王?”金梅笑着,一只手比划着,“我说嘛,刚才听着就象有一阵风,吹着旗儿在飘。”
“臭丫头,小嘴儿就是会说。”林海丰点了点金梅的额头,笑了,“不过说的不错,就是红旗在飘。我们的红军高举着鲜红的战旗,前赴后继,在各个战场上和敌人拼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后要使赤色的旗儿覆盖着整个的大地。”
“这个曲子似乎还没有完全能够展现出来殿下说的这种气势。”曾国藩看看安王,又看看安王娘,不好意思地补充着,“哦,我不是说王娘的演奏手法上的问题,只是觉得……这个……”
“曾先生说的是呢,这个曲子单单只用琵琶是很难完全表现出来它的意境的。”柳湘荷笑了笑,“回头我把谱子送给乐队去,叫他们再重新编排,要有号角声,气势要磅礴才好,尤其是最后,我好喜欢最后这段。”说着,她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呵呵,其实这最后也是一个独立的歌子。”林海丰笑着陪夫人一起哼唱了起来,不过,他不自觉地唱出了歌词,“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毛泽东,毛泽东是谁啊,父王?”金梅奇怪地问到。
“毛泽东……”林海丰停顿了一下,“哦,你问毛泽东啊,毛泽东就是我们说的共产主义。”
第六十一章 曾国藩一下子愣住了
“曾先生,在上海半年多了,对我们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指教啊?”林海丰看着曾国藩,很是诚恳的样子问到。
“这个……”曾国藩欠了欠身,伸手接过金梅送来的茶水。是啊,一晃半年多了,他认真看了不少这里出版的书籍,还有上海、天京两地的报纸。甚至在安王还没回到上海之前,在这个快活的象只小鸟似的安长金陪伴下,他闲暇之余,几乎走遍了上海远近乡镇,也去过苏州。他看到了脸上挂满喜悦,在自家的田地里辛勤耕作、在公粮征缴处交上自己打下的最上等的粮食后,却又充满骄傲的农民。看到了各地热火朝天的“洋务运动”,看到了那一座座新兴的工厂拔地而起,看到了沸腾的京沪铁路建设工地。他还看到了以往也许连条完整的裤子都穿不上,如今却是无忧无虑地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用他们的稚嫩声音高唱着《国际之歌》,尽情享受着童年的愉快的学童们。
当然,他也看到了那些心急火燎赶来中国淘金的洋人们,看到了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苦学汉语的一幕幕情景,看到了他们中的某些人离开这块国土时的那种无奈,或者说是沮丧。如果说面对天朝和满清这新旧两重天,曾国藩还可以不太理会,甚至觉得满清无非是暂时少了个英明的皇帝,否则也未必就不如天朝的话,而在现在的这些洋人面前,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骄傲。他不能不承认,这一切,满清根本做不到,尽管从报纸上他已经得知,北方的满清也在大兴“洋务”。他太了解满清了,虽然都是“洋务”,味道也总是不一样。
现在,听到安王在问自己,曾国藩认真清理了一下思绪,反复斟酌了一会儿,轻轻咳了一声,“殿下,曾某无用之人,谈何指教,殿下取笑了。不过,不过,曾某斗胆想说一点,这个……这个……以曾某粗略地看法,天朝极力提倡西学,包括在学堂里,学童们很少的学习圣人的东西,时间久了,是不是会造成人们对圣人的淡忘?殿下提倡民族精神,而民族精神恰恰来源于先祖。当然,对于殿下在论述中所说的诸如圣贤亦有谬论之说,曾某也赞成,只是……只是……”
他此时尽管看到安王的表情很专注,却依旧没有继续说下去。适可而止,他不想把话说的太明了,言多有失,因为爱说,他可是没少吃亏,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个不伦不类的身份。
见曾国藩停了下面的话,林海丰明白曾国藩的心思,这个曾国藩不是左宗棠,他习惯了那套官场上的东西太多。“对圣贤先哲的东西,不是不学,而是学其精华。至于长篇大论,自然有专门的人才去学习并使之发展、凝练起来,以教育下一代。我们的学堂课本里不是也有三字经吗?将来孩子们还要《出师表》、《岳阳楼记》、《醉翁亭记》等等,还要学习李白、杜甫等优秀诗人的名作。当然,更多的还是要学习我们现在的东西。遗憾的是八股文闹腾到了现在,精品越来越少,能朗朗上口为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更是微乎其微。所以,天王提倡白话文。怎么样,曾先生对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林海丰端起杯子边喝着水,边微笑着瞅瞅曾国藩。
曾国藩一下子愣住了。怎么是我自己有什么打算?我现在是你们案板上的肉,宰割还不是任从你们?“我……我……”
“你看看,我不是早说过的嘛,你曾先生是自由之身,出路自己决定。”林海丰放下水杯,想了想,“左宗棠先生现在已经为天朝效力,乍一上任就成绩斐然,是个优秀的人才。曾先生如果愿意,可以回乡先看看,等到什么高兴了还可以再回来。当然,曾先生也可以马上留下来参加我们的事业,就是光复大汉,振兴我中华上国的伟大事业。”
“我……我还能加入……加入你们?”曾国藩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自己也清楚,他和左宗棠不是一类人。他是杀害了无数反抗满清压迫的仁人志士的刽子手,他的几个弟弟、门生还跪在圣人的面前,向世人展示着汉奸的丑陋。自从看到天朝的这一切变化后,每每他总是会暗暗地把自己和当年的秦侩比,比比谁的罪恶更大。不知怎么的,越比他就越害怕。如果说当年的秦侩以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了岳飞,还可以找些什么诸如求和以为了大汉民族更好的发展壮大等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托词的话,那他当时的疯狂举动,则完全是在给期盼崛起的汉民族釜底抽薪。他甚至自己都开始认为,他当初的作为如果能真正得以完全实现的话,那他对汉民族的罪恶远远要比当年的秦侩更可恶。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完全明白,他口口声声要维护什么汉家传统,其实,恰恰就是通过他们这种人,几乎灭绝了真正的汉家文化。他们所说的汉家的传统,无非就是一块儿遮羞布,就是奴才和卑贱的同意语而已。
“当然能,”林海丰郑重地望着曾国藩,“一切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人民都会给他一个新生的机会。曾先生不是看到了我们释放的肃顺了吗?尽管他也曾把希望寄托在洋人的身上,也曾万分凶恶地敌视天朝,疯狂掠夺百姓的利益。但是,关键时刻他依然还知道不该出卖祖宗,这种人品就值得我们大家敬重。虽然他是我们的敌人。”
“我……我愿意接受殿下您的号令。只是……只是我们曾家的罪恶太大,太大……我……”曾国藩脸真的红了。他的双手使劲儿揉动着手里的茶杯,微微有些颤抖,茶水倾洒出来,打湿了马褂。
“认识到了自己过去的罪恶就好,知错方能改错。”林海丰呵呵地笑了笑,“老百姓希望能看到自己能看懂的东西,譬如我们现在推行的小戏,没有更多的做作,却叫广大百姓在得到娱乐的同时,又受到了很大的教育。文学也是一样。天朝在推行白话文,用百姓的语言,来反映百姓自己的事情,在发展丰富我们的语言的同时,还可以激发全体天朝军民的斗志。文化不是几个秀才的事情,而是要普及深入到各个阶层。再好的八股文拯救不了一个民族,十个状元未必抵得上一个拥有文化的普通农民或者是工人。近几百年来,汉族文明的衰败告诉我们,一个民族的强大,根本在文化。”
林海丰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儿的桌子旁,拿起了上面的烟斗,又转头看看曾国藩,“不能死抱着那些旧有的东西不放,更不能陶醉在那里面。我希望曾先生去教育局的白话文研究室,和大家一起推广白话文,用自己实际的工作,来洗涤自己身上的污迹,成为一个对人民真正有用的人。”
“是,是,我听从殿下的安排。”曾国藩有些激动。
“曾先生可会讲故事呢,父王和王娘没回来的时候,曾先生给我讲过好多的故事,什么孔融让梨,曹冲称象,还有司马光砸缸啦,可好玩了。”金梅蹦到父王的身边儿,给父王点着烟斗,歪头笑着。
“是啊,可是再好的故事如果一咬文嚼字起来,怕是就很少有人能听懂它了。”林海丰笑着拍了拍金梅的头,“你的字也认识不少了啊,以后还要多和王娘学习,将来成个大文豪,羞羞那些过去的状元们。哈哈……”
“我写了一个小诗,明天就送东方报去。”金梅煞有介事地神秘一笑。
“厉害,快说说,叫我们先睹为快。”柳湘荷急切地拍着手。
“东方红,太阳升,天国出了个林海丰。他为百姓谋幸福,他是百姓的大救星。”金梅一口气吟诵完,嘿嘿地笑着,“怎么样父王,我比曹植如何?”
“你这个丫头,这是剽窃。”林海丰笑的差点被烟呛住。
“梅儿,可不敢瞎说啊。”柳湘荷招招手,拉着来到身前的金梅,小声嗔怪着,“怎么可以这样形容你的父王,要说百姓的救星那也是天王和东王,你父王算什么。如果叫别人听到了,会惹事的。”
“人家是开玩笑的嘛,再说……再说外面好些人就是说父王是他们的大恩人啊。”金梅哼哼唧唧地扭动着身子,有些委屈地看看父王。
“就是,就是,梅儿只不过是在家里说个笑话,湘荷你何必认真呢。”林海丰笑着冲金梅比划了比划,“不过,就是外面的人说的也不对啊,他们的恩人是天朝,不是哪一个人,当然,正象你王娘说的那样,更不会是我。”
“殿下,没什么事情了,那我就先告退了。”曾国藩看着这一家温暖的三口人,笑着起身打算告辞。
“去哪啊?”林海丰笑着问到。
“回……回房间啊?”曾国藩有些奇怪。
“呵呵,我可是不再欢迎你继续留在这里了。”林海丰说着,一手拉起柳湘荷,一手拉起金梅,“走,咱们一起陪曾先生见见几个客人去。”
客人,在这里自己还会有什么客人?曾国藩丈二的和尚,一下就摸不到头脑了。
第六十二章 尊严谁都有,可是使用起来……
林海丰几个人出了安王府,在刚刚赶回门前的韩慕岳引领下,向南穿过一条正在扩建的宽阔街道,拐进一处居民区。
“殿下,是什么客人啊?”曾国藩越走越纳闷儿,忍不住看着身前面带微笑,却始终再没有一句话的安王,轻声地问到。
“呵呵,这几个客人我还是从来没有见到呢。”林海丰停下了脚步,瞅瞅不远处的一所门楼前正搬卸着大包小裹的一堆人群,回头笑着又看看曾国藩,“就在那儿呢,我可是还等着你曾先生给我们介绍呢。”
“殿下可真会开玩笑,这里我怎么会有……”曾国藩顺着安王的手指方向一看,马上,他愣住了,嘴大大地张着,下面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他的目光已经被人群里的一个妇女吸引住了。
几乎是同时,那个正怀抱着一个包袱转身要进大门的妇女,也无意间向这边儿的一瞥,顿时,她身子一颤,怀里的包袱滑落到了地上。
“母亲,您怎么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惊讶地望着大瞪双眼,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的母亲。
妇女一把搂过打算弯腰拾起地上包袱的少年,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少年抬头望望母亲,扭头顺着母亲木讷的目光看去,不解的脸上忽然浮现了惊喜,“父亲……那是父亲啊,真的是父亲大人,母亲!”
“殿下,”曾国藩缓缓地把目光从夫人欧阳氏和长子纪泽的身上移开,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时刻捏着自己的生杀大权,却又是如此友善的王爷,“殿下,您……您真是我曾家的大恩人啊!”他的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林海丰连忙一把扶住曾国藩,看了看那边儿的曾家老少,“曾先生,男儿膝下有黄金,在家人,尤其是孩子们的面前,我们更需要一个人的尊严。您说是吧?”
“殿下……”曾国藩哭了,他哭过许多次,不过,他这次留出来的泪水一定是真的。
尊严谁都有,可是使用起来的方法却就大不相同了。
随着广东全境的光复,天朝刮起的红色风暴,开始漫卷向琼州海峡和广西大地。饱受天朝“蹂躏”的英国、观望不决的美利坚政府也同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作为两个都尚且还与北方的满清政府具有正式外交关系的国家,设在各处的领事馆先不说了,那早成了历史。就是这个公使馆,现在也都成了不伦不类的东西。北方不让去,南方除了台湾,再没有了能够立足的地方。
由于通过方静波的天龙贸易公司,旗昌洋行获得了与天朝政府进行民间合作的机会,京沪铁路的工程上马,使得金能亨虽然要和天龙的老朋友方静波分享铁路工程获得的利益,却也是美不自胜。做正经生意一样能赚钱,又没有什么担惊受怕之虑,更没有英国人的倒霉样,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还滞留在上海的美国外交官们,也就形成了两种势力。一是向更加脆弱的满清靠拢,英美俄联手,这样可以捞取更大的利益。二是完全倒向南方政府一边,不能眼睁睁看着法国人独享在这里的利益。否则,继续这么的混下去,作为外交官,各自本身的荣誉尽失不说,还要影响到国家的荣誉。
不过,作为马沙利本人,却是极力主张走第二条路。北方去不得,俄国人更贪婪,绝对不会希望和任何人分一杯羹。旅顺、天津、青岛等海防要塞现在渐渐都掌握在了俄国人的手里,他们几乎可以左右整个满清政府的外交取向。在这个时候去和他们拉近乎,即便最后打赢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那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鉴于布尔布隆一再告戒他,千万不要再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的想法就更多了。是啊,法国人不傻,他们之所以还在与英国联盟打击俄国的同时,就敢公开跳出来第一个承认这个太平天国政权的合法性,当然他们一定是了解了更多他们的底细。为此,他亲自去了趟天京,对那里进行一次有目的的造访。整个访问的过程,使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遗憾的是当他按照中国的现实情况,给国内提交了客观的分析,并强调了南方政权必定最终统一中国之后,他接到的富兰克林•;皮尔斯总统的命令却是要以继续保持中立为幌子,争取借用这个大好的时机,逼迫满清政府出让台湾。如果需要,国内将会派遣一只强大的舰队来东方。
马沙利知道,这个富兰克林•;皮尔斯总统在国内是个同情南方政治主张的北方人。在他的怂恿下,去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允许该两州公开畜奴。造成南方人和北方人因为各自的所控制地区而竞争,结果冲击到了堪萨斯,引起堪萨斯内战的爆发。尽管如此,皮尔斯却始终是站在南方奴隶主的立场上,派兵镇压反对奴隶制的移民。
也许是太平天国的政治抱负与皮尔斯太不相融了,所以才会如此的敌视这里的南方政权。马沙利这样在想。
不管他怎么样去想,总统的意志还是要去执行的。他秘密派人去了天津,约见了北方的洋务派领袖奕忻的代表。事情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北方的满清居然痛快地答应了将台湾作为美国的租借地。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又从别的渠道获悉,同样的答复并非是针对他的美国政府一家,得到这个承诺的还有英国。
他妈的,马沙利不由得暗暗骂了起来,好你个辫子猪,是想拿我们美国人去给你当看门狗了啊!我可是不上你的当,还是等等再看。
偏偏这个时候,又传来了香港英租界被当地天地会暴乱的武装力量收回的消息。马沙利脊背上顿时冒了冷汗,万幸,真是万幸,幸亏犹豫了这么一下,否则,介入到台湾,那就是自讨苦吃。说实在的,他才不相信香港的英租界就是什么天地会暴乱的单方面行动,这个天朝政府太可怕,他们口口声声要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其实不过是在放烟雾弹迷惑对手而已。那么台湾呢,那个安王声称海军力量不足,暂时不考虑台湾问题,难道就不会是又一个烟雾吗?
折腾来折腾去,现在马沙利真的进退无路,有些束手无策了。
不管怎么样,解铃还需系铃人,也只好去向那个安王讨教讨教了,不管怎么样,要首先考虑到国家利益。
和马沙利相比,阿礼国更是灰头土脸到家了。公使阁下狼狈溜去了东印度公司,却在骂了他个狗血喷头之后,又给他传来了指令。利用这次在广州鲍林从天京政府翼王那里得到的许诺,叫他务必亲自与上海的安王会晤,谋求双边的谅解。并一再申明,这是来自内阁的最新指令,当然,也是权宜之计。
见安王,一提起这个话头,阿礼国脑袋就要大上好几圈儿。为了摸清楚太平天国政府对南方的战略意图,也是为了给公使阁下提供可靠的军事情报,他没少去请求拜见那个安王,可是人家忙啊,竟然一次都没达到过目的。眼下这个时候再去请求接见,不要说对方愿不愿意见,就是真的见了,可这脸朝哪放啊!
阿礼国看着镜子里自己几乎消瘦了一圈儿,摸摸那张已经变得象把可怜的刀子似的脸,不禁哀叹一声,这里哪儿还有什么能滋养人的东西,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
罢了,罢了,暂时委屈一下吧。阿礼国整了整领结,使劲儿咬了咬牙,等着吧,早晚帝国要把这块儿土地从这个地球上抹去!
第六十三章 难道事情就总是这么地巧合?
马沙利来到安王府邸请求接见的时候,林海丰正好要去出门。他是要去观看上海剧社排练的新戏《白毛女》。于是,出于对主人的尊重,马沙利接受了林海丰的邀请,一同前往剧社的排练厅,耐着性子,陪着林海丰看了起来。
戏演完了,望着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走的意思,显然是还陶醉在剧情中的林海丰,马沙利摇了摇头,又看看那位眼睛红红的安王夫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殿下,还行吗?”直接参与了这出戏编排的柳湘荷,把头依偎在夫君的肩膀上,鼻音浓重地问到。
“好,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谢谢你,夫人。”林海丰眼睛还瞅着已经是空荡荡的台子,轻轻地抚摸着柳湘荷的头,“去吧,我这里要陪马沙利阁下说些事情,你替我去谢谢后面的演员们,告诉他们,我中午要请大家吃饭,感谢他们的努力成果。”
目送柳湘荷去了,林海丰把头转向了马沙利,“阁下对这出戏的感觉如何啊?”
马沙利笑了笑。他对歌剧还是颇有些兴趣的,这出戏连说带舞,中间还有几次歌唱,具体说来,也分不清是什么剧种。不过,整个的音乐他还是感觉比较新颖,当地乐器与西洋乐器的结合,倒也是天衣无缝。再借助于身边儿通译的帮助,他大致看懂了戏的内容。
中国的大年关,漫天风雪一片白,躲债七天回家来的老汉,为了反抗一个地主拿自己的女儿抵偿高利贷,而被活活打死。他的女儿还是落入了地主的手里,姑娘在地主家饱受摧残,为了反抗地主收他做小妾的企图,姑娘逃进了深山,与野兽为伴,以野果充饥,豆蔻年华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野人。
“安王殿下,鄙人以为,这个戏好象是还没有完啊?”马沙利试探着说到。他这话说的有道理,剧种那个同样反抗地主的男青年被迫也逃出了家乡,而且是去投奔了天军。可是,剧的最后却是舞台上的一头,该死的地主守着粮囤在数着什么,一定是数钱呢。而另外一头,衣杉褴褛的农民们却是在遥望着远处的白发野人,唱着一曲震撼人心又如泣如诉的旋律,他对那段歌词饶有兴趣:
看人间,哪一块儿土地不是我们开,哪一片山林不是我们栽,哪一间房屋不是我们盖,哪一亩庄稼不是我们血汗灌溉!可恨地主满狗官,土地他霸占,庄稼是私财,又逼租子,又放高利贷。多少长工被奴役,多少喜儿受苦难。穷苦的人儿,地作床来天当被盖。诉不尽的仇恨啊!汇成波浪滔天的江和海。压不住的怒火啊,定要烧毁黑暗的旧世界!
整个剧就在这样的场景下结束了,姑娘后来又怎么样了?那个投奔了天军的青年显然是姑娘的情人,就没回来吗?没有结局啊。
“是啊,是没有结局,可是结局也已经有了,它在每一个看完这出戏的人的心里。”林海丰笑了笑,一指后面的韩慕岳,“当然,人所处的环境不同,理解也会不同,我们何必要硬性地去安排一个所谓的结局呢?您可以问问他,他在想什么?”
马沙利看了看腮帮子鼓的老高,手一直按在腰间短枪上的这位卫队长,从他那还喷着火的目光里,不用问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唉,他们的确是太聪明了,一个戏剧,就能够具有极其强烈的煽动性,没有结局也许比有结局更可怕啊!再想想自己国内那些装腔作势,无病呻吟,甚至是哭唧尿腚的东西,简直就叫他发呕。
“有些事情是老百姓自己的事情,饱受凌辱的老百姓,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只能顺应百姓的意愿,不能抗拒。”林海丰叹息了一声,“我们的百姓受的苦太多了,生活的艰辛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其实香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们没有武力驱逐英国人的意思,他们也不容易啊,投资、发展了多年,尽管是强盗般的获取的这一切权力,但付出总还是有的。我们是礼仪之邦,这理总还是要讲的,不能让人白干不是?呵呵,可是不行啊,老百姓不愿意,因为他们的存在,让老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所以老百姓要起来暴动,要驱逐他们。我们只好接受百姓的意志,不接受不行,否则百姓们就会连我们一起驱逐掉。”
难道事情就总是这么地巧合?今天来拜访这个安王,偏偏就正赶上了这一出戏的上演,冥冥之中,这出戏似乎就是给自己唱的。马沙利有些二虎了。香港爆发的事件是你们老百姓的意志,那台湾呢?我这个公使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看看默然无语的马沙利,林海丰微微笑了笑,接下去说了自己对马沙利目前的境遇表示谅解,并对马沙利能排除亲满派的干扰,致力于双边的民间平等贸易等等,同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对于以天龙、旗昌为首的美国商行在京沪铁路建设中做出的贡献,更是赞不绝口。
最后,他说到,“我知道,单凭借阁下个人的力量,是很难一时转变贵国政府的意愿的。为了大家能和平共处,共同促进双方的贸易发展,我赞成金能亨先生不久前提出的在外侨区设立一个美国民间商会,与上海政府之间沟通,以维护贵国商人的合法权益。至于公使馆,不妨先迁去台湾。咸丰死了,他的继任者不会欢迎你们去北面立足的,暂时权居台湾,也不失为一种体面。说实在的,不是我们没有能力拿下台湾,还是那句话,总要给大家都留点儿面子,有个缓冲的余地。现在,荷兰、瑞士等国都在试探和天朝接触,我们还算是朋友,不能不给阁下留一个出路。当然,我们也希望贵国不要把大好的机会浪费了,或者有什么别的企图。既然是朋友,我们中国人讲究先小人后君子,台湾我们一年内不会去触及,阁下尽可以放心地在那里观望我们国内的事态发展,以敦促贵国政府放弃以前错误的认识。不过,最好不要把军舰开过去,台湾百姓历来对西洋各国没有好的看法,他们也曾饱尝过外族的压迫,搞不好会激起民变,那样可反为不美了,阁下说说,是这个道理吧?”
马沙利点了点头,“不过,鄙人还是衷心希望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好往来。我们的友好,会促使政府更快转变现行的政策的。当然,作为一个外交官,我也许不该说这么多。”
“国与国之间,也和人和人之间一样,需要坦诚相待。”林海丰笑了笑,“阁下是个很坦诚的人,所以我们才能够成为朋友。借此机会,我还要真诚告诉阁下一声,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不需要一切的外面援助。据说,还有人曾经试图策动各国对我们进行经济封锁,笑话,如果不是天朝愿意结交四海的朋友,我们完全可以马上再次把国门封锁起来,谁也休想打开。阁下相必也知道了,贵国天龙公司采掘出的大量烂油无处销售,是我们不惜花费高昂的代价修建油库,愿意接受这些没用的东西。朋友嘛,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相互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
马沙利的脸微微有些红,是啊,阿礼国曾经为了封锁天京政权还找过他,他也曾犹豫过。“殿下,贵国的发展速度真是很难令人想象,鄙人衷心佩服您的才智、勇气和魄力。鄙人有个请求,您看看目前贵国生产的几种新药,是不是可以部分地出口到我们国家啊?”
“关于这个问题,天朝曾经慎重地考虑过。”林海丰望着马沙利,“由于产量问题,我们始终是不允许向非建交国家出口青霉素和破伤风这两种药品。至于百日咳疫苗,鉴于关系到广大儿童的身体健康,我们一直采取的是放开政策。这样吧,我可以请示下天京,抽调一部分药品供应贵国市场。不过,我有个前提条件。”
“殿下请讲。”
“贵国要减免我们收购天龙公司石油的关税。”林海丰叹了口气,“收购这些东西浪费了我们很多的钱财,我们还穷,国内还有很多方面需要我们去建设。”
“鄙人理解,鄙人一定会尽快将贵国的要求转达政府。”马沙利暗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四章 如果不坐军舰,我是不是也……
阿礼国就是这么的不走运。上午,他咬紧牙关跑到了安王府请求拜见,安王大驾却是外出去看戏了。下午,他早早的就又赶到了这里,生怕再出什么枝节。这次很幸运,当他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候了一会儿之后,进去传禀的侍卫终于把他带进了这个门楼不大,门槛不高,对他来说,却是难得一进的王府。
不过,进是进来了,可还得继续在小会客室里等。侍卫告诉他,安王殿下现在正忙,请他稍候片刻。中国人的片刻到底是多少时间,阿礼国现在是闹不明白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难道这也能称作是片刻?唉,真是没办法,他可以隐约听到隔壁房间里,那个安王和不少人的笑谈声,他甚至能分辨出,那里有不少的法国人,法国人讲英语很不纯正,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到底等了多长的时间,阿礼国最后也忘了,因为不久后安王的王妃来了。
王妃竟亲自给他重新换上了一杯据说是很名贵的茶叶,还带着歉意的笑告诉他,安王殿下在审查天朝红军大学军事指挥学院和海军学院的教学大纲及教材,红军大学的这两个学院马上快要开学了,这是重中之重。不过,王妃还十分肯定地叫他放心,无论多晚,殿下都一定会来和他会谈。王妃和他谈起了那些来自英国他的同胞们的聪明才智,他们对天朝的贡献,并对英国人民表示了崇高的敬意。接着,王妃还很有兴致地向他询问起了远隔千山万水的英国的国情民风。
交谈中,美丽的王妃时不时地会说一些还不是很纯正的英语,对他介绍的英国强大的工业发展,表示出了极大的羡慕之情,对他讲述的英伦三岛的美丽风光,更是啧啧地连声赞叹,“真希望有一天能去美丽的贵国看看!”王妃带着憧憬的笑笑的迷人,动听的声音象是百灵鸟在歌唱,阿礼国陶醉了。
“欢迎王妃娘娘将来能到我们英国去,我想,无论是我们的女王陛下,还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臣民,都会盼望能一睹王妃娘娘美丽的风采!您太美了,我敢打赌,您就是美丽女神的化身!”阿礼国的这话有些真诚,至少他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性,不论不是在东方,还是他们的大英帝国里。
柳湘荷不习惯洋人的这种赞誉,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在她看来,男人赞美女性的美丽背后,就一定有着那种难以启齿的龌龊。不过,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还要继续应付下去,这是殿下给她的任务。
“唉,去贵国好远的,阁下也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军舰。”柳湘荷微微簇了簇眉头,忽然,又带着一种天真似的表情,看着阿礼国,“阁下说说,如果不坐军舰,我是不是也能去贵国呢?”
“当然能,太能了,为什么一定要坐军舰呢,可以乘坐客轮或者货轮。如果安王殿下愿意,我们完全可以为王妃娘娘打造一艘全世界最豪华的游轮。王妃娘娘,我们的造船技术可是最先进的,比起法国人的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阿礼国不失时机地大做起了广告。他知道,如果王妃娘娘能帮他在安王的枕头边儿吹吹那个中国人称为的“枕头风”,那效果远远比任何自己吹嘘的东西更来的快,来的稳妥。
“哦,原来是这样啊,咯咯……我还以为想去别的国家就必须要乘坐自己的军舰呢。原来还有那么多的船可坐,跟阁下交谈真是好长学问的。”柳湘荷笑了,笑的很甜。
“王妃娘娘过誉了,我不过是……”阿礼国咧咧嘴也笑了,可是笑到半截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他看着似乎只是很随意地在和自己聊着的王妃,一时语塞……
红军大学的第一批两千学兵,已经开始由各地陆续赶来上海,原有的水师训练营也将转归新的海军学院,身兼红军大学校长职务的林海丰,按照他的观点,给法国军事顾问团,还有已经驻防上海的教导旅全体具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们,下达了编制红军大学教学资料的任务。中午由剧社一回来,他就召集起顾问团和教导旅的主要官员,一一审阅步兵、骑兵、炮兵、工兵、通讯等军事指挥学院科目的教材。
直到接近晚饭时分了,审阅工作才暂告一段落。送走顾问团和教导旅的指挥官们,林海丰这才来到了小会客室。
“真是抱歉,阿礼国先生,叫您久候了。”林海丰坐到阿礼国的旁边儿,又把茶案上那还只剩下少半包的“大中华”牌儿香烟朝他推了推,“来,抽只烟。”说着,自己从怀里摸出绣花的烟荷包,习惯地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点上了烟斗。
“哦,谢谢殿下,我抽了很多了,这种烟味道的确很好。”阿礼国说的是真话,烟抽的太多了,家上呱呱开始乱叫的肚子,要是再抽,非抽吐了不可。“殿下日理万机,鄙人能见上殿下一面就是非常荣幸的事情了。再说,再说,还有殿下美丽的王妃娘娘一直作陪,鄙人更是受宠若惊了。”一开口,阿礼国就和以前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呵呵,谢谢先生对我夫人的赞誉。”林海丰笑着瞅了瞅对面的柳湘荷,“我夫人目前在学习英语,希望将来能到西洋各国去看看,看看各国秀美的山色,所以借此机会正好能和先生学习学习。”
“殿下客气了,王妃娘娘不仅美丽,还是个极其善良的女性,一番谈话,是我和王妃学到了许多东西才是。”阿礼国白白的脸色有些微红。
“是啊,女人嘛,天性善良,拥有博大的母爱之心,和我们这些男人总是不一样。我们也许更多的是看重了权力和利益。”林海丰说着,看看阿礼国笑了笑,“马上要开晚饭了,我们中国人常说,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我今天请先生留下吃顿地道的中国菜。无酒不成席,一会儿我还要请先生品尝一下我们中国的上好茅台。不过,我想先生此来一定是还有什么正事要谈,咱们就先把正事谈了,其它的咱们边喝酒边聊。呵呵,我们可是讲究酒后的话是不作数的。”
“是……是。”阿礼国连连点头,“殿下,首先鄙人要向贵国政府表示歉意。作为英国政府,对贵国的内战一直持有的都是坚决中立的政策,由于通讯原因,再一个,也是由于部分人受到了满清政府的诱惑,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别人自己本身。我们没有征求国内政府的同意,就擅自偏离了中立的政策,给双方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有重大的损失。在此,鄙人深感歉意,并诚恳地向贵国政府道歉!”
“我们有句俗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好多的朋友,都是靠相互在摩擦中逐渐相互认识,相互友好起来的。对此,先生不必更多的自责,我代表天朝政府接受您的歉意。同时,为战争带给贵国的伤害,我也在此表示遗憾。”林海丰表情真挚地望着阿礼国,似乎很有些无奈,“战争有战争自己的原则,有些东西我们都一时很难控制。香港发生的问题,纯属意外,那绝不是我们的本意。现在,天朝政府已经下令归还在香港一切贵国商人的合法财产,至于被天地会俘获的那三艘炮船嘛,我们决定也归还给贵国。唉,天地会在广东、广西势力非常强大,单单广东一地就拥有会众上百万。您知道吗,他们是要反清复明的,尽管在反清这个目的上和我们看上去似乎是一致,但是还是有不同的,归根到底是信仰上的差别。现在,我们在尽量地说服他们与天朝合作,能有刚才我说的那种结果,我们也是付出了相当的气力。我想有些事情您一定也都看到了,譬如上海,这里原本就是天地会分支小刀会的地盘,尽管他们和天朝合作,可上海的管理还是要交给他们。福建也是一样,广东更是如此。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第六十五章 阿礼国不甘心,低头斟酌了片刻
柳湘荷出了小会客室,她要布置厨房多加几个菜。一头走,一头还在思索着,她几乎都要把刚才夫君的那番话当真了。可想着,想着,她又心里笑了起来,这个大骗子,说起瞎话来真是脸都不带红的。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那还有敢和您这个煞神叫板的人?
“王娘,您这是要朝哪走啊?”望着闷头向前,眼看就快要出了二门的王娘,金梅跑上来一下抱住了她,嘻嘻地笑着。
“呵呵,是梅儿啊,吓了我一跳。”柳湘荷脸有些红。这么长时间了,对金梅开口闭口的“王娘”还是不习惯,毕竟她和她才仅仅相差两岁多。
“吓一跳?咯咯,在咱们家这个院子里,除去了梅儿和父王,谁还敢抱王娘您啊?”金梅嬉笑着。
“你个讨厌鬼,又拿我开心。”柳湘荷撇撇嘴儿,装作生气的样子。
“不敢,梅儿不敢啊。”金梅脖子一缩,嘿嘿地笑着,“王娘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加菜,快去叫厨房的老王师傅多加几个菜,一会儿阿礼国先生他们要留家里吃饭呢。”柳湘荷拍拍金梅的脑袋,“你就不要等殿下他们了,赶紧先自己吃了,也好去先生那里抓紧时间练琴,殿下他们还只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呢。”
“又请客,哼!”金梅扭头冲着小会客室的房门吐了吐舌头,又搂着王娘小声嘀咕到,“王娘,不会吃穷了咱们,最后没办法了父王就把梅儿卖了吧,人家可不想当什么白毛女去的。”
“你这丫头,”柳湘荷的话刚一出口,马上捂着嘴儿就乐了起来,“好了啊,别唠叨了,小心耽搁了你父王的事情,打你的屁屁。”
“嘻嘻,干嘛要打人家,钱都是王娘管着,出了错父王也是打王娘的,和梅儿有什么关系。”
望着连蹦带跳跑去的金梅,又回头看看小会客室,柳湘荷的两道细眉微微动了动。家里的花费太大了,按照殿下自己制定的各级官员供应标准,显然难以维持,如果不是报社时常会转来殿下的稿酬,这日子还是真紧巴呢。唉,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跟着这个安王做王娘,也要为生计犯愁。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脸上忽然涌起了红晕,好几天了,该见的红都没有见到,怕不是自己要有了喜了吧?
阿礼国的脸上现在渐渐有了喜色。对面前这个王爷所说的那些托词,他可是不会完全相信,人嘴两张皮,人家既然是这么解释,咱也只好先将就听着。不过,随着和安王话题的深入,他对未来又有了些希望。碍于帝国的形势,掠夺既然暂时不行,表面上的平等贸易总不能不争取,看着别人发财,心里会不是个滋味儿。哪怕在这里就捞到一个苍蝇呢,好赖也是肉。唉,在这方面,自己是和马沙利那个流氓相差太多。为什么当初就不能和对方一样,也来个顺水推舟?帝国需要的是真正的利益,利益的获得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有时候是急不得的。现在,内阁竟把对东方的决策失误一古脑地都推在了文翰和自己的头上,指责是文翰,尤其是自己误导了内阁。作为一个帝国外交官,他已经承受了从未有过的那种耻辱,就这么空手的回国,只怕自己连已经被免职的文翰还不如,这一生也许就断送了。
“殿下,我们的内阁因为我们在贵国擅自、错误的举动,已经再三训斥我们。在严令鄙人向贵国至歉的同时,也希望向殿下所说的那样,能与您们的政府捐弃前嫌,重新修好。一段时间以来,不少的我国学者、工程人员能顺利地来到贵国,也正是我们内阁对您和您们的政府的友好表示。所以……所以,我们的内阁希望在暂时保留与大清国表面上的外交关系的同时,能和贵政府互派商务代表,为以后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铺下基石。”阿礼国话说的很中肯,同时似乎又有些无奈,“殿下一定要谅解我们对大清国暂时的应付。”
林海丰的心里有些好笑,脸上却是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听完阿礼国的这一番话。“对贵国政府的态度转变,我很感高兴。不过……”
阿礼国刚刚有些暖意的身子,一下又如同置身于冰海。他就怕中国人爱说的这个“不过”。
果然,接下去,他见对面的那个安王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天朝政府有原则,与任何不承认我天朝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的国家之间,不进行任何的官方贸易。当然,民间贸易还是可以的。您也看到了,我们和美国之间,就是完全的民间贸易。另外,我们和法国朋友有承诺,也不好做什么不利于法国朋友的事情。”
阿礼国不甘心,低头斟酌了片刻,而后看着林海丰,“殿下,只有我们强大的制造手段和您们的高超技术结合,才能派生出更伟大的结晶体。我们内阁认为,还可以在某些关税上给予您们适当的照顾。”
林海丰看看阿礼国,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沉寂了下来。
“殿下,该请阿礼国先生和通译先生用晚餐了。”柳湘荷推开门,轻声地催促着。
“哦,是啊,是啊。”林海丰看看表,笑着站了起来,“看看,光顾说话了,叫二位忍饥挨饿这么久,真是失礼了。”
阿礼国也笑了笑,往起站的很勉强,也难怪,对方已经说过了,酒席上是不会再谈什么正经事的了。他此刻心里很难受,他真搞不明白,首相帕尔姆斯顿子爵怎么会有这么个溲的不能再溲的指令下来。
他当然不明白了,帕尔姆斯顿子爵此时正为法国人在近东战场上的离心离德头疼不已,战争已经开始走向旷日持久,达到了欲罢不能的境地。再加上国内大量工业产品的过剩,如果在这里再采取强硬立场,失去的利益会更多。可是,该死的法国人聪明,战争没有影响到他们赚钱,各方面的讯息表明,他们反而是越打越发展的迅速了。中国这个潜力巨大的市场,简直就成了他们对于这场战争乐此不疲的后盾。“中国也是盟国,我们就是要在两个战场上同时拖垮俄国佬!”这就是法国人对所有参战盟国公开的秘密。
林海丰当然明白阿礼国的心思,他甚至能猜想到,阿礼国一定在心里不知道会如何诅咒自己,他不会有心思吃饭,大概只想一口吃了自己吧。他歪头看看阿礼国,“我们是礼仪之邦,对朋友们发出的友好信息不会视而不见的。为了不使您吃饭没有个好心情,也不叫其他的朋友难堪。我有个主意,不知道您想听不想听?”
什么叫想听不想听?只要是个主意那就一定要听。阿礼国瞪大眼睛,心扑通的乱跳个不止,蓝色的眸子里发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象个溺水者见到了迎面飘来的一根木头。
“不久我们的驻法国公使将赴巴黎就任,她将同时作为我的私人代表,与贵国政府协调诸如贸易等方面的一切事宜。您和您的政府如果愿意,这样做不失为一种两全其美的做法。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要建立在您和您的政府对我本人的信任程度之上。”林海丰认真地望着阿礼国。
“信任,鄙人当然信任殿下!”阿礼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
阿礼国终于有了个好心情,安王府里的菜味道好,中国的茅台酒更是醇香利口。酒席中间,他忍不住问了句,“现在作为驻大清国的外交机构,能立脚的就只有台湾了,殿下以为我们去得吗?”当得到的回答是“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时,他忽然又想起来了,这位安王可是说好了的,酒后的话那可都是不算数的!
第六十六章 林海丰使劲儿吻了口怀里的夫人
柳湘荷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榻,钻进了被窝儿,略带醉意的夫君依旧一动没动地还是那么侧卧着,眼睛也闭的死死的,仿佛早进入了梦乡。
她侧过身子,眨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细细地端详着那张熟悉,却似乎又是永远都看不够的脸。床头烛火的光亮,把夫君的脸膛形成了一明一暗的两种颜色,棱角也更分明了。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嘿嘿笑出了声。
“坏蛋,敢打搅本王的休息。”林海丰眼皮动了一下,轻声地哼着,却没有睁眼,鼻子里充斥着夫人身上那特有的女人气息叫他有些陶醉。
“骗人,你才没睡呢。”柳湘荷伸手摸着夫君那高高的鼻梁,脸儿也有些发热,“没人家你能睡着才怪。”
“哈哈,照你这么说,那以前本王还从来都不睡觉了?”林海丰终于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弹了一下柳湘荷光亮的额头。
“哎呀,你敢打我!”柳湘荷夸张地娇声叫着,手使劲儿地捏紧夫君的两个鼻子眼儿,“谁说是以前啦,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就会诡辩。”
“夫人手下留情啊,捏坏了鼻子,以后可是再也闻不到夫人的香气了。”林海丰赶紧举起双手,囔囔地哀告着。
“看你还敢顶嘴!别忘了,外面你说了算,家里可是人家说了算的。”柳湘荷得意地松开手,又小心地替夫君揉了揉鼻子,“疼吗?”
“怎么不疼啊,疼死了。”林海丰倚靠着床头半躺好,双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咧了咧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这个王好命苦啊,在外面受别人的欺负,回家还要被老婆教训。回头干脆央告一下天王和东王,干脆把这个什么‘安王’改成‘苦王’算了。”
“讨厌,夫君可是真会装。”柳湘荷嘻笑着偎在了夫君的怀里,“其实,就是‘苦王’也不错啊,好赖也是个王。不过,夫君要改啊,人家看还是改成‘福王’的更好。”
“哦,为什么呢?”林海丰低头看看脸蛋儿红扑扑的柳湘荷,满有兴趣地问到。
“人家前些日子找人看过相,夫君猜猜,看相的人怎么说的?”柳湘荷仰起头,惬意地笑着。
“恩……估计是说这个丫头好命苦的,将来嫁人也是嫁给一个一辈子颠沛流离的家伙。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唉,苦啊!”林海丰说到最后,还特意用了个京戏里的拖腔。
“哼,想你就要这么说。才不是呢,”柳湘荷噤了噤鼻子,得意地笑着,“他说人家是天福星下凡,福气旺着呢,还说人家一准儿会嫁个天下最大最大的贵人。”
“骗人,地地道道的骗人。”林海丰轻轻按揉着柳湘荷的两个太阳穴,嘿嘿地笑着,“那家伙一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哄你高兴。”
“才不呢,”柳湘荷闭上了眼睛,“人家又没有告诉他我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你呀,你不说,我不说,难道你能保障他不会从别人那里听说?”林海丰接着又连啧了几声,“啧啧,还什么天下最大的贵人呢,在他心里天下的大贵人能有几个。呵呵,不过,他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在眼下的天朝,他尽可以去奉承所有的人都是天福星下凡,因为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还有啊,这个刘丽川是怎么搞的,竟然连看相算命的都跑出来了,我非得好好问问他。”
“什么啊,不是那个样子的。”柳湘荷赶紧睁开眼,“给人家看相的老先生是剧社一个人的亲戚,以前是专门摆摊的,现在早不干了,现在他是教书的先生了。”
“你看看,我说的是吧。”林海丰哼了声,“人家那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以后不许这样,现在学堂里的孩子们都会唱‘从来也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不信命,一切命运都掌握在我们每一个人自己的手里。你这样的身份却反过来算什么命,这成什么了?”
“人家也是为了好玩儿嘛。”柳湘荷又马上闭上眼睛,小声地咕哝着。
“呵呵,你就别和本王动心眼儿了。你呀,还不是担心我的将来。”林海丰笑了。
柳湘荷的脸红了,“夫君,我们就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
“哪能呢。”林海丰叹息一声,“怎么,是不是想把爹和娘接来了?”
唉,夫君才是真的能掐会算,总是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心里。柳湘荷恩了一声,“我……想娘了。”她本来想把自己可能有喜的事情告诉夫君,想了一想,却又变卦了。
“前些日子不是收到爹娘的来信了吗?”林海丰呵呵地笑着,“爹娘都又搬回了老家,现在爹还是村里的农会会长,马上要开始春播了,估计未必就能来啊。不过,你要是真想,就写封信去吧,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如果可能就请爹娘一起来上海住上一段时间。”
“哼,这个臭喜河,这么长时间了,就来过一封信,都打进广西了,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见到这臭小子,我非狠狠打他几下不可呢。”柳湘荷转儿又想起了广西战场上的弟弟,恨恨地说着。
“你呀,可真是能操心啊,再这样下去,就不怕变成个白毛女?”林海丰摸摸她一头的秀发,惋惜地说着。
“去你的。”柳湘荷娇嗔一声,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仰头看着夫君,“喜河这次会不会也被派来学习啊?”
林海丰笑了笑,“没准儿啊,那要看翼王是如何安排的了,这次红军大学的学兵都是各地的主将根据具体情况,在不违背招收学兵大原则的条件下自己选派的。”
“呵呵,安徽晚上送来的学兵名单夫君还没有看到呢,真有意思。”柳湘荷笑着,“领队的居然是国舅赖汉英,夫君的爱将李侍贤也被送来了。还有曾锦谦等原班扬州的守将,一古脑都给送来了。”
“是吗?呵呵,还是北王厉害啊。”林海丰表面上显得很轻松,心里却是极其地沉重。
“安徽战局一直不稳,这个时候把这些能征惯战的将领都抽调出来上学,会不会……”柳湘荷说到半截儿,没有再说下去。
“上学也是好事儿啊,那可以为天朝将来培养出更适应未来战争的优秀将领,北王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林海丰把夫人搂在怀里,往上扯了扯被子,“算了,不提他们了,和我说说你的家乡,说说小时候的事儿。”
“小时候可好玩儿呢。”柳湘荷依偎在夫君宽阔的胸怀里,微闭着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遥远的那个小村落,脸上荡漾起甜蜜的笑,“我们那个村子里大半数的人家都姓柳,夫君说奇怪不,村子里的柳数也出奇的多。在村头有个小池塘,孩童们都愿意去那里玩耍。鱼塘里的鱼可多呢,不过,鱼塘是村子里的富人家的,鱼儿是捞不得的。嘿嘿,我才不管那套,每到下雨的时候,池塘里的鱼儿会浮到水面上,竞相在水面上跳跃。我呀,我就偷偷拿个小网兜,跑到鱼塘边儿去,一捞一个准儿。弟弟最爱吃鱼了,一见我捞回来的鱼啊,小嘴儿咧的象个瓢似的,那个美。就是爹娘不高兴,每次总会骂我,爹还举着拳头吓唬我,要打我呢。呵呵,可是我就不长记性……”
鱼塘、下雨……林海丰闭上眼睛,倾听着夫人愉快的述说,忽然,那个最近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一个疙瘩终于解开了。现在是一八五五年了,今年的黄河将有一次大改道。七百年前“夺淮入海”的黄河,今年将在河南兰考境内东的钢瓦厢决口,冲开北堤,往东北流入原来的河道,经长垣、濮阳、范县、台前入山东,夺大清河由利津入渤海。
这是一场大灾难,而对于一直处于胶着状态的安徽战场来说,却又是一次极好的机会,该如何利用它呢?
半天都没听见夫君的声响,柳湘荷停住了话头。她仰脖儿看看正在沉思的夫君,“哎呀,你也没听人家的话啊,讨厌,又想什么了啊?”
“没,没想什么。”林海丰睁开眼睛,使劲儿吻了口怀里的夫人,“哈哈,怀拥夫人,我还能想什么啊,还不是再想夫人。”
“讨厌啊,把我弄疼了!”柳湘荷娇声地低吟着,伸手弄熄了油灯……
第六十七章 “为什么不杀了他?”杨秀清……
春天来了,又是一个播种的季节。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象是寂静的海洋。金色的太阳,用她那无私的光芒,照拂着大地,照拂着红军大学海军学院宽阔的出操场,温暖着端坐在操场上的两千名海陆军学兵和教导旅、水师训练营的部分将士们。
点将台上,微风拂过,太平天国红军大学及军事指挥学院、海军学院三面火红的旗帜,在随风飘舞。台下,和着高亢激扬的乐曲,老兵们在高唱“红军进行曲”。那令人振奋、叫人热血沸腾的曲调,那充满激情和骄傲、又不失浓浓爱意的歌词,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让那些暂时还只能去听,或是跟着哼吟的学兵们亢奋之余,又心生羡慕。
刚刚把军旗颁授给一身戎装的林海丰的杨秀清,此时也是满脸红润。站在点将台上,听着台下汹涌澎湃的歌声,听着吴淞要塞、战舰上鸣放的隆隆礼炮声,他似乎还听到了身后吴淞口传来的阵阵浪涛声。
“红军、红海军的弟兄们,自从进入天京,我还是第一次远出。”随着歌声的结束,杨秀清高高地扬起双手,“首先,我代表天朝,要感谢法兰西军事顾问团给予我们的无私帮助,也感谢所有为了红军大学建设出了力的朋友们。这次能来这里给你们来颁授军旗,我很高兴。红军大学的设立,不仅是在我们天朝,也是在我们民族数千年文明史上的一个创举。话不多说了,文化是重要的,没有优秀的文化,一个民族就无法强盛,没有强盛的民族就没有伟大的国家。我也在学习文化,百姓要学,商人要学,军人更要学。要珍惜这个机会,你们就象是火种,要把这里学到的一切带回各自的部队。你们不再是清妖嘲讽的什么泥脚杆子,乌合之众,你们是新军人,还会是有文化的军人,战无不胜的伟大军人!”
他扭头看了看林海丰,又深情地环视了下台下那一片片年轻、富有朝气的脸庞,忽然振臂高呼,“英勇的红军、红海军万岁!”
“太平天国万岁!”
“红军、红海军万岁!”
“天王万岁!”
“东王千岁,千千岁!”
台下,回应他的一片排山倒海的声浪。
林海丰都没有想到,杨秀清表现的竟会是如此的出色。他庄重地给杨秀清敬了个军礼,然后面向台下的将士们,手一指头顶上大红横幅,“今天,是我们红军大喜的日子,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学堂。本来这上面该写些庆祝的美妙言辞,许多人也这么建议过,可是最后没有这样。为什么呢?天王、东王对你们寄托着无限的期望,天朝对你们寄托着无限的期望,民族和人民对你们更是寄托了无限的期望。你们出身贫寒,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都曾饱受过满清官僚、土豪劣绅的欺榨。为了翻身,天王带领我们金田团营,历经百战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成千上万的天国优秀儿女抛头颅、洒热血,我们鲜红的旗帜就是他们用满腔的热血染红的。我们的民族经历了众多的苦难,吃尽了由于落后、懦弱带来的苦果。我们是军人,大家时刻都不该忘记过去,就象这上面写的那样,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正象刚才东王说过的那样,要珍惜机会,要用和满清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白刃格斗一样的勇气,来完成你们的学业,做一个我们民族真正的脊梁。捍卫我们的红色天国,为解放所有被压迫的人民奋斗终生!叫我们伟大、光荣的红色旗帜永远高高的飘扬!”
授旗仪式结束了,点将台成了戏台,在演出着上海剧社编排的小歌舞剧。表现苦孩子终于有了学上的《放牛娃上学堂》,体现军民一家努力生产的《开荒》,反映男女自由婚姻的《丰收的季节》,当然,最后还有《白毛女》。
就在《白毛女》最后一幕即将终结的时候,一个意外险些发生。
“看人间,哪一块儿土地不是我们开,哪一片山林不是我们栽,哪一间房屋不是我们盖,哪一亩庄稼不是我们血汗灌溉!可恨地主满狗官,土地他霸占,庄稼是私财,又逼租子,又放高利贷。多少长工被奴役,多少喜儿受苦难。穷苦的人儿,地作床来天当被盖。诉不尽的仇恨啊!汇成波浪滔天的江和海……”
哀怨、凄婉的歌声中,面对守着粮囤,得意洋洋点数银圆的地主,一个满脸泪水的年轻学兵忽然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吼,“妈的,狗地主,我宰了你!”
“杀了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给喜儿报仇!”随着怒骂声,几个、几十个的学兵冲向戏台。戏被迫中断了,扮演地主的演员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呆立在台子上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台下教导旅勤务部队的及时阻拦,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我要宰了他,呜呜……俺娘就是被他霸占的……”首先冲到台边儿的学兵哭叫着,还在奋力想挣拖值勤士兵的阻拦。
“好兄弟,这是在演戏啊,他不是真正的地主,是咱们的兄弟啊……”
“为什么不杀了他?”杨秀清鼻子有些酸酸的看着身边儿的林海丰,“这戏太憋屈了。那个喜儿相好的不是投奔了咱们天军了吗,这个死东西怎么会不杀回去,还叫可怜的丫头在山里遭罪?不好,这样不好。”
林海丰看看渐渐平息下来的纷乱,又瞅瞅紧皱眉头的杨秀清,“弟兄们懂了,这就足够了。真正的结局要靠他们去补上。”
“你呀,就是能搞名堂。”杨秀清站了起来,冲着林海丰笑了笑,“走吧,去问候问候演戏的兄弟姐妹们,这一闹,可是把人家吓得不轻。”
“呵呵,王兄可是不知道啊,演地主这个演员,那是费了好多的口舌才踏实到了今天,不愿意演呢。”林海丰笑着把杨秀清让到前面。
“恩,坏人谁愿意当啊。不过,演戏还是不一样的,能把个老地主演的如此逼真,是要有很多的付出的,值得赞赏。”杨秀清呵呵地笑着,忽然又转头冲林海丰挤了挤眼睛,“知道吗,现在天京可是有不少人象恨这个老地主一样的恨我呢,大概做梦都想咒死我。”
“那是他们也想当什么老地主,抱着粮囤数钱玩儿呢。”林海丰凑到杨秀清的耳边儿,小声笑到,“可惜,这里太多的弟兄们不会答应的。”
夜深了,杨秀清和林海丰还都没有任何的倦意。
“形势发展的太快了,目前广西清军节节败退,竞相逃往云贵,广西光复指日可待。我看,广西战役一结束,也应该叫达开兄弟回天京了。”杨秀清望着又在鼓弄烟斗的林海丰,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多疑了,我可是总感觉天京有些不安静了。另外,你老弟也不能在这里悠闲了。韦昌辉这个家伙心术不正啊,我想同时把他也调回天京,安徽的局面还要依仗你老弟去平定了。”
“翼王回京我赞成。林凤祥足可以抵挡一面,由他指挥部队继续西进及收复四川都不会有问题。下一步要把陈玉成的红一军留在广东,由他来主持两广及福建的整体军事工作比较稳妥。至于安徽,小弟以为还是先由北王兄暂时主持为好。”林海丰点上烟斗,沉吟了一会儿,“我想抓紧时间把湖南石祥桢的红四军组建起来,这件事情我也和翼王兄协商过,有这个军将来去镇守荆州、武昌,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另外,这边儿还有李秀成和林万青的两个军在等待整编。”
第六十八章 我就喜欢这种气势
是啊,需要他干的事情太多了!杨秀清看了林海丰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你要快啊。罗大纲主持湖北搞的不错,再有石祥桢做后盾,那自然是稳如磐石了。我主要担心的还是安徽,韦昌辉不容人啊,连赖汉英都在那里呆不下去。对了,我看胡以晃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叫他去庐州接任赖汉英留下的空缺,主持安徽的政务。怎么样,他的这里是不是也好了许多?”说着,杨秀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呵呵,”林海丰笑了,“有比较才能有鉴别嘛,过去他抱着‘圣库’不撒手,毕竟不是出于私心,不过是对现行政策暂时的不理解而已。如今江苏、上海的实际发展他都看在了眼里,自然态度也是转变的多了。”
“是啊,这个人和罗大纲一样,都是相当耿直的人,心里有什么从来不隐藏,也能顾全大局,他去安徽是最好的人选。”杨秀清点点头。
“对于安徽,小弟最近一直在考虑,不久将会拟订一个详细的战略报送给王兄,王兄尽可以放心。”
“那就好。”杨秀清站起身,活动了几下四肢,“呵呵,这个铁路是个好东西啊,从天京到这里快捷不说,也省去了过去长途跋涉的许多辛劳。真没想到,这么一个铁家伙,不吃不喝的,居然可以运送那么多的物资。尤其那个电报,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如果各地都能铺设开来,那可是方便的多了。”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啊。”林海丰笑着,“王兄不是已经照准了闽浙、粤赣、湘赣等铁路的陆续建设工程了吗?”
“准是准了,不过一想起钱来,我就头疼。”杨秀清拍了拍脑袋,忽然盯着林海丰笑了笑,“你这个家伙,和我说说,你们内务部现在到底有多少钱?不会是跟我打了埋伏了吧?”
“谁敢和王兄打埋伏啊,”林海丰起身由墙边儿的书架子拿来一本帐册,笑着递给杨秀清,“这是今年刚刚统计出来的帐目,早给王兄准备好了。”
“呵呵,我看看,我看看,你这家伙,就是心眼儿多,没准儿又……”杨秀清只粗略看了眼首页上单附的一张总表,随后抬头看看林海丰,又低头再瞅瞅表格,吃惊地瞪着林海丰问到,“这是真的?还……还有存在西洋的那么多的钱?还有地产?”
“我说王兄,你可不能打我这些钱的主意啊。”林海丰苦着一张脸,摊开双手,“王兄可不知道,我这钱都是在骂名中淘换到手的,不容易啊!”
“你这家伙,天天和我哭穷,害的我就差挨家挨户去抢锅搂碗了,你倒是好,抱着这么一大堆的钱偷着乐,我看你才是戏台上的那个老地主。”杨秀清举起攥紧的拳头,做了个必须打倒的姿势。
“哈哈……王兄啊,我可是个穷人啊,穷的因为请客还要挨老婆的数落,惨死了。”林海丰笑着向杨秀清大致讲述了内务部经济情报局近期在北方的活动,讲述了海外总队在西洋各国对国内新药的大肆炒卖,还有和法国人联手,利用克里米亚战争的种种不确定性,在英国股票市场上的翻江倒海……
最后,他望着杨秀清,打了个唉声,“天朝的这些具体的财富目前还只是王兄和我知道,我是担心啊,有些穷怕了的人一旦突然有了钱,他们未必还知道以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是啊,是啊……”杨秀清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海丰,他是真的服了。
“好了,不说了,太晚了。”杨秀清把帐本还给林海丰,笑了笑,“我相信,你会把它保管好的。对于海外的事情,我不懂,别人也不懂,怎么处置都由你来决定。”
“多谢王兄的信任!”林海丰点点头。
“瞎客气什么啊,去吧,赶紧陪你的老婆去吧,要不又该连累本王跟着挨骂了。”杨秀清嘿嘿地笑着,摆了摆手。
“她呀,她现在一定是留在迎宾馆陪咱们的女公使了,小弟也是要和王兄一样独守空房了。”林海丰笑着哀叹一声。
一说到傅善祥,杨秀清脸上闪过一丝的忧伤。他走到林海丰跟前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唉,老弟啊,善祥这丫头对你可是情有独钟啊。她的心思重,我看的出来,这丫头心里的结一直难以解开,否则她也不会坚持做这种的差事了。我马上就要返回天京了,有机会你去安慰安慰她吧。”
林海丰的脸红了。
“哦,对了,还有个事情。为了外交的方便,你和郑南提出那个的国旗方案,天王、达开、韦昌辉还有天京百官都看过了,感觉不错。能和我仔细解释解释方案里这面旗子的真正含义吗?”杨秀清搂着林海丰来到桌案边。
林海丰提起笔,随手画了个长方形的五星旗帜的图案,“王兄,在方案里我们有过介绍。我们这个国家民族众多,大大小小五十多个,而我们汉族人占据着绝大多数。这就必然意味着我们汉族是国家的主要力量,全国各民族都要紧密地团结在汉民族的周围,民族团结、民族和解、民族平等,这是我们天朝强盛的必由之路。当然,还有另外一方面的含义。”
他扭头看看杨秀清,指着图案上的大小五个星星,最后把手按在那颗大星星上,“世界上有五大洲、四大海洋,我们地处亚洲,只有我们天朝才是真正的中心,我们要让所有地区都围着我们转。红色象征着我们为此进行的奋斗,金黄色代表着尊贵!”
“好,好,太好了!”杨秀清的腰杆拔了拔,“我就喜欢这种气势,就这么定了。我看,适当的时候还要把所有天军部队转成红军编制,彻底地改上一改。”
“呵呵,王兄比我还性急呢。”林海丰笑了笑,“等翼王兄一回天京,就可以着手这方面的工作。现有部队可以整编为几个大的野战兵团,统辖三十五个军,其它都划归安全部队和工程部队,负责地方安全防护任务,参加地方建设。”
出行法国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傅善祥一早起来给随行的使团人员就放了假,让大家再去转转上海,再看看熟悉的土地。她自己也出了迎宾馆,信步在宽敞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又随手拦下了辆马车。
“姑娘,想去哪里?”车夫礼貌地问到。
“川沙吧。”傅善祥信口回答。车门一关上,她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川沙,昨晚在安王那里吃饭的时候,安王说过的,今天他要去那里的“红大”。几天来,安王特意挤出时间和安王妃一起陪着自己游览上海,并邀请自己在安王的府邸共进晚餐、聊天散心。她的心里也的确感到了欣慰。可是,越临近行期,她还是压抑不住地就越想再多看看安王一眼。
第六十九章 天朝为有你会感到骄傲的
枯燥无味的队列课之后,军事指挥学院高级班的学兵们跟在安王的后面,回到了他们的宿舍。这是一间可以容纳四十人的大筒子房。
林海丰用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不时地在各个床头、床角及床铺上摸着。
望着殿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高级班的一分队分队长陈廷香心里舒服的很。几天的时间,能把这些在各自部队使唤惯了牌刀手、侍从的将领们调教成现在这样,虽然不能说难,却也是颇费了几番的口舌和心思。扫地、擦桌子、整理床铺,一切都要重新的自己动手,看着事情小,真正能够做好,可也不容易。你看看,这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看到安王的眉头一紧,顺殿下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角落里一个叠得歪歪扭扭的被子吸住了殿下的眼神儿。
“这是谁的杰作啊?”林海丰指指前面的被子,回头看看后面的学兵们。
“石镇伦,你给我站出来!”陈廷香几步跨到床头,回过头厉声叫到。
石镇伦瞅了眼凶相毕露的分队长,又看看安王,低着头慢慢腾腾地从学兵们中间挪了出来。“早上匆忙的很,所以……所以……”他挠着头,嘴里也在吭哧着。
“忙?怎么就你老忙?”陈廷香两道浓眉一拧,手向门口一指,“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听我口令,立正、向后转!去操场跑十圈儿。”
“算了算了,我看还是再给他一个机会。”林海丰笑了笑,挥手制止住陈廷香。他慢慢踱到了床边儿,摘下手套,伸手抖开了床上的被子,“军人要有军人的章法,内务整理好了,看着心情舒畅不说,对一个分队来讲,这也是一个荣誉。作为一个指挥官,在各方面都应该是士兵们的表率。大家以后要相互督促,相互帮助,拥有一个良好的军风纪,是一个优秀军人的先决条件。”
“怎么样,大家看看,我这被子叠的还算不错吧?”林海丰很快把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摆放好,然后拍拍手,瞅瞅那些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学兵们。
“呵呵,都不说话,那就是我叠的的确是不错了。”林海丰笑着走到石镇伦的身前,上下打量了打量他,“蛮精神蛮帅的一个小伙子,不象是个邋遢的人啊。”
“殿下,”石镇伦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就是嫌麻烦,以前这活儿都是……都是侍从们做的,一时不太习惯了。”
林海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了笑,“是啊,以前大家都是叱咤一方的诸侯,现在却都是兵了,难保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什么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一个良好的习惯一旦形成,也就很难再忘记。”
望着不停点头的石镇伦和学兵们,林海丰又环视了一下整个的宿舍,慢慢向门口走去,“恩,整体情况还是不错的,希望大家保持长处,克服不足。环境变了,人的思想也要变,忘记你们以前的身份,要和其他学兵们一样,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一切从头开始。在这半年的难得机会里,学习、思想、训练、内务等等各方面都要丰收。当然,也许还有战场会在前面等着你们,不是叫你们指挥千军万马,而是和士兵一样,端起刺刀和敌人去拼杀,要时刻有这种的思想准备。”
一提到打仗,所有学兵们的脸上顿时都象绽放的花朵一般喜笑颜开。
“殿下,什么打,我们早憋着劲儿呢?”陈廷香凑到安王身边儿,又有些急不可耐了。
“什么你们啊,我看还是你吧?过上几天安定的日子,我看你就浑身长毛了。”林海丰瞟了眼嘿嘿发笑的陈廷香,一回头,看见门口正笑眯眯瞅着这里的傅善祥,他笑了笑,冲着学兵们一挥手,“好了,我就是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仗是有的打的,不过,也要看你们的表现,都吊儿郎当、稀哩糊涂的,就是有仗也不敢叫你们去打啊。你们舍的出命,我可是赔不起人啊。”
望着出了门的安王,石镇伦看看身边儿的学友,又瞅瞅似乎是若有所思的陈廷香,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奇怪,还有殿下他不会做的事情吗?”
“你说呢?”陈廷香狠狠地剜楞了他一眼,“现在我是分队长,我再次重申,谁要是吊儿郎当、稀哩糊涂的给我找事儿,我可不管谁以前是什么官职,一罚到底!谁要是害怕打仗,就给我提前说出来,你可以退学,不要来影响大家。如果要是想打仗的,那就给我事事都争个先,要出类拔萃。学院这么多的学兵,真要有仗打,也不会都拉出去,大家不是刚才都听清楚了吗,一定是把最优秀的分队拉上去锻炼。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哭都来不及了。”
石镇伦瞅瞅大家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莫名其妙地摊摊手,“我说,别都这么看着我啊,不要象乌鸦似的总看着猪身上的毛是黑的。不就是叠被子吗,明天开始一准儿叠的就比谁都好。哼,老子可是向来做什么,什么就是最好的。”
宿舍里静了片刻,跟着是哄堂的大笑。
林海丰陪着傅善祥朝校园里的人工湖走去,“呵呵,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却跑到这里来了?这明天就要启程了,要在海上颠簸几十天,不养好身体怎么行啊。”
“我呆不住,就……就随便出来走走。”傅善祥瞅了瞅四外的景致,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夹带着那春天特有的气息的细润空气,“这里真美啊,绿荫、花草、荷塘,乍看上去,一点儿不象是个培养军人的地方。就要离开了,这里是天朝的骄傲,不好好看看,恐怕以后再想看也机会难得了!”
林海丰看看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是难以隐藏那份酸楚的傅善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你的使命很光荣啊,尽管要远离熟悉的人,熟悉的土地,难免会有种种的遗憾。可是,你的付出将会给天朝带来发展,使天朝更多地了解外面的世界,结交更多友好的朋友。大家都不会忘记你的。”
傅善祥笑了笑,望着面前宁静的湖水,她弯腰拾起一个小石子儿,轻轻丢了进去。“人生一世,宛如一个石子,如果能在人生的河水里激起一朵涟漪,也就不枉来人世一场。善祥真的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亲眼目睹了天朝开始昌盛,看到了许多难以想象事情。也有幸认识了扭转乾坤的您和宁王殿下,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些,才有了善祥今天的荣耀,能作为一个公使出使西洋。为了天朝,善祥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你是个好姑娘,天朝为有你会感到骄傲的。”林海丰看着随着石头的落下,又重新恢复了宁静的湖面。
“您真的是这样感觉的?”傅善祥坐到一块儿石头上,双手捧腮,歪头看着安王。
“当然。”林海丰的脸微微有些红。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世你为女来我为男。殿下,您知道这是谁的诗不?”傅善祥一口气吟诵完,笑着瞅瞅安王问到。
“呵呵,我……”林海丰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是真不知道。”
傅善祥咯咯地笑了,“这是您的王妃写的,怎么,难道您都不知道?”
第七十章 “殿下,能抱抱我吗?”
“不……不会吧?”
林海丰茫然地看着傅善祥。他的确不知道傅善祥吟诵的这首诗出自何处,可他却能理解诗中那明显是痴情女儿家对薄情郎的怨恨。柳湘荷,他钟爱的王妃不可能会有这种的心境。
“我是和您玩笑呢。”傅善祥闭了一下眼睛,幽幽地说到,“这是昨天您的王妃在和我聊天时提到的诗。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殿下总该听说过吧?”
司马相如?“好象没有吧?”林海丰摇摇头,他只知道司马迁,另外就是蔺相如。
“唉,殿下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啊?”傅善祥皱了皱眉头,嘴里咕哝着,“司马相如是汉代的大情圣,他的夫人卓文君是有名的才女,这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数字诗,很有名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林海丰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是惭愧,如果他是军事大家,那我兴许知道,要是情圣什么的,唉,那我还是真的就是孤陋寡闻了。”
傅善祥盯了安王好一会儿,慢慢地把头扭向一边儿,“殿下,也许善祥不该说,善祥真心喜爱您。可是,善祥也和湘荷妹妹一样,又真心希望您不仅是个真神,也该是一个真正的情圣。换成是我,善祥也会想起卓文君,尽管我们没有她的那番付出,毕竟是用了心的。善祥其实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善祥只是……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她低下头,随手由地上拔起一根儿青草,在鼻子低下闻了闻,“东王是个好人,是个能人,尽管他还有许多的毛病。他待我如同亲生女儿。天朝需要东王,殿下您更需要他。”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无聊的猜测。东王尽了他能尽的力,享受的也是他理当享受的东西。”林海丰看着似乎还有些疑问的傅善祥,“说真心话,我并不是希望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过的如此清淡。我只是习惯了一种生活的方式,再很难更改。每个人如果都是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生活的丰富多彩,那才是我们理想中的天国。”
傅善祥站了起来,手轻轻地整了整安王的王袍领口,“可善祥就是喜欢您这样的人。您可以叫喜爱您的将士们放心,可以叫喜爱您的百姓们放心,还能……还能叫爱您的女人放心。就要走了,以后再不能帮您什么了,善祥想最后……最后和您说几句话。少回天京,少离上海。也许是善祥自私了,您的安全对于善祥至关重要,没有了您的天朝不是真正的天朝,也不会叫善祥能在那些洋人们面前高昂起头的。”
“善祥你放心,我会做好一切的。”林海丰握住傅善祥有些凉凉的柔弱小手,“安心地去上任,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天朝会是你强大的后盾,会让你成为在那里最尊贵的巾帼英雄,永远不会叫你承受任何的屈辱!”
傅善祥低下了头,“殿下,能抱抱我吗?”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林海丰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缓缓松开握着她的双手,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娇弱的身体搂在怀里,“我为你安排了强大的护送舰队,配置了崭新的天国国旗。法国虽远,可你的身边儿还有使团的兄弟姐妹,那里还有艾华他们一直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弟兄们,你永远不会孤单。天朝会记挂着你,我和湘荷都想着你,你是我永远的红颜知己!”
林海丰说的没错,为了驻法兰西公使团的沿途安全,经过临时改装的天朝海军海防舰队的八艘战舰倾巢而出,与四艘法兰西军舰一起组成了强大的混合编队,一路劈波斩浪,驶向远方。
傅善祥站在旗舰“虎门”号的舰桥上,海风吹散了她的秀发,晕船感也不时地袭涌上来,可是,她的脸上却一直是在骄傲地微笑。她的头顶是并排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和红军战旗,风儿撩动旗帜的飞舞声,仿佛在弹奏着一曲美妙的颂歌。这是继郑和下西洋以来的数百年间又一次伟大的壮举,傅善祥知道,她的这次旅行,意义远比当年的郑和更深远。
“傅公使,还是下去休息休息吧,风浪太大了。”舰队司令官许宗扬放下望远镜,关切地劝着傅善祥。
“大海真美啊!”傅善祥笑着看看许宗扬,轻轻按揉着自己的心口,“不急,我要再好好看看。”
作为黔东道的胡林翼,如今移驻了黎平府,他每天只能钻在毗邻湖南、广西的大山里,奔忙于沟壑之间。
说起这个历史上曾经被曾国藩赞誉为“舍己从人,大贤之量;推心置腹,群彦所归。”的胡林翼,他能有今天的发迹,还是颇有一番传奇的。
今年已经四十三岁的胡林翼字贶生,号润芝,湖南益阳县泉交河人。他中举人的时候,年纪还很轻,于是便到了金陵去完婚。那个时候,他的泰山大人陶澍正已经做了“两江总督”,从此,他就如同个倒插门儿的姑爷,在岳父的督署内住下来。
喜欢奉承胡林翼的人愿意说,胡林翼是个很有个性的人物,在南京,他并不利用岳父大人作为今后政治上的靠山,去谋求仕途上的出路,而是希望凭借个人的能力,有朝一日得以发达。
其实,胡林翼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志向,也更不对以后的出路计划布置些什么,他只是一天到晚地迷溺于秦淮河的妓院里,他就喜欢这个,喜欢这个金粉的世界。妓院可是个大销金窟啊,胡林翼的父亲虽然也曾是个由翰林外放的知府,但积聚的钱并不多,凭借先父遗留下来的那仨瓜俩枣,是不足应付他经常去千金买笑的。
不过,尽管暂时不想依靠岳父大人去做个官儿什么的,但是在没有钱可以乱花的时候,他却是不会忘记去老丈人的账房取钱的。账房先生因为他是总督的女婿,自然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好在总督财产颇丰,也不在乎这些,于是,只有一面照数付给的同时,一面私下去陶澍那里打个小报告,描述描述总督大人的这位快婿在外面荒唐的情形。
陶澍对于胡林翼以秦淮河为家的行为,却似乎毫无反感,甚至要求账房在胡林翼以后再来取钱的时候,务必如数照付,不必过问他的用途。
在南京荒唐了一年,胡林翼恰恰整整用掉了岳父大人的一万两白银,老丈人不肉痛,但他的丈母娘却是既肉痛老爷的钱,更肉痛自己的女儿被那些娼妓分了肥,这是新婚燕尔啊,居然就如此荒唐,日子久了,女儿岂不要守了空房了?当然,丈母娘最愤慨的,还是女婿这么的没出息。说也奇怪,当丈母娘向老丈人叽咕诉苦的时候,老丈人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他现在还年轻得很,让他多玩玩吧。将来他即使想玩也没有心绪和时间了。你也不必为他的前途担心,他将来的成就,还在我以上呢!”
陶澍是真正相中了女婿的才华,当然也绝不会容许他的女婿长此的荒唐。
总督大人突然在某一天大请客,所有在南京城内的重要官员,自布政使以下全体都被邀请,丈母娘没有忘记通知姑爷到时候也必需出席。可惜,胡林翼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应酬而已,他既非在职的僚属,又讨厌这种官场的应酬,当着丈母娘的面虽然答应了,可到了开席的时候,他本人还是泡在妓院里呢。
陶澍见女婿不到,就一面让宾客们就座而暂不开席,一面又赶紧派中军官骑马去找找女婿。女婿这个时候能在哪儿?不用猜他也知道,中军官也知道。中军官是费尽了唇舌才把这位胡公子请出了妓院,再扶上马背,然后疾驰回督署。
胡林翼进了督署,发觉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大厅上高朋满座,灯烛辉煌,然而,却是静寂无声。更叫他感到奇异的是,自他的老丈人起,全是穿着官服,不像是普通的宴客。胡林翼一到,除了他的老丈人之外,余下的全体宾客居然同时起身,恭迎他入席。更使胡林翼吃惊的是,留给他的座位,竟是本该第一贵宾所坐。他可知道,就以他自己现在的行辈身份,逢到这种场合,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坐这个位置的。
胡林翼最初以为是官员们搞错了,连忙要求更改。但作为第二贵宾的布政使大人,却微笑着亲自携着他的手入座,并说明这一切都是由于总督大人亲自安排的。胡林翼虽然入了席,屁股底下却不安稳,心里更是十分的忐忑不安。
酒过三巡,音乐停奏,陶澍站了起来,座中的宾客们也全体起立。陶澍双手捧起酒杯,向着胡林翼一举,“贤婿,你且先饮下一杯酒,我有话说。”
陶澍说完,就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胡林翼也只有依照老丈人的话,懦懦地把杯中的酒喝干了,心里却更加忐忑,岳丈的举动也太反常了。
陶澍先请宾客们坐下,然后,笑着看看还站立着的胡林翼,“贤婿啊,你来了一年多,想来这金陵再美,也该是玩得够了。你既年轻,又有才干,国家正需要你。温柔乡里是不是可以久住的,希望你能从明天起,把自己以往的生活结束了,从头做起。今天我是专门为你饯行的,在席的世丈们可以作证我的诚意。”
胡林翼低下了头,全身都是冷汗,羞惭的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第二天果然离开了金陵,来到京城。经过数年的埋头苦读,不久,他中进士,又入翰林。后来外放到了贵州。
第七十一章 “我不能杀你?”胡林翼嘿嘿一笑
不管怎么说,胡林翼能有今天,还是依赖了他的这个老丈人。陶澍真正知道这个女婿的优劣之处,又擅长施教。否则,单凭他一个胡林翼,不要说是外放贵州,即便能有后来的进士中第,恐怕也只能淹没在那些虫蚁般密集,期待候补的官海宦河之中了。
贵州偏僻,黔东就更是偏僻中的偏僻,满目皆山不说,将近九成的百姓又都是苗、侗等非汉民族。胡林翼来到贵州,先后任黔东的镇远、黎平知府,偏僻归偏僻,有官做,有实权,再苦的地方他总是苦不了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有心的人。
熬资力、混升迁,太平盛世里是很难得的事情。富庶的治所谁都愿意去,打破头的争,胡林翼不想去争,当然,去争也未必就能争的过。于是,他喜欢乱,所谓乱世出英雄,不乱显不出人的真实才干。想升迁,那是要会表现和会付出的。在他心里,这官场也象过去他跑惯了的秦淮河上的花船,婊子是不看你长相是否英俊的,认的是你囊中的钱财。而上司同样,也喜欢选有些本事的奴才,尾巴要夹的紧紧的,活儿呢,要干的漂漂亮亮的,溜须逢迎的同时,再有些眼力劲儿。
胡林翼干的很漂亮,偏僻的山区给了他表现的机会。他恰逢乱世,用尽一切心机和黄平、台拱、清江、天柱等地的苗民,及邻近的湖南暴民鏖战了数年时间,颇有成效。他的团练、保甲制,也因此搞的红红火火,很快得到了上司的青睐,荣升贵东道。为了扬名立腕,他还依据自己数年来的所谓实战经验,再结合什么《孙子兵法》等等,凑集写手编撰了个《胡氏兵法》,手下人手一册,奉若圣典。
太平天国金田团营、永安建制,随后进了湖南。当各地官员惟恐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惶恐难安的时候,胡林翼却大为兴奋了一阵子。如果用大喜过望来形容,只怕不会有错,这是难得机遇。不过,很快他又开始暗叹自己命运的不济了,前几年的好运气似乎转了风向了。太平军没有在湖南久呆,而是一路绝尘而去,他带着贵东团练杀进湖南,居然连个长毛的影子也没扑到。等好不容易把他们再“盼”回来了,他自己也二虎了。
老朋友曾国藩、左宗棠、罗泽南等等,死的死,被捉的被捉,所剩无几。当然,对于曾国藩搞的那套,他并不欣赏,也没放在眼里,曾国藩和自己比,那只是个说家子。可他抱着自己的兵法苦思了多日之后,也是毫无头绪,他手下不过才有几千的练勇,整个贵州怕是也凑不出十万的兵马,更何况即便是有兵马,也轮不到他来调动和支配呢。
他开始痛恨起这些长毛了,真是的,如果不是湖南兵败如山倒,再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巡抚的顶子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面对声势浩大的太平军,胡林翼不再幻想出贵州了。孙子说的好,“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翻遍那家兵书,也断断没有拿几千练勇去和如此强大的对手争锋的,偷鸡摸狗的还凑合。
渐渐,他又开始暗自感激对手了。石达开的大军拿下了湖南全境,却并没有向他这里动刀兵,除去少数零星的你来我往,基本上还算是大家相安无事。等到太平军主力进赣南,下广东,再回头杀进广西,胡林翼的心情已经开始和别的官僚们一样了。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太平军打击的目标。
广西是太平军的老巢,值此危机时刻,腐败的朝廷在广西也和贵州同样,根本难以动员和组织起更多的兵马对太平军实施强有力的抵抗,只能被动地固守几个点,聊以自慰。而随着太平军的深入,那成帮结队的暴民却会雪球似的伴随着滚动起来,越滚越大。
形势越来越不妙,湖广总督兼理广西巡抚官文,广西提督福兴竟然丢弃省府桂林西逃。而按察使康国器、左江道张凯嵩广西不少的官员也纷纷涌进了他的贵东。
这下,胡林翼更毛了。他原本以为两广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丢失,太平军主力都集中在两广,自己尚且有充裕的时间在各险要地带布置防御力量。另外,从去年年底开始,被肃顺由湖广总督任上轰到贵州来当巡抚的劳崇光曾经私下给他透过话,肃顺听到了他的官声,朝廷也有重用他的意思,他也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眼下,能和他比肩的可能没有几个了,他甚至都做好了拔腿走人的准备。现在一看,可不是那么回子事儿,再不抓紧,甭说晋升,只怕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不能不说,胡林翼算是个人才。他的保甲制,使风雨飘摇,激流暗涌的贵东,表面看起来还安静的很。他挑唆贵东各大民族间的相互矛盾,把百姓对满清的不满,都极力转移到相互间的民族怨恨上。他还乐此不疲地经营了一只专门用于刺探各类情报的机密营,深入湘南,周旋于村村寨寨。
为了抵御可能发生的太平军入黔作战,他号称是独家“发明”了山地防御线。在与湖南、广西的广大交界地域,依山峰沟壑之势,垒建防御墙,搭建碉楼、熔铸铜铁炮,利用那些极端仇视太平天国的山寨领主、头人、地主拥有的私人武装力量,开始封锁边界。
恰恰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曾国藩、还有左宗棠的来信。
曾国藩和左宗棠在各自的信中,并没有太多的劝诱,在大篇幅地客套和叙述自己目前的境遇后,只是简要地说了下太平天国的之所以迅猛发展,乃是大势所趋,太平天国的所作所为,更是广大汉族百姓及所有下层各民族百姓的愿望。尽管没有明确提出来叫他审时度势地抉择好自己的出路,但是,其中的含义不言而自明。
胡林翼看了来信,当然,还不止是看了一遍,最后,他冷冷一笑。大丈夫来到这个世上,活要活的顶天立地,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畏畏缩缩、哭叽尿腚,就是秦淮河上的姑娘也看不起你。想到这里,他不禁哀叹一声,其实,当年的风花雪夜也许比现在要更惬意的多。
“推出去,给我砍了,把这两封信送到贵阳去,交巡抚大人。”胡林翼吩咐两边的侍从。
“冤枉,冤枉啊道台大人,小民只是个过路的商人,是太平军叫我顺路捎来的信啊!”送信来的商人一听道台大人一随口吐出来的话,眼泪顿时犹如泉涌,扑通跪倒在地,“守关的军爷们都知道,我黄二是个正经的商人,大人您不能杀我……”
“我不能杀你?”胡林翼嘿嘿一笑,“笑话!是本大人请你来的吗?本大人杀的人多了,凡是有通匪嫌疑的人,都要格杀勿论。”他身子向椅子背上一仰,手不耐烦地舞了舞。
哀号的商人被拖出去了,胡林翼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心里知道,贵东是守不住的,自己这么百忙,无非是给上官做个样子,迟滞一下未来发生的战事进程,也好给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溜之大吉,留下个说辞。
“大人,梨平周围又有刁民企图闹税的苗头,还波及到了镇远等地。据说各地都潜入了不少长毛的奸细,是他们在煽风点火。”兼理机密营事宜的梨平知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忧心冲冲地禀报到。
胡林翼睁开眼睛,瞅了瞅他,嘴角一绷,“先安抚为主,要什么就答应什么。眼下这里到处都集中了修建城墙的百姓,千万不能惹火烧身。等本官安顿好这一切,会和那些刁民好好算算帐的。”
“听说长毛的火器十分地厉害,这种垛墙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梨平知府低着头,叹了口气。
“听说?”胡林翼呵呵笑了几声,“你不过是听康国器和张凯嵩他们的道听途说而已,依本官看,他们只怕连个真正长毛的影子还没见到过呢。”
“可是,毕竟洋人也败在了他们的手里啊,轻视不得。”梨平知府抬头看看道台大人。
“不要轻信谣传,洋人会败给他们?呵呵,指不定是长毛舍了多少好处,才换得了洋人的观望呢。”胡林翼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好笑,长毛能给洋人多少好处?再给也没咱大清能给的多啊,真是怪事,肃顺大人在广州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摆摆手,懒的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不管打的胜打不胜,仗都要打下去,只有这样,顶子才能保住,才会有以后的荣华。“你们都看到了,长毛几次的与咱们交手,还不都是占不了任何的便宜?现在是大家尽忠报国的时候了,不能再有任何的三心二意。赶紧劝那些大人们和溃兵们滚的远远的,本官不需要他们。要知道,那些散布的谣传会害死人的!”
“是,大人。”梨平知府点点头。
“还有,叫你召集的几个府县的花楼姑娘怎么还没到?这样可不行,将士们没日没夜地守在这不见人烟的荒山土岭里,不给他们些安慰怎么能行?”胡林翼有些不满意地说到。
“大人有所不知啊,”梨平知府摊了摊手,嘴里象吃了苦瓜,紧咧着,“起先来过一些,可弟兄们舍不得给钱啊,所以……所以……”
“呵呵,”胡林翼笑了,“这些家伙,是过分了些。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谁手头还舍得花啊?下告示,各花楼如果再拖延不办,就永远查封她们。将士们要流血流汗,她们夜该付出一些了。”
“是,大人。”梨平知府只好再点点头,忽然又望着道太,眨眨眼,“听说……”
“我不喜欢那些什么的听说,你去吧。”胡林翼皱了皱眉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