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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红色的裹头巾如同一道火墙

    借助浓雾的掩护,青浦、薛山、天马山等地的天军,在黄再兴的统一指挥下,由沈泾塘、泗泾清军防守大营的结合部,一举突破清军的防线。从背后协同正面佯攻的部队,开始对泗泾的清军诸营盘进行猛攻。

    浙江候补同知仲孙樊仓促应战,首尾不能相顾,几座营垒相继失掉,只好一面收拢人马坚守主营,做困兽之斗。一面数次派人冲出重围,向驻守沈泾塘的松江知府蓝蔚雯求援。

    松江知府蓝蔚雯也在为自己犯着愁。他的几座连营同样也在遭受着太平军的打击,他简直就搞不明白,这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如此多的太平军,几乎每个营都叫嚷着自己被攻打,火急火撩地请求增援。他太明白自己手下这几千乡勇的战斗力了,面对三年来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太平军,根本就不会是对手。

    正当他东添西补,犹如一个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那令人生厌的雾气终于散去,蓝蔚雯这才发现,在他的正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太平军虚张声势。更叫他哭笑不得的是,即使是这样,竟然还有几个营垒的乡勇惊慌之下弃营而逃。他只好再开始组织力量反攻。

    凭借新夺占的营垒,几百个太平军将士,就如同是钉子牢牢扎在了他的心脏里,想拔也拔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偏偏他又接到了仲孙樊的求救,蓝蔚雯不能不救,他知道,如果仲孙樊垮了,那接下来的就该是自己了。他一面派人飞马赶赴龙华,向接替他的防线的英军求救,一面暂时围困占据几个营垒的太平军,同时紧急抽调起一千多的乡勇驰援泗泾。

    攻打仲孙樊大营的陈桂堂早就在防备这一手,围点打援,现在是天军最擅长的拿手好戏。由沈泾塘出来的乡勇刚刚靠近泗泾,就被严阵以待的天军迎头拦住了去路……

    雾气一散,嘉定城下,张目磕见的金黄色的太平天国大旗遮天闭日,几十座大小营垒接连而立。随着曾水源的一声令下,一百多门洋炮齐声怒吼,对嘉定西关开始猛轰。

    亲自坐镇嘉定的英国皇家海军中国舰队司令官施泰麟,远远的望着淹没在炮火硝烟中的城头,耸了耸肩头,“按查使阁下,命令您的部属坚守住城门,吸引住他们,英勇的皇家海军士兵将会从侧翼给他们以致命一击。”

    “唉,这一切都只能怪那个金能亨先生,没有他的那船军火,长毛也不会这么的嚣张。”吉尔杭阿忿忿不平地叹了口气。

    施泰麟微微一笑,两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交织在一起,轻松地摆弄了几下,“阁下,有了武器也未必就是好用。”说着,他转脸看着面前的一个皇家海军上校,“杰克上校,是需要您和您的水兵去教导他们一下的时候了。”

    杰克得意地笑了笑,同样是戴有雪白手套的右手伸出两个指头,在耳边潇洒地比划了一下,“司令官阁下,我会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的。”

    “对,杀,杰克将军,您一定要狠狠地杀尽这些无耻的长毛叛逆!”即使是听了通译的翻译,吉尔杭阿也没闹明白“上校”和“将军”的区别,还是顺口把杰克上校叫成了杰克将军。在他看来,统兵的自然还是叫将军更好,什么“上笑(校)”有些不伦不类,“笑”什么呢?还非要“上笑”?

    施泰麟看着杰克离去了,又瞅了瞅刚才一会儿是义愤填膺,一会儿又是满脸堆笑的吉尔杭阿,他总有些纳闷儿。在来到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之前,总听说这是一个有着文明史很久的国度,可自打踏上这块儿土地的那一刻起,给他的感觉却并非是如此。这里闭塞又落后,盲目的自大中却又缺少应有的狂妄,文明谈不上,大都是挂在了嘴上。他可意留心过,最有意思的是他们似乎总有骂不完的新鲜话。“长毛”,呵呵,既然是出自于眼前这个按查使阁下的口里,这一定也是个骂人的字眼儿。为什么叫叛军是“长毛”呢?莫非就是因为他们的头发长?不对啊,这按查使阁下的辫子可也不短哦。如果有一天闲暇了,能把这个国度里所有骂人的词语收集在一起,就叫它“东方骂人圣典”,想必一定会轰动整个的世界。

    “是英雄,是好汉,刀枪齐对洋夷,自家兄弟不相残!”

    “好男儿,好儿郎,齐打外国狼!”

    “是我中华人,退出嘉定城厢,助天军复我天朝荣光!”

    “宁做大汉鬼,不学清虏做洋夷狗!”

    ……

    炮声间歇,天军并没有即刻攻城,而是由成千上万条喉咙里发出着一声声的呐喊。

    就是在这一阵阵的唱喊声中,杰克上校的皇家水兵出了嘉定南门。三千皇家水兵列成一个个方阵,在军鼓的伴随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天军的营垒前进。

    前出的几个小营垒,在英军猛烈的炮火和成排的弹雨里,很快陷落,营垒里的天军士兵“仓皇”后撤。

    杰克上校手里的马刀笔直地立在胸前,象是接受女王检阅一样,在身后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率着他的水兵向前挺进。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杰克目测着即将临近的又一批叛军的营垒,只要再靠近一点儿,跨越前面的那两道蚯蚓一样的壕沟,就可以接近叛军的主力。他回头看看身后整齐的队列,还有那雄壮的水兵们,忽然,他想到了刚才那位中国官员对他的称呼,“杰克将军”,呵呵,等上海战事完毕,也许真的能象他说的那样,自己也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还有二十米就到沟沿儿了,他奇怪,前面的叛军营垒已经被自己的炮火所淹没,怎么对方一直没有还手?他下意识地用按着刀鞘的左手去正了正自己的领口,要过沟了。

    “轰隆隆……”一直沉默的天军的火炮终于发言了。一颗颗炮弹,带着仇恨,携着怒吼,直飞英军水兵的阵列。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壕沟人头陡现,红色的裹头巾串联起来,如同一道火墙。而真正的火墙,却是从他们的枪口里喷射出来的火焰。

    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活靶子似的皇家水兵倒下一片。

    到底是老军人了,尽管是走在队列的最前面,当猛然听见对方炮火响起的瞬间,正整理领口的杰克上校嗖的趴到了地上,紧跟着几个敏捷的翻滚。他真要感谢万能的上帝,如果他们英制的步枪能够连续发射的话,他自己都相信,那是断然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杀……”成排的天军将士挥动大刀长矛,纵身跃出战壕,狂风般突进英军的队形里,肉搏开始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弟兄们连番冲杀疲惫至极了

    意外的战术,意外的打击,还有那近乎疯狂般的最原始的格杀,令骄傲惯了的皇家水兵们一时很难接受,原本整齐的军阵,此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头上,总兵虎嵩林、参将秦如虎和他们的手下们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战场上太平军的大旗气势如虹,而洋人的三角军旗东倒西歪,洋人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啊!看来,还真应了太平军不断高喊的那句话了,“天军面前无强敌!”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他们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吉尔杭阿也在看着这一幕,在太平军的反击下,洋人竟溃不成军,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妈拉巴子的,合着你们就会冲我们来劲儿啊,遇上硬手也是怂包窝囊废一群。

    施泰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从望远镜里,他看到杰克上校几乎是一溜烟儿地就逃出了天军炮火的射程,真是给女王丢脸。他狠狠地一扯自己的领口,冲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叫一声,“给我命令杰克那个混蛋,攻不破叛军的防线,叫他自己去见上帝!”

    说完,他又恼羞成怒地一指吉尔杭阿,“阁下,您的部队为什么不出去牵制和分散叛军的注意力?”

    吉尔杭阿简直要委屈死了,真他娘的,不是你口口声声地叫我们只要坚守住城门就妥了吗?不过,这也就是活动活动心眼儿,嘴里他克是不敢说出来。“司令官阁下息怒,本官马上言令虎嵩林他们出战,助您一臂之力。”

    曾水源立在高处,适可而止地鸣锣收兵。一面命令部队注意防备西门清军出城,一面通知南面的守军,千万不要以为洋人是豆腐渣。他明白,洋兵不是清军,打败了还有退路,能跑。而他们身后就是各国的租界,再就是大海,为了他们的这些已经得到的利益,他们一定会不惜血本,死力一战的。初战的胜利只是出其不意,更艰苦的鏖战还在后面呢。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乱纷纷的英军又开始集中,炮火雨点儿似的朝着天军驻守的那两道壕沟倾泻,仿佛只有把它们填平了,才能有安全感……

    上海的南城,此刻也被由黄浦江停泊的英军军舰上发射的炮火所笼罩。驻守在龙华,临时负责指挥整个皇家舰队的英军首脑懿律,在一接到松江知府蓝蔚雯的求救信的时候,查点没急死。为了替那个大清守住嘉定和宝山,施泰麟那家伙口无遮拦,硬是胡说什么有一万的皇家水兵可以参战。如今,他将大批军舰上的水手都改成了步兵带走了,而自己的手上,满打满算都凑不出两千人。这个时候又要顾及陆地上的防御,还要有人去操纵舰上的火炮,要是再抽出兵力去支援沈泾塘、泗泾,只怕整个舰队的军舰都要成了摆设了。可是,不去救也不行啊,他可是当年在广州就领教了这些大清兵的本事了,一旦溃败下来,那就是一窝蜂,到时候自己的后院起火,更危险。

    思前想后,也只有去救。陆地上的几百士兵是不能动的,人数本来就少的可怜,万一城里的叛军突出来,那可是不得了。唉,只好再从军舰上抽调水手了。现在的懿律准将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这打的是什么仗,十六艘战舰的一个舰队,能真正发挥作用的,已经仅剩下旗舰“加尔各答号”,还有自己的坐舰“煽动号”这两艘快速帆舰了。

    为了确保陆上营盘的稳固,在派出支援沈泾塘、泗泾的一队士兵后,他开始下令炮击城头上的要塞,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给城里的叛军制造出一个假象。

    上海城内,刘丽川已经得到了安王大军在外围全线发起进攻的消息。困守上海几个月,眼见即将和大军会合,上海的守军从上到下,无不欢呼雀跃,士气高昂。按照统一的安排,在密切注意城北防务的同时,刘丽川指示驻防南城的潘起亮、周秀英,集中起两千多的士兵,做出一副全面开始向城外英军发起反攻的姿态,吸引英军的注意力。

    潘起亮下令所有炮火向英舰还击,同时,又数次打开南门,“凶猛地”冲击英军的营垒。

    假象没有迷惑得了对手,懿律反被对手迷惑了。陆地营盘几次危急,迫于无奈,他只好开始收缩战线,集中于南门外的几座营垒。双方你来我往,杀成一团。

    泗泾,刚刚杀散了北面下来的清军援军后,陈桂堂还没有来得及再次组织对仲孙樊的打击,警戒龙华方向的部队,就和前来增援的英军前锋交上了火。英军火力强劲,警戒部队抵御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关键的时刻到了。陈桂堂紧急召集起几个将领,望着大家几乎各个都是满脸满身的血渍,听着他们粗重的喘息声,他笑了,“弟兄们,我也知道大家都一定累了,可是洋鬼子却不叫我们休息啊。我们现在是三面都有敌人,如果不彻底打掉一路,那我们就会反被他们吃掉。你们说,先打谁?”

    “大人不用说了,先打洋夷,我倒真想看看那些洋鬼子到底是长的几只眼哩。”一个半边儿都被白布包裹着,血水早浸透白布的师帅,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加血水,挤了挤仅剩下的那一只眼睛,吃力地一舞动手中的那口大刀,“是英雄,是好汉,宁死阵前,也决不死阵后!”

    “哈哈,如果要也都是一只眼,那你可是舒服了。”另一个师帅不失时机地逗着趣儿。

    “怎么样,那就先集中起来,从三面突击洋鬼子?”

    “杀,先集中力量把洋鬼子杀尽!”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叫着。

    “好!”陈桂堂望着这些无畏的勇士们,刷地抽出肋下的佩刀,“背水一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除去少数留下抵御仲孙樊可能的反扑,其余将士都跟我上,撒开大网,决不能再叫一个洋鬼子活着回去!”

    仲孙樊很顽固,他还没有闹清楚战场上正发生的微妙变化,只是为久等不至的援兵上着火。因此,他虽然没有出营向天军反扑,却是在营中前后乱跑,给手下的官兵打气助威,“我们的背后有洋人的支持,不要看他们现在嚣张,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各路援军一到,长毛就变成了瓮中的鳖。”

    仲孙樊的鼓动给困兽犹斗的清兵的确带去了不少的希望,以至黄再兴指挥部队几度由正面打开营垒的缺口,却又几度被反击出来。

    “黄部长,停下歇一歇吧,弟兄们连番冲杀,疲惫至极……”负责领兵冲杀的将领,指指再次败下来的将士们,恳求着。

    “不行!”黄再兴果断地一挥手,“进攻,要不停地进攻,陈桂堂他们也许遇到的压力更大,一旦叫仲孙樊这个混蛋缓过手来,那陈桂堂他们就会腹背受敌。”

    说着话,他从旗手手里抢过那杆太平天国的金色大旗,一指身边儿跟着他的总部通讯营的一个连还有他自己的卫队,“你们都不用跟着我,都上去,只要还能站的起来的,都上前去给我杀,都打光了我最后来!”

    黄再兴在清军营垒发射出来的炮火中朝高处一站,用力挥舞了下手中的大旗,“弟兄们,为了天朝,前进!”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施泰麟等人却偏偏忘记了租界

    松江,李恒嵩的团练不但被打离了城门,在他的眼里,城门里潮水似的还源源不断地冲出的都是天军的兵马,进了城的洋兵们好象如石沉大海,没了动静。而更要命的,南面竟然出现了大队的太平军骑兵,在尖利、刺耳的号角和呐喊声中,犹如撒开的一张大网,正铺天盖地的包抄而来。

    不用交手,李恒嵩的团练就肝胆俱裂,大脑里只剩下了一个字“逃”!遇上这洋兵都打不过的军队,咱们不逃还等什么?

    正所谓忙忙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在彪悍的红军骑兵剿杀下,李恒嵩和逃脱出来的部分人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追杀了多久,反正总是感觉似乎脑袋后面就有一把即将落下来的快刀。他们丢掉了身上的一切负担,脚底板儿如同抹了油,只是一个劲儿没命的跑。一路的狂逃,直到终于看见了庙浜他们原本的老营,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线的希望。

    人到极度恐惧和疲劳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产生错觉。当庙浜他们的大营冲出来人马时,李恒嵩和他的溃兵们,很少有人感到什么不安,反倒是多了些安慰,我的天,终于有兄弟能帮着拦截下身后的那些煞神了!

    等仔细定睛再看,残余的几百个练勇连同李恒嵩都是眼前一黑。其实,当先出来的那些人,还的确是负责留守的楚玉德和他的手下,只不过,排列在他们身后的,可都是太平军的人马和旗号。楚玉德临阵反水。

    林海丰没有叫教导旅穷追那并不堪一击的乡勇,有事先安排在前面等候的蓝成春,已经足够了。现在,他在松江城下,正进行着一个短暂的阅兵式。

    陈玉成立马列队整齐的全旅官兵面前,手中的马刀一举,大声地命令着,“弟兄们,总部就跟在我们的身后,我命令你们,特务连打头,各营按序列依次跟进,扫荡一切敢于拦截你们的敌人,不怕疲劳,不畏任何艰难,马不停蹄的向着上海,前进!”

    “向着上海,前进!”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陈廷香带领着特务连在红旗的引导下,率先成四路纵队通过城下,全体士兵闪亮的马刀紧贴胸前,昂首向着挺立在城楼上太平天国金色大旗下的安王殿下致敬。随后,马速加快,向着上海的方向疾弛而去。

    望着这滚滚的铁流,林海丰心潮澎湃。他知道,现在整个上海周围都已经打成了胶着状态,战局的关键就是即将打出去的这只铁拳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清楚,面对这样一只神圣的军队,任何敌人都会在他们的面前发抖、屈服的。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这一刻,林海丰没有向他英勇的红军将士们喊一句话,而是大声地唱了起来。城头上,响起一片激昂的歌声,城下,一队队彪悍的红军骑士从他们的面前掠过,奔向前方。将士们似乎很少有那种战前的肃穆,脸上更多的却是一种豪迈,还有那掩藏不住的高傲。他们的胸膛里激发起的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

    为了挽回皇家海军丢掉的面子,施泰麟下了血本,动用他的全部力量,向天军猛攻。从来也没有把这块儿土地上的人真正放在眼里的英军士兵,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块儿难啃的骨头。

    就那两道壕沟,任你怎么狂轰乱炸,看着几乎就是个蚂蚁也难以生存了,可是只要你一靠近,总有那令人厌恶的红色人头会重新的冒出来。尽管皇家海军的水兵们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可眼前那两道鸿沟就是无法逾越。

    杰克上校没有了从前的骄傲,也再顾不上去掸掸或者整理一下那已经成了土灰色的手套,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挂破了军裤。他哀叹,痛恨可恶的上帝竟然不能叫他把战舰开上来,却叫这些高贵的皇家水兵在泥土上翻滚。他还痛恨的,就是那些大清朝的盟军。

    虎嵩林、秦如虎的军队在吉尔杭阿的严厉督促下,也开始出城冲击天军的营垒。同为中华之子民,看着太平军和洋兵力斗,他们的确隐隐的还有一种快感。但是,作为水火不相容的两个敌手,他们却不会甘心太平军的胜利。虎嵩林是在寻找机会,如果不是叫太平军和洋人斗的两败俱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那些兵勇,绝对不会是太平军的对手。照他的想法,现在打还为时过早,应当等到什么时候呢?他是个战将,朝廷养他就是为了战争,那最好就是等到洋人也被打残了时候。他还知道一点,不管目前如何,早晚还会有与洋人的一战。但是,他现在违背不了按查使大人的命令。

    对于进攻的清军,曾水源严令天军据垒不出。他已经把全部的洋枪手还有大部分的火炮都移到了南面,用来对付洋鬼子。他算计好了,对洋鬼子越狠,清军受到的震撼越大。如果情形不好,大不了正面可以也放弃前面的几座小营垒,照方抓药,凭借后面同样开挖好的战壕,来固守再后面的主营。

    战事发展到这一步,他真是要感谢安王殿下的提前指点了。连夜挖成的几道战壕,都和各主营相通,各处兵马可以随时通过交通壕相互支援。炮火一起,将士们马上分散隐蔽起来,而炮火一停,人马顿时可以重新聚集,凭借地势,再给对方以重创。

    曾水源看了看怀表,也许还要咬牙再抗住一些时候,尽管伤亡很大,可是对手也付出的是相当的代价。

    越打下去,施泰麟越疯狂。他找到了吉尔杭阿,毫不客气地要求吉尔杭阿火速抽调宝山的驻军投入到嘉定前线。他感觉到了,西门的清军并没有那么卖力,现在只要再加大些进攻的力度,完全有可能一举吃掉顽强守在这里的叛军。

    可惜,他只是一相情愿。洋大人的吩咐,吉尔杭阿当然要照办,不过,宝山的守军根本不敢动,也没法动了。刘丽川适时的佯动,叫驻守北城外的清军叫苦不迭,也在加紧求救。而偏偏这个时候,许乃钊的“病”好了。

    许乃钊不是“病”好了,而是给急的不能不出来了。这才几天的时间,上海周围叫吉尔杭阿闹的鸡飞狗跳。洋人参战,却把原本封堵上海北门的军马大部都调去了嘉定,搞什么会战。上海南面的局势他现在不知道,至少他知道了城北的大营受到威胁。城北的大营不能丢,那里一丢,宝山就要直接面对长毛了。

    于是,他一反常态,在几个部属面前跳着脚的大骂了一番吉尔杭阿无能之后,自己就亲自率着宝山兵马增援城北的大营去了。

    泗泾的情形出现了转机,当黄再兴再度打开了仲孙樊大营的缺口的时候,蓝成春的生力军及时赶到了,仲孙樊终于陷入了灭顶之灾。

    懿律派出的那二百多英军,一路高歌猛进,追着前面败退的天军打,已经看到了泗泾大营的清军旗帜了,他们却再也攻不动了。对面,涌上来的是根本就把生死完全置之于度外的人马,两侧更是大旗飘舞,杀声震天。

    那伤的只剩下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师帅,依然是大吼着冲在最前面。紧跟在他身边儿的大旗,已经从一个人的手上换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上好几次了,大旗始终飘扬,前移。突然,他的脚下一个踉跄,胸口涌出大股的鲜血,“奶奶的!”他遗憾地骂了一声,仆倒在了他热爱的土地上。

    跟着他的大旗几乎也是同时又倒了下去,只是瞬间的停顿,随在后面的一个两司马一把抄起地上的大旗,“弟兄们,杀洋鬼子!”

    许乃钊其实虽然做的是件蠢事,可他到底还是比施泰麟等人更聪明一些。他还知道北营不能丢,而施泰麟等人却偏偏忘记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租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们的任务就是拿下租界

    施泰麟将军忘记了租界,是因为松江、青浦外围有清军,龙华一带还有懿律准将,太平军没有翅膀,自然也就不会飞越过这两道防线。

    懿律准将更不会去想租界。他是战地指挥官,华尔的洋枪队、法兰西海军陆战队,还有数千的清兵配合,去突袭松江,松江方向无形中也就最安全。而沈泾塘、泗泾一线又打的火热,尽管沈泾塘、泗泾方向的清军一再叫苦连天,由于有了他派出去的援兵支持,他估计即使不能全胜,至少还不至于马上就崩溃。所以,他的注意力暂时自然而然地就集中在对上海叛军的反击上了。

    随着他陆续的向岸上增兵,叛军嚣张的气焰很快被压制了下去,战事也逐渐演变成了双方激烈的炮战。

    战场上,一切不可能都有可能成为可能,侥幸和狂妄更是与失败紧密相连。林海丰就是利用了施泰麟将军寄希望于先清除嘉定天军的威胁,而后对青浦出击的天军进行大合围的心理,将狂妄的施泰麟牢牢地粘在了嘉定城。他现在真正要打击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上海北郊的租界。

    龙华几里外,教导旅在进行战前短暂的休整。陈玉成把连以上军官全部集中在一起,再次做着动员,“弟兄们,大家都看到了,总部就紧随着我们。前面,马上遇到的就是骄狂不可一世的英国皇家海军。不用我说大家也都清楚,这些混蛋在我国土上为非作歹,恣意横行,罪恶昭彰。不要以为松江轻易取胜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松江的胜利,一是出其不意,二是遇到的还只是些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他笑了笑,然后板起面孔,“现在我命令,特务连居中,一营随后,二、三营居两翼,四营断后,警通连护卫炮兵营沿江压制洋鬼子军舰上的炮火。记住,除炮兵营外,各营第一不可恋战,残余的洋鬼子会有上海出来的天军负责清剿。第二,在打开的通道内不允许漏过一个会喘气的洋鬼子,确保安王殿下及总部人员的安全。第三,进城后不得做任何停留,直奔租界,我们最终的任务就是拿下租界,占领所有领事馆。第四,我宣布租界内几个要犯的名单,如果有要犯从谁的手里漏了网,后果自负……”

    全部讲述完毕,陈玉成笑着看看一边儿正悠闲地抽着烟斗的安王。

    “很好,我没有什么多说的,只是提醒大家务必注意,”林海丰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租界里除去试图抵抗的武装人员外,绝对不能伤人,尤其是各国领事馆的官员,必须全部生擒。当然,还要注意一定的礼节啊,人家不是说咱们是礼仪之邦嘛。另外,我看四营不必断后了,还是跟在右翼三营的后面比较合适,这一路冲杀过去,还可以多杀些洋鬼子,给友军减轻压力。我和曾部长来给你们断后,大家放心,我们决不丢弃一个前面落下来的伤员。”

    “殿下,要是我第一个进了租界,是不是还要命名我的连队是‘租界连’啊?”陈廷香嘿嘿地笑着,“这个名字可是不好听。”

    “租界?”林海丰哈哈地笑了,“只要你们按预定计划完成任务,教导旅将获得‘上海旅’的光荣称号,‘租界’这个词将会在英勇的红军脚下,变成永久的历史,还有我们在这块儿土地上耻辱的记忆。”

    英领事馆,远远传来的阵阵炮声,并不影响阿礼国、马沙利、爱棠兴致盎然的谈性。其实,林海丰都忘了,今天是一八五四年的第一天,中国人叫它是元旦,阿礼国他们不这样叫,只是因为这毕竟是一年中的新的开始,他们感觉就应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更何况不久还会有各路传来的捷报,还会有一身征尘的将领们凯旋呢。

    领事馆内来自东印度公司的杂役们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忙乱着,在筹备晚上盛大的酒会。列强完全介入到上海的武装冲突之中,用不了多久,上海将又会成为宁静的世界,淘金的圣地。主子既然高兴了,杂役们也不免沾沾自喜。

    领事馆前空旷的草地上,一只乐队在呜呜咽咽地反复演练着晚宴上将要演奏的几个曲目,《星条旗之歌》、《天佑女王》还有《马赛曲》。

    这时候,窗子外面传来的《星条旗之歌》的曲调,马沙利认真地倾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哦,先生们,晚宴上我们尊敬的巡抚大人也会应邀出席,是不是也安排一首他们的音乐,不然的话,尊敬的巡抚大人会生气的?“他边说,边舞动着手中的雪茄烟,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浑身乱颤。

    “上帝啊,我是真想叫那位难缠的巡抚大人满意,可惜,这块儿土地上好象不盛产音乐。”阿礼国故意皱起眉头,耸了耸肩膀,“我真是闹不明白,他们到底盛产些什么呢?”

    “盛产?”马沙利接过刚进来的一个传教士送上的信函,看看阿礼国和爱棠,装作十分认真思考的样子,伸出两个手指一比划,“盛产男人的大辫子,还有女人们的三寸金莲。我可是见过你们大布列颠的勇士们曾经展出的战利品,其中就有女人们那还伸不进去我这个拳头的小绣鞋。”

    看着马沙利和阿礼国又在无休止地嘲笑可怜的盟友,爱棠有些不以为然,他表面上再笑,心里却是百般的看不上这个马沙利。这个家伙真是一身的流氓习气,也难怪,他所见到的美国人大部分都是这样,想什么事情总是那么的天真,自大,又油滑的厉害。你觉得人家长辫子别扭,人家留长辫子的还拿咱们当怪物呢。你就知道笑话别人了,就没听听背地里那些中国人叫咱们是什么?“红毛鬼子”。唉,大敌当前,友情为重,何必呢。

    其实,他看不上马沙利不是就因为这个,而是这次的军事行动。自己仅仅派出去一百多人,那是没有办法,手头再无兵可派。就是这样,那也已经是叫他动了老本,眼下他的法租界里,只剩下了几十个陆战队士兵在保卫领事馆。可这个马沙利,放着三艘炮舰,上千的士兵不动,却拼凑了一帮子认钱不认人的流浪汉充数,明显是在给自己找退路。他才是真的闹不明白,这美国人的流氓手段到底耍到什么时候算完。

    自从他把陆战队士兵派出去,爱棠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心境。也许是他的法租界离上海城门最近,在担心一旦城内叛军翻脸,那首当其冲的还是他自己吧。看到那个进来的美国教士,他知道,那是马沙利派到上海城内与叛军交涉的信使。于是,他赶紧止住马沙利的狂笑,“亲爱的公使阁下,还是先看看叛军的回复吧。”

    爱棠说马沙利象个流氓一点儿没错。由于在出兵问题上,马沙利自己也感到有些说不过去,生怕阿礼国和爱棠心存不满,于是,他自告奋勇,派出使者去城内见刘丽川。在给刘丽川的信中,他反复声称列强并不想介入上海的冲突,只是不希望天京开来的兵马一下进入上海,因为,据他所知,天京政府对列强在华的利益还没有明确的态度。当然,在和天京政府进行磋商后,一切自然会合理地解决。至于英军炮击上海南关,那纯属英军为了应付大清朝所做的样子。为了上海本身利益考虑,他希望刘丽川不要采取过激行为,以免刺激列强,那样会对上海的守军不利。只要上海军队照旧奉行对各国的诺言,不侵害各国在租界的利益,列强同样将坚决承诺,在上海守军和大清军之间,绝对保持中立。

    现在,他收到了刘丽川的回复。刘丽川先是责备英军背弃中立的诺言,首先对上海进行武力威胁,为了自卫,天军不得不予以反击。接着,刘丽川用真挚的话语,奉劝各国不要插手中国内政,对于租界,刘丽川保证,上海守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对那里使用武力。大家同为上帝的子女,应当互相尊重。最后,刘丽川表示,如果各国愿意给上海和天京所来军队之间架起一座联系的桥梁,他很乐于为此事向天朝政府申明,申明各国在上海的中立的态度,并曾给予上海守军以应有的援助。

    马沙利乐了,阿礼国也乐了。爱棠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城头上十几把军号顿时吹响

    在惊心动魄的杀声,宛如欢迎的鞭炮的枪炮声中,林海丰纵马踏过烟火四起,凌乱不堪的英军一个个营垒,由上海南门进了上海城。

    城外,潘起亮、周秀英率领的上海天军,在教导旅炮兵营和警通连的配合下,围剿着已经被冲的七凌八落,隔断在一处处各自为战的英军残余。

    城内,街道两边拥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市民。上海城,该跑的都跑了,剩下的要么是天军的忠实拥护者,要么是破于生计的穷苦百姓。天京来的大军终于到了,人人都想争先一睹这真正的天军的风采,又仿佛是久旱逢甘雨,人人都有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上海要解围了,上海可以平静了,上海终于可以变成他们的小天堂了。

    “大家让一让,天军要赶去清理租界。”在城内天军的引导下,在万目注视中,在欢呼声中,陈廷香一马当先,一面微笑着向百姓们致意,一面紧催战马向北疾进。

    红旗猎猎,令看惯了杂色三角旗帜的百姓们眼前一亮,“哟,那红色大旗上的金字是什么?”有人好奇地在问。

    “爱民模范连。”

    听到回答,那人似乎有些不理解,还有些遗憾,“啧啧,这么强悍的军队,应该叫个更威风的名字才好。”

    “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这都不明白?”有人反口讥笑。

    “侬那王阿大的名字威风,大来大去的也没有见侬去杀过一个清妖。”

    “谁说的,阿拉还给天军送过饭哩。”

    “没错,不过,那天好象差点儿被城外飞进来的炮弹吓的尿了裤子吧?”

    王阿大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那炮打的,啧啧,还真是蛮厉害……”

    他的周围顿时引起一阵开心的大笑。

    一进城,林海丰就跳下坐骑,向城门口的天军将士们挥手致意。

    望见那期待已久,可以说是望眼欲穿的安王的金色大纛旗,从文庙指挥部特意赶来迎候的刘丽川紧跑两步,撩衣跪倒,“卑知刘丽川,躬迎安王千岁,千千岁!”

    “刘将军,千万不要这样,快快请起。”林海丰连忙伸手拉起刘丽川,又招手示意随同在刘丽川身后的众将赶紧起身。他有些激动,上下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即陌生又似乎相识的汉子,他想起了以前在舞剧《小刀会》剧照的年画上看到的那个刘丽川的形象。尽管他曾经为没有机会去看演出而感到过遗憾,可是如今,他却见到了这个实实在在,又活生生的人,这个被后世颂扬,当然,也一定会有恶毒的咒骂的传奇英雄。

    三绺黑黑的须髯,炯炯有神,又透露出无比刚毅的一双亮目,高大却说不上很粗壮的身躯,只是脸上有些消瘦。象,真象!太象了!直到这个时候,林海丰的心里终于升腾起了一种天朝将会在自己手中改变的豪迈。从踏进上海的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有了一个自己的舞台。

    “刘将军,上海天军的行动,给天朝带来了巨大的转机,我代表天朝上下感谢你们!”他紧紧地握着刘丽川的两只手,使劲儿摇晃着,“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

    “按照殿下的密令,卑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刘丽川似乎还很步适应安王的这种亲热,由于劳累而略显苍白的脸上竟然红了起来,“李咸池、陈阿林两位将军都在北门等候天军的到来,只要大军一到,李咸池将全力猛扑城外清妖,策应陈阿林引领大军直取租界。”

    随着教导旅的经过,南关的人流涌向城门附近,向着那高扬的安王大旗汇聚,自发的欢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林海丰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曾锦发等几个身后的随员,然后,一拉刘丽川的手,“不能多寒暄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聊,现在,咱们要见见衣食父母,没有他们,咱们就没有今天。”

    “天王万岁,安王千岁,千千岁!”街道两侧,百姓们随着安王的临近纷纷跪倒,呼喊声此起彼伏。

    林海丰向两边的人群挥动着双手,徒步走着,现在,他没法去阻止人群的跪拜和欢呼。他默默地接受着这些善良的百姓们心意,父老兄弟姐妹们,我林海丰会用百倍的努力来回报你们的。

    “天朝万岁!天朝的父老兄弟姐妹们万岁!”他一路走,一路发自肺腑地振臂回应着。

    随着陈玉成的到来,上海北门城头上的炮声轰鸣,城门大开。上海副帅李咸池亲自统领人马扑向西侧的清军大营。

    法租界守卫护界壕的自卫团士兵从早上到现在,把这一切都看得习惯了。叛军一次次冲营,一次次再退回,他们中有的人甚至会有些遗憾,怎么上面就不让打击这里的叛军呢?倘若在这种时候上去打个便宜手,从背后给上叛军一刀,那该是什么成效。既然有命令不叫参与,那就看看也无妨。一次两次还新鲜,看多了谁都腻,干脆看都懒得再看。除去几个岗哨,大部分的士兵都躲回了屋子里,烤烤火,避避风寒。

    最后一批上海天军冲出城门,城头上十几把军号顿时吹响。在雄壮、激昂的号声中,正在垒起的沙包后面,抱着枪,冻的缩头缩脚的法租界那几个岗哨惊愕的发现,城门里忽然涌出的是一只完全陌生的军队,那只见头没有尾狂风一般刮过来的大队骑兵,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些骑兵并没有转向西,而是呼啸着直奔他们而来。

    上帝啊!直到对方快接近跟前儿了,哨兵们这才纳过闷儿来,一面惊慌地爬在堡垒后面盲目地扣动着扳机,一面吹响报警的哨子。

    一切都晚了,陈廷香左右那二十把冲锋枪的火舌,顷刻间就把对面仓皇涌出来的租界自卫团士兵们打的东倒西歪,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数米宽的临时防护壕被英勇的红军铁骑一跃而过。

    陈廷香冲过法军的筑垒,看都不再看眼四散奔逃的洋鬼子,接下去会有人收拾他们的。老子又是第一!他得意地笑着,挥手大声吆喝着紧随而来的向导,“快,领事馆在哪儿,去领事馆!”

    法租界被突破,英租界同样被顺利突破,美租界西面防守的艾华和手下们“缴械投降”。

    以往如同暖巢般安全、“令人向往”的租界成了个大集市。溃兵们在乱窜,本来企图在此避难的豪绅巨贾更是成了没头的苍蝇,抱起家私再度奔逃。这回他们不会再有什么幸运了,跑到哪里,哪里都有红军的骑兵在奔驰。租界早被圈了起来,进来的就再别想着出去。

    “什么?叛军竟敢攻打租界?”阿礼国接到禀报,屁股就象被火烧了似的,噌的就跳了起来,“他妈的,这些背信弃义的叛贼,辱没上帝的杂种,我……”他忘记了什么是绅士,开始破口大骂。

    马沙利厌恶地瞅了那个英国绅士一眼,他不喜欢听“杂种”这个字眼儿,因为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的到底是爱尔兰的血多,还是法国高卢的血多,抑或是什么法国其他的血。“阁下,现在不是骂的时候,要想办法制止他们才是。”

    “办法?”阿礼国摸了摸嘴边儿的吐沫星子,狠狠地剜楞着马沙利,“公使阁下,那就赶紧动用您还漂泊在吴淞外面的战舰吧。”他现在可是痛恨的牙根儿都疼,这个混蛋只顾自己,闹的他身边儿连能够救驾的兵都没有。

    一提起漂泊在吴淞外面的军舰,马沙利心里真是在偷偷地笑,还是本人聪明啊,及早留下了这一手。可是,面对阿礼国明显带有责难的话语,他可不能有什么得意的表示。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一摊双手,“阁下,他们既然来了,是不会给我们出去的机会的。”

    “算了,”爱棠缓缓地站起身,“这里是领事馆,有外交豁免权,要和叛军们申明,他们没有权利在这里胡闹。”

    马沙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爱棠,啧啧,高贵的法兰西怎么净出这种奶毛都没退干净的外交官。还什么外交豁免权?哈哈,亲爱的阁下,那您就等着看吧!

第二百章 所有外国武装必须全部向天军缴械

    “这里是大英帝国的领事馆,不许靠近!”领事馆大门口,几十个忠于职守的皇家水兵荷枪实弹,西思上尉昂首挺胸,挥动手中的短枪,冲着迎面翻卷而来的骑士们大声叫着。那气势,既有致生死于度外的强悍,又有凛凛不可侵犯之神圣。

    红军马队没有停止,也没有人理睬前面人的叫喊,谁知道他呜哩哇啦在喊着什么呢?威武的马队只是左右一分,先把领事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漫卷的尘烟,劈头盖脑裹住了西思高大的形象,他不得不连别脸带弯腰,一连声的咳个不停。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随着几声战马的嘶鸣,“叫你的士兵放下武器!”他听到了一个炸雷似的吼声。

    西思下意识地身体一颤,随即又赶紧挺直了身子。在他的面前仅有十几步外,已经排列起了一堵墙似的骑兵阵列。

    他自然听不明白那声吼叫的内容,当又一个人用英语重复了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西思嘴角咧了咧,把目光放在了竟敢叫皇家水兵放下武器的人身上。

    一面火红色的大旗下面,是好英俊漂亮的一个小伙子,西思不能不心中赞叹,如果要是穿上女装,恐怕也未必能分出真假来。小伙子紧提着坐骑,那红的象火炭似的枣红色高头战马,似乎永远都耐不住寂寞,不时地在他的面前左右盘旋,紧刨着四踢,叫他眼晕。真是人借马势,马助人威,这一切都使小伙子那原本就冰冷的玉一样的面孔上,更多了十二分的杀气。

    “我再次警告你,马上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陈玉成手里闪亮的马刀一指,两道利剑一样的目光,凶狠地射在西思的脸上。

    “这里是大英帝国的领事馆,你们要尊重。”不知怎么的,在这个英武的军人面前,西思有些自惭形愧,语气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狂横。

    “你可以去和清妖这么去,在我们面前,所有敢于拿着武器站在我们国土上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没有任何尊重而言。”陈玉成的马刀朝着两边儿一摆,冷冷一笑,“这里已经被团团包围,抵抗是没有用的,我的士兵们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西思犹豫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们,就这瞬间,他发现一个士兵正闪在人群中间,偷偷在举枪瞄准。不好,他不用思索就知道这个手下的意图,我的上帝,这是在玩火儿!

    一直在旅长背后,双眼死盯着对面英军动静的三营长叶芸来也看到了这一幕。说时迟,那时快,叶芸来猛的向前一带马,手中的马刀笔直地飞了出去,马刀如闪电,挟着凄风,狠狠地钉到了那步枪刚刚举到胸前,还没来得及歪头瞄准的皇家水兵的面门上。

    与此同时,他的白龙驹早已撒开四蹄,象一团白色的旋风,掠过茫然的西思身边儿,窜进英军人群中。叶芸来在飞驰的战马上一伏身,顺手从仰面摔倒在地的英军面门上拔回马刀,战马一个盘旋,长嘶一声,立在皇家水兵们的身后。

    “哪个还敢乱动!”叶芸来大吼一声,怒视着面前的英军士兵,他手里还在滴血的马刀高高地举着,宛如一尊金刚。

    陈玉成笑了,看着面前的西思,向前带了带马,“怎么样,先生们还想再试试吗?”

    西思低下头,那只被他视若珍宝,精致的短枪,突然变的那么的沉重,从他的手中慢慢滑落到了地上。

    “去,把红旗插到楼顶的最高处。”陈玉成刀一摆,纵马进了英领事馆的大门。

    大门口的这一幕,阿礼国等人从楼上的窗子里看的清清楚楚。

    “太野蛮了!”爱棠无力地放下窗帘儿,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公使阁下的警告:千万不要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中国人有句话,玩火者自焚。你的一个错误判断,带给帝国的将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阿礼国此时软瘫在椅子上,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指挥部设置在军舰上。

    马沙利似乎还很镇定,或者说很悠闲。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美国政府还是一贯地在坚守自己的承诺,保持着应有的中立,这点天京的军队应当清楚。

    随着一串咚咚的脚步声,阿礼国、爱棠的汗水都一定流了不少,脸色越来越苍白,屋子里的几个职员已经是如同木雕泥塑。所有人的目光,都部自觉地投向那两扇紧关的门。

    “砰!”两扇门被粗暴的踹开了,呼啦啦涌进来十几个手举明晃晃马刀的红军士兵。也许是有意的安排,在片刻的寂静后,那个年轻、漂亮的军官才缓缓地在几个军人的簇拥下,踱了进来。

    “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旅长陈玉成在此宣布,先生们的使命结束了,作为战争罪犯,你们将接受天朝政府的审判!”陈玉成一字一板地说完,冲着身边儿的通译一摆头,手向墙根儿一指,“叫阿礼国、马沙利、爱棠站到那边儿去。”

    听完对方的话,马沙利看看顺从地走向墙根儿的阿礼国和爱棠,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笑着冲陈玉成一躬身,右手按在左胸前,“将军阁下,我们美国政府始终严守着中立,我们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您不能把我们美国人和他们同等对待,更不能认为鄙人是战争罪犯。”

    “是不是罪犯,你们的心里各自清楚。”陈玉成摔头走向窗子边儿,哗啦扯开捂的严严实实的窗帘布。透过窗子,灿烂的晚霞映射进来,光彩夺目。

    陈玉成转回身,锐利的目光盯着阿礼国三人,“奉天朝东征军大统帅,我们尊贵的安王殿下将令,我命令你们,必须通知一切你们进入上海周围的武装力量,全部向天军缴械投降。”他说着,手一指窗外,“所谓的租界里有你们数以千计的同胞骨肉,当然,还有你们自己。我请你们认清形势,慎重考虑,并马上投入行动。”他掏出怀表,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现在开始,十二个小时之后,如果还有敢于和天军顽抗的武装,本旅长不保护你们任何人的生命。”

    “将军阁下,您不能这样!”马沙利急眼了,一指面面相觑的阿礼国和爱棠,“将军阁下,除去领事馆,上海陆地上再没有我们美利坚的军队,我们的舰队都漂泊在吴淞之外,您不能把鄙人和他们同样的对待。您和您的绝对,应当保护我们的侨民生命不受到任何侵犯。”马沙利诚恳地说着,脸上满是委屈。

    “是吗?”陈玉成摇了摇头,“本旅长知道先生说的是实情,不过,您和您的侨民的生命,不掌握在本旅长的手上,而在他们的手里。他一指阿礼国,笑了。

    强盗,简直就是一群比海盗更疯狂、更野蛮的强盗。阿礼国抹着那出不完的冷汗,心里使劲儿地在骂。

第二百零一章 林海丰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

    一早,杨云骧的水师刚刚驱赶走了以增防宝山城为借口,试图进入长江航线的英军几艘炮舰,又接到了太平军水师送来的书信。

    太平军镇江水师主将许宗扬在信中称,他对杨将军怀有的一片报国之心素有耳闻,也曾听说杨将军多次在洋人的炮舰面前不屈不挠,大震中华之威。天军水师为了洗涤中华的耻辱,决意与洋人一战,配合陆上人马,彻底扫荡一切外国的武装力量。但是,天军水师不愿意与杨将军动刀兵,以损将军之形象。

    杨云骧看完信,缓缓地走下了指挥台,迎面扑来的凛冽的江风,裹胁着难耐的寒气,他紧裹了裹身上的黑色披风。上海的天气真是不如老家广东啊!

    站在船头,他可以看见自己在江面上一字排开的水师船队。他抚摸着身边儿的大炮,轻声叹了口气。他从来不怕打仗,对洋人,对太平军都是一样。不过,他不是个没有头脑的人,他崇敬当年令洋人生畏的林则徐,对朝廷与列强间的丧权辱国条约更是痛心疾首。太平军作乱,使本来就积弱已久的大清,风雨飘摇,他并不赞同这样,总之是国家越弱越受欺凌。同样,对于吉尔杭阿、吴健彰那一拨子人的行径,他更难以忍受。和太平军打来打去的,损失也好,获得也罢,那总归是一个锅里的事情。这一瞬间,他那时不时就涌现出来的解甲归田的念头,又闪现了出来。

    他终于解脱了,“发信号,所有船只向崇明岛集结,监视海上的美国舰队,给太平军让路!”

    “大人,这……”紧跟在身后的侍从犹豫着,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随杨大人很久了,太明白大人身上的那股子刚强了,今天怎么会就因为一封信……

    “我再重复一遍,马上给太平军让路!”杨云骧狠狠地一拍炮管儿,大声吼着。很快,他又放缓了一下语气,仰头看了看天空,“黄浦江上有英军的舰队,战事也许不会很顺利,那里需要他们。与其把上海给了他们,也总比喂了狗好!”

    “那,那总要放上几炮吧,否则……”侍从扭头看看北面,嘿嘿地笑了笑。

    “无所谓了!”杨云骧苦笑了一声,“那就虚打几炮吧。”杨云骧让出了长江航道,在上海战役后期,率广东水师返回了广州,从此退隐故里,埋头致力于家乡的教育。五年后,在太平天国政府给所有立过战功的英雄们颁发功勋奖章的时候,太平天国政府没有忘记他,特意授予他一级卫国功勋勋章。作为广东教师的代表,他和所有应邀前来的各界劳动模范一起,参加了太平天国国庆十周年的盛典,亲眼目睹了那震撼全世界,声势浩大的国庆阅兵式。

    按照原计划,许宗扬、唐正才的水师是要护送李秀成的人马在吴淞一带登陆,从背后突袭英美法三国的租界。扬州告急,镇江面临巨大的威胁,李秀成中途回师,于是,他们的任务自然就转向了第二个目标。那就是击败清军的水师,控制吴淞口,堵住黄浦江内所有船只的后路。

    从一出师开始,许宗扬就抱定了一个心愿,不能辜负了安王殿下对自己的信任。镇江黄子隆事件,一直如同一个巨大的石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里。要打出气势,打出天军的威风来,以洗刷自己身上以往的错误。杨云骧的让路,在安王殿下的命令中,事先曾有过估计,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顺利。这一下,许宗扬攒足了力气准备打出的第一拳落空了,他把全部的气力转尔投向了吴淞炮台。

    在唐正才统帅的数百艘各型炮船的猛烈炮火掩护下,许宗扬近八百的小型皮艇直冲江岸,几番争夺,吴淞要塞一举攻克。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被关在屋子里的阿礼国、爱棠、马沙利三人,仍然没有明确的答复。曾经的英国领事馆,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集中营,前院后院,挨挨挤挤的都是人,一千多的英法美三国侨民,战俘,全部被集中在了这里。四外,已经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火光中,是一个个全副武装、面色冷酷的红军士兵。

    已经是晚饭的时间,换在平时,他们可以吃着精美烤制的美味儿牛排,喝着各式的甜酒,浩阔天空,相互炫耀下自己的辉煌。如今,他们却只能站或蹲在这凛凛的寒风里,任凭饥瘪的肚子里发出着各种希奇古怪的鸣叫。女人们在低声的怨恨,孩子们在大声的哭闹。这将是一个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恐怖的夜晚,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看着眼前的这景象,陈玉成无论如何都有些感到难受,同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教导旅主力已经在潭绍光的指挥下,接应吴淞登陆的许宗扬,从侧翼对清军的北营实施包抄,他却只能留下来,和几个无赖纠缠。他看不得那些忍饥受冬的女人和孩子,真想冲回到楼上,狠狠教训教训那几个道貌岸然的所谓的绅士们。

    陈玉成在大门口气闷地来回踱着步,以至于安王的马队到了附近都没有注意到。

    陈廷香看着翻身下马的安王,赶紧笑着挺身敬礼,随后一捅身边儿的旅长,“旅长,殿下来了。”

    “呵呵,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林海丰随手用马鞭子抽抽身上的灰尘,笑着看看一脸懊恼的陈玉成。

    “殿下!”陈玉成连忙敬了个礼,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那几个无赖还在蘑菇时间。”

    “是嘛,”林海丰忽然注意到陈廷香用白布吊起,包得老厚的左臂,“怎么了,伤哪了,厉害不?”

    “他奶奶的,被个洋鬼子偷摸砍了一刀。”话一出口,陈廷香嘿嘿地挠挠后脑勺儿,又一挺胸,“不过,不厉害,几天就好。”

    “还不厉害?”陈玉成白了他一眼,随即冲着安王叹了口气,“他的左手没了,叫他修养死活不去。”

    林海丰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轻轻哀叹了一声,“你呀,这下可是终于能给懒得洗衣服找到借口了。”

    “哪会呢,”陈廷香嘻嘻地笑着,“殿下,我都试过了,骑马,放枪,这一只手一样好使唤。”他脸上装的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其实一直却在打着小鼓。他不敢去修养,一离开这只光荣的队伍,他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好,好,”林海丰答应的有些沉闷,他轻轻拍了拍陈廷香的肩膀,“这里是你的连队在警戒吧?那就凑合一会儿,完了要马上去医院,好好的静养几天。放心,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军队。”

    说完,他转脸看看陈玉成,“晚饭弟兄们都吃过了吗?”

    “吃过了,殿下。”

    “今天是新年,可惜我们的敌人不叫我们吃好饭。”林海丰向大门里走着,又笑了笑,“以后再补不迟。你可没看见啊,城里的百姓们今天可是真是过新年啊,家家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真美啊!只要他们快乐了,咱们就是饿着也高兴啊。”

    “殿下说的是,”陈玉成回头望了下上海城,又看看脸上并没有往常那种轻松的安王,“殿下,这里有不少女人和孩子,是不是……”

    “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们和他们现在就掉换个个,你说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们?”林海丰停住了脚步,冷峻的目光望着陈玉成,“在广州、定海、镇江,他们早就给了我们答复。”说着,他手里的马鞭子抬手一举,指了指那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是人,难道我们当年的父老兄弟姐妹就不是人?我们是军人,不能有那些没用的妇人之仁。今天的结果和痛苦,都是那些所谓的高贵先生们给他们造成的,与我们无关。你看看他们,平时满嘴的绅士风度,到了关键时刻,连女人、孩子都不顾,只知道自己。陈廷香,派人把屋子里的那些杂种们都给我轰到外面来,叫妇女和孩子们进去。”

    “唉,另外,给孩子们送些吃的吧。”林海丰马鞭子一甩,穿过慌乱的人群,直奔楼上而去。

第二百零二章 有来有往,这就是礼仪!

    “尊敬的安王阁下,我代表大英帝国政府,向您和您的政府提出强烈的抗议。”一见到来了位天京政府的王爷,阿礼国似乎又缓了阳,他从椅子上蹦起来,脸色涨红地大声叫着,“您不能忘记,我们是外交官,楼下被您的军队扣押的都是无辜的侨民。战争是双方军队的事情,与侨民无关,您的军队这么做,完全违背人道,也和您的国家自称的礼仪之邦不相符。我……”

    林海丰坐在一把椅子上,点上一袋烟,悠闲地瞅着阿礼国近乎慷慨激昂的表演。直到他折腾够了,这才拿下嘴里的烟斗,平静地说到,“阿礼国先生,您原本在我们的面前就没有外交官的身份,从您决定参与武装干涉我国内政开始,您和他们,”他随手一指马沙利和爱棠,接着说到,“都是自己把自己推上了战争罪犯的位置。先生们现在的身份是战俘,请务必记住这一点。”

    说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脸色也随之变的冷漠,“你们英军士兵在我们国家曾经所犯下的罪恶,难道还需要本王来给您开列?不要在本王的面前说什么礼仪,难道礼仪之邦就应该只受别人欺凌?难道礼仪之邦就只能做奴才?什么是礼仪?现在本王成了这里的主人,先生们尽管心里不愿意,可表面上却必须尊敬本王,尊敬我们神圣的红军将士。我们谁都明白,没有铁一样的拳头,奢谈什么礼仪!先生们不要不舒服,今天没有绳捆索绑诸位,没有随意侮辱诸位及外面所有侨民的人格,这就足以说明我们有足够的礼仪和涵养。我们这只神圣的军队里,绝对不会有畜生。”

    阿礼国哑口无言,本来都出光了的汗水,又从内心穿过肌肉,顺着毛孔向外挤。

    马沙利开始还想再解释一下,解释美国并没有参战,可接下来那位王爷的话,一下就叫他掉进了冰窟窿里,再轻松不起来了。

    “不要以为天军如此顺利拿下你们的老巢纯熟偶然,”林海丰的目光在阿礼国三个人的脸上扫过,“对你们所有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本王就了如指掌。先不说三位先生们,就说外面的那些人,又有多少没有出钱出力支持过先生们的?单这一点,依照天朝的法令,都是死有余辜。本王奉劝先生们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为了先生们自己,也是为了外面那些侨民的生命着想,必须执行本王的号令,下令你们所有的武装力量放下手里的武器,向各自面前的天军投降。也许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

    他停了一会儿,重新坐了下来,“吴淞口已经被我天军彻底封死,想回到海上,没有天军的许可,那都是枉费心机。如果不是本王心存善良,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本王保证,上海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不会再有和先生们一样的人存在。”

    忽然,他把话锋一转,瞅着马沙利微微一笑,“马沙利先生就很识时务,美方的军舰一直在海上停泊,没有向天军有任何不友好的表示,而且在天军夺取吴淞的战役期间,主动退出很远,以免双方造成误会。这样就很好,我们天朝是在向我们的敌人开战,并没有和美国政府开战,当然,也包括英国和法兰西政府。先生们的行为,违背你们各自政府在我国问题上的所谓中立政策,纯属你们个人投机取巧的行为。还有爱棠先生,”他冲着爱棠摇了摇头,“本王和贵国布尔布隆公使阁下当初谈的很融洽,都想致力于两国的友好。我想,公使阁下临行前一定专门叮嘱过先生,千万不要估计错了形势。遗憾的是您错了,为此,您葬送了一百多条法兰西男儿的生命。”

    “好了,话说多了没有什么意义,先生们还是自己来决定吧。”林海丰又点上烟斗,笑了笑,“其实,只要本王把先生们向院子里一放,估计不用本王的士兵动手,先生们就会被你们本国的侨民收拾了的。本王还不打算这么做。不过,从明天凌晨五时以后,每隔二十分钟,本王会下令杀掉一个危害过天朝的罪犯,直到你们签发了命令为止。本王的爱将为了今天,把一只宝贵的手丢在了你们的手里,不偿还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他的嘴唇紧绷着,“有来有往,这就是我们的礼仪!”

    嘉定城外,轰鸣了整整一天的枪炮声,惊天动地的冲杀声,随着黄昏的到来,终于渐渐地稀落了下来。尽管有多处营垒被毁,也付出了近三停伤亡的代价,但是,天军那两道环形的护壕,却始终叫英军和清军难以逾越。

    入夜,从城西到城南又是锹镐声一片。这里,已经不是曾水源的一只人马了,黄再兴、陈宗扬、石玉琨的人马都陆续的赶到。清军的南营不复存在,安王殿下进了上海城,租界被天军占领,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随之而来,这一切,都令激战了一天的将士们,猛然升腾起无比的亢奋。他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筑营、挖沟。牢固的营垒,可以有效地保存自己,震慑敌人,一道道堑壕,能够挖去敌人的气势,最终挖倒任何坚固的城墙。

    与此同时,太仓、琨山、青浦都有人流连接到天军的营盘,后方已经组织起来的百姓们,送来天军将士急需的食品,转移接走受伤的子弟兵,不时会有人加入到筑垒挖沟的行列里。于是,就有了一些下面的对话:

    “兄弟,你歇歇,吃口干粮,喝口水,叫我来。”

    “谢谢兄弟,你该回去了。”

    “回哪儿?我不走了,留下和你们一起杀妖,杀洋鬼子。”

    “那也该先和家里人打好招呼。”

    “嘿嘿,杀完了清妖和洋鬼子再回去打招呼不迟呢。”

    “啧啧,好兄弟,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一个老爹了,自己能照料自己。”

    “哦,那一会儿我给你补个名字。不过,你可是一定要记住啊,一开仗要紧跟在我的身后,千万不要乱跑,有我挡着你就安全了。呵呵,打仗可不是种地啊。”

    “哎!记下了。听兄弟的口音不是附近的,哪儿的人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呵呵,是啊,不过,一家几口都死在路上了,现在就我一个,比你轻松多了。”

    “那除夕的时候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家里老爹就喜欢热闹,有十个八个也不嫌多。”

    “哈哈,去,只要允许,就一定去,和你一起回去看看老爹。”

    黄再兴的营帐里,几个主要将领正吃着简单的晚饭。

    “曾丞相,我看你的那个主力军要马上调防到南面来,”黄再兴一手拿着张饼子,一手端着碗清水,他使劲儿咬了一口饼子,“要防止英军向龙华方向逃窜。”

    “你是说到时候英军会拒绝执行缴械的命令?”曾水源同样是在啃着一张饼子,“他们真会放着租界里的人质不管?”

    “我看差不多,”陈宗扬嘴撇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大碗,“这些洋毛子,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不把他们弄到死路上去,他们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说的是啊,”黄再兴喝了口水,“他们还有至少两千多能战之兵,自恃不可一世,尽管白天受了挫折,未必就肯甘心伏首就擒。要做好两手的准备。如果是受降,也要事先安排好,布置好受降的部队,以免他们以缴械为幌子,对我们进行突袭。如果他们想突向龙华,回到他们黄浦江上的战舰上去,那就稍做抵抗后,放开一条路,叫他跑。”

    “叫他们跑?”陈宗扬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哪儿能那么便宜啊?”

    曾水源马上笑了,“你呀,洋鬼子人生地不熟,能跑到哪儿?我们集中几只部队,沿途追着他打,即使能跑到龙华,上海城的天军再迎头一堵,他们还能跑上天去?”

    陈宗扬嘿嘿地笑了,“洋毛子看着凶巴巴的,其实不过如此。龙华的洋毛子援军,被我的部队四面一围,顿时就慌了手脚,我看他们还是很习惯缴械的哦。”他说着,站了起来,双手高举在头顶,两腿一屈,哈哈地笑着,“就这个样子,就是他娘的嘴里咕哝些什么闹不明白。”

    “那是他们占了明显的劣势,再有就是天军将士那无畏的气概压倒了他们的心理防线。”黄再兴淡淡地一笑,提醒着,“即便如此,你们伤亡了多少?如果不是石玉琨的赶到,我们没有力气再那么痛快、干净地吃掉蓝蔚雯。他们的战斗力不可低估,这一点,我想曾丞相一定深有感触。”

    “是啊,他们火力强劲,如果不是我们战法对头,很难挡住他们的势头。另外一点,我们的洋枪尽管数量上和他们不相上下,但是训练不足,效力也发挥不出来。”曾水源一想到部队那严重的伤亡,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二零三章 怎么,我的命令还不够明确?

    租界被叛军占领的消息,如同晴天里的一声霹雳,炸的施泰麟将军几乎昏厥过去。这可怎么得了!

    连准备好了的晚饭都没有吃,施泰麟就急忙先在内部召集了一个紧急军事会议。他下了决心,要准备撤出这个叫他头疼,又恨的咬牙切齿的鬼地方。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会合上海城北的清军,直接反攻租界,二是向南杀条血路,去龙华再回到战舰上去,然后再收回租界。他有些拿捏不稳了。

    和司令官一样,杰克上校等几个高级军官,七嘴八舌议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准主意来。回到战舰上,然后再进攻,没有人不喜欢这样,可是一想起这一天的残酷战斗来,每个人都不由得不心寒。叛军的战斗力和意志力,远非以往他们接触到的那些大清朝的军队所能比,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加上地势不熟悉,要是夜间行动,更是危险万分。再说,直到现在,龙华方向懿律准将的真实情况谁也不清楚,会不会撞到一个死胡同里去?

    不过,向北走虽然经过的都是大清朝军队的防地,相对也安全些,只是没有战舰做依靠,单凭陆战,能有多大的把握谁也说不清楚。要是再遇上一块儿和这里一样难啃的骨头,那麻烦可就大了。城外,叛军的援兵正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大队的皇家水兵一走,嘉定能不能守住很难预料。一旦嘉定失守,租界再夺不回来,上帝啊,那就要被孤零零地围困在宝山,这么一个狭小的地域上了。眼下,部队随身携带的弹药已经不足,被困到宝山那只能是一条死路。

    说来说去,就没有一条路真正的能走。

    “砰!”施泰麟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差点又跳起脚来,再大声地喝骂上眼前的这些废物们一顿,皇家海军的颜面可真是叫他们给丢尽了。不过,他没那么做,却是使劲儿地一闭眼,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他骂了几乎一整天了,都骂累了。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瞅了瞅面面相觑的军官们,“向南,趁夜间突破叛军的防线,直插龙华,要尽快返回到军舰上去。不能等到天亮,天一亮,想走都困难了。杰克上校,我不能不遗憾地说,作为一个皇家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您的表现很难叫我满意。您必须马上制定一个周密的突破计划,为皇家海军挽回些颜面。”他看着杰克上校,叹了口气。

    “将军,我……”杰克上校从脸开始一直红到了脖子,“阁下放心,我一定尽力。不过……不过,一旦撤出,城里的伤兵怎么办?”他有些底气不足。

    施泰麟狠狠撇了杰克上校一眼。他当然知道,一天的鏖战下来,光是伤兵就足够七八百了,杀向龙华需要轻装,重伤的自然都带不走,再说,就是想带上,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情愿出力的百姓?嘉定城已经逃的几乎十室九空了。这个杰克上校,明摆着是给自己下不来台啊。

    他咳了一声,刚想说话,这个时候,门开了。

    随着门口副官的示意,施泰麟站起身,来到门外。门口,站着脸色惨白的吉尔杭阿,“将军阁下,吴淞要塞陷落,上海城北的大营遭到长毛的威胁,许巡抚已经放弃营垒,把兵马全部退进了宝山城……”

    施泰麟这回没有感到震惊,他只是感到奇怪,叛军的力量怎么会如此的强大?叛军当初突破了龙华的防线,那懿律准将的兵马呢?吴淞的陷落,足以证明叛军投入了一只强大的水上力量,再不加紧返回军舰,自己那为之骄傲的舰队,只怕要……他越想越怕。

    “按查使阁下,马上通知您的有关将领,我们需要立即召集一个军事会议,商谈一下后面的部署。我这里有些事情处理,过后我会赶到您的衙门,参加会议的。”施泰麟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了会议室。

    “先生们,我们只剩下龙华这一条路了,”施泰麟语气沉痛,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们,“清军已经放弃了城北的营垒,退守宝山。杰克上校,就按照前面说过的赶紧拟订计划吧,还能行动的伤兵跟上大队,其余的,也就只好暂时交由我们的朋友们来代为照管一下。告诉士兵们,安心养伤,等我们扭转了战局,会把他们接回去的。”

    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披风,轻轻掸了掸,微微的冲着军官们一笑,“就这样,我还要去参加他们大清军的军事会议,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回来之前,计划一定要搞好。”

    在嘉定县衙,一听说洋人们要撤出嘉定去龙华,吉尔杭阿比听到任何不利的消息都更感到恐怖和哀伤。他张着大嘴,半天居然没说出一句话来。唉!他不禁忽然联想到了吴健彰的死,看来,关键时刻的洋人是真靠不住啊!

    总兵虎嵩林、参将秦如虎等一班武将同样是心里一凉。谁都看得出来,今天的战事是太平军为了全力对付洋人,有意对自己的手下们留了些情。即使这样,太平军对洋人的那股子狠劲儿,也足以叫手下的那些兵将们震撼。洋人真要离去,谁都清楚以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诸位不要这么忧虑,”施泰麟笑了笑,尽量做出很轻松的样子,“只要我们返回舰队,再集中所有力量对上海发起反攻,这里的压力就会减轻。只要诸位坚持两天,局势就会有大的改变。诸位放心,这里还有我们留下的大批皇家海军伤兵,我们是绝对不会抛弃这里的。”

    吉尔杭阿等人只有苦笑和无奈。他们离不开洋人,可是又阻止不了洋人什么。毕竟洋人的伤兵还带不走,总还能算是个希望吧。于是,所谓军事会议就成了施泰麟一个人的演讲会,一切的布置都围绕着英军如何能够顺利撤出嘉定来展开。

    施泰麟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他本来打算多坐一会儿的,也好给这些惊慌失措的盟友们多少的一个安慰。可惜,他不能不赶紧回去了,因为,他又收到了一个新的,更坏的消息。

    阿礼国屈服了。侨民代表对他痛哭流涕,恳求他接受太平军的条件,以保障全部侨民的生命安全。马沙利、爱棠也在劝他,他们没有了自己的资本,生命自然都悬在了阿礼国的手里。阿礼国同样珍惜自己的生命。当听到屋子里的几个叛军士兵津津乐道地研讨如何对罪犯执行死刑的时候,他心惊肉跳,这个古老的国家太奇特了,那些残忍无比的刑罚足以叫一块儿铁融化。于是,他以大英帝国的名义,命令黄浦江上的舰队,还有正在嘉定苦战的军队,向当面的太平军缴械。

    当然,那位安王阁下也没有忘记向他许诺,将会准许放下武器的皇家海军士兵乘坐民船离开上海。

    拿着这份命令的施泰麟,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司令部,他竭力保持着镇静。这件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叫吉尔杭阿等人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突发奇想,甚至都不想叫手下的军官们知道。太丢脸,太失女王的颜面了!

    事情已经到了最紧急的关头,他清楚地知道,黄浦江上的舰队同样已经收到了这样的命令。按照那位懿律准将的习惯,也不会轻易地执行这个命令,必须赶紧赶回去,否则一切都晚了。

    杰克上校的计划已经拟订好了,一见表情凝重的将军,立即把计划递了上去,“将军,这是拟制好的计划,为了行动迅速,我已经通知各部长官按计划准备,如果……”

    “就这样了,”施泰麟草草地看了一眼,把计划放在桌子上,“先生们,有件悲痛的事情,不能不如实告诉诸位……”

    杰克上校等军官们听完将军叙述的大英帝国领事馆发来的政府命令,先是震惊,然后是沉默。

    “我不想多做什么解释,但是,我必须告诉先生们,我们不能执行这个命令。”施泰麟愤怒地将手里的命令丢到地下,又狠狠地踩了一脚,“我们是军人,是皇家海军的军人,决不能向那些肮脏的家伙低头!”

    “现在,我来宣布命令……”

    黄再兴等来了作为英军洽谈缴械事宜的全权代表杰克上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杰克上校满意地离去了。

    “我看这家伙没怀什么好意。”陈宗扬望着那个什么上校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

    黄再兴看了看怀表,微微一笑,快步走回大帐,一面忙着写着几封书信,一面吩咐着帐中的将领们,“石玉琨负责受降,要严令向西南受降地带运动的英军拉开间距,并认真搜查。南门外部队不要急于上去收缴英军丢下的武器,防备其后面有诈。一旦英军诈降,按预定部署,全部追剿部队统归陈宗扬来指挥,哪里有枪声,哪里有洋鬼子,就朝哪里打,不许有一个洋鬼子漏网。我再次重申一个命令,活的俘虏一个不要。”

    “黄部长,那洋鬼子真要送出来伤兵呢?”石玉琨皱了皱眉头,一吐舌头笑着,“我的乖乖,七八百呀,曾丞相他们可是没少折腾这些洋鬼子啊。”

    黄再兴把写好的书信派人火速送往曾水源处和上海,然后,扭脸看看石玉琨,“怎么,难道我的命令还不够明确?”

第二零四章 这叫一报还一报!

    没有沉重的军事打击,历来就没有甘愿俯首称臣的军队。正如一位伟人说的那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懿律准将的陆地防线被从身后突上来的天军打破后,他动用了黄浦江上所有能动用的舰炮,试图压制住天军,挽救陆地上那可怜的水兵的命运。然而,天军江岸突然出现的游动炮火,却打掉了他的幻想,使他顾了这头却顾不上那头。以往的几百个皇家水兵,拖上几门大炮,就可以横行于这块儿土地的行为,彻底变成了历史。现在,东奔西逃的都是他的水兵们,而杀气贯长虹,气势冲云天的反倒都是叛军。

    直到感觉陆地上的官兵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他才考虑到应该向租界方向靠拢。可是,江边儿叛军的轻便炮队,却好象故意与他为难似的,死打烂缠。前面清军的那些拖船、木船早已火光冲天,就是他的舰队也被搅的乱作一团。没有足够的水兵,许多战舰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等他终于杀开一条路,冲出叛军炮火拦截的时候,租界方向烟火冲腾,江面上也发现了叛军船队的旗号。

    水面作战,作为大英帝国的海军准将,他可不怕。只是舰队还没靠近对方的船队呢,两艘冲在前面的炮艇,就在几声莫名其妙的爆炸中,开始倾倒,艇上本来剩余就不多的水手,一下就都成了水鸭子。这一下,懿律准将终于慌了手脚。

    许宗扬督率的天军水师,在接近租界的水域内,布置下了近百颗的水雷。这些水雷都由类似的锚链悬系着,隐藏于水面下,任你如何精明也观察不到,可是只要船体一触及,不要说几艘炮艇,就是英军舰队最大的主力舰“加尔各答号”号,也承受不住一颗“锚雷”的打击。

    黄浦江通向出海口的路,被天军的雷区和后面的炮船彻底的封死了,岸上纠缠不放的炮兵营也消失在了上海城内。懿律准将再找不到对手,却比有个对手的时候还要难过。曾几何时,那浩浩荡荡的远洋舰队,现在如同被上帝遗弃了的婴儿,又好象是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孤魂野鬼,进不得,退也不得。这个曾经依赖支持、怂恿鸦片贩子,而闻名于中华的政治流氓,终于到了坐以待毙的地步。

    如果说施泰麟面对阿礼国的命令还有选择余地的话,对于这位可怜的懿律准将来说,接到这样的命令,那就等于是临溺死前的落水者,捞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样。特意被阿礼国安排来,本打算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能说服懿律准将缴械的西思上尉,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办的如此顺利。

    也许是想给这位懦弱的将军一个安慰,也许是位自己竟来做这样的使者感到有些羞涩,西思在听到了准将先生爽快的答复后,耸了耸肩膀,苦笑了一声后,叹息到,“我们在一个不合适的时机,还有不合适的地点,介入了一场不该介入的战争。简直是太可怕了,如果将军继续抵抗,他们竟声称要向黄浦江中倾倒油料,把黄浦江变成一条火江。”

    上帝!懿律准将一闭眼,脊梁骨冒出一阵的冷汗,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军事目的已经达到了的林海丰,现在开始为经济目的在筹划。领事馆的大客厅里,各洋行的大班、高级雇员齐聚一堂,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这位铁碗王爷的下文。

    “旗昌、怡和、琼记、太古等洋行,还有安琪尔等商行,无视天朝之有关警告,无视我国主权,出资出力捐助成立租界自卫团等非法武装,捐助一批流氓、无赖组织所谓的洋枪队,与天朝为敌。按照天朝法令,凡是胆敢助逆者,一律处死。这叫一报还一报!”

    铁碗王爷斩钉截铁的几句话,象是响雷,叫这些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出来的巨商们,一下就昏厥过去不少,余下的也是汗水如雨,上下牙打架,眼前金花四射。

    “我天朝早有话在先,欢迎各国商人与我们正常、平等贸易,为此,尽管是战争期间,我们仍然尽了最大的努力,给来往于我天朝控制区域的商家以尽可能的便利。可是,你们赚的盆满钵满,不思回报,反尔昧起良心,公然与天朝为敌,士可忍,孰不可忍!”林海丰大吼一声,手里的烟斗使劲儿地一抡,怒目圆睁。好一会儿,他把语气缓和了一下,“如果不是我天朝顾全大局,如果不是本王有好生之德,今天断然没有你们的活路。”

    上帝啊,这么说,还有缓和的余地呀!众人的耳朵一下都立了起来,就连几个看上去几乎半死的人,也陡然精神一振。谁都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白来的晚餐,他们都想仔细听听这位似乎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王爷的条件。

    “哦,上帝啊,尊敬的王爷,只要您高抬贵手,宽恕了我们的无知,小女子情愿将所有商行财产捐献给贵军。”一个一身白色的贵妇人痛哭流涕地抢上前几步,扑通跪倒在安王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哀乞求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贵夫人的身上。没有人不知道,她就是刚刚被提到的安琪尔商行的内当家,桑妤。

    “这是做什么,起来,快起来。”一直端坐着的林海丰呼地站了起来,赶紧示意两边儿的侍卫上去将桑妤搀扶起来。

    “夫人,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本王是堂堂天朝的安王,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林海丰看着桑妤坐了回去,这才重又坐了下来,“能知错就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既然有了错,受罚就是理所当然。您说呢?”

    “应该,应该,理所应该!”桑妤依旧至不住地在抽泣,“尊敬的王爷,只要您能饶恕了小女子被您的军队抓起来的夫君,小女子任罚。”

    “是这样啊,”林海丰微微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看在夫人还主动的份儿上,明天本王派人核实你们商行的财产,三分之二的财产要罚没,之一依然归你们自己。本王说了,本王不是土匪,要留给你们必要的财产,并且保护你们以后进行的正常贸易。天朝百废待兴,商机多多,从哪儿跌倒,完全可以从哪里再起来。好了,一会儿去旁边儿本王的尚书那里签份儿保证书,您就可以去接回您的夫君,回家团聚去吧。”

    他微笑着朝悲喜交加的桑妤摆了摆手,又把目光扫向其他的巨商们,“先生们呢,你们的意思呢?”

    要说简单可真是够简单了,签字就可以走。可是,签了字就等于是摘下了几道肋骨,从心里往外的疼啊!巨商们象一口就吃了八个苦瓜。不过,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的很,那成百万的家私,又有几个是干干净净得来的呢?多数的钱财,不是还来自于鸦片的走私吗?这可真应了那位王爷的话了,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施泰麟将军现在倒象是吃了个一把的甜枣儿,心里美滋滋的。在他的授意下,几百个伤兵相互搀扶,轻伤抬着重伤,按照事先的约定,打起白旗,哩哩啦啦领先出了南门,丢下一些没用的武器后,再折向西南指定的地带集中。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任何人都会渐渐地感到放松下来。至少,施泰麟将军是这样认为的。为了加强后面准备好突破叛军防线的突然性,在执行中,他还严格要求各处的清军保持安静,惟恐他们轻举妄动,打乱了他周密的全盘计划。

    果然,当随着最后一批伪装的伤兵假装缴械,却突然打响了手里的枪,并呜哩哇啦怪叫着扑向叛军的防线的时候,叛军显然是措手不及,口子被轻易地就撕开了。

    杰克上校这回总算是露了脸,他指挥前锋部队冲开缺口后,又死死地顶住了两边儿拼死要重新封堵口子的叛军反扑。在西门方向随后响起的猛烈炮火声中,大队的皇家水兵顺着打开的缺口,潮水般涌了出去。

    西关的大清军队再向对面的叛军发动着大规模的进攻,以牢牢地拖住城外的叛军,给自己减轻压力,施泰麟将军一天来的心里,终于又有了一丝的成就感。

第二百零五章 叫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公正

    也许是故意,东征军的总部没有放在上海县城里,反倒就设在了曾经的英租界内。这是一所蛮漂亮的英式花园洋房,主人本来是从上海县城逃难出来豪绅,漂亮的洋房买到手里恐怕还没有捂热,作为天朝的敌人,他也就只好认命了。上海的天朝早有政策,凡是不和天朝合作的巨商豪门,就是天朝的敌人,财产一律充公。

    林海丰在处理完黄浦江上英军舰队投降事宜的同时,也接到了快马送来的黄再兴的书信。他随即派人通知了城内的刘丽川,对龙华方向,他没有太多的关注,那里也不需要他太多的关注了。县城南关还留着教导旅的勤务连,再加上原有上海的守军,足够对付能够零散跑到那里的英军溃兵了。施泰麟如果不出嘉定,还会给以后的天军增添一些麻烦,他既然决意要出嘉定,那就意味着对洋人的战斗,马上就终结了。

    林海丰需要做的是别的。

    “殿下,真快啊,这一切的一切,还仿佛都是个梦!”桑妤深深地给安王施了一礼,深情地瞅着和蔼可亲的安王千岁,眼里禁不住落下喜悦的泪水。离开天京四个月,这四个月就如同四年,现在,她终于有了到家的感觉。

    “你看看,我们天朝难得的女英雄,红及一时的万人迷,怎么还说掉泪就掉了泪呢。”林海丰赶紧一手拉住激动的桑妤,一手拉住同样也是眼圈儿红红的艾华,呵呵地笑着,“到家了,该高兴才是。”

    他把俩人按坐在椅子上,然后,端过两盘儿小点心,又忙着给俩人倒上茶水,这才拉把椅子坐到两个人的面前,“来,由于条件不许可,我不能给你们摆上一桌红火的庆功宴,咱们就以茶代酒,以这个做佳肴,一起欢乐欢乐。”他给俩人一人递过去一个点心,自己也拿起了一块儿,“都后夜了,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好好吃上点儿东西,呵呵,不瞒你们说,我可是晚饭也没吃呢,就等着你们哩。来,吃,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殿下,今天可真是开心死了,”桑妤咬了口手上的点心,捂着嘴儿嘿嘿地笑着,“这些洋鬼子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今天,看着他们一个个惊恐的样子,我真是又好笑,又纳闷儿,放着千万万的男儿,诺大的土地,自称天朝上国的清妖头,就会输在这些人的手里。我看,还是殿下您英明。”

    “哈哈,那是因为,在清妖的眼里,洋人都是真老虎,甚至比真老虎还可怕。可是在我们的面前,所有敢于与我们为敌的家伙们都是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破。”林海丰说着,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可是和我英明不英明没有任何关系啊。其实,只要上下一心,军民一心,就没有任何战胜不了的强敌。就象你们这些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英雄们,更是功不可没。呵呵,你看看,我一说要核实那些富商们的财产,你们马上就给我送来的各家商行,还有那些躲避在这里的土豪劣绅的大致情况介绍。及时雨啊。”

    “殿下,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恩,今天找你们来也正是为了以后的安排。”林海丰停了一下,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一直闷头不语的艾华打断了。

    “那还用问,反正我是该回部队了。”艾华瞥了桑妤一眼,咕哝着。

    “怎么,这个小两口儿不想再保持下去了?”林海丰呵呵地逗着。

    艾华和桑妤的脸都是一红,“殿下,还是叫我回去吧,看着以前的弟兄们我……”艾华轻轻地低下头。

    林海丰缓缓地站了起来,踱到艾华的身边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陈廷香又伤了,下一步教导旅就要扩编,需要人啊!可是同样,情报战线更需要人,尤其是象你们这样的人。一定要记住,那个石镇吉早去了天堂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石镇吉,只有你,艾华。你们俩这对儿假夫妻也做不长了,你要去法国,桑妤去美国,要把安琪尔做大。这个任务更艰巨,你们也许会长时间与家里没有联系,完全依靠你们各自对天朝的赤胆忠心,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我相信你们,天朝也相信你们。”说到这里,他看着低垂着头的艾华,突然问到,“还想那个姑娘吗?”

    “殿下,我……”艾华抬了抬头,脸色通红。

    “都快当爹了,还害羞呢。”林海丰冲着吃吃发笑的桑妤努了努嘴,随后一拍艾华的肩,“过两天她就来了,到时候带上她一起走,生活上也有个相互照应。”

    “还有你,你也别笑,都二十四的大姑娘了,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你打算吸收进情报站的那个方静波给我的印象还不错,怎么样,你们能不能凑成一对儿?如果真有那个意思,我来替你仔细审查审查他。”林海丰笑眯眯地瞅着刚才还在笑,现在却连捂脸带低头的桑妤。

    “哈哈,我看那个方先生是早有这个企图了。”艾华笑着哼了一声。

    “那不错啊,说明咱们天朝的女英雄人缘好啊。”林海丰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到,“由于我们工作的特殊性,一切个人的行为都必须得到上级的许可。男婚女嫁都是人之常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来考察方静波,如果可以,那你们一起回美国,这样也便于今后的工作展开。”

    “好了,说点儿轻松的,”林海丰转尔一笑,“过两天本王还要将‘海鸟号’的船钱付给你们,你们看看本王容易吗,一面满世界搜罗钱,一面还要破费,呵呵,本王心疼啊。”

    “那……那旗昌的军火钱是不是也要给啊,这可是……”桑妤摇摇头,似乎有些不情愿。

    “给,当然给,”林海丰嘿嘿地笑着,“拳头打够了,总要给点儿甜枣儿吃的。也叫这些自视不凡的家伙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公正。”

    这个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柳湘荷端着个大托盘出现在门口。她瞅瞅屋子里在欢笑的三个人,轻柔地问到,“殿下,可以进来吗?”

    “你不是已经都进来了吗?”林海丰笑着反问,“不会是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吧?”他已经闻到了股热面的香气。

    “看你们都没吃饭呢,我特意叫人做了三碗香香的阳春面。”柳湘荷脸儿红扑扑的笑了。

    “看看,我们的柳尚书就公正,知道大家没吃好,马上就送来好吃的慰问咱们了。”林海丰俯在托盘前使劲儿嗅了嗅,笑着看看桑妤和艾华,“来,吃啊,可惜啊,现在大概不少的人已经再没有机会品尝这些个美味佳肴了!”他端起一碗面,“当然,这其中也许会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不过,更多的却是我们的敌人。”

    冲出天军防线的施泰麟将军,一定是在开始抱怨上帝对他的敌人的偏心。其实,他错了,苍天永远是最公正的。从踏上这块儿土地的那一刻起,不仅仅是施泰麟将军本人,也包括他的主子们都该清楚,总有一天,悲惨的结局同样会落到他们自己的头上。中国有句俗话,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马上就报。而且,还要新帐老帐一起算。

第二百零六章 马沙利自己也是被吓怕了

    施泰麟的部队,在黑暗中疾走。说是疾走,恐怕也只能对应的是两只脚,或者说是量过了的路途,可惜的是距离却没有走出那么长。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被吓破了胆了,几个特意安排来的清军向导,引领着他们在东一头西一头的撞,好象遍地都是的水网,搅昏了所有人的头。唯一叫他们还清楚的,就是后面尾随上来的,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喊杀声。

    皇家水兵越来越变的哩哩啦啦的队形,恰恰就如同林海丰他们手里端着的面条,在一根根地被围追上来的天军,慢慢地吸溜到肚子里,变成美味儿。

    施泰麟从吴淞口下的战舰,和齐装满员的四千水兵经宝山进入嘉定,等到再出了嘉定,人马就折损了一半,而且为了轻装,所有大炮都留给了城里的清军。如今,就快抵达龙华了,他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遗憾的是他没有机会再登上战舰,那样,他就可以完成他对上海的三日环城游了。

    现在已经不是来自身后,而是四周围到处都有的杀声和枪炮声。

    林海丰整整又忙了一宿,他在考虑新上海的设置、发展,以及未来东征军的总体战略。天一放亮,施泰麟的兵马被全歼的消息送来了,他没有过多的喜悦,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派人去了嘉定,招回黄在兴,并命令曾水源部继续围困、监视嘉定清军,在进行政治攻势和心理打击的同时,抓紧时间就地休整。

    按照他的命令,上海刘丽川属下的部队,以李咸池为统帅,开始大部分出城扎营,威胁宝山,替回了陈玉成的教导旅。除一个营和特务连留驻原租界,负责必要的警备任务外,教导旅主力投入到对上海周边地区进行清剿的战斗,他要用这把斩牛刀,去对付满清散在各处的零星地方武装,尽快获得一个安定的环境。现在,长江天堑已经牢牢地控制在了天军水师的手里,嘉定和宝山的清军真正成了孤军,被解决掉也是迟早的事情,关键是不能太疲劳了军队,南边儿可还有个没有啃下来的杭州呢。

    处理完这一切,他要开始给各家送“枣子”了。他先来到了前美利坚国驻满清的上海领事馆。

    马沙利显然也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除了已经被抓捕的士兵,他没有需要向太平军方面缴械的军队,这一点上,他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些沾沾自喜,这把“生意”赔了,好赖还没象阿礼国那样,赔了个底儿朝上。换句话说,还没有更多的损害到政府的面子。可是,租界,哦,现在不能再叫租界了,人家不认这个帐,就只能说这里了。可是这里的侨民却着实损失不小,三分之二的财产要被罚没,不用哪些洋行们掩着藏着,他自己就估计个八九不离十,我的上帝,那可是上千万的财富啊!哪个洋行会不找自己哭诉一番啊。

    领事馆就是保护侨民利益的,现在只能干瞪眼儿。他娘的,都找我,找我有什么用,谁叫咱们的领事馆,还有我这个公使都是派到那个什么大清朝的来的呢。他最后就是这么想着,才迷糊了一会儿。

    当听说那个凶狠的王爷又上门来的时候,马沙利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理状态。这个家伙太厉害,太狠,太霸道,象什么?哦,对了,象他们中国人传说中的“阎王”,也就是我们西方传说中的魔鬼。当他在楼梯上竟不自觉地一个踉跄,差点儿就崴伤了脚脖子的时候,他自嘲地摇摇头,咧咧嘴,无奈地笑了。看来,自己也是被吓怕了。

    “您好,马沙利先生,我的到来不会给您增添什么不愉快吧?”林海丰站在客厅里,欣赏着墙上悬挂着的几幅画。一见马沙利进来,连忙转过身来,向他一拱手,脸上浮现着温暖的笑容。

    马沙利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位王爷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怎么,不会不欢迎吧?”林海丰望着一脸疑惑的马沙利,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哦,不,不,怎么会呢。”马沙利咧嘴笑着,微微鞠躬还了个礼,“您的到来叫鄙人感到荣幸。请坐,快请坐,我会用最上等的咖啡来招待您。”他一面赶紧吩咐着领事馆的仆人去办,一面极为客气地让着座,心里却在嘀咕。那个混帐的华尔,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给遗漏了,难怪会那么痛快地就见上帝去了。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林海丰笑着坐了下来,转头又指了指跟来的三个人,介绍到,“柳湘荷,我的尚书官,周秀英,原上海天军的女营统帅,先生可能早有耳闻。她现在将就任外侨区区长。另外那位是我们请的通译,米先生。”

    “是的,对周将军鄙人早有耳闻,传说中的周将军是个独立桥头,震慑了上百的大清朝军兵的女英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年轻、美貌。”马沙利鼓作轻松地说笑着。

    “先生对我们的做法一定不会很满意,不过,作为战场上的交战双方,任何对对手的仁慈都是对自己同胞的损害,我们也不能不这么做,这一点您应当理解。今天我来,就是想听听先生有什么真实的想法,不妨都说出来。毕竟我们在一个世界上,早晚还会坐在一起,就象现在这样。您说呢?”林海丰单刀直入,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这个……”马沙利显然是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他想了想,“从王爷阁下的方面去考虑,您也许是对的。不过,用外交官和平民作为人质,总不是一种军人应当做出的行为,这有损您的军队的声望。再有,您的政府将要没收侨民的财产,这会伤害到两国间日后可能会有的友好。当然,象您说的那样,鄙人在您面前不具备外交官的身份,也就无权抗议您什么。鄙人只是作为一个美国公民,在为自己的同胞感到哀伤而已。也许鄙人的话阁下不喜欢听。”

    “呵呵,您有权利发表您的见解。”林海丰笑了笑,“我们这个民族,是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从蒙元到满清,把我们众多的民族精髓都给压制践踏的差不多了。您想象一下,您的国家会允许别人的践踏吗?您不会不知道英军曾经在我们国土和同胞身上所犯下的暴行,也不会不清楚那些所谓的条约都是如何的来的。鸦片贸易是各国政府都严禁在本土销售的东西,可各国的商人却在这里大肆倾销,为了谋取暴利,而置他人于不顾。相比较之下,我们的做法并不为过。至少说明我的部下们又具备了一个民族应有的那种血性。您也亲眼看到了,在任何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善待妇女和儿童,而这一点,恰恰是别人难以做到的。这个天下本来就是我们的,任何人都无权出卖。”

    马沙利不置可否。真理掌握在拳头硬的一方手里,他只是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对方的拳头硬,自然说的都是理。不过,他毕竟是个外交官,他要考虑到日后,正象刚才对方说过的那样,都在一个世界上,谁也不会永远不理睬谁的。这里面牵扯到国家的利益,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命运。

第二百零七章 我们大汉民族说话向来算话

    “现在战争暂时结束了,既然不再是对手,那我们就是朋友。我们是好客的民族,把人的分类也划的很简单,一个是敌人,另一个就是朋友。”说着,林海丰看了看身边儿的周秀英,又接着说到,“马沙利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贵国政府派您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不会就是来欣赏欣赏这块儿古老的土地吧?”

    “当然不是,我们是为了友好,为了双方的利益。”马沙利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尽管他这话在那些大清朝的官员面前随口就来,也都已经嚼烂了,可在现在,他笑的却不是那么自然了。

    “您说的很好啊,为了友好,为了双方的利益。”林海丰笑了,“我也是这么的认为。满清闭关自守,不知道世界之大,致使各国急于想打开这个古老国度的门户,采用了武力的方式。从一定意义上讲,这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对满清是这样。如果他们能真正理解到这一点,真正明白了自己的短处,十年的时间,足够了。事实呢,却恰恰相反。各国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拥有了所谓的租界,换句话说是拥有了一个完全打开满清门户的桥头堡,而真正得到的是什么?经济利益远远没有大家期待的那么高。当然,我说的这个经济利益里不包括那些卑鄙的掠夺行径,譬如鸦片等等。十多年的时间,要我说,各国在我们这块儿土地上得到的更多的是诅咒。友好相处,平等互利,这才是双方都能获得最大利益的首要条件。租界,作为一个怪胎,即使不是毁在我们的手里,早晚也会被别人毁掉,这是必然,谁会容忍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有这么一个国中国?”

    林海丰变换了一个坐姿,一指周秀英,“租界没了,可是我们建立了外侨区,作为美国政府的财产,我们会予以保护。同时,我们照样准许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来到这里居住、生活,和我们友好贸易。当然,绝不是仅仅限于上海,所有天朝控制区域,都是一样。天朝会象保护自己的人民一样,来保护所有合法经营的商家,这种保护远远比各国自己来的更可靠,更保险十二万分。我曾经委托布尔布隆公使阁下,还有您的那个华尔先生,带给各国许多重要的信息。天朝政府和满清政府截然不同,我们愿意融会在整个世界这个大家庭里,和任何国家友好往来,和平共处。我们需要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同样也需要我们。其实,我们已经开放了武昌、九江、安庆等口岸,只要真正去看看,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这些益处,是任何人想用武力强求所做不到的。我这个人很怪,有句话说了,您兴许不相信,只要我活着一天,从现在开始,谁敢和我动用武力,我就叫他永远不要再想踏上这块儿美丽、富饶的土地半步!我们大汉民族说话,向来算话。”

    接下去,他说了很多有关天朝建设的话题,并表示希望美国政府和人民投入到这些建设中来。诸如美国产品在中国的销售,政府、民间资本与天朝政府的合作等等。说的马沙利心里一跳一跳的,不时地吞咽着口水。这难道会是真的?

    这个时候,金能亨和方静波进来了。他们是得到桑妤的通知,特意跑来想再见见这位天朝的王爷的。

    随着马沙利一介绍完,林海丰冲着金能亨呵呵地笑到,“金先生来的是正好,还省得我再找您了。您被劫持到我方去的那船军火,经过天朝政府认真研究,决定按照官价付给您的商行钱款。明天您就可以派人去城里找刘丽川阁下领钱了。我知道,您的旗昌洋行这次会受到天朝政府的巨额罚款,但一码是一码,该罚的要罚,该还的要还。我听说您的洋行支持过我们上海的天军,发展也不错,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失了信心。天朝机会多多,只要抓住机会,挣钱的时候还在后面呢。至少,我还是应当感谢您的。”

    金能亨咧了咧嘴,要说他不难受那是假的,不过,多少能挽回一点儿来,就总比什么都得不到强。

    “可惜,我这个王爷是天朝封的,必须严格执行天朝的法度。”林海丰耸了耸肩膀,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否则,我宁愿不罚你们旗昌。我说的可是真的。”

    金能亨今天还真是打算拉着方静波私下里向这位王爷恳求一下,至少能够少罚一些。现在,听了林海丰的这句话,他瞅瞅方静波,无奈地苦笑了笑。

    “阁下,我能冒昧地问上一句,您的英文是在哪里学的?您到过美国?”马沙利终于忍耐不住好奇,问到。

    “呵呵,很遗憾,我没有去过您的国家呢。”林海丰笑着,“我是在法国学的。不过,我倒是非常希望能有一天,轻松地在美国的西海岸度上个美丽的夏天。”

    “欢迎,欢迎您能作为我们的朋友到美国度假。”马沙利随口应付着,心里不由得一动,难怪,难怪他竟然和布尔布隆能谈在一起了。

    “好了,我就不打扰诸位的时间了。”又聊了一会儿,林海丰站起身来,他望了望墙上悬挂的那幅仿制意大利著名画家达•;芬奇的油画《蒙那丽莎》,回头看了看面前的马沙利等人,“西方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东西,比如这油画,看上去就非常的逼真。”

    “赝品,赝品。”马沙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这是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

    林海丰也笑了笑,“达•;芬奇的这幅画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的不同感觉,有人觉得她笑得舒畅温柔,有人觉得她显得严肃,还有人感觉她好像是略含哀伤,甚至显出讥嘲和揶揄。可见,人对世界的理解和观察的角度不同,得到的感觉也就不同。诸位都是为了国家利益来到这里的,我真诚地希先生们认真地审视一下我们的国家,多在我们的土地上设些窗口,而不是桥头堡。”

    “阁下,听说您有意要修建上海到天京的铁路?”金能亨问到。

    “哈哈,您的消息蛮灵通啊。”林海丰点了点头,“何止是上海到天京,铁路建设将是天朝的头等大事。”

    金能亨脑子嗡的一下,大买卖啊!他赶紧桶了桶身边儿的方静波。

    方静波笑着点了下头,冲林海丰一拱手,“安王殿下,我们金大班的意思是想成为未来工程的供应商。”

    “好啊,我们欢迎,只要公道,谁来我们都欢迎。”林海丰呵呵地笑着,有意地看了马沙利一眼,“我就是怕你的旗昌实力太小,到时候做不起来啊。”

    “能,一定能,”金能亨连拍着胸脯,“有政府的帮助,一定能做好。”

    马沙利瞅着金能亨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暗暗叹口气,这个家伙,浑身上下就没半点儿外交官的气质。

    阿礼国现在感觉是恶心到家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儿也得不到消息,只能坐等。要说一开始他不情愿签那个什么缴械令,怕的就是没有了军队的话,现在,他倒是急于想叫那些军队赶紧放下武器。本国政府正全力和法国一起对俄国作战,暂时无暇顾及这里,大规模的战争不可能爆发。他好象是忽然间想明白了,就凭借这点儿军队,面对如此庞大的国土,以往的胜利和辉煌只能算作侥幸,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能多保留一些皇家水兵的性命才是正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争一时的高低。

    懿律准将回来了,象征着那只辉煌的舰队再也不存在了,偏偏施泰麟将军的大队人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开始捏起了一把的汗。

    当再次见到面前这位叛军的安王的时候,阿礼国既感到难以明状的担心和忧虑,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恨,真有一种想上去把对方抱住一口吃了的心理。

    做完面子上的事情,阿礼国盯着这位叛军的头子,静等着对方的话语。

    “真遗憾!”林海丰面色似乎有些伤感地一摊双手,叹息了一声,“我非常遗憾地通知阁下,您的命令和请求没有被施泰麟将军接受。”

    上帝!阿礼国一闭眼,完了,这是要开始屠杀侨民的托词吧?

第二百零八章 我在这里可以预言不出一年……

    林海丰看了阿礼国一会儿,继续说到,“更遗憾的是,施泰麟将军在昨夜屠杀了自己的大批伤员后,从嘉定突围,企图经由龙华重返战舰上去。可惜,他的计划没有实现,到今天凌晨,他和他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不能不说,我还是很敬佩您的国家军人的素质的,战至最后,竟没有一个人投降。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确堪称是军人的楷模,我也在要求我的部下,向他们学习。”

    这就是说,施泰麟将军本人连同那四千的皇家水兵,竟没有一个生存的?阿礼国看着这个叫他憎恨的刽子手,眼中冒火。这怎么可能?他太清楚英国军人的作为了,对于弱者,他们向来是巨人,一旦大势已去的时候,是没有几个人肯去做什么英雄的。当年在广东整治了大清朝军队,不可一世的帝国海军勇士,不还是就在一个小小的三元里,竟被一群的老百姓打的落花流水吗。

    “这是一场不公正的战争!”阿礼国顺牙齿里蹦出了这一句话。

    “既然是战争,就永远不会有公正。”林海丰温文而雅地说到,“上帝是最公正的,他会叫那些曾经有过罪恶的人,去补偿他们所做过的一切。”

    “您打算如何处理这里放下武器的军人和侨民?”阿礼国摸起一只雪茄,由于激动,他的手在颤抖,半天也没把烟点着。

    “我说了,我们之间的战争结束了,”林海丰点燃手上的烟斗,又把火柴扬了扬,示意一边儿的印度男仆去给他的主人点上烟。然后,轻轻地叹口气,“当然,也许只是暂时的结束了。等天朝政府收齐大家应当交付的罚款,所有人就都是自由的。原领事馆作为英国政府的财产,我们将给予保护,绝不会有人随便侵犯。军人必须退出我国领海,侨民愿意走愿意留自便。以往的租界现在将变成侨民区,由天朝政府管理,只要不违反天朝的法令,大家尽可以从事以前想做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您所说的罚款是不具备合理性的,那完全是一种无情的掠夺。”阿礼国的嘴咕哝了好半天,终于哼出了这句话。

    “就算是您说的这样吧,可我们毕竟还只是针对那些助过贼的人,经过甄别没有助贼嫌疑的,我们却不会去这么做。另外,我要提醒阁下,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争,完全是由你们一手挑起来的。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我们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按照您的政府一贯的作为,是不是也应该赔偿我们的损失呢?”林海丰一伸手,严肃地说到,“阿礼国先生,正人先正己。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天朝对于侨民的政策,那还是宽松的。如果是换成了我们本国的那些豪商巨贾,胆敢助贼者,不要说是掠夺他的财产,我们还要毫不客气地掠夺他的生命!没有任何人会愿意和自己的敌人讲什么情理。包括您,也包括我自己。”

    阿礼国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林海丰把烟斗放到嘴里,吸了一口,“还是那句话,现在战争结束了,大家没有必要再为以前的事情纠缠。来日方长,为了我们各自国家的利益,还是应该多想想未来。”

    “未来?”阿礼国耸了耸肩膀,怪笑了一声,又使劲儿地吸了口烟,“鄙人是您的战俘,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未来可谈吗?”

    “阿礼国先生,在我们没有宣布战争结束之前,您的确就是我的战俘。可是现在,作为您自己,请千万不要忘了,您不仅仅是英国的公民,您还承担着外交官的使命,您的一举一动直接代表着英国政府的形象。”林海丰义正词严地说到,“在我的面前,您还毕竟是英国政府的官员,我尊重您。”

    阿礼国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也许您还会留在这里一阵子,也许您会离开这里。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外交官,您都有责任把我的话听完,并转达给贵国政府。而不要过于意气用事,那样不好。”林海丰把烟斗放到身边儿的茶桌上,微微一笑,“我知道,贵国委派的香港总督,兼驻满清公使文翰先生,曾经在去年初实地考察了天京后,给贵国政府上书,轻易地断言我天朝取代不了满清政府。呵呵,可是事实呢?事实证明文翰先生错了。天军的实力您已经看到了,不瞒您说,除去上海原有的守军,我们一共动员的兵力才三万出头,就是这些人马,马上也会取得整个上海周边作战的胜利。非但如此,我在这里可以预言,不出一年,江南所有省份,都将是我天朝的版图。满清政府最终会彻底被推翻,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历史进程。”

    阿礼国的额角开始有了殷殷的汗水。如果说在租界被攻占之前,他对这些叛军并没放在眼里的话,自打一见到真正由天京开来的叛军那刻起,他就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对这些人的了解太少了。他没有随同文翰公使阁下去过天京,但他仔细阅读过跟随公使阁下的那一大队随员后来整理出来的报告。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份号称绝对详细的报告里,居然漏掉了面前的这个安王,还有他手下的新式军队?

    他曾经自诩是个中国通,对于这个古老而奇特的国家颇有一番研究。在这样一个爱惜自己头上的发式,为了“留辫子”和“蓄长发”而打的死去活来的环境下,竟然会冒出来一只既没有辫子,又没有长发的军队来,这又说明了什么?文翰啊文翰,由于你的疏忽,不仅误导了政府,也使我丢尽了面子。

    “我承认,您暂时拥有了优势。”阿礼国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得意的胜利者,调整了一下心态,是啊,是要对对手有更多的了解,至少自己还要有一份呈交给女王陛下的总结报告呢。“按照您的说法,江南不久将都会是您的政府的势力范围,那么,对于其它口岸和香港,您和您的政府将会有什么打算?”其实,他话一出口,就感到问的有些多余。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和这里一样,一概的收回。

    “我们的土地上,不允许出现什么拥有特权的租界。但是,只要各口岸上的侨民不再重复这里的错误,他们的利益会得到保护。至于香港问题,在我们没有取得全国的最后胜利之前,可以暂时不予考虑,这是天朝政府给贵国政府留了充分的考虑时间。”林海丰又拿起了烟斗,“当然,前提条件是在双方没有敌意的情况下,否则,即便天朝政府同意,我同意,我们的天军将士何百姓们也不会同意。”

    阿礼国陷入了沉思,直到林海丰走了很久,他还在想。他甚至想到了,如果现在去北京,那个紫禁城里的咸丰皇帝一定会开出更多更好的条件来。他也想到了“修约”,照这样发展下去,即便修了约,又实际能得到什么呢?要想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根本上打倒这个天京政府。可是,能做到吗?现在看来,也许很难。

    该死的克里米亚,该死的俄国佬,要是没有他们牵住后腿,大英帝国就要象当年一样,用大炮教育这些不开化,又狂妄自大的家伙。唉,再说不开化似乎有些牵强了。真是闹不明白这个什么太平天国了。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了布尔布隆。布尔布隆在天京一定是对他们有更深刻的了解,不然,为什么回来后,他曾反复劝说自己和马沙利不要轻易地卷入这场内战呢?不过,为什么很多话他不直说,不把真正看到的都摆放在大家的面前呢?这个家伙不会是想看个热闹吧?

第二○九章 黄再兴奇怪,怎么殿下反倒……

    对于林海丰来说,似乎战争真的结束了似的。林海丰就象是忘记了嘉定和宝山城里的清军了,一门心思地在抓着上海的地方事务。

    上海特别军事管制委员会成立了,他亲自兼任军管会主任。在他拟订上报天京的规划中,原上海县老城,被重新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以前周边的宝山、青浦、嘉定、南汇、松江、奉贤、崇明、川沙这七县一厅,均改为区,再加上新建的外侨区,全部归属新上海管辖。

    上海军管会在配置各区行政指导官员的同时,组织起了大批的工作队,深入到各乡村,依照天朝颁布的《土地法大纲》,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村、乡农民协会纷纷宣告成立,以前的泥脚杆子,现在成了区政府的“官”。

    农民起来了,农民翻身了,土豪劣绅自然就没有了好日子过。一次次的忆苦大会之后,总有一批批曾经与天朝为敌,或是民愤极大的土豪劣绅被无情地镇压,而那众多的早已久违了田地的农民,终于人人都有了一块儿属于自己的土地。

    阶级的对立,最终的结果就是相互消灭。林海丰深深地清楚,在当今,阶级,也不是谁人为地圈划成的,那是千百年社会本就遗留下来的产物。人们可以说人分几等,说高贵和低贱,只不过没有人说“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而已。

    江南富庶,但是,多年的土地垄断,早已使大批的农民无田可耕,土地积聚在少数大地主的手里,农民,已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农民,更多的在变成无业游民。《土地法大纲》的实施,犹如雪中送炭,不仅获得广大贫困农民的拥护和欢迎,也使那些饱受大豪门欺压的中小地主出了口恶气。

    既然是斗争,那就是残酷的,甚至有扩大化的嫌疑。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对一些罪恶并不是很大的地主采取的过激行为,集会上,只要有人带头一喊个打,土台子上的地主就会被暴打,痛揍,甚至出了人命。

    林海丰开始教育各级指导官员,不要去怂恿斗争的扩大化,又给各级政府和农协提出要求,不要把斗争扩大化。可是,对于陆续发生的这种倾向,他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能怪谁呢?几千年来,脸朝黄土背朝天,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从没有被当做人看待的贫苦农民,终于有了说话的权力,怎么会不有所发泄呢?“农民兄弟刚刚有了些觉悟,手段激烈点儿难免。呵呵,大家要正确引导。”几天来,这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因为,没有人有他的那种对社会的认识。林海丰一直抱定的是一个信念,对待阶级敌人,就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残酷无情,不给他们任何反攻倒算的机会。甚至连浩然在《艳阳天》中写的马小辫之类的人物,都不应该留下。该狠的时候就应当狠,农民们自发、自愿的行为,谁能多说些什么?总比以后再搞什么专门的清理更好些。至于统一战线嘛,此一时彼一时的事情。

    只有坐守在嘉定和宝山城里的清军官兵,却知道根本不会有人忘记他们。随着土地改革的进行,一批又一批的贫苦百姓加入到对城池围困的行列中,尤其是嘉定和宝山附近的百姓们,更是热情高涨。他们可不希望清军再在这里赖下去了,他们现在深知,只有打跑了这些败类,才能象其它地方一样,分到自己应有的那份田地,才能够过上安静的生活。

    两座城池里的官兵,象是被一根巨大的锁链套在了脖子上,而且越勒越紧。

    黄再兴现在不仅要承担东征军总部的日常工作,还要负责嘉定、宝山前线的全盘指挥、协调。如果不是后勤部部长吉文元到了上海,怕是他肩上的担子更多。

    二十几天一晃就过去了,近十万的天军和四乡的农军,还有自发赶来的百姓,早已把两座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巨大的政治攻势和心理压力下,使得两城中的清军开始有不少陆续地逃出城外,向天军投降。

    根据各方面掌握的情报,两个城池中,目前真正能够作战的清军,满打满算已经不足六千,而且粮弹日渐不足,士气低落。反观天军方面,经过就地的休整,不仅人强马壮,而且士气高昂。黄再兴早就有了一鼓作气拿下这两座漂泊在天朝土地上的孤岛的决心,也好给上海地区的发展制造一个安定的周遍环境。谁料,几番询问,安王殿下的回复竟然都是不急,等等再说。

    黄再兴茫然了。

    他不明白,面对当初那么强大的对手,安王敢采用引诱、割裂、大胆迂回包抄,直至奔袭租界,一举拿下敌人的首脑机关等凶悍的战术,如今占据了这么大的优势,怎么殿下反倒和缓下来了?

    更何况,杭州方向,林凤祥尽管取得了西湖水战的胜利,并重创满洲八旗兵,但由于天军只是由北到南对杭州形成的是半壁包围,清军各处的援军得以陆续涌进城内。攻坚显然对天军不利,为此,林凤祥已经转入防御,如果没有更多生力军的增援,很难尽快地拿下杭州。

    经过和曾水源、李咸池等前线指挥官的会商,黄再兴决定再次请求安王,尽快发起对嘉定、宝山的总攻。

    林海丰忙啊,他不仅要制定、指导各项政策的具体实施,还要筹划上海以后的总体发展。所幸的是他又有了一个优秀的助手,那就是刘丽川。这个广东香山(今中山市)农民出身的汉子,不仅自幼习武,练出了一身好本领,而且能说英语。由于曾做过商场的经纪人和丝茶栈的店员,且稍懂医术,做过草药医生,专医骨科杂病,所以,既在劳苦大众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又对上海的经济恢复工作得心应手。这就为林海丰减轻了许多的压力,使他更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些意识形态上的东西,还有军事战略。

    从当初的镇江开始,林海丰就在逐渐地推行他的那套宣传策略。尽管天军和地方都保留着以前的惯例,即每礼拜一次的“讲道理”,可是,真正讲的却都是原来天条中被掐头去尾的东西,也就是他编纂的简易教义。随着形势的发展,对于日渐壮大的东征军的思想工作,那简单的教义已经越来越显得不适合了。军队不能没有思想,没有思想的军队是成为不了钢铁之师的。

    在这方面,刘丽川的上海势力,恰恰又给了莫大的帮助。刘丽川的势力,原本都是天地会的产物,与太平天国的信仰并不相同。由于他们多系广东福建人,对洋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视,对上帝一说,自然不太感冒。于是,林海丰借着统一思想为由,再次采用偷梁换柱的方式,念起了歪经。

    “反清复明从一定的意义上讲,是有其合理性的。但是,它在目前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明朝早已成为老百姓忘记了的历史,依靠这个口号,是鼓舞不起大多数人的意志来的。更何况,难道我们还要恢复明朝的朱家天下吗?这有悖于天王的教诲。”于是,就有了他对刘丽川等上海将领的如是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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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