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殿下,这新娘子是谁啊?”
“下一步你们就要进入广东和天军其他各部协同作战了,作为天朝的新式武装力量,你们的责任不是单单的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更重要的是要给天军各部树立一个典范。红军要变成一个大学堂,既锻炼人,又培养人。扫盲的工作一刻都不能放松。不久,我们的红军大学就要成立了,到时候大家都要轮流进大学学习。呵呵,本王可是把丑话放在前面,文盲本王一个不要,不经过红军大学的培训,任你再骁勇善战,本王也要调你离开红军指挥官的位置。军人不但能打硬仗,还要善于学习,要不,我们可就真的成了一只不会说话,没有头脑的枪了,我这话你们的《红星报》要提提。”林海丰说着,笑着一指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陈廷香,“陈廷香这方面做的就不错,现在给我写信什么的都不用别人代笔了,我看字写的还是蛮不错的,好象比我写的还好,这样就很好。”
“我哪里有殿下写的好啊。”陈廷香嘿嘿地笑着,“吴如孝他们还都说我的字象舞大刀哩。”
林海丰摇摇头,“好就是好,不好我也不会说好。我的字难看的很,主要是练的少。另外,我也是懒惯了,喜欢用自来水笔写字。在这里我还要告诉大家,马上上海要生产自动水笔、铅笔、本子等等,相对现在的笔砚,携带、使用也就都方便了。到时候从上到下,就和配发武器一样,每人一只笔一个本,哈哈,大家可别用来充门面就行了。”
将领们相互瞅瞅,都笑了。
“我们国家和民族的落后,关键就是文化的落后,是整体文化的落后。没有文化就愚昧无知,就容易上当受骗,就喜欢信神信鬼。满清能叫我们整个民族拖着个尾巴似的辫子小两百年,还能叫人们现在觉得这一切仿佛就都是应该的,原因就是我们民族不重视整体文化素质的提高。文化不是单纯所谓的读书人的事儿,不是用来考状元,混出身的,它才是我们民族觉醒、强大的先决条件。我们刚才在说阶级,读书人在天朝永远不会作为一个阶级单独的存在,士兵、工人、农民等等,都可以是读书人……”
林海丰从未来的军事武器,大工业的发展,一直讲到农林牧副鱼的技术革命,向将领们展示着天朝未来的蓝图,强调着文化对于一个民族强大的意义。
一直讲到肚子开始呱呱地叫了起来,这才停住了口,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看,我这个人就是老说个没完没了。好了,不说了,再说大家一准儿心里该骂本王了,耽误了大家吃晚饭。”
林凤祥呵呵地笑了笑,看看两边儿的将领,“我是还没感到饿呢,你们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不饿,殿下,再说说吧,我们喜欢听您的话。再说,再说以后想听也要找机会了。”陈玉成真诚中不乏伤感。
“别,别,”黄再兴站了起来,连连摇着手,“咱们不饿,殿下也饿了。我有个提议,根据可靠情报,殿下不久就要娶王娘了,这可是大事,殿下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我看,还是先赶紧向殿下讨杯喜酒喝才是真的。”
“真的吗?”屋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咱殿下的王娘会是谁啊?”
“甭问,绝对是个一顶一的女子。”
“我猜一定是东王府的傅尚书,女状元啊。”
“差不多,差不多,傅尚书才貌双绝,出身书香门第……”
“去你的吧,来不来的又门第了,你是啥门第啊?”
“嘿嘿,俺大老粗一个,没门没第。”
“别管是谁,总是差不了的。殿下,这喜酒可是要该请我们喝的。”
“哈哈,听说喝酒还可以补血,哎呀,我总算找到机会了,他奶奶的,洋鬼子可是没少害的老子流血。殿下,下令吧,今天咱们不醉不收兵。”陈廷香扯起嗓门儿叫着,“嘿嘿,要是能见到王娘才好。可惜,可惜,要是能参加殿下的真正婚宴该多好,咱可以亲自去把王娘用花轿给殿下抬回来。”
“谁说不是呢,”潭绍光掰着指头一数,哈哈地笑着,“廷香说的真是巧极了,咱们教导旅连以上军官刚好可以凑上一顶三十二人抬的大花轿。”
“真是奇了怪了啊,本王啥时候说了要娶媳妇儿了,本王都不知道呢,你个黄再兴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林海丰莫名其妙地笑着。
“殿下,不要不承认啊,”黄再兴朝着闷头嘿嘿发笑的曾锦发努了努嘴,“我们的情报部可不是白吃饭的。”
“好啊,把内奸都发展到了本王的身边儿了,你这个情报部长可是够厉害的。”林海丰无奈地摇了摇头,“哎呀,本王本来是应付应付翼王的关心,随口应承了那么一下。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着急,那本王只好先请大家喝上杯酒,提前高兴高兴。”
“曾军长,这是你的地盘,吃什么喝什么咱们可都是唯你是从了。”林凤祥笑着瞅瞅曾水源。
“放心,我亲自去布置,多好说不上,总会叫殿下和弟兄们满意的。”曾水源哈哈笑着,拉起陈桂堂转身出了门。
林凤祥看着曾水源的背影儿笑着,凑向身边儿的安王小声问到,“殿下,这新娘子是谁啊,能不能先透露透露?”
“这……”林海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瞒你说啊,我可是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呢?”
“不会吧?”林凤祥有些奇怪。
“呵呵,真的。”林海丰说着站了起来,“你们大家先慢慢聊着,我回去有点儿事,一会儿回来。”
柳湘荷正在自己的屋子里誊清着安王殿下的书稿,写写停停。她的伤势不重,只是体内的炎症仍然没消,每天一到下午低烧不断。
蜡烛早就点上了,可是殿下一直还没回来。卫队的晚饭已经吃上了,伙房派人过来问了她了好几次,是不是先用晚饭,她都说再等等,殿下没说不回来啊。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再等等殿下,怎么还来?”柳湘荷听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左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她没听到身后的人回话,一阵冷风顺着一直敞开的门刮了进来,桌上烛火摇曳,旁边儿的碳火盆一阵劈啪暴响,“哎呀,请你先把门关上好不好。”她皱了下眉头,扭回头看了看。
“不……不好意思,”林海丰笑着离开放下扶着门框的手,关上了房门。
“呵呵,是殿下啊。”柳湘荷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膝盖上的疼痛叫她忍不住簇了下眉头,“吃饭了吗?我还以为又是伙房的师傅来催了呢。”
“坐,快坐下,伤没全好呢,怎么又连续工作上了?”林海丰没有象以前那样很随便地去搀扶她,而是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椅子,“那边儿……那边儿那些家伙们闹着要喝酒呢,我先回来看看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大冷天的还劳殿下来回跑。”柳湘荷坐了下来,看着殿下脸上的笑,她感到有些奇怪,和平时好象不一样呢。
林海丰现在的心情的确和平时不一样,他有些害怕,害怕什么呢?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是这样的,我,我想认真地问……问你一个问题,也就是这个,这个……”他感到脸上在发烧,心儿也在乱跳。
“殿下您可真有意思,有什么话就问啊?”柳湘荷糊涂了,怎么一向滔滔不绝,喜欢妙语成章的殿下,竟也这么的吭哧起来了?
第四十四章 好你个大骗子,早知道……
林海丰坐在床上掏出了烟斗,又摸出了那个绣花的烟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低下头装着烟丝,手明显地不如平时那么的麻利了。好一会儿,他才由打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我是想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过什么人?”
“当然啊,我可喜欢爹娘了,还有弟弟。虽然那么多年没再见过,可是我还一直记得。弟弟小的时候可好玩儿了,我去搂草打柴什么的,他总是象个尾巴似的跟着,弟弟那个时候特别爱哭,来不来的就……”柳湘荷兴奋地说着。说着说着,她停住了。殿下的眼神儿不对啊,殿下他……
柳湘荷的脸腾的红了。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殿下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她轻轻低下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揪动着前胸的衣襟,“殿……殿下……您……”这回轮到她口吃了。
说来奇怪,看着柳湘荷的这个样子,林海丰尽管脸上火烧似的,胆气倒是一下壮了起来。“咳,咳,”他咳了两声,看上去是在瞅着手里那早已装满烟丝,却忘了下面该做什么的烟斗,眼角儿的余光却瞟着柳湘荷,“我是说,我是说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什么人,比如想嫁他那样的?这个……这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没……”柳湘荷声音低的象蚊子,心儿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殿下想干什么?不会是真的想把自己推给谁吧?
“真的吗?”林海丰凝视着她,目光火辣辣的。
“真的没……没呢,不信殿下可以……可以……”柳湘荷声音有些颤抖,头垂的更低了,“以前从来……从来没……没敢想过,只是到了后来,后来,后来……”她连说了三个后来,却始终不好意思说出那后来是什么。
“是这样啊,”林海丰站了起来,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摆弄着手里的烟斗,“那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永远,就是白头到老的那种?”他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儿,不敢再去看柳湘荷。
柳湘荷的身子一颤。这是她期待了已久的一天,梦里有过千百回,但她清楚,那本来就是美丽的梦。凭着她的心眼儿,她早看出了苏三娘对殿下有意,另外,更厉害的是,天京还有一个东王一再来信提到的傅善祥。这两个人在天朝,才是能和殿下真正般配的人物。
这会是真的吗?如果是在从前,殿下收自己做个妾,那她还相信。现在怎么能一样呢,殿下是个说到什么就做到什么的大英雄,按照殿下自己立下的规矩,殿下可只能会有一个王娘。这一刻,她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当初在镇江的那一幕。要是在别的什么王府,也许就没有直到今天还是冰清玉洁的自己了,她的眼睛潮湿了。梦将成真,而且事情能是这样的开头。殿下竟然会这样的在向自己求婚!。
看着头低的几乎要贴近了双腿的柳湘荷,林海丰脸上的微笑忽然渐渐地消失了。不知怎么的,他的思绪突然飞到了那个由日本人一手制造的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又在想象当年太平天国最后天京失陷的那一幕悲剧。
一直紧揪着一颗心,侧起耳朵期盼着殿下再说点儿什么的柳湘荷,好久没听到殿下的动静儿,她终于忍不住羞涩地微微抬起了头。她看到殿下那张奇怪的、凝重的脸,看到殿下眼睛里流露着一种异样的目光,她体会不出那里面蕴涵着什么,但那一定不是在这种时刻应该出现的,“殿下,您……”
“哦,对不起,我走神儿了。”林海丰放下那一直也没能点燃过的烟斗,缓缓走到柳湘荷的跟前儿,轻轻拉起她那双冰冷的手,“你还没回答我呢?”
柳湘荷轻轻闭上了眼睛,“湘荷愿意,不过……湘荷还……还想提一个条件。”
“好啊,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林海丰紧紧握住她的一双小手,笑了。
“湘荷不能做殿下的王娘,”柳湘荷站起身,看看她一心爱着的殿下,又低下了头,“湘荷可以做您的王妃,终生伴随在您的身边儿,只要殿下不嫌弃。”
“你这个丫头,”林海丰莫名其妙地瞅着她,“你这是想做什么?”
“殿下,东王希望您娶善祥做王娘,依湘荷看,那是对的。”柳湘荷抬起了头,出自肺腑地说着,“善祥是个好人,殿下娶了她,不仅会得到她生活、公事等诸多方面的帮助,在日后的朝中,更是可以少去许多的麻烦。湘荷喜欢殿下,真心的喜欢。但是……但是湘荷也只能照顾您的生活,有时候还会,还会成为您的累赘。殿下是王爷,规矩是规矩,您又何必死守一个规矩,只要是能有利于天朝的事情,殿下先绕个道来走,那也总是未尝不可的。”
“要是真依了你的意思,我还应当把三娘也娶了,是不?”林海丰嘿嘿地笑了,“你呀!告诉你说,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娶尽全天下一切令他喜欢的女人,那你说说,这能做到吗?我是个人,不是动物。”
“人家又不是那个意思。”柳湘荷脸一红,嗔怪着,“全天下的好姑娘要是都娶来了了,人家还怕您还招架不住呢。”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说别的了,我需要的就是你,有你一个我就足够了。”林海丰轻轻抚摸了下她脸上的伤痕,“婚姻是一种缘分,不能不求又不能强求。不过,湘荷啊,咱们要有言在先,以后你是王娘了,又是我的秘书,不能因为这个,背着我去干涉那些与你的工作无关的事情。这可是咱们的君子之约。”
“就您的烂事儿人家还管不过来呢,哪有心思过问其它的闲事儿。”柳湘荷小嘴儿一撅,哼了一声。
“哈哈……”林海丰惬意地笑了,搂起她使劲儿地亲了一口,亲的柳湘荷一咧嘴。
“弄疼了吧?”林海丰嘿嘿地笑着,挽起她的胳膊,“走吧,那帮子等着混喜酒喝的家伙们估计要等红眼了。”
“喜酒?”柳湘荷一愣,“咱们的吗?”
“是啊,当然是咱们的。”林海丰把衣架上的斗篷给柳湘荷披上,呵呵地笑着,“这个韩慕岳,回来的路上我还在训他,居然把我想回上海娶王娘的事情也偷摸告诉了曾锦发。招的那帮谗虫子闹我讨喜酒喝。”
“哎哟,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啊,连人家的招呼还没打呢,就自己先把喜酒定下了。”柳湘荷红着脸撅起嘴儿,故作生气的样子。
“谁说没打,打了的啊?”林海丰一指她头上的金钗,“这不是我送你的吗?”
“是啊,”柳湘荷一摸金钗,眨巴眨巴眼睛,“殿下不是说这是赔人家在上海当掉的那个翡翠镯子的吗?”
“哪那么便宜啊,这可是翼王兄送给未来安王娘的重礼啊。”林海丰哈哈地笑着,笑弯了腰。
“殿下……”柳湘荷愣了一会儿,突然“使劲儿”捶打起了她的夫君,“好你个大骗子,早知道人家就是先不答应你,叫你出丑。”
“哈哈,那你可是要后悔的哦。”林海丰一把抱起来他的王娘,大步出了门,“今天本王抱你上马,为新娘子牵马坠镫,就算是坐了花轿了。呵呵,喜酒喝完,咱们往一起一搬,就成了夫妻了。怎么样,没有别的姑娘该有的花轿,没有那些吹吹打打的热闹场面,不后悔吗?”
已经醉了的柳湘荷不好意思地瞟了眼正在外面哄笑的韩慕岳和几个侍卫,紧紧把头扎在自己夫君的怀里,双手搂着夫君的脖子,嘴里咕哝着,“只要有殿下,湘荷什么都可以不要。”
林海丰稳稳地把柳湘荷放到马背上,仰头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牵起缰绳,扭头冲着一边儿还在傻笑的韩慕岳叫到,“去把龙岩的父母官大人请到三军军部喝喜酒,千万告诉父母官大人,可别忘了带上两份儿给我们的结婚证书。”
第四十五章 为人民服务!
一月的汀江,随着风儿的掠过,泛起一阵阵的波澜同时,给附近的人们还带来冬的料峭。
铁石担着两只水桶来到了江边儿。他的体格可没有名字显示的那样雄悍,用连里弟兄们开玩笑的话来讲,简直就是辜负了爹娘取给他的大号。据老人们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身体虚弱多病,爹娘是盼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能好好的成长下去,才给他定了这么个名字。
他是湖南人,家里穷的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两个姐姐已经早早地卖给人家做了童养媳,一生忙着别人的土地,至死还在念叨着想有那么哪怕只是一分地的爹,最终还是过早地带着遗憾走了。爹最后所得到的只是枯槁一样的身体,被劳累压弯了脊背,还有那死后都舒展不开的累累皱纹。铁家的生活重担从此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种地、看山,做过贩私盐的脚夫,当过修建房舍的泥瓦匠,甚至为了几个铜钱还去给别人做过哭丧的孝子。直到他三十大几的人了,生活的艰辛把他变成了一个看上去不比爹死前年轻多少的模样。老娘也在穷困中走了,带着想给他成个家的遥远的梦。
太平军永安突围进入湘南,铁石想都没想,拎着手里那还是属于财主的锄头,就进了天军的队伍,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那个叫他辛酸的家乡。
他做了天军的一个火头军,因为谁也不肯相信他才三十多,任他如何的翻脸,“铁老爹”的雅号还是给叫到了现在。叫就叫吧,后来听习惯了,他也觉得不错。至少部队在整编的时候,依靠他那瘦弱却是蕴藏着无穷活力的身体,还是没有叫人家给裁撤下去不是。连队这个大家庭,娃娃们多,总是该有个老人来照应的,不然哪里象个家。
铁石蹲在江边儿,先对着江水眯起眼,仔细打量了打量自己。起伏的水面下,有个红色的光芒在闪烁,那是他头顶上被晚霞影射的红星。他用清澈的江水洗了把脸,这些家伙,明摆着咱的皱纹少多了,也精神多了呢。想到这里,他抬起了头,脸上忽然露出了惬意的笑。他想到了那天师长来连队驻地巡视时和他说过的话,“铁老爹啊,老怕什么,八十八还结个瓜呢,呵呵,等打下广州,我亲自给你找个媳妇儿,就挑那十八的。对了,不漂亮还不行,要不可是配不上咱们的老优秀炊事班长哩。”
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地又有了些骄傲,嘿嘿,这下那些娃娃们可是要眼红一阵子的,老有老的好处啊。
铁石起身挑起身边儿的水桶,左右熟练地将空桶在江水中一甩动。就这瞬间,他突然看见远处岸边儿的几个娃娃,正在攀上一只随着波浪起伏不定的小船。
这些娃子,真是不知道厉害,都什么天儿了啊还这么的淘气。铁石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几个去邻村学堂读书,刚刚散了学的娃娃。他连忙放下肩头的担子,两手圈在嘴边儿大声吆喝,“娃子们,危险,不要上去!”一边儿喊,他一边儿朝着娃娃们跑去。风这么大,一旦拴着小船的缆绳出了毛病,那可就坏了。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小船顺风已经开始离开江岸,向江心飘去。船上传来娃娃们惊恐的哭喊声。
“不要慌啊,千万不要慌……”铁石大喊着,心里象着了火。他脚下跑的飞快,顺手脱去了身上的棉袄,丢掉军帽,一个鱼跃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刺骨的江水如同万只毒蛇,撕扯着他的肌肤,吞噬着他的骨髓……
红三军八师二十二团三营一连炊事班长铁石,为了挽救五个娃娃的生命英勇献身的消息,林海丰是要在临行前的头一天得知的。
他没有吃晚饭,看着红二十二团交来的有关铁石的身世介绍,极其平时的工作表现,他默默地在桌子边儿坐了许久。
柳湘荷也没有吃晚饭,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儿,望着自己的夫君。她看到夫君的眼角儿渐渐地涌出了几滴泪珠儿。
她已经正式成为安王娘好几天了,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终于与自己心爱的殿下睡在了同一间的屋子里,可以偎依在殿下宽阔的胸怀里,享受着殿下的温暖和爱抚。不过,别的却没有了什么,她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夫君是在心疼自己。
殿下会疼人,会爱人,不仅仅是对自己,也包括别人,就象现在。可是,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么一个胸襟坦荡,又爱意浓浓的殿下,竟然会喜欢那么凶狠的杀人。在松江,在嘉定,还有……
不管是她亲眼见到,还是从文件里获知,天军对洋人几乎是杀红了眼,交枪不交枪的,即使连伤兵也不放过一个。这一切都叫她听着就发麻。洋人是坏的厉害,鸦片自己不抽,却非要鼓捣到咱们这儿来,可也不该这么的杀啊。她闹不明白,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有这么尖锐的爱和恨交织在一起,那该有多么的矛盾啊?
柳湘荷终于忍不住地站了起来,轻轻走到夫君的身边儿。她没有把自己的手帕拿给夫君,男人流泪是不愿意叫别人看见的。“夫君,饭还是要吃的,只有夫君的身体一直强健,才会有能力培养出一个又一个的天朝英雄。象铁石这样的英雄。”她搂着夫君的肩,温柔地劝慰着。
林海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轻拍拍胸前夫人的手,“你去吃吧,多吃身体才会恢复的快,后面还有长途的行军呢。”
“不嘛,人家就是要等你一起吃。”柳湘荷扭捏着。
“我要写点儿东西,明天要用。听话,你先去。”林海丰抬起胳膊,顺势抹了下眼中的泪水,回头笑了笑,鼻音沉重,“一会儿你回来还要誊清呢,唉,要不是我老写错字,也不会这么老叫你辛苦。去吧,你的身体再不尽快恢复过来,不是还要叫我担心吗?回来誊清后,再然后派人送到《红星报》去一份。另外,马上通知曾水源他们,明天在龙岩举行铁石的追悼会,我们都去参加。会后,铁石的骨灰叫教导旅派专人护送回天京的陵园。他累了,该回家了。”
柳湘荷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当她很快糊弄了两口晚饭,再回来的时候,桌案上,林海丰的东西已经写好了。
“为人民服务!”柳湘荷拿起殿下的书稿,禁不住的一口气读了下去,“我们的天朝和天朝所领导的天军、工农红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铁石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好战士。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满清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铁石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尊重文化’这一条意见,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我们提出来的;提得好,既然对人民有好处,我们一样就采用。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我们今天已经领导着有江南数省的庞大根据地,但是还不够,还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我们的将士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不过,我们应当尽量地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牺牲。我们的将领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我的天,殿下真是太有才了,即便是那位为后人所称道的能做出七步诗的曹植,在殿下转瞬即成的宏篇大论面前也是黯然失色。柳湘荷把文稿紧贴在胸前,目光火热地望着她的夫君,她想马上就亲亲夫君,使劲儿地亲……
第四十六章 左宗棠越说越有兴致……
铁石的追悼会隆重,在任何人看来规格又是奇高。以安王为首,红三军的军师长们一起亲自抬着铁石的遗体进入会场。在护卫队一排枪声的陪伴下,铁石在烈火中魂归天国。
安王以“为人民服务”为题,做了长篇的讲话,高度赞扬了铁石这种为了人民利益而勇于贡献自己生命的崇高品格。
红军将士们理解了一个道理,英雄并非只是出自于战场的硝烟,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出现,英雄更不是完人,但是他总有那一瞬间的辉煌。
“向铁石学习,做人民的好战士!”在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宣誓声中,林海丰离开了会场,离开了龙岩。
按照原定计划,林海丰一行是要经由漳州、厦门,然后乘船直接回上海。也许是他太钟爱这福建的山山水水,也许是铁石的追悼会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念想,他临时改变了原计划。
一百多人的小队离开龙岩后,径直来到了永安,这里已经是新建的闽西专署的管辖区域。恰好,又遇上了从专署驻地明溪来此巡视工作的左宗棠。
“呵呵,听说左先生来了没多久,就有了个田鼠专员的雅号啊。”林海丰望着左宗棠不再那么湿润的面颊和深陷的眼窝,关切地问到,“怎么样,工作还顺手吧,没有人故意和你为难吧?还有啊,工作是一天天做的,千万不要劳累了身体。”
“多谢殿下关照,一切都顺手的很,大家都很团结,也很用心。”左宗棠笑着,“宁化一带属山区农业,田野宽广,滋养田鼠。田鼠残害庄稼严重,农民对田鼠为害早已是深恶痛绝。捕捉田鼠,更是广大农民由来已久的行动。宁化的特产就是田鼠干,实属天下一绝。会做的人要先把田鼠去毛,他们把捕获的田鼠或架于锅内热水蒸,或放入炽热柴灰里焙,只要火侯掌握适度,便可把鼠毛拔得一干二净。然后是剖腹去其肠肚,再用水清洗干净。最后用谷壳或米糠熏烤,直到烤成酱黄色。”
左宗棠开始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来这里做个什么临时的专员会有多么的顺手的。咋一到来,他所管辖的几个府县和江浙一样,原先富有的财主们都成了落水狗,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未必一下就能坦然地接受。
可是,毕竟少数人的悲哀换到的是更多的人的欢笑,走遍乡村,很少会有几户不是天军家属或是投身农军的家庭。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天朝在人们心中的至高无上。什么是国富民强?在这里他找到了答案,只有这么做,才能叫多数人或者是全部的人共同富裕起来,而不是个别的人。他在按他自己的理念埋头开始做着一切。
奇怪的是,没有发生过他所担心的什么人给他挚肘。尽管他没有他曾经期盼的顶带花翎,没有满清大员的大堂可坐,更没有那威武的堂威声相伴,但他的权威很高。不论是他的左右助手,还是府县官员、乡村农会,都会严格遵守他发布的每一个命令,如果他想,马上可以集中数万的农军,可以聚集起一只足以令许多人胆寒的强大的百姓队伍。当然,前提是必须对准满清或是一切敢于在百姓头上动土的敌人。
左宗棠越说越有兴致,“殿下,回头找机会您可以尝尝。这样加工后的田鼠干不但美味可口,而且养分丰富。尤善补肾之功,对小孩子飞床症等都具有显著的疗效,很有一些的药用价值。一到冬季,正是捕鼠的旺季。我们组织起四乡百姓大力捕鼠,同时扩大了田鼠干的加工作坊。呵呵,那里的学童们更是把捕鼠作为一种乐趣,对捕鼠兴致高的很。这样也就一举两得,减少了田鼠对农田的危害,又可以大量向外地推荐我们的特产,以后的收益自然也就会很大的。”
“恩,不错不错,这个田鼠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回头我一定尝尝,还要拿到上海、天京去,叫天王、东王都尝尝。哈哈,对了,一定要叫那些洋人们尝尝。闽西人杰地灵,特产不少,都要好好开发开发,做大,做强。”林海丰点着头。不过,他可是不敢享受什么田鼠干的,他连猪的内脏下水都碰不得,就别说什么老鼠了。可是再一想,他又乐了,“干菜、干肉类便于携带,又不变质,是当前食品很好的储存方式。老鼠要使劲儿地抓,你们多余的老鼠要是吃不完,就送到前方去,叫我们的将士们帮着吃,这样,宁化的百姓就有了好的收入。”
“殿下说的是啊,上杭萝卜干,长汀豆腐干,连城地瓜干,明溪肉脯干,宁化老鼠干,清溪笋干,永定菜干,武平猪胆干,这些都是闽西一带出名的干菜,历史都很悠久。不少还都曾经是宫廷的贡品,如果把一家一户的小作坊都联合扩大,再把路、桥修好,那么,可以大大地带动一方的经济,造福一方的百姓。”左宗棠说到这里,看了看安王,笑了笑,“只是这么多年来,那些满清官员使得各府县积累甚少,我们又是新到,该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学堂的情况怎么样?”林海丰岔开了话题,“来的路上我看过几个乡里的学堂,还不错。不过,山里可能要差些吧?”
“我们目前是每个乡都设置了学堂,并辅助以招请读书人在一些村子里开馆教学,争取最大限度地接纳孩子们入学,按照天京统一的新方式教授孩子们学习国文和算学。不过,困难还是不少。对山里路远的孩子们,我们特意做了要求,乡的学堂优先安排这些孩子们上学,还要求当地农军组织专门的护送队伍,定期接送孩子们。学堂白天给孩子们上课,晚上还可以帮助邻近的百姓们识字……”左宗棠详细地介绍着学堂的发展情况。
“学堂要搞好,这是国家的根本,还是那句话,要舍得花钱。就是咱们吃不上喝不上,学堂不能亏了孩子们。”林海丰看看左宗棠和他身边儿永安的地方官员们,“我会尽管地给你们拨一笔银子下来,用于教育和经济发展。左专员看的很远,一个地区的发展主要还是要依靠当地的优势,要形成规模,打破过去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发展集体副业。闽西是当年林万青总督的老根据地,人民为了天朝出力流血,我们不能忘记他们对天朝的贡献。”
“还有一个问题,殿下……”左宗棠想了想,说到,“我这次来永安也正是为了了解这方面的情况。由于青壮参加天军、还要担负支援前方作战,现在的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劳力、牲口的不足。马上快要春耕了,我和大家在酝酿,看看是不是把适合于大面积耕种的田地集中一下,办几个类似天京、上海的农场。”
“是啊,各地政府都有对军属的优待条令,可总还是有照顾不到的许多家庭。适当集中土地,进行合作化生产有好处。”林海丰看着左宗棠,“不过,这件事情办起来要慎重。农民喜欢看到属于自己的田地,那样才心安。土地刚刚到了手,再拿出来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看,在不影响土地所有权的条件下,可以提倡大家互助,以强带弱,以大带小,各地农军的优势也要发挥出来,做生产的排头兵。”
“不过,一定会有人不愿意这么做的。”左宗棠笑了笑,“有些时候强制不一定就是坏事。”
“自私是人的本性,到任何时候都避免不了。”林海丰一指屋子里的众人笑着,“包括我,当然也包括大家。对付自私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出来叫他看。现在不是牲口都集中在农会的手里吗,那就先以弱者为主。”
左宗棠点点头,“我们是在这么做,一些家里仅有老弱妇孺的家庭,农会在组织他们进行鸡鸭猪牛等的副业养殖。一些可耕地很少,无法支撑生活的边远地区,我们还有一个搬迁的计划。我们在底下大致摸了下情况,建立少数的农场,或者在大部分地方搞互助,估计还是行的通的。”
“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只要百姓们赞同,你们就可以放手地去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叫百姓们生活的更好。”
第四十七章 不是要绑在我的战车上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想到安王即将离去,左宗棠思索再三,从安王那里回来没多久,他还是按耐不住地又翻身回来了。
可是,对着安王坐了半天,他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白天应了学堂的请求,林海丰在为永安学堂写着题词,毛笔舞动了半天,写了一张又一张,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最后,他气馁了,唉,冰冻三尺真不是一日之寒啊。他还是抄起了钢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跃然纸上。
呵呵,比起老人家来,自己这两把刷子到底是小气多了!
他微微的笑了笑,扭头看看左宗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回上海啊,这里可是不如上海好?”他故意地问到。
“殿下……”左宗棠轻轻摇了摇头,“哪会呢,殿下对左某有再生之恩,左某能尽些力气,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这么说可就有些过分了。不是我给了你,而是天朝给了你的新生,当然,这里面也有你自己的拯救。”林海丰微笑着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对了,得到你家里的音信了吗?”
“多谢殿下,家里来过信了,他们都很好,在自食其力。”左宗棠感激地回答着。他没有自己派人回去打听家人的情况,可是不久前家人却来了信,详细告诉了他家中的一切。和其他人一样,家中还有自己的田地,照常的生活,叫他宽心。他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安王殿下的安排。
“那就好。”林海丰点点头,“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把夫人接来,有夫人在总会照顾的好点儿。”
“不急,等都安稳了再说,”左宗棠笑了笑,“现在这么忙,来了也是添乱。”
“哈哈,怎么会是添乱?有夫人在身边儿,就有了嘘寒问暖的人,饭吃着都香几分。”林海丰打着趣儿笑到。
“呵呵,那殿下怎么还是独身一个?”左宗棠眨眨眼反问着。
“谁说我是独身?哈哈,本王已经有了夫人了,没看我现在精神多了,饭量也见长?”林海丰得意地笑着。
“恭喜,恭喜。”左宗棠连忙拱手,“我怎么没见到王妃呢?”
“没见到?”林海丰眨巴眨巴眼睛,一指隔壁,“今天晚饭大家不是还在一起吃的吗?”
“柳尚书?”左宗棠脸一下热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第二碗饭还是安王娘亲手给自己盛的,“惭愧、惭愧,殿下不该不介绍啊。”
“呵呵,一时疏忽,不过,酒反正是喝了,就算是补上的喜酒吧。”林海丰感觉差不多了,看着左宗棠笑到,“要分手了,我看你是一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大家都是朋友了,藏着掖着的总是不好,有什么话尽管说。还有,以后有时间也多互通个信息,千万不要见外。”
“是,殿下,我是有些想法要对殿下讲,只是……只是……”左宗棠的头低下去,又抬了起来,“从湖南到这里,我看到很多,也听到很多,也反复思考过。以我看,殿下,您放弃军队专门主持经济这是很危险的。”
“为什么?”林海丰拿起了烟斗,侧脸儿看了看他。
“殿下的思想和真正洪天王的想法不尽一致,这一点在天京的报纸上就有所反映。皇帝当上去了是下不来的,几千年来人们也习惯了有皇帝的天下。而您要做的一切却是恰恰相反。按照殿下的想法,下面还要触及到很多人的既得利益。正如殿下说的那样,自私是人的一种本性,肯放弃既得利益的人不多。从内心讲,我很惭愧,对于天朝瓜分财主田产之类的事情,我并不是完全能够接受,甚至一度还认为那就是一种粗暴的掠夺。但是,出于对天朝的感激,我一直在按着殿下的意思在做。也是在赎罪。”
左宗棠望着表情认真却没有任何冷峻的安王,叹了口气,“我希望天朝国富民强,这也曾是我的理想。我甚至已经感觉到,如果殿下的意思能完全在天朝履行,那国富民强就绝对不是空话。不管什么样的皇帝,只要百姓们多数高兴了,国家自然就强大。现在,我看到的恰恰就是欢天喜地的百姓们。殿下,我是真心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绑在您的战车上了。不出两年,我绝对叫这里大变一个样子。”
“那很好啊,”林海丰点点头,“不过,不是绑在我的战车上,而是我们要和天朝,和人民患难与共。”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和殿下说,百姓需要的是个安定的社会,是个有诚信的天朝。国制不能反复,那样会失去民心。我担心殿下前面的阻力会很多很多,要想稳定,离不开军队。当然,还有您自身的安全,也都是只有军队才能保障。”左宗棠望着手里捧着却一直没喝的茶水,“殿下,我可能是说的多了,也许不该说这些。”
“你说的很好,就是应该这样,大家都胸怀坦荡,有什么就说什么,都摆到桌面上。谁都不是完人,谁也不可能是真正的金口玉言。”林海丰站起身,拿过左宗棠手里的茶杯,倒掉凉茶,重新斟上,“历来是只有武装起来才能夺取和稳定政权。不过,我们的武装是对敌人的,不是针对我们的弟兄。天朝正如你说的那样,存在着不同的思想,这并不可怕。但是,天朝需要稳定,再坚固的堡垒也怕内部自破。这需要思想的慢慢培养,还有循序渐进的改造。有分歧,自然就有统一,至少大家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消灭满清王朝。”
“但是,您亲手培育出来的红军如果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左宗棠在按他自己的理解,最后尽着自己的责任。话能说到这里,至少安王殿下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别有用心者,足以说明正如安王说的那样,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朋友。他看出了天朝也许不太平,还是出于报恩,既然是朋友,他希望安王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不同的环境下,人也许是会改变的。”
“呵呵,军队不是单纯的武器,而应该是一只有思想的战斗队。谁能把整个军队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林海丰又坐了下来,“如果一只军队只有放在身边儿才能可靠的话,那么这只军队就是最不可靠的军队。人的本性是自私,可人毕竟不是畜生,除了自私的本性之外,人还能具有理想。高尚的理想才是一个人真正的灵魂。当人有了灵魂,不管走到哪里,夜不管遇到什么恶劣的情况,他们都不会随意地去屈从于别人的意志,不会被另外的腐朽思想而改变,反过来他们会影响和改造别人。其实,真正能够主宰一个社会的是广大的人民,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和发展历史的动力。天朝能不能稳定地发展下去,靠的是我们一起的努力,努力地去做一切为老百姓所乐于接受的事情,至于个人的荣辱生死都是小事儿。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我们所有的人,也不能只拉车,不问路。”
左宗棠默默地点着头,此时他的脑海里想到了上海印发的学堂课本,第一页上是,“伟大的天平天国万岁!”,第二页上写的是,“伟大的劳动人民万岁!”。
第三页上赫然写的就是《国际之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共产主义就一定要实现!”
这首白话诗,左宗棠猜想一定是出自安王之手。是啊,思想和知识才是力量,有了思想,有了知识,才能减少那些愚昧的盲从。安王把思想已经开始做到了下一代人的身上,一个神圣的理想将会在一代一代人的心里生根开花。天朝的未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第四十八章 洪宣娇有些不服气
郑南难得的早早回到了天京科学院的住所,说是早,也恰恰是寻常人家刚刚都用完了晚饭的时间。
洪宣娇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看着一进门就扑向摇篮,抱起女儿亲个没够的丈夫,哼哼着,“好啊,这个家里好象没有其他人了吧,回来都懒得看别人一眼了。”
“怎么会呢,刚才一进屋我可是第一个看的就是老婆你呀,你可不能冤枉我。”郑南嘿嘿笑着,又高高地把女儿举起来,“是吧,乖乖,你妈可是和乖乖争风吃醋了。来,给爸爸笑一个,哈哈,真棒。”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洪宣娇笑着摇摇头,赶紧叫女官珠儿盛来一碗饭,“好了,看你那样子是还没吃饭吧,珠儿快去把咱乖乖抢下来,叫咱殿下吃饭。”
洪宣娇重新拿起筷子,看着一边儿扒拉着饭,一边儿还不时瞅着舞动着两只小手的女儿的丈夫,气的连敲了几下桌子,“我说你这个家伙,能不能好好吃顿饭啊?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想早点丢下我们母女一个人回天堂去啊?现在喜欢起孩子了,我们要是不一起搬这里来陪你,你还会想起来我们?”
望着满脸蕴色的洪宣娇,郑南连忙嘿嘿地陪着笑,“哎哟,御林军的总管发怒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保证认真完成老婆布置的吃饭任务,在吃饭中绝对不三心二意。”说着,他夹一筷头子菜放到妻子的碗里,忍不住又扫了眼珠儿怀里的女儿,然后一咧嘴,“不过,我说老婆啊,这个在家里敲桌子可是不好啊,当心吓到了孩子。以后再不该的话,我可是要到东王和天王哥哥那里击鼓鸣冤了。”
洪宣娇扑哧的一下笑了,“有本事去告啊,我才不怕。明天我就给你个告状的机会。”
“是吗,那好啊,还怪我不回家,一回来就挨训,吓的提心吊胆的,看我不告你才怪。”郑南故意苦着脸,一副委屈的样子。忽然他又觉得纳闷儿,“哎,我说,明天是啥日子啊,你还能把天王、东王他们都凑齐?”
“唉,我真是服了你了,还口口声声喜欢女儿呢,明天是咱们乖乖的百天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还怪别人训你。”洪宣娇吃着丈夫给自己的夹的菜,嘴里嗔怪着。
“呵呵,真快啊,都一百天了。”郑南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洪宣娇被他笑的有些奇怪,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莫名其妙地望着丈夫,“你又想什么呢?”
“哈哈……”郑南被问的笑的更厉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开心地说到,“我是笑海丰呢,这个家伙平时什么都喜欢拔尖儿,这次可是落了后了。咱们乖乖都百天了,他那里连个影儿还没见呢。”
“你呀……”洪宣娇也忍不住地赶紧捂住嘴,笑了起来,“你可是够坏的了,这个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当初要不是二哥,要不是……要不是……哼,你还不如人家安王哥哥呢。”
“我的天,不会是我老婆也打过那个海丰的主意吧?”郑南装做大惊失色的样子,咋呼着。
“去你的吧,”洪宣娇脸一红,“要是没你那还值得考虑。不过,八哥的眼光高,未必能看中我呢。呵呵,他连傅善祥都没相中,唉,人都说有福之人不用愁。你看看那个柳湘荷,起先还愁的要命,想给人家做妾人家都不要,没少和我喊委屈,现在,现在成了王娘了。”
“因缘是一种缘分,我听海丰说过,柳湘荷很象他从前认识过的一个人,所以……”郑南看到妻子的眼神儿里露出茫然,赶紧岔开话题,“你说说,你刚才提到明天咋了?”
“什么咋了啊?孩子过百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满月的时候就因为你忙没办成,这百天总要办办,就是当初我们家乡里的寻常百姓人家也是要办的。”洪宣娇嘟囔着。
“那也没有必要搞那么大的排场啊。”
“这算什么排场啊?”洪宣娇一撇嘴,“如果家里穷,凑合凑合也就算,可是现在不一样,那么多王侯的舅舅们,不办人家会笑话的。再说,孩子一生也就这么一次,何必呢。正好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你也散散心。”
“我看还是算了的好。”郑南放下手里的饭碗,微笑着,“你想啊,咱们周围大大小小的亲属、朋友,再加上部属,不办则已,一办起来哪个能空手来呢?这成什么了?以我看,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带着孩子去天王那里,自己家里热闹热闹。象这样的风气是无论如何不能兴起来的,上行下效,最后没法收场。”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哪个府里不是这样,又不是咱们开的头。二哥和东王不说了,就是别的府里,自己做寿、婚嫁、孩子满月什么的,谁不是一样的办?”洪宣娇有些不服气。
“看看,问题不是刚好就出在这里吗?我比你,你比他,大家总是有的比有的推。你干嘛不看看那些好的呢?海丰的婚礼就没办,在我的部门里,此类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我们现在都没有俸禄,都去办,花的钱哪来?还不都是慷国库之慨?”郑南走到妻子的身边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你不是很想看到天朝变成和我们见过的那个美好的世界一样吗?这是一个艰苦的过程,需要每一个人自觉的奋斗。在这中间,甚至会要求你损失很多的自我。你都看到了,天朝即使改变到现在,竟然仅仅在天京还有各种女官五六千人,赋闲的滥封官员更是达数万之众,都在吃国库。你也知道,如果天京不彻底取消当时风行的官轿,那最终会是个什么样子?天京一共才多少人口,轿夫们竟然达到了近乎百万,简直就是奇闻。这样下去还得了?再充裕的国库早晚也被吃光。”
洪宣娇翻楞了丈夫一眼,没有说话。
“过满月,做百天,还有什么周岁等等,爱孩子不是这么爱的。我们可以尽心地教育孩子,关心孩子,使她象一颗小树苗,长的直挺挺的,最后成材,能为天朝做份应有的贡献。而不是依靠父母来得到什么。”郑南说到这里,歉意地一笑,“我是忙了些,对你和孩子照顾不够,难为你了,以后,我会争取改正。对了,等咱们的乖乖一会说话,你看我保准儿抽时间教会她英语,将来要是出息了,没准儿能成为咱天朝的女外交官呢。”
“得了吧,我看你也就是这么一说,我才不相信你会有什么时间呢。”洪宣娇一推丈夫,笑了笑,“你呀,能把自己好好照顾好,我就念阿弥陀佛了。还教孩子呢,你连和我说的机会我看都快没有了。好了,快去把饭吃了吧,吃完了是不是还要走啊?”
郑南看了看手表,唉了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开始,晚上我要安排时间给院里的人授课,回来的要晚些,不要等我。”
“授课?院里来的不都是各国请来的专家吗?”洪宣娇不明白了,花那么多钱从外面招来的洋人,还需要自己的丈夫给上课吗?
“呵呵,”郑南端起饭碗,得意地冲着旁边儿的珠儿一笑,“还是我们宣娇有服气啊,嫁给了一个能给专家上课的丈夫,她自己还不知足呢。”
“臭美!”洪宣娇撇了撇嘴,甜甜地笑了。
在新城,杨秀清和齐农等军械局的官员一同用过简单的晚饭,带着满腹的喜悦,回到了东王府。
“殿下,您回来了。”傅善祥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
第四十九章 杨秀清擦了擦脚,盘腿……
杨秀清没有注意到傅善祥脸上的表情,他的脑子里还装满了下午在射击场上见到的各式的新型火炮。
那最大射程都在十好几里以上的75毫米山炮,全炮重仅一千多斤,还可随时分解成八大块由骡马驮运,连防盾都没有,特别适合于远距离机动和复杂地形条件下使用的75毫米驮载野战炮。还有那更厉害的105毫米口径的轻便型榴弹炮,可以打到小二十里外,重量却仅仅不到三千斤,七个炮手既可在短瞬间就把它拆解为十一个部件,又能在盏茶的工夫重装为完整的榴弹炮。他兴奋之余还亲手试了下,每一个单个的部件他都能够搬运。对郑南和齐农他们反复自豪地介绍的什么采用的是什么水压气体式、弹簧驻退复进机啦等等的东西,他搞不明白,他只是知道,这些大炮无论摆在哪里,无论和谁比,都会叫对手心寒胆裂的。
当然,看到这一切后,杨秀清不用任何人再提醒也会明白,要想叫这些东西大批的制造出来,真正装备到军队里,给那个还不知深浅的俄国佬最终以深刻的教育的话,还需要的就是大量的银子。军械局的发电厂投入使用了,新的炼钢厂也开动了,尽管国库每年各地解来的银子不少,甚至天京依靠自己也已经有了每年百多万两的稳定收入,可是,地盘大了,支出同样巨大,左手的钱刚收进来,右手又要花出去。家大业大,他总有一种入不敷出的感觉。
从林海丰的多次来信中,他知道,上海和东南各地的投入更是巨大,所幸的是林海丰那家伙的内务部有自己的金库,尚能自己支撑一阵子,一旦他支撑不住了再一张口,呵呵,那本王可是该要把这个东王府当出去了。
“殿下,我……我想和您说件事儿。”傅善祥望着舒服地泡着双脚,正微闭双目似乎思索着什么的东王,轻轻地说到。
“啊……啊,善祥,呵呵,怎么还站着呢,坐,快坐下。”杨秀清睁开眼看着她,呵呵地笑了,“唉,刚才在想些事情,还忘了你在这里了。”
“我……”傅善祥望着脸上有些疲态的东王,心里一阵酸酸的,东王比以前瘦了,也更累了。她慢慢的坐了下来,想说的话也变了,“殿下,洪仁玕的预算已经呈上来了,就……就在我那里放着呢。”
“哦,这回他也该知道什么是难了吧?”杨秀清笑着叹了口气,招招手叫一边儿的女官再向脚盆里续些热水。
“是啊,如果要是完全按照安王和宁王的计划办,钱上还有空缺呢。”傅善祥说着忽然笑了笑,她想起了洪仁玕上午和她说过的话,“洪仁玕上午还说呢,他恨不能马上去做个强盗,抢钱去了。”
“抢钱?哈哈……”杨秀清一愣,跟着大笑起来,“是啊,是该找个地方抢点儿了。”
“殿下,您不会又想起安王的建议了吧?”
杨秀清当然明白,傅善祥指的是一直在被自己搁置起来的官员及女官的裁撤计划。他瞟了傅善祥一眼,“呵呵,难道就只有他才明白应该怎么做?”
傅善祥脸一红,低下了头,一双手摆弄着袍襟儿。
“我怎么总觉得那个家伙在和我隐瞒什么呢?”杨秀清看着傅善祥,“你帮我想想,国库大概能支出多少,他还会不知道?却又鼓捣出这么多的新建工厂,不会是有意在逼我就范吧?还有啊,他们到底从洋人们手里搞了多少钱,不会就象他说的才几百万银洋吧?”
“安王殿下怎么会和您隐瞒呢?”傅善祥低着头,喃喃地说着,“您也知道,他既没有正式的王府,也没有什么大的花费,他即使能隐瞒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不能不佩服东王的眼力。根据上海等地有关租界的情况,按照安王的凶狠做法,她也根本不相信就只得到了那么点儿的洋人的钱,在她算来,安王的内务部至少有存银也得在千万两以上。否则,上海和江浙、福建各地突飞猛进的发展动力来自何处?不过,有关内务部金库的消息封锁的很紧,完全掌握在汪海洋的手里,就是侯谦芳也不知道详情。安王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有他难言的苦衷。
“唉,你看看,我这么和你说那个家伙,不是等于白说嘛。”杨秀清擦了擦脚,盘腿坐在床上,“明天我要见下天王,是该大动动的时候了。”说着,他看了看傅善祥,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傅善祥今天有些奇怪,好象有什么心事。
“善祥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啊?”
“这个……”傅善祥抬起头,又低了下去。
“有什么话就直说,和我你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杨秀清慈爱地看着她,心里有些难受。这个林海丰啊!自从一得到林海丰娶了柳湘荷的消息,傅善祥这丫头就少了以前的笑。
“殿下,我……我想离开这里。”傅善祥的声音小的可怜。
“离开?”杨秀清一愣,“去哪儿?”
“我想去外交部。”傅善祥抬起了头,表情庄重,“殿下,不是要选派去法兰西的公使了吗,您要觉得善祥能胜任,善祥愿意去。”
杨秀清盯了傅善祥好一会儿,默默低下了头,“善祥啊,是不是后悔当初来到这个东王府啊?”
“没……没呢。”傅善祥眼睛一红,“殿下,善祥能从一个弱女子有了今天的荣耀,这一切都是天朝和殿下给的,善祥从来没有后悔过!”
“唉,也许是我拖累了你了。”杨秀清轻轻捶着大腿,望着傅善祥,“人呢,有时候的确是太肮脏了,在有些人看来,就仿佛我这个东王府里除去大门口的石狮子,再不可能有什么干净的东西了。去吧,这样对你有好处。我拿你一直是当个女儿看的,可是别人不信。”
“殿下,安王他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他……”傅善祥垂下头,一颗泪珠儿落到了袍襟儿上。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杨秀清无奈地笑了笑,“可是天下之大,好男儿有的是。善祥啊,你不能总是沉浸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样不好。要自己解脱自己,你的路还很长呢。”
“殿下,善祥走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您是天朝的希望,千万不要搞垮了自己。”
“放心,我垮不了的。”杨秀清拍拍自己的胸脯,笑着,“你看看,我这不是还很壮实吗?不过,公使的事情还在商讨当中,不好说就一定能定下来,现在事情也多,你暂时先帮我料理料理这里。你看如何?”
“好吧,殿下还要尽快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我。”
“好。我会尽快的,恩,这次要选个男的,老成、最好是丑点儿的,省得再有人说三道四,纠缠不清。”杨秀清哈哈地笑着。
“殿下……”傅善祥扑哧的被他逗笑了,“看您说的都是什么啊?”
“呵呵,高兴就好,以后就是要这样,要高兴起来。女孩子老愁眉苦脸的会老的快的。”杨秀清笑着,“本来我是想收你做义女的,可是再想想,如果是这样,别人又会说些什么闲话。算了,情意这东西总不单单是在表面上的事情,关键还是在内心。以后好好干,好好生活。”
“怎么,这么多的官员,还有封爵说裁就裁了?”洪秀全一看完杨秀清的折子,眼睛都直了,“这……这不是要动了天朝的根本了吗?”
杨秀清不以为然地看着天王,“六万闲置的官员,他们的府宅、家人,都要国库来供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裁,那用什么来养?”
第五十章 杨秀清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了
“怎么能一概而论?”洪秀全摇了摇头,“当初今田团营的时候,咱们可是给弟兄们说的就是要打下个天下大同的世界,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现在朕却要剥夺他们应当具有的权利,弟兄们会如何看待朕?当初大家抛家舍业的追随我们,不少人还是倾其所有赞助我们,结果倒要一无所有了。这叫大家以后还怎么信服天朝?再说,这些闲散官员中,大部分还是与各王侯们沾亲带故,清袍啊,难道你就不怕搞乱了人心?”
“不错,当初我们说过的话的确不能反复。”杨秀清看着天王,摊了摊双手,“可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前方在打仗,后方的百姓们种田、经商、进工厂,都在力所能及地做着自己的一切。现在,偏偏却有这么一大群的闲人要养,还不仅仅是养,简直就是供着。我叫人大致盘算了一下,象这样的每一户,单单是日常支出,就要花掉相当于十个寻常百姓人家的钱财,那些爵位高的还远远不止如此。这还不算他们要娶亲、生子等等其它额外支出(按天朝当时的制度,诸如婚丧嫁娶、生子育女等等的费用,均是要由圣库按一定的标准支出)。天王想想,这些人无所事事,却有着相当的待遇,闲人再养闲人,里外里远远不止这六万之数,那么,其他的人心能服吗?那些拼死、流血的弟兄们能愿意吗?”
“唉,清袍,你叫朕怎么说你才好?”洪秀全深深的叹了口气,“朕也明白,这种主意绝对不会是清袍想出来的。天朝上下谁不知道你东王心装所有的弟兄,爱惜将士。说句实在话,海丰兄弟是能干,搞了不少的新鲜花样,也的确使天朝受益非小。可是,这也不能就说明他提出来的什么事情都一定的对。他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杨秀清脑袋一歪,半眯起一只眼。
“这还用朕明说吗?”洪秀全把身子向金龙椅的靠背上一靠,摇了摇头,“他在这里没有亲属,自然是顾忌全无。你和朕等能行吗?”
杨秀清没有说话,他在听着天王的后话。
“朕是极其信任清袍你的,弟兄们就更不要说了。你是天朝的顶梁柱,这个家你可要当好啊。”洪秀全说的认真极了,仿佛是发自肺腑,那个劲头儿,简直就是恨不能你杨秀清再把天父请回来我都愿意。“清袍你也该仔细想想了啊,海丰兄弟安排各地的官员,发展自己的势力,你清袍可是没有含糊过一下的,都顺从了他。可是,你舍着面子再三地把傅善祥这样的绝代佳人送给他,这个海丰兄弟偏偏不答应。这是为了什么?傅善祥是你清袍的人,放在他身边儿他不安心吧?要不就是嫌……”洪秀全呵呵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那意思很明白,傅善祥再好也是你杨秀清宠幸过了的,人家才不稀罕。
杨秀清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了,面颊也开始抽动。洪秀全啊洪秀全,你以为你见了漂亮的女人迈不开腿,我杨秀清就一定也是这样的吗?他真恨啊,如果换成从前,他早翻回自己的王府,就势来个天父附体,不他娘的给你洪秀全几十的大棍,我就不是我杨秀清了。
见杨秀清不吭声,洪秀全知道,自己的话是击中了杨秀清的要害。嘿嘿,你以为你可以能依靠这个手段就可以拉拢住林海丰吗?林海丰不是郑南。他内心得意,表面上还是很正经,“依朕看,解决国库不足的问题,关键不是搞掉几个闲散的官员,还是应当从各地的税赋上多打些主意的好。还有啊,一下子铺天盖地的搞起那么多的学堂,吃喝拉撒睡还一俱要管。朕听前些时候来的那个布尔布隆讲,他们的洋布很便宜,我们却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筹建洋布厂,何如直接就与他们进行洋布贸易呢?尤其是正在开始建设的铁路,那一时之间又没有多大的实际作用,急着搞它做什么。钱是要花在点子上的。”
杨秀清盯着这个口口声声要天下大同,爱惜百姓的天王。
嘿嘿,你也抱怨起学堂了?要知道,当初没有家族人的周济,你洪秀全能读的了这点子书?至于洋布和建自己的工厂到底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抵触,他还暂时不能完全明白,铁路到底有多大的作用,那也需要往后看。不过,他切实明白的却是现在的天朝政府早已废除了以往长期沿用的田赋制度,取而代之的是鼓励农耕、合理负担的公粮制度。一是实行免征点,规定了人均粮食不满一百五十斤的农户免交公粮;二是对人均粮食在一百五十斤以上的农户,实行全额累进征缴率制征收公粮,具体的征缴率,还要按农户的贫富程度来确定。一般农户上缴公粮的比例仅在百分之五到八,而那些各地尚还能一时存在的大小地主们,却要拿出十之二三甚至是四到五来完成天朝政府的公粮征缴。三是对某些地区的租佃田地采取的是“加二减二”的办法计算粮食的收入,即出租者收入一百斤,要计算为一百二十斤,而佃耕者每收入一百斤,则计算为八十斤。这种公粮制度大面积的实行,对于减轻贫苦农民的负担、发动各地群众、巩固天朝的政权起了很大的作用,深受广大农民的欢迎。
为了某些人的利益,声称不能出尔反尔的天王,竟然可以想到在百姓的身上打主意,用改变国制来维护少数人的荣华。当然,他现在所想到的那些少数人里,也许还并不包括他自己。
“如果这么去改,那才是真正动了天朝的根本。”杨秀清这一瞬间拿定了自己的主意,改,不仅要改,我杨秀清还要给你改出个真样来。你洪秀全打我的脸啊,呵呵,那咱们就谁也别好受了。“林海丰是什么样子我不管,我已经按照他的请求,把他的东征军队全部划归了达开指挥。如果他有贰心,他会这么干吗?现在,天朝面对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清妖了,俄国人,英国人,也许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洋人为了他们的利益而甘愿与我们为敌。我们必须,也只有依靠海丰、郑南两兄弟,才能实实在在地使天朝壮大起来。任何一个人在天朝的利益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天朝一旦倒了,天王和秀清也就都失去了一切。如果命都没了,什么东西都是再好也就成了不好了。所以,秀清以为,新官员的体制、安排必须屈从于天朝的利益。当然,一定会有人不满,不满就找我好了,不伸手干活儿的,以后就是什么都没有,想养大爷自己找地方去。谁敢闹事,我先取了他头上吃饭的家伙,叫他看看到底是哪头更舒服。”
洪秀全叹了口气,“既然清袍决定了的事情,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管怎么样,朕还是总要支持你的。”他其实自己都知道,这话说和没说一个样子。杨秀清今天来找他,不过就是通报他一下而已,办和不办,决定权根本也不在自己的手里。前面那一大番话,他只是在给自己留下个日后的伏笔。从他的心里来讲,你杨秀清越是这么的蹦达,他才高兴呢。越闹下去,心怀不满的人就越多,当这些人积累成一定的暗中势力的时候,他只要振臂一呼,这些失去了以往荣耀的家伙们就是自己最忠实的信徒。
“多谢天王对秀清的信任和支持。”杨秀清说着,起身施礼告辞,临转身的时候,他笑着丢下了一句话,“天王,秀清可是一直在拿善祥当女儿待啊!而且,不久就要考虑,是不是可以派她去法兰西做天朝委派的首任公使了。”
“是吗?那好,那好啊。”洪秀全手捻胡须,呵呵地笑了。望着杨秀清的背影儿,他奇怪地皱了皱眉头,怎么好象这个家伙变的越来越斯文了啊!唉,这个世界,怎么变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五十一章 中国的词典里又添了一个新的词汇
北京城里的奕忻现在却是对洋务越来越明白了。这里面,好些东西他还真要感谢那位同仁堂的大查柜张祖光,当然,还有经张祖光介绍才新结识的,那个已经有了懿贵妃娘娘亲口赏赐四品荣誉顶子的安琪尔掌柜范文瑞。
商人到底和朝廷中的那些官僚们不一样,对洋务他们看的更透彻,也更合乎他这个议政王的心思。
光买枪炮、建新的什么忠义救国军,搞几个兵工厂之类的那是不行的。还要修铁路,方便今后大批的军用物资的运输,还有洋人的电报、电话也不错,打起仗来对于命令的传达方便的很,也要搞起来。另外,太平军之所以能在江南大胜,最初占尽优势的就是长江流域的水师,现在又发展到了江南沿海。咱们大清可不能就这么睁眼看着,也要赶紧发展我们未来的水师。洋人的战舰厉害啊,那咱们就赶紧订购,以备不时之需。咱们大清要强大,最根本的,需要的还是有用且能用之人,象现在这些状元、榜眼什么的那都没有用,要去学洋人的西学。
范文瑞的长篇大论叫奕忻不能不连连点头称是。大清还拥有大半个国土,如果真能完全按照这种建议做下去,大清的中兴指日可待。哪里还能再向长毛和什么洋人的低头?
只是说着不错,听起来也振奋,可这毕竟需要大笔大笔的真金白银。一想起钱,奕忻脑袋马上就大了一号。
为了钱,还早在两年前满朝文武连带皇上就都绞尽了脑汁儿。
随着战区的不断扩大,江南的阻断,大清朝的统治区域日益缩小,原有各项税课每年的收数,比较起旧日的数额平均已经不到十之四五,而朝廷的各种财政开支,却几乎是成倍地在增长着。按粮捐输,专门为筹集军饷设立的每田赋银一两的津贴银,还有什么卖官鬻爵、厘金等等招数都想尽了,甚至将内务府所藏的金钟铜器也大批熔化,尽可能的移做官饷。此外还有补苴之术,诸如停官员的养廉银、开银矿、提当本、收铺租等等不下数十款,然而,部库依旧万分支绌,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在财政危机空前加重的形势下,再加上“滇铜亦因道梗不至”,铸造制钱的币材又空前紧张。为了筹集军饷已经无孔不入的户部大臣们提出了改革货币制度,聚敛社会财富的主张。于是,朝廷把发行票钞,铸造大钱,实行通货膨胀政策,作为了应付军事财政开支的重要手段。滥铸劣质铜铁大钱,滥发银票、宝钞等不兑现纸币由上到下一时风行,并强制百姓们通用。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滥铸劣质铜铁大钱,一般说来,铸造铜铁大钱的面值愈大,铸造利益也就愈多。以铜大钱的铸造工本和额面法定价值比较来看,如咸丰年间铸造的当1000铜大钱,额面规定每枚等于制钱1000文,而作为金属货币,其金属比价实际只等于制钱38文,这一下就可以强制增值962文,每枚可以使户部增加铸钱收入886文,即净利为工本的7.8倍。再说到铸造铁大钱,因为它的金属比价低,铸钱收入就更多。据当时的官府计算,铸造铁钱扣除铁炭料物及人工费用,每炉每日约可获盈余合制钱20千到30千文。
当然,这还不够,在各地纷至沓来的请饷奏折催迫之下,满清政府于一八五三年二月二十六日匆忙决定发行钞币。咸丰皇帝令左都御史花沙纳、陕西道御史王茂荫会同户部妥议章程,尔后经过近一个月的反复讨论,发行官票章程很快出笼。同年十一月又公布了宝钞章程。“官票”又称“银票”,是以库平银两为单位的钞币;“宝钞”又称“钱钞”,是以制钱钱文为单位的钞币。二者合称“官票宝钞”或“银票钱钞”,简称“钞票”。从此以后,在日常生活中,“钞票”遂成为纸币的代名词,中国的经济词典中又添了一个新的词汇。
因为印制各种面值的银票和宝钞,工本花费尤少,如宝钞一张,工本仅需制钱1文6毫,这就使票钞造百万即有百万之利,造千万即有千万之利。这种“取之而不尽,用之而不竭”的好东西不仅为皇上所称道,就是懿贵妃也笑歪了嘴儿,户部得到了格外的恩赏。大功臣左都御史花沙纳,也由此挤身军机大臣行列,主持户部。
可惜的是,主意都是不错,想法也很乐观,到了实际一用,蛮不是那么回子事儿了。
为了维持银票的最初信用,朝廷曾经将原来准备的二成实银,移到了官钱局,作为兑换的“本钱”。但规定却只准许兑现钱文(后来只能兑换贬值的大钱),而持有银票的人不准到官钱铺去兑换银两,但允许在私钱铺兑换银两和制钱。而事实上,手持银票往官钱局兑现,连制钱也很难兑换,因为官钱局不仅白银缺乏,连制钱也严重不足。因官钱铺号称户部无本不肯兑换,于是,商人们观望,使用者渐少。
后来,户部不久干脆把银票不必专归官钱铺收买的用印告示,张贴于官钱铺门首。这一下,官票几乎顷刻间变成了废纸。京城能够领到官票的人家,有权势的将官票搭交捐输,还没有多大的损失;而那无权无势,又要依靠俸银生活的人,手持银票,却无处可以换钱,只好贱价售于一些不法的商人,由他们再去进行非法的活动。
一想到这些,奕忻的头不大都不行。他苦思冥想了好几天,始终也是不得要领。不过,热河那边儿的批复倒是回来了。兴办水师,电报电话的什么的还可以,只是一个,那个什么的铁路的不能建,听说那要四处开挖的,不能挖断了龙脉。再就是派人去学什么西学的有些过分,堂堂中华无所不能,何必费钱走此一路?尤其是万一画虎不成反类了犬,花了钱再鼓闹出一帮子不伦不类的家伙来,岂不是悔之晚矣。
奕忻笑了,不用想,这份上谕一定是出自刚刚有了龙子的懿贵妃之手。他召集起了自己的几个智囊,要好好的盘算盘算。
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花沙纳,私人幕僚张祖光、范文瑞。还有两个人,是要重点介绍一下的。
荣禄,新军襄理,不仅为懿贵妃所推荐,他自身笼罩的光芒也是相当不错的。对满清来讲,荣禄是忠烈之后,远祖费英东,曾经是辅佐太祖努尔哈赤打天下的开国无勋。他的祖父塔斯哈曾任喀什噶尔帮办大臣,道光年间,征讨代张格尔叛乱时阵亡。父亲甘肃凉州镇总兵长寿,伯父天津镇总兵长瑞,咸丰元年在围堵太平军永安突围战中同日阵亡,父亲赐谥勤勇,伯父赐谥武壮,并赐修“双忠祠”作为纪念,荣禄以此得荫生。这在当时被看作是“一门忠萃”。咸丰在长瑞、长寿死后曾以“忠贞世笃”褒扬,还曾亲自召见荣禄,询问其父辈殉难情况。荣禄的世代忠烈,那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祖辈勋业的光彩,自然能照亮他的仕途之路。当然,还有据说他和懿贵妃间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
最后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李鸿章。
第五十二章 那意思明摆着是张祖光说对了路子
三十二岁的李鸿章,这次是在忠义救国军官员的全面招考中,再次崭露头角的。他本名铜章,字渐甫,号少荃,安徽合肥东乡(今肥东县)磨店人。因行二,故家乡中又多称其为“李二先生”。
李家世代都是以耕读为生,直至李鸿章高祖时,才“勤俭成家,有田二顷”,但是却一直与科举功名无缘。终于到了李鸿章父亲李文安,才于道光十八年考中个进士,李氏一族才“始从科甲奋起,遂为庐郡望族”。
由于父亲李文安在科举入仕前,曾长期在家乡以课馆为业。李鸿章得以六岁起,就进入家馆“棣华书屋”学习。据说他少年聪慧,曾先后拜堂伯仿仙和合肥名士徐子苓为师,攻读经史,因此打下了扎实的学问功底。道光二十三年,他入选优贡并遵从父命入京应了第二年的顺天府乡试,一举而中;之后的首次会试,他名落孙山,但在二十七年的第二次参加会试中,他又考中了丁未科的二甲第十三名进士,朝考后改为翰林院庶吉士。
就在他初次会试落榜后的一年间,他曾以“年家子”身份投帖拜在湖南大儒曾国藩门下,学习经世致用之学。并颇受曾国藩的青睐,曾国藩曾称其为大才可用。
一八五三年初,在得知太平军大举入皖的消息后,身为翰林院编修的李鸿章不甘寂寞,立即怂恿工部左侍郎吕贤基上奏,并代为捉刀连夜赶写奏章,请求回乡剿匪。咸丰接到奏折后,当即委任吕贤基担任安徽团练大臣,于是李鸿章与吕贤基一同回到安徽。第二年,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也被举荐回乡办团练。一时间,李家父子的团练“整齐皆可用”名声骤起。李鸿章先后随琦善、胜保等清廷大员在皖省与太平军及捻军作战。
李鸿章既以书生身份带兵,既有着“专以浪战为能”的记录,当然也有“翰林变作绿林”的恶名。数年来的团练生涯,使他逐步懂得了为将之道,也就是凡事都不在一时的胜败,更不能逞匹夫之勇。去年,他协助胜保,设计谋利用隐藏在天军内部的汉奸们,在皖中、皖北大败韦昌辉,并一度围困庐州。虽然最终未能如愿收复庐州,但是在琦善、胜保的保举下,他还是因战功被赏加了道台衔。
忠义救国军成立,开始遴选招考官员,他反复盘算之后,觉得这是一条更好的出路。当然,进入忠义救国军,官职能够得到更快的升迁,这是他和那些打破脑袋拼命也要挤进来的人一样共有的愿望,不过,他也许想的更多。他研究过近十来年历次中外之间的战役,西学较之国学很多方面有区别,能看到的枪炮、造船、钟表等等,无一不比中国更为先进。可是,对于俄国人,他似乎并没有多少的好感,常年的边界纠纷,逼的朝廷卖土求安是一回事,主要的还是俄国人比起英法等国来,在各方面却是都要还相差很多。
一经考核录取,他被暂时委任为忠义救国军总统醇郡王奕譞的洋务襄理耆英的助手,与俄国人交涉各种建军的事务。虽然这还只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位置,可是官职却顿时升迁,等同按查使衔。忠义救国能得到的好处,来的就是这么的快。
从心里讲,李鸿章对这个“曲线救国”的招数还是很赞赏的。眼下,长毛之乱已经动摇了朝廷的根基,闹的民不聊生。“长桩寺前打粥妇,儿生六月娘十九。官家施粥但计口,有口不论年长幼。儿食娘乳娘食粥,一日两盂免枵腹。朝风餐,夕露宿。儿在双,儿亡独,儿病断乳娘泪续。儿且勿死,为娘今日趁一粥,掩怀拭泪不敢哭。”他很欣赏祁隽藻这位道光、咸丰两朝正直的立朝宰相写的这首诗。如果不是长毛作乱,何有如此悲惨的情形?
才来到京城没多久,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没少进了他的耳朵。骂他们“忠义救国军”都是什么二鬼子汉奸,刚巧原来就有人叫他李二先生,对这个二鬼子的称呼,他更是天生反感。唉,真是些无知之辈,难道国破家亡就好了吗?李鸿章就是这么想的,长毛一旦翻了天,那就是国破家亡,而引狼入室那却是经世致用的最佳选择。来几个洋人怕什么,只要自己能借机强大起来,赶走他们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洋人要的是土地,是银子,长毛可是银子、土地连同大清的天下一起要。凡是肯做二鬼子的,无论如何都能给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做应该的理由和借口。
奕忻把皇上,或者说是懿贵妃的上谕大致向这几个心腹交代了一下,眉头不展,“上谕所说的是一回子事儿,不过,这个钱的方面还是个大难题,本王想了多日,总是没有个更好的主意。”
“王爷,钱的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是这兴建水师的事情可是刻不容缓了。我私下和几个天津过来的英国人有过了解,听说他们已经开始了铁甲舰的制造,要想凑足一只舰队的大型炮舰,建造起来没个几年的下不来。另外还有,能够指挥好这种舰船的,非一般军人能胜任,所以,王爷还是应该再向圣上陈述,应当尽快挑选一批年少的有为学童,提前送往西洋,学习舰船方面的知识。”李鸿章建议着,“至于订购舰船的事情,倒可以再想办法。”
“为什么不送去俄国?”荣禄有些奇怪地看看李鸿章,“按照我们和俄国人之间的协议,完全可以用别的名义先把这批人送出去,然后再慢慢上奏朝廷,两不耽误。还省去了不少的银子花费。”
“他们不行。”李鸿章摇了摇头,“这不是省钱不省钱的事情,俄国人的实力赶不上英法等国。既然是出去学,那就要学最好的。”
“英国人会肯吗?”荣禄撇了撇嘴,“直到现在了,他们的公使们也没有露过个头,怕是叫长毛们给打糊涂了吧。”
“被打糊涂了?”李鸿章呵呵一笑,“他们真要是糊涂了,那个阿礼国也不会还赖在上海不动了。大人可知道他们在长毛手上失去了多少的东西?各处的租界没了暂且不说,据那几个英商讲,单单被长毛勒索罚没的银子就不下两千万两之巨,另外还有大批的鸦片不算,这还是仅仅在一个上海。他们真肯认输吗?”
两千万!奕忻听的心都加速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户部尚书花沙纳。花沙纳尴尬地咧嘴笑了笑,两千万啊,他做梦都不敢去想,整个户部现在常年的储备也就是二百万而已。钱啊!
奕忻叹了口气,“李大人,这个水师的一切事情就都由你照顾起来吧。”
李鸿章没有表示感谢的意思,却把目光投向了花沙纳。
花沙纳无奈地举起了双手,他当然明白李鸿章的意思,“我可是机关算尽了,现在就剩下这一把骨头了。”
奕忻瞅瞅李鸿章,又看看花沙纳,苦笑了一下,最后望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祖光和范文瑞,“本王也是无计可施了,这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两位先生可有什么高见?”
张祖光看了看范文瑞,冲着奕忻笑了笑,“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是有的。”
“什么办法?”听到这话,奕忻等人无不眼睛一亮。奕忻站起身,亲自给张祖光又斟了些茶水,“快说说看。”
张祖光喝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奕忻等人,“这第一嘛,那就是劝捐,对大户按其财产、田亩挨户的劝。他们有钱,朝廷面临大难了,他们不出不行。另外,还要按照人头,抽取忠义救国税。呵呵,我可是个平头百姓,给东家出力赚钱养家糊口的,我提出这个主意,当然我自己也要遭受损失,但是我愿意交这个税。”
奕忻看看花沙纳,花沙纳低下了头。他又看看李鸿章和荣禄,这俩人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意思明摆着是张祖光说对了路子。
张祖光不管那些,继续说着,“还有第二,官票宝钞之所以不能通行,在于官府。朝廷要严令钞票必须通行,甚至可以发布文告,银钱将在以后停止流通,看谁还敢不用?眼下朝廷艰难,不如此强硬,只怕后果难料。就说范掌柜的商号吧,不是一直就在支持钞票的使用吗?不想用的那就是对朝廷有贰心。以后,钞票不仅要发,还要加大发行的数量。”
张祖光的话叫范文瑞差点在心里乐背过气去。他是拼命收那个什么钞票,不过,可都是把价钱几乎压成了废纸才收的。之后再利用各种渠道,又勾结官铺中的贪赃官员,再平价兑换,真是大赚特赚。“恭王爷,草民以为张先生说的对极了,如果劝捐开始,敝商号决不会袖手旁观。贵妃娘娘赏赐了草民这个四品顶子,草民总要报答。”范文瑞满脸真诚地说着,“表面上看,如果实行劝捐、开征忠义救国税,大家都会难受,也免不了会有人背地里咒骂。可这毕竟只是难受一时。国家有难,天下百姓人人都有义务与国家共患难。将来国家安定了,富足了,百姓们自然也就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早晚大家就都会理解朝廷这一片的。”
第五十三章 帐算到这个份儿上谁都算明白了
范文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过,强行推广钞票,关键还是要从朝廷的各级官员入手。朝廷大员要带头使用,这才能叫百姓安心。当然,随便来官铺兑换,那还是绝对不行的。毕竟没有足够的本钱嘛。”
他笑了笑,看看李鸿章,“另外,刚才李大人提到了英国人,草民也和他们有过不少的接触。他们的确是和长毛是水火不相容。不过,他们是在观望,想看看从谁那里能得到更多的实惠。东南现在大部分都陷落了,可是台湾依旧还在咱大清的手里,这说明长毛暂时还没有力量去拿下台湾。英国人是为了利益而不要命的东西,不妨就顺势把台湾作为抵押,向他们部分的贷款造兵舰,送学童。这样,还可以借助英国人的势力来协防台湾,免得落于长毛之手。李大人眼光深远,派送学童的事情确实是当务之急。当然,既然要送,就不能单单送些学习武备的,还要把面积扩大一些,国家需要这些有经世之才的人。”
帐算到这个份儿上,谁都算明白了。
荣禄咧开大嘴看着恭亲王哈哈地笑着,“恭王,看来在这个方面还是范先生他们更高一筹。忠义救国税,说的好啊。我们组织救国军上前敌厮杀,大家在后面的一起捐钱捐款,同仇敌忾,这才是国家兴盛之道。至于台湾嘛,一个孤岛,如今我们也一时顾及不到,如果要能拿它和英国人说事儿,把水师换回来,那更是妙不可言了。李大人,这下你的难题算是解决了。”
二十万精锐新军,再有个强大的新式水师,那天下可定。李鸿章笑了,冲着恭亲王一拱手,“王爷,那微臣就先派人和英国方面联系下,具体的商谈商谈,单愿他们不要象俄国人那么黑了心的要价。另外,这次倘若开征新税和劝捐得到圣上的照准,还要请王爷特别的关注,不要叫各地的官员再从中做了手脚。”
“这个自然。”奕忻的眉头也舒展了,他一指花沙纳,“本王看,那就由户部牵头,兵部、忠义救国军派员联合组织一个临时衙门,专门负责这些款子的征收和监管。要严禁各地官员打秋风,中饱私囊,以免激起民怨。”
说完,他瞅瞅范文瑞,“范先生实乃我大清商户之楷模。呵呵,如果范先生舍得你的商号,不妨将商号交由手下经管,范先生就来主持救国军的军需物品采买如何啊?”
“这……”范文瑞手忙脚乱地连连摆着手,“草民哪里承受得起如此的重任,王爷取笑了。”
“我说范先生,你就别推辞了,”荣禄一指奕忻,嘿嘿地笑着,“这军需采买你可是行家。再说了,你范先生也不是什么草民,四品候补的顶子还在,眼下不过是补个实缺而已。当今正是用人之际,咱们都努把子力气,辅佐恭王扫平天下逆贼,建立不世之功。李大人,我说的对吧?”他看着李鸿章。
“对,当然对。”李鸿章看看荣禄和范文瑞,又瞅瞅恭亲王,“王爷用人不拘一格,我大清中兴指日可待。”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奕忻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摇摆着,“不是辅佐我恭王,是咱们要一心地辅佐皇上,重振我大清当年的虎威。”
离开恭王府,张祖光、范文瑞两个人一路悠闲地逛着街景。
“范掌柜,你这可是要平步青云了,哈哈,官商官商,连官带商你可是都占尽了,比起我们乐掌柜来还要红及一时。”张祖光取笑着。
“这要托懿贵妃娘娘的洪福啊。”范文瑞挤了挤眼。
“那是,那是,咱们可是要天天恳求菩萨,保佑咱贵妃娘娘万寿无疆啊。”张祖光呵呵地笑着。
“她要万寿,那老百姓可是该短命了。”范文瑞小声地哼了下,“真要这么一折腾起来,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没办法,只怕要狼烟四起了。”张祖光叹了口气。
“是啊,下一步要把范增从饭馆里调出来,再组织几个我们的人,一起进入送到英国的学童中去。”范文瑞瞅瞅张祖光,“这只留洋的学童队伍必须掌握住。”
“我们这么协助他们做大,会不会对将来我们的北上形成威胁啊?”张祖光有些担心,“俄国佬越来越多,那个什么忠义救国军再闹腾大了……另外,还有他们的水师,李鸿章这个人小看不得,恐怕真要成为我们的对手了。”
“我说老兄啊,这没必要担心。”范文瑞搂起张祖光的肩膀,看了看四外笑到,“你看看来的那些俄国鬼子,刚来几天啊,就快闹的鸡飞狗跳墙了。他们营地附近,有几家百姓的女人不遭殃?象这样的军队,打起仗来也是乌合之众。忠义救国军?呵呵,你是还没看到咱们的工农红军呢,早晚叫天下人都看到,咱们红军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唉,要是早点能北伐该多好!”张祖光停住脚,向着南方眺望。
“战争打的是钱,咱们面临的敌人也不是一个满清。我们需要时间发展,就象他们这里一样。不过,他们的发展是在给我们的未来做垫底儿用的,放心吧,殿下既然敢叫我们这样做,就一定算准了这些东西他们一定用不上。”范文瑞说到这里哈哈一笑,“走,老兄,我可是要赶紧准备准备走马上任了,安琪尔将来还要永远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最红火的商号哩!”
林海丰在亲切地接见法兰西首任驻太平天国公使布尔布隆,并为他即将赴天京就任送行。
布尔布隆实在是太喜欢这位能掐会算,又魔法无边的安王了,以至于这次本来国内是要招他回去,晋升他的,他却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块儿土地上。
“非常感谢长时间来代办阁下,哦,不,现在应该叫您公使阁下了,”林海丰亲切地望着布尔布隆笑到,“非常感谢长时间来公使阁下与我们之间的友好合作,帮助我们的工业起步,同时也使天朝人民与法兰西人民也结下了深情的友谊。”
“呵呵,我是更喜欢做以前的代办,能和殿下平等的贸易,给双方的国民带来更多的实惠。”布尔布隆微笑着,“和殿下相处的时间,是我一生都难忘的。如果说是我们帮助了你们,不妨说你们帮助我们更大。六吨涡鼓型碱性空气侧吹炼钢转炉的试产成功,我们国内的学者们核算过,只要全面在国内改造掉以前的老式设备,那么,我们国内的钢铁生产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两年内就可以压倒英国,并永远叫它望尘莫及。”
“是啊,在伟大的拿破仑时代,就一直有两个压在他心头上的黑影始终无法打倒,英国和俄国历次都是反法同盟的坚定主力。当年拿破仑对海上的英国无可奈何之后,他就想构筑‘大陆封锁体系’,以迫使英国屈服。可惜,欧洲漫长的海岸线使他力不能及。如果没有沙皇俄国在一八一二年的违背盟约,全面恢复同英国的贸易。也决不会有后来的七十万大军远征俄国的失败,并最终导致这位伟大的法兰西英雄,最后在各国联军浩浩荡荡挺进巴黎的战鼓声中,被迫签订了退位诏书,而被软禁在地中海上的厄尔巴岛上了。”林海丰饶有兴致地磨叨起了那一段令法国人刻骨铭心的忧伤记忆。
第五十四章 “我说的都是真的,”林海丰笑了
“该死得俄国熊!”布尔布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咕哝了一句。
“俄国人对法兰西在欧洲大陆的威胁将会是巨大的。因此,这次克里米亚的战争不能轻易地结束。我估计,贵国政府正考虑私下与俄国人议和,这是不明智的。要打下去,真正的利益不通过强烈的手段是得不到的。”林海丰就仿佛是身临其境似的和布尔布隆聊起了这场已经持续了小两年的战争,许多情况甚至比起也能从政府方面得到若干情况的布尔布隆来,还要详细的多。
“当然,此次战争贵国投入了陆军总兵力五十多万人,火炮千门,海军战舰一百七十余艘,消耗巨大,在适当的时候谋求停战也是在所难免。”林海丰说着,忽然呵呵一笑,“英国人从来都是聪明啊,这次与贵国联盟,号称出动了陆军十六万,可实际的参战部队也就仅仅五万而已。”
布尔布隆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就是喜欢这样。说实在话,亲爱的安王殿下,残酷的战场,还有疾病,使得我们的军队损失巨大,我国的皇帝陛下私下议和,也是迫不得已。”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看着林海丰,笑了笑,“殿下,贵国的青霉素和破伤风针剂的确是精品,简直就是战场上受伤官兵的救命神,只可惜数量太少了。”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呢,无论在法军还是英军中,都是梅毒泛滥,严重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此番就任公使,皇帝陛下曾有命令,无论如何也要从太平天国政府这里得到更多的药品援助,当然,还有那令人垂涎的军事装备。
“呵呵,公使阁下也知道,这些药品是我们的专家耗尽了多年的心血,花费了大量钱财才研制出来的。我们的家底子薄啊,为了有目前的这种发展,我们是到处举债。出于无奈,我们才把药品的经营权卖断给了安琪尔商行。您也看到了,安琪尔的大老板竟然害怕我们有一天会找他们的后帐,躲到了贵国。其实哪能呢,我们天朝一向说话算话,从来不会反帐。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始终拿他们当朋友对待,谁要是敢欺负他们,天朝绝对不放过。”
林海丰叼起烟斗,看着布尔布隆叹了口气,“唉,如果当初不是我们太穷了,也不会这样啊。据说一盒青霉素能卖到几十英镑啊,这可是真的?”
一听这话,布尔布隆差点没哭了,“几十英镑?天啊,我亲爱的殿下,那正常的标价是三十英镑,还是有价没货。黑市上至少要翻上一倍还多,在英国的黑市上,至少要一百英镑以上,就是黄金也没它值钱啊!”
“什么?”林海丰似乎不相信地盯着布尔布隆,手里划着的火柴都忘了去点嘴上叼着的烟斗,直到火烧到了手,这才连忙丢掉,紧甩了几下的手,“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他连声说了几个不好。
“商人嘛,惟利是图是本性。”布尔布隆咧了咧嘴。
林海丰想了想,“这样吧,天朝将和安琪尔协商,将药品在贵国的定价稳定下来,并首先保证贵国的政府采购。“
布尔布隆心里哀叹了一声,看来这也是一条唯一的出路了。贵是贵了,可总比没有要好。
“为了恭喜阁下荣升,我给阁下准备了两份礼物。”林海丰点上烟斗,笑眯眯地瞅着正肉疼的布尔布隆。
“不敢当!”布尔布隆连忙按着中国的礼仪拱了拱手。
“第一嘛,天朝同意和贵国政府建立军事伙伴关系,联合开发新式铁甲蒸汽战舰,船体由贵国建造,最后所有的火力配系则由天朝承担。贵国如果没有足够震慑一切的海上力量,是难以维护现有的利益的。”林海丰接着伸出第二个手指头,“第二,天朝到年底,可以出口给贵国新式榴弹炮五十门、迫击炮一百门及短枪、步枪一万只,帮助贵国武装起一个新的军团。”
布尔布隆愣了,下意识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我说的都是真的,”林海丰笑了,“我们中国人是最讲朋友的。尽管我们也急需这些装备,但是,为了朋友的利益,我们愿意付出。阁下这次到了天京,就可以和天朝政府签定一系列的协议。”
“那么,那么,我们还能帮助您什么?”布尔布隆有些感动了。
“咱们互相帮助。”林海丰看着手上的烟斗,“俄国人全面介入了我们的内战,穷兵黩武,好啊,我们会利用一切力量,将他们死死纠缠在这块儿土地上,为贵国在战场上争取主动。请阁下和贵国皇帝陛下说清楚,俄国人没有战胜的任何希望,它已经没有了训练好的后备军队。为了扫除日后它对贵国的威胁,应当借这次机会,彻底打烂它的国内经济,叫它从此一蹶不振。仗可以慢慢地打,甚至是边谈边打,不要着急。”
布尔布隆点点头,“我们的皇帝陛下非常希望能和您亲自见面,以便更好地交换一下意见。”
“呵呵,我也想见见您们的皇帝陛下,只是暂时还有困难。如果可能,我是非常愿意在明年年中去趟贵国的。”林海丰笑着,笑的很真诚。
“我代表我们的皇帝陛下,期待着您能成行。”布尔布隆也很真挚,随后又呵呵地笑了笑,“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还希望您能给他测算测算呢。”
“是吗,那我可是真到时候要找机会去见见贵国的皇帝陛下了。”林海丰开心地笑到,“贵国的皇帝陛下是个很有作为的君主,欧洲大陆上的英雄。”
听到对方如此的赞美自己的皇帝陛下,布尔布隆颇有些得意之色。
“阁下知道俾斯麦这个人吗?”林海丰的话题突然一转,看着布尔布隆又补充着问到,“他现在应该担任着普鲁士邦驻德意志联邦议会的公使了?”
“听说过此人,好象他还有个流氓议员的雅号呢。”布尔布隆一笑,有些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个人可不是一个一般的人物。”林海丰笑了笑,“贵国在欧洲大陆上的威胁,不来自那个已经腐朽了的奥地利,俄国、英国,还有未来的普鲁士才是真正的敌人。我们是个爱好和平的民族,从来不希望要别人的任何东西。但是,我们也不愿意看到我们的朋友遭到意外。”
“亲爱的殿下,非常感谢您的提醒。”布尔布隆欠了欠身,“不瞒您说,目前我们国内的经济不是很好,没有强大的物质保障,国家想维护庞大的事业是很难的。所以……”
“所以我们才要首先分辨好朋友和敌人。”林海丰接过他的话头,“阁下想必知道了,英国人在号称奉陪贵国作战的同时,可没有忘记了外面的掠夺。他们的新任香港总督鲍林,又强迫我们的藩国暹罗签订了《英暹通商条约》。东方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好市场,不能光看着别人去抢占。”
“殿下说的太对了,只是从哪里下手呢?”布尔布隆有些沮丧,“英国人太精明了。”
“就从印度下手。”林海丰放下烟斗,端起了茶杯,“不久我们就要收复两广和云南了,咱们可以联手抢占印度的市场。为了降低成本,我们两国在广东联合成立一家大型公司,去和他们的东印度公司抗衡。另外,从明年开始,我们两国要建立一个钢铁销售同盟。不出意外的话,后年贵国的钢铁产量就可以突破二十万吨,随着以后的转炉陆续投产,产量还能加大。到时候仅仅贵国一个国家的钢产量,就可以抵挡英美几国的总和。这可是个大机会啊!”
布尔布隆的嘴张的大大的,半天合不拢。
第五十五章 愿上帝与天朝同在!
林海丰坐在外侨区的人才招募处,又开始对一批新近涌到上海来的各国工程技术人员进行面试。
内务部艾华的欧洲站工作成效斐然,一方面通过炒卖各种药品为内务部获取了巨额的利润,一方面四处网络人员,鼓动那些拥有抱负,或者是失意的学者们去东方。再加上那些已经到了天朝,深受实惠的人的消息反馈,现在的上海已不是从前那些流氓无赖类的冒险家们的乐园,而是有才华,能实干者们的天堂。
什么事情都是一样,想干的人多了,自然就良莠不齐。上海东方实业的科学院,是每一个能来到上海的学者们经过了解后都最期望的地方,那里待遇高不说,而且从事着的还都是尖端的技术研究。当然,对招募对象要求的条件也就更苛刻了。据说为此欧洲各国立时出现了一种新兴的职业,那就是私下伪造各著名大学的毕业证书,价格也是与日俱增。自然,更火暴的还是外侨区里天朝开设的汉语补习学院。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上海的劳动、安全两个部门,联合组建了专门应付外来人员的招募机构,所有来到这里应募的人员,要首先被分配到各民用工厂试用三个月,并通过汉语补习学院的测试。经过甄别,少数优秀的人员会被选入东方实业,而多数人员留在各个企业里,从事相当的工作岗位。至于一些冒牌者,只要愿意,照样可以在各工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当然,也会有不少的例外。现在坐在林海丰旁边儿,同样成为了招募组官员的瑞典化学家本泽路斯就是其中的一个。
去年的年底,正在自己家中简陋的实验室内工作的本泽路斯,意外地来了两个东方的客人。经过介绍,本泽路斯知道了他们来自古老丝绸圣地,中国,其中一个叫张沛。张沛看着面露疑惑的本泽路斯,详细地向他介绍了新兴的天朝政府,坦诚直言,“我们天朝正在建立一所大学,希望先生前去任教。我们知道,先生在化学领域有着极深的造诣,但在贵国并不为人重视,您的PET发明也无人理睬。在我们的大学里,天朝可以为您准备先进的实验室,并提供每年一千两白银的薪俸,另外还有专门的研究经费。在那里,您可以尽情地发挥您的才智。”
本泽路斯对那个古老国家的了解,还仅仅局限于丝绸、陶瓷和茶叶。对于在本国的窘迫境遇,他的确是伤透了心,可毕竟来邀请的是一个陌生的国度,他有些犹豫,“可我对您的国家并不了解。”
张沛微笑了,“这没有任何关系,当您亲身踏上我们的土地,见到那里的景象和我们伟大的安、宁两位亲王殿下时,您就会认为,我给您的建议是多么的美好了。放心,我们先提供给您和您的家人一笔费用,您和您的家人权当做一次东方的旅行,来去自由。”
于是,本泽路斯踏上了这块儿古老的土地。他见到了那位伟大的宁王,当然,马上就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看到了这个没有贫富之分,人们自由自在地生活的世界,了解了这场轰轰烈烈的伟大革命。他也看到了兴建中的上海东方大学,看到了和他一样抱着试试看,又坚定地留下来的各国学者。他和他的家人没有再回去,甚至对自己以往那个破烂的家再也没有想过,那里只有无尽的忧伤回忆。
现在,本泽路斯已经成为了上海东方大学理工学院的院长,还是东方实业研究院化学所的所长。
第一个进来的是年轻的爱尔兰人霍兰。他有些拘谨地向坐在对面的三个官员拱了拱手,用蹩脚的汉语问候着,“大……大人们好!”
“您好,请坐,霍兰先生。”林海丰放下手里的简介,微笑着一指旁边的椅子。
“谢谢!”这两个字霍兰说的很痛快。他原本是打算和父母一起移居美国的,后来因为流行的各种对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大地的传说,使得他只身来到了这里。最初,他被分派到了上海造船厂的工地,和他人一样,拿到了不能算多,却已经足够可以在这里养活起一家人的工钱。单就这一样就够了,他立即写信回家,希望家里饱受穷困折磨的家人能够来此团聚。不过,眼下的职业还不能满足他内心中的心愿,他一直有个美好的梦,这个梦只有东方实业才能让他实现。为了这个梦,他没有急于申请应募东方实业,而是实实在在地在造船厂工地干了半年,等来了家人,粗通了汉语。
“您没有文凭吗,霍兰先生?”本泽路斯望着坐下的霍兰问到。
“是的,我……我没有……机……机会……读……读大学。”霍兰用手在头上比划着,摇了摇头,“所以……没有……那个……”
“呵呵,那您没有注意到东方实业招募的条件吗?”本泽路斯笑了笑。
“看……看到了,只是……只是……”霍兰的脸憋的通红,由于慌乱,原本记着的汉语也忘了不少,额头渗出了毛毛汗。
“不要急,霍兰先生,您可以用您的母语把您要说的话都说出来。”林海丰示意一边儿的侍从给霍兰倒上杯茶水,一边儿笑着用英语说到。
霍兰看看正中这位和善的天朝官员,不用问,他一定是这里最大的官员。霍兰的心渐渐平定下来,话说的也通顺了,不过,他还是特别注意地使用了汉语夹带英语,表述着自己的想法,“谢大人,我仔细研究过您们的东方实业招募的对象,并没有要求一定是有文凭,要求的是各方面具有一定能力的学者。我不是学者,但我有能力,我以前在工厂做过工,和任何人比,我的加工技术都是优秀的,我相信会把您们肯交给我的一切做好。”
“您说的很好,我非常佩服您的勇气和自信。”本泽路斯点点头,“按照您的想法,您打算来东方实业从事哪个领域的工作呢?假如我们现在就可以录用您的话?”
“我喜欢研究能潜水的船。”霍兰精神气好多了,“我曾经在家的时候就做过多次的模拟,如果有足够的动力和设施,我相信我很快就能造出它来。”接着,他详细介绍了他的设想,最后,他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三位官员,“这是我的梦,它只能在您们的东方实业才能变成现实。”
“殿下……”本泽路斯看了看身边儿一直专注地听着霍兰讲述的安王。
林海丰笑了笑,瞅瞅左面的苏三娘。
“霍兰先生,您愿意永远留在天朝吗?”苏三娘看着霍兰,问到。
“如果可能,我和我的全部家人,都希望成为天朝的公民。”霍兰低下了头,“我的父母很穷,只是到了这里,才有了欢乐。我想,这也正是他们所期望的。我的表格里没有填写我的父姓,我父亲说了,按照天朝的习惯,我们家族就姓霍了,这个姓很好。”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笑了。
本泽路斯看到安王默默地在霍兰的名字下面打上了一个勾儿,表情严肃地望着霍兰,“东方实业也许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天堂,为了天朝的事业,可能会损失掉很多个人的东西,也许还包括一个人暂时的自由。您能接受吗?”
“我愿意!”霍兰坚定地点点头。
“恭喜您,天朝的新公民霍兰先生,您被录用了。”本泽路斯轻轻地拍了拍手,微笑着望着这个刚刚二十,却有着极其表现欲望的年轻人。
“真的吗?”霍兰感觉这一切似乎都简单了点儿。
“真的,”林海丰拿起一份证明文件,签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站起身,走到霍兰面前,“带上这个,去东方大学报到,在理工学院进修一年后,正式进入东方实业研究院的舰船所。”
“这……”霍兰接过证明,犹豫了一下。
象是看穿了霍兰的心思,苏三娘笑着递给他一把房门的钥匙,“带上您的家人,一起搬过去吧。在您读书期间,您和家人的生活费用,都会有天朝政府来照管的。当然,我们还会安排给您的家人适当的工作。”
“愿上帝与天朝同在!”霍兰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喃喃地说着。
第五十六章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殿下,这个霍兰真有意思,竟然敢说他自己是最优秀的。”望着出去的霍兰,苏三娘笑着摇了摇头,“人不错,就是狂妄了些。”
“你呀,恰恰说错了。”林海丰回到椅子上坐下,“和他比起来,难道你就没感觉我们自己周围的人都缺少了些什么?”
“什么啊?”苏三娘奇怪地看着安王。
“我们习惯的是一种谦虚,还是一种有些时候极其虚伪的谦虚。凡事儿总爱在表面上讲己不如人,心里却是百般的看不起别人。”林海丰端起桌子上的凉白开,指了指,“其实,一个人应该象这杯子中的水,清澈透明,该如何就是如何。要敢于承认自己弱点的同时,还要说自己好的地方,敢于张扬自己的个性,我就是我。只有这样,才能使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集体,乃至整个民族傲然屹立在这个世界上,才会有真正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存在。”
苏三娘还是难以理解,怎么能这样呢,哦,满大街的叫着自己优秀,就一定好吗?还是谦虚些的好。
林海丰拿起名单,看了看,又瞅瞅苏三娘,“三娘啊,你别心里不服。咱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他笑着一拉身边儿的本泽路斯,“本泽路斯院长是化学家,就是比我强,如果他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非说自己比不上我,呵呵,那我用他做什么?还不如我自己干呢。”
本泽路斯哈哈地笑了,“其实,即使在化学方面,我是真的很多地方不如殿下呢。先前话是说大了许多。”
“呵呵,我不过是多知道了些新的东西而已,实际干起来还是不如你们这些专家的。”林海丰喝了口水,又看看苏三娘,“你别老拿那种眼光看我们,刚才我们可不是虚伪的谦虚。人都有人自己的长处,都会有自己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拿一个傻子来说吧,他同样有自己的优势,不知道饥和饱,哈哈,不是比我们少了好些忧愁吗?”
真能瞎说!苏三娘心里哼了一声,说自己好又有什么用?转念再一想,她又不禁暗叹一声,唉!也许殿下是对的呢,当初自己要是明着把自己的一片心里话都说出来,说说自己比别的姑娘更好,也许还……
“罗伯特•;怀特海德,曾做过机械设计工程师,还从事过军港工作?”本泽路斯望着眼前这个中年人,燕尾服、黑色的礼帽,手里还有一把充做手杖的雨伞,英国人总是这么的绅士。
“是的。”罗伯特•;怀特海德笑笑,耸了耸肩膀,“我是不久前才到的这里的,因此没有办法完成您们对语言的要求。”看到三个面试官员相视一笑,他又补充到,“其实,作为一个技术人员,最主要的还是他的才干,您们的工业刚起步,需要的是能干的人,不是光能说话的机器,不是吗?”
“呵呵,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您面对的可是操有同一种语言的人群,如果融入不了他们,您的再好的设想也未必能够实现。任何一项事业都不会是一个人所能够做到的。”本泽路斯说到。
罗伯特•;怀特海德想了想,“时间可以教会一个人一切,我想我也能。”
“罗伯特•;怀特海德先生,您刚来上海,还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在其他岗位上显现您的能力,就直接来到这里申请进入我们的东方实业,您怎么就能认为它一定会成为现实呢?”林海丰点燃了手里的烟斗,微笑着看看罗伯特•;怀特海德。
“我想,我的优势就是真诚和坦率。”罗伯特•;怀特海德摘下礼帽,扭头看了看门口,“我的经历都写在纸面上了,我只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工业学院就读过,不象那些人,进过牛津和剑桥。在以往的职业里,我的待遇也还可以。但是,一个人的追求永远是无止境的,我想获得更高的收入,才慕名而来。我可以去其他任何的岗位上就职,只是薪水难以叫我接受,所以……”
“恩,您很坦诚,我同样也希望有个与我能力相当的收入。”林海丰瞟了眼又想在撇嘴的苏三娘,轻轻咳了一声,“您打算从事什么领域的工作?”
“我是个机械工程师,我希望能为您们的国家在军事武器上做些贡献。”罗伯特•;怀特海德认真地说到。
“其实您要是去我们的理工学院做教授,也是很不错的,那里的薪水更高啊。”林海丰眯起眼,透过面前薄薄的烟雾瞅着他。
“可我,我还是喜欢做些实际的东西。”罗伯特•;怀特海德笑了笑,“我天生下来就是个干活儿的材料,说话却不在行,当教授也许会误人子弟的。”
“呵呵,说实话,我也是一样。”林海丰似乎很满意地笑着,接着又点了点头,“我很喜欢您的坦率,您通过了。”
“谢谢,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罗伯特•;怀特海德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礼帽放到胸前,深深鞠了一躬。
“不客气,对愿意为天朝服务的人,我们都是欢迎的,该感谢的应当是您和外面的那些朋友们。”林海丰站起身,拱了拱手,“对了,您的家人到这里了没有?”
“没有,现在就是我一个。”罗伯特•;怀特海德咧嘴一笑,“不过,以后我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够来到这里的。”
“好,我们欢迎。这里是一份合同的细节,您拿回去认真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明天您就可以拿上它进入我们的东方实业机器二厂了。”林海丰示意侍从把合同交给罗伯特•;怀特海德。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次感谢三位大人,真诚地感谢您们!”罗伯特•;怀特海德接过合同,看也没看,连声到着谢。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林海丰笑着,目送侍从将罗伯特•;怀特海德送出门外。
“殿下,太简单了吧?”苏三娘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安王,“您连他愿意不愿意留下来还没问,这不符合我们的章程。”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林海丰没有正面回答苏三娘的质疑,而是神秘地看看本泽路斯和她,“我告诉你们啊,他可是了不起的人哩,是我们将要开发的鱼雷方面的好助手。”其实,他即使这么说,苏三娘和本泽路斯也未必能够理解,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个罗伯特•;怀特海德可是历史上第一玫实用鱼雷的发明者。不过,现在是时运不济了,真正的鱼雷,发明权不会再属于他了。这些光环,都将笼罩在天京正夜以继日操劳的宁王殿下的头顶上。
“鱼雷的主体设计方案宁王殿下主持的科学院已经有了,我们正在安排理工学院的有关人员准备参与试制了。”本泽路斯还是不明白。
林海丰拍了拍本泽路斯的肩膀,又瞅瞅还鼓着腮帮子的苏三娘,“你们可都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啊,你们还是安全部的派驻官员,难道非要什么事情一定就马上的水落石出吗?不要忘了,我们的口号可是领先一步,技术共享哦,共享!”林海丰着重又说了这后两个字,呵呵地笑了起来。
“明白了,殿下!”本泽路斯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看看苏三娘,“难怪在我们自己还需要武器装备的时候,殿下会促使天朝向法国出售军备了,我们要发展,国家未来之大,用钱的地方自然也多。”
“是啊,玻璃厂建设的速度要加快,新型灯具要尽快上市,还有咱们的暖水瓶等等。可不能小看了这些东西,它们照样会给天朝带来大笔的收入。”林海丰拉着本泽路斯的手,“还有一点我要提醒您了,工作不是一天的事情,要有张有弛,否则您夫人会骂我的。对其他技术人员也要再三重复,不能太过劳累了。”
“多谢殿下,我们没事的。”本泽路斯点点头,转尔笑到,“呵呵,我夫人还再三叫我一定要请殿下去我家中做客呢,她非常感谢您对我们一家人的关心。”
“都是应该的,感谢要感谢天朝。代我谢谢您夫人的盛情,有机会我一定去的,听说您夫人现在可以烧得一手地道的中国菜了,我一定要去尝尝夫人的手艺的。”
林海丰说着,指了指本泽路斯手里拿起的名单,“美国回来的这个容闳、还有从香港来的这个黄胜,不必要考核了。黄胜是从事印刷行业的,分派他去东方报社,主持报纸的印刷。这个容闳嘛,本泽路斯院长,我看就叫他暂时给你做个助手,好好培养培养。”
“好,我们是要尽快培养自己的人才。”本泽路斯点点头。
“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这个……”林海丰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笑着说到,“又是一个英国来的。”
第五十七章 这倒想起用暴利来诱我了啊
林海丰说的这个英国人是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不过,对现在的本泽路斯和苏三娘来讲,他们只是从他那显然是别人代笔的中文简介里可以知道,这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十六岁时进入爱丁堡大学学习,去年才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数学系。
甚至连麦克斯韦本人也不会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会是一个是继法拉第之后,又一个集电磁学之大成的伟大科学家。他依据库仑、高斯、欧姆、安培、毕奥、萨伐尔、法拉第等前人的一系列发现和实验成果,建立了第一个完整的电磁理论体系,不仅科学地预言了电磁波的存在,而且揭示了光、电、磁现象的本质的统一性,完成了物理学的又一次大综合。这一理论自然科学的成果,奠定了未来的电力工业、电子工业和无线电工业的基础。他现在不过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自愿也好,违心也罢地来到这里,在从事一种特殊职业的人。
可林海丰心里知道这一切,眼下,那描述电磁辐射行为的方程式“郑南方程组”尽管已经早已确立,可还正需要这类的人才来加以完善。
“把他派专人护送到天京去,交给宁王,宁王的物理实验室急需这类的人才。”林海丰看着苏三娘郑重地说到。
“是!”苏三娘答应着,却又有些忧虑地想了想,“殿下,最近英国来的人可是不少啊,我总觉得这样不正常。去年他们使劲鼓动英国商行离开这里,今年却又是一个大转弯,不会是有什么企图的吧?”
“没有企图才怪。”本泽路斯笑了笑,“炼钢转炉、武器,还有那价格昂贵的药品,那一个不为别人所垂涎啊。”
“呵呵,是啊,树大了自然招风。不过,这歪风能不能压下去,还要依靠我们的细致工作,而不是一味地拒绝。即使是英国人,也是不完全一样的。”林海丰看看苏三娘,“当然,防止奸细,铲除内奸这根弦儿,要时常紧绷在脑子里,各重点部门的保卫工作,你们一刻都不能放松。”
广东的洋务督办叶名琛来到了香港。他是奉了肃顺的命令,前来再次拜会英国驻大清国公使兼香港总督鲍林的。
声势浩大的天军队伍,已经从福建、江西、湖南三个方向几乎同时对广东实施重点打击,前方告急求救文书雪片似的飞回来,叫肃顺哪头都想顾,可哪头又都顾不过来,真是难以招架。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洋人,看来没,有洋人的直接出面干预,单凭自己的这点儿力量,是难以阻止住长毛的锐利风头了。
说起洋人,其实广州城里几乎已经很难见到一个半个的了。租界已经成了一片空城。原来租界里的美国人和法国人早在几个月前就跑的干干净净的了,不是去了福州、厦门,就是去了上海。至于那些英国人,尽管也还曾经暗中援助自己部分枪炮以组建军队,这个时候竟也象是惧怕瘟疫似的都逃去了香港,尤其是那些沾过鸦片什么的不法英商,跑的更快,更远,要么去了印度,要么干脆跑回了国。现在,想找洋人,也就只能去香港。不过,至于说叶名琛此行能不能得到什么,肃顺心里可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你们那简直就称不上是什么军队,就是一群的饭桶!不,是比饭桶还不如的废物!”一见叶名琛,鲍林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窜过桌案,几乎戳着叶名琛的鼻子,咆哮着,“上帝啊,你们白白浪费了我们大英帝国的数千的枪炮。”
“公……公使大人息怒……息……息怒!”叶名琛一头的汗水,连坐都没敢坐一下,弯着虾米似的腰就站在那里,手里不住地打躬作揖,“眼下各地纷纷陷落,不久广州就会危机,我们钦差大人的意思是希望贵国的舰队能够进入珠江,协助防守广州城,万望公使大人申明大义。广州一失,我大清在江南的势力将完全丧失,至于……至于香港,长毛也断然不会不闻不问。”
叶名琛说着,眼圈儿都红了,声音中也夹杂着哽咽。
“舰队?有了我们的舰队你和你的钦差大人就能够守住广州?”鲍林背过身去,哈哈地狂笑起来,“你们就是一群的狗,赖狗!”他说到这儿,又猛地转回身来,目光鄙视地紧盯着叶名琛,“早你们干什么去了?本公使为了你们而舍枪舍炮,诚心帮助你们,你们却和本公使留着心眼儿,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是又想当妓女,还要装淑女(其实这可不是中国人说的原话,鲍林还没有学到中国人的精髓)。你们连个国家都要保不住了,却还在鸦片、关税、租界自治法权等鸡毛蒜皮的问题上和本公使耍。你们大清的皇上都快把大半个国土出卖给俄国佬了,你们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你们……”
听着鲍林的骂,叶名琛委屈极了。什么是我们啊?还不都是那位肃顺搞的名堂。唉!也难怪洋大人会这么的生气了。肃顺一来广东,就废了自己这个两广总督的官衔,肃顺自己兼了起来,叫自己专办什么洋务。办洋务倒也可以,谁知道这个肃顺却是个铁公鸡,只想占洋人的便宜,不肯吃半点儿的亏。当初鲍林主动向清军援助枪炮,并流露出要把驻香港的几艘战舰转交给广东政府指挥的意思,使清军能够守住广东等地。谁知道肃顺却因为放开禁烟令,开放海关,还有租界洋人自治等问题实在难以接受为由,而置之不理,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苦劝放进心里。呜呜……自己这个洋务办的,也就只剩下了两头挨骂的份儿了。
“公……公使大人,”直到看着鲍林骂累了,叶名琛抹抹额头上满布的汗水,陪着笑脸儿恳求到,“以前都是我们的目光短浅,失去了见识,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只要公使大人派兵介入,我们一定会守住广州及邻近地域,等到云贵、广西等地各路援军一到,就可以把长毛反击出去。广东是个好地方,丢不得。上海、厦门等通商口岸都没了,再丢了广州,这对贵国的利益也是莫大的损害。如果……如果贵国政府能全面向长毛开战,再由国内发来援军,我们钦差大人说了,一切可以按照北面的做法,与贵国合作。眼下……眼下就可以先把香港整个租借于贵国,另外还有台湾、海南岛等的租借事宜,也可以慢慢地接下来商量。”叶名琛独自在发挥着,他所说的这些东西,还都没有经过肃顺的允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满清的官员们在这种时候往往能把这种精神发挥到极处。
鲍林的气似乎平了一些,他扑通一声坐回到桌案后面的椅子上,斜眼儿看了看叶名琛。狡猾的家伙,这个时候想起用暴利来诱惑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