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桑妤猝不急防地被马汉威这重重得一拳打得身子一趔趄,差点跌倒,鲜血顺着嘴角殷殷地流了下来。
“混蛋!”方静波从座位上呼地跳了起来,一扶桑妤摇晃的身体,两眼冒火地盯着马汉威,“你们可以去寻找你们认为的天堂,但是要对别人有最起码的尊重,尤其是对女人。有本事向别的地方使,打女人算什么?”
马汉威看看怒火冲天的方参赞,嘴巴张了两下,使劲儿咽了口吐沫。他心里清楚,这位领事馆的参赞大人,是同情和支持他们寻求自由的人,没有他,也许就很难有今天。他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拳头,似乎自己是过分了许多,至少眼前的桑夫人对自己这样的奴隶们还是非常友好和尊重的。
范伟斜楞了马汉威一眼,冲着金能亨、许乃钊晃了晃手中的短枪,“先生们看到了吧,为了自由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我们去天京,要冒风险,而你们也一样。为了你们自己的自由,你们必须听从我们的建议。我必须提醒先生们注意,在你们看来,你们的生命也许比我们这些卑贱的人更重要。我们不怕死!”
桑妤掏出丝巾,擦了擦嘴角儿的血,她望着范伟和马汉威,“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到底谁是领头的?至少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对,对……”金能亨连连点着头,“有什么话大家可以好好协商。你说是吧,巡抚阁下?”他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瞅着许乃钊。
许乃钊早就没了任何主意,眼下再看到狼狈不堪的杨云骧,还有刚刚遭受暴行的桑妤,他更是毛了爪儿,“是啊……是啊……”到底是什么呢?他自己心里都说不好了。
“我是。”范伟上前一步,“夫人,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我们的人已经把火药筒摆上了前后甲板,所有其他被扣留人员现在都十分地配合我们,而如果你们拒不上去给我们的通行提供便利,一旦和企图拦截的水师交火,后果大家都明白。”
听到眼前的这个“毛孩子”竟然是造反的头头,桑妤似乎很奇怪地摇了摇头,转身看看金能亨,咕哝着,“唉,领事大人,中国的小孩子是很愿意玩火的。”
“走吧,先生们,上前甲板去,要高兴一点儿。只要我们通过了水师的封锁,我们将会放掉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诸位。”范伟摆了摆短枪命令着,随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杨大人,您可以命令您的坐船跟着我们,否则,我们也没有东西送你们回来。”
金能亨第一个站了起来,“巡抚大人,听从他们的吧,为了船上众多人员的安全,我们必须放他们走。对于我们美利坚来说,什么东西都没有比大家的生命更重要的。”金能亨其实说的也不错,他非常爱钱,爱到可以先暂时放弃一切的政治分歧,自然而然,他也就更珍惜生命。现在,眼看着整船的军火就要化成泡影儿了,他心疼的厉害,真想找个没人地方大哭上一场才舒服。不过,如果是在生命和钱之中做选择的时候,他还是宁愿先选择前者。
许乃钊也身不由己地向起站立着,眼睛一直盯着桑妤,仿佛桑妤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杨云骧瞅瞅那个本来不起眼儿的毛孩子,心里着实还是有些不服气,他恨恨地抹着还在渗血的鼻子,目光却在船舱里四个拿枪人的手上游动。
范伟扫了杨云骧一眼,有意无意地笑了笑,“先生们,我还要再提醒大家一下,千万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只要我愿意,我不用任何武器,也可以随时拧下一个人的脖子。”说着,他右脚嗖地抬起,举过头顶,又狠狠地落在面前的一个木制茶桌上,哗啦一声,茶桌变成了碎木。
“哦,我的上帝啊!”金能亨脖子一仰,闭上了眼睛。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常州道徐丰玉带着三百多兵勇,直奔枫桥而来,兵勇手里,准备的都是各种引火的工具。徐丰玉是在无锡城外一见左翼即将被摧垮的时候,就忘记了战前曾经有过的豪迈,不顾急等他增援的前军杜文澜,丢下本队就逃。他边跑边抛弃顶带、官袍,直到进了苏州城,这才算一颗心放了下来。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啊,到底又躲过了一劫。
怡良没有治他的罪,说实在的,也没法治罪。整个出动的援军都垮了,那可是他几年的心血啊,能逃回来一个半个的,也算是寥表安慰吧。苏州恐怕是很难守的住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以总兵李元浩的主意,应该暂时放弃苏州,城中的万余守军撤向杭州或是上海,把兵力集中起来,再形成一个拳头,不能这么东一坨、西一块儿地等着被各个击破。
杭州不能去,作为封疆大吏,离开自己的地盘儿,不要说是象个落了毛的凤凰了,简直就是个脱了毛的鸡。上海呢?上海也不能去啊。上海县城在叛军手里,已经把个许乃钊搅的头都大了,自己再引兵过去,一旦长毛尾随而至,连个象样的坚城也找不到了。看来,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要和苏州共存亡。他设计了一个毁城计划,尽管这个计划一提出来,就遭到不少官员的反对,他还是要坚决地执行下去。只要苏州一破,他就要把苏州变成一片瓦砾,给长毛一座废墟。焚毁城西的枫桥,就是他毁城计划的第一步。从前线侥幸逃脱回来的徐丰玉,恰恰就是他最得力的人选。
今天的枫桥镇,从一大早开始,就谣言四起,“无锡丢了,苏州不保,官府要火焚枫桥!”大家似乎都不太相信。这么大的集镇,官府就靠这里养活呢,哪会说烧就烧了。不过,信也好不信也好,镇上的大户们总是忙乱起来。战事打到现在的样子,只怕传言中的什么“长毛”就要到了,两军开战,商贾倒霉,富豪遭殃,还是准备出去躲躲的好。
真是越急的时候,越是谣言多。“太平军不扰地方,但是对无主的地产一律没收充公。”什么是无主的地产?谣言说的清楚,就是向外逃的所有人家。于是,想跑的又犹豫了,唉,人跑着简单,放开两脚就好,可是总不能把房子、园子也背上吧?
就在这一派乱纷纷之际,运河上开来了整船整船的人马。最初,所有人都认定是来了洋人的军队,清一色的土黄色短打扮,腿上打着绑腿,头顶红星,人手的一色“洋枪洋炮”。大户们更乱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枫桥一处一处的火烧了起来
寻常百姓人家是不怕什么改朝换代的,谁也不能说他们这就是愚昧和劣根性。毕竟更多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们,没有文化,劳作、糊口,一直就是他们的本分,任你哪个朝代,总是要叫百姓们生存,任你是什么样的朝廷,也总是要靠百姓们来供养,他们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是,百姓们怕兵火,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历来兵就是祸,而火却是灾。
运河上开来军队的消息不径而走,大户们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普通百姓也是提心吊胆,真真实实的兵,还有真假难辩的谣传,把大家都搞乱了,竟然乱到守卫铁岭关的军队在撤退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注意。
紧连枫桥,有个背靠寒山寺,三面环水的铁岭关。铁铃关,又称枫桥敌楼,明嘉靖三十六年(一五五七年),巡抚御史尚维持为了抵御倭寇而建。嘉靖三十三年(一五五四年),倭寇焚烧阊门至枫桥一带,“焚掠殆遍”,“积蓄纤悉无遗”。一年后,倭寇又自浒墅关窜犯枫桥。经苏州军民英勇奋战,终于全歼寇贼。铁岭雄关,“方广周十三丈有奇,高三丈六尺有奇,下垒石为基,四面瓷砖,中为三层,上覆以瓦,旁置多孔,发矢石铳炮”。平时可以登高撩望,巡视戒备,战时可以举烟报警,藏军固守,与关前的河道、桥梁构成一道扼守苏州城西的重要军事屏障。
可是到了大清朝,铁岭关的雄关之风已经不在,道光年间重新修缮铁岭关的时候,连关上的楼阁也早已被命名成了“文昌阁”,美其名曰,“以昌文运”。
驻守铁岭关的守军,只有不足百人的团练,日常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水关码头的税关衙门,征缴各种税费,弹压弹压地方。当接到本来要求他们火焚寒山寺及民宅,退回苏州城内的指令时,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没有一个人肯愿意这么去做。他们都是出自本地的子弟,这种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行为是没有人敢做的。于是,他们“忠实”地执行着第二个指令,那就是放弃关隘,逃之夭夭。
其实,枫桥现在最慌乱的,还要数位于水关码头的税关衙门里的人。他们今天好象突然变成了后娘养的,每年跑跑颠颠,拼死拼活给总督衙门捞取着百十万两银子的税赋,如今就要把这里付之一炬了,却没有任何人通知过他们。只是在发觉原本驻守铁岭关的军队在悄悄撤退的时候,他们才感到事情的严重。
税关衙门的官员、衙役此刻就成了一群无头的苍蝇。他们也想跑,可仓库里还有几万两的现银,还有各自盘踞此地多时积攒下来的“家私”,仓促之下,一时又如何带走?正一派乱哄哄,包的包,裹的裹,你叫我骂之际,“红军进关了!”这一连串的高喊声,顿时惊的所有人再不顾什么其它的了,你争我抢夺门而出。红军是什么?他们不管,也不想管,无非就是运河上顺流飞似的飘下来的“军爷”们,不用想,他们也知道那一定不是自己的人,眼下,除去苏州城里,只怕就是想找个自己的兵都困难了。
红一军警卫旅的一个营和直属队,不费一枪一弹,通过枫桥,跨越铁岭关。
徐丰玉和迎面退下来的铁岭关守军擦肩而过,他恶狠狠地撇了这帮子退兵一眼,真是他娘的混蛋,该干的不干,跑的倒是蛮利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方向他隐瞒了前面出现敌情的情况。
其实,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结局的。
进军枫桥之前,林凤祥就已经有了具体的枫桥敌情禀报。他按照安王的总体设想,派出吴定规的警卫旅和陈玉成的教导旅水旱两路朔运河而下。两路兵马先轻取了浒墅关。
根据情报,陈玉成的教导旅暂时停下了脚步,而吴定规亲率一个营和旅直属队继续沿运河南下直取铁岭关。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两个营却直插苏州阊门外的普安桥一线,进抵苏州城下,切断了徐丰玉的退路。只不过令吴定规没有想到的是,铁岭关守敌会跑的那么干净。
东西约十里的枫桥古街上,不同的地段,人们看到了不同的军队,有向西的,有向东的,细心的人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向东气急败坏奔跑的官军队伍里,手中更多的却是些引火的用具。这不象是去打仗的,“官军要毁灭枫桥!”莫非谣传是真的?
东西对跑的两只军队还没碰头,徐丰玉先撞上了一窝蜂涌来,受惊兔子似跑的飞快的税关人等,“不要再向前了,红军来了!”
徐丰玉象是迎头撞到了墙上,呼地止住了脚步。红军?他蒙了,什么红军?“啪!”随着前面一声清脆、熟悉的声音,徐丰玉浑身一颤,他马上明白了,红军,不就是无锡城外如狼似虎的那些人吗!他想都没再想,嗖地一掉头,扒拉开挡着去路的随从们,“撤,快撤!”
枫桥的街巷,大部分都是密布的民房夹挤着曲曲弯弯的小石板路,徐丰玉和他竟相奔逃的兵勇们,就如同是密密麻麻的蛆群,塞满了街巷。逃了没多远,听着后面一阵紧似一阵,一阵近似一阵的枪声,徐丰玉忽然清醒了许多,不能就这么干逃,要放火,只要火势一起,追兵就顾不上别的了。
“散开,散开撤,后面的赶紧放火,干扰追兵。”徐丰玉连跑边喊。随后,他也不管后面紧拥挤上来,堵满街筒子的溃兵,命令身边儿的亲随引燃火把,随手丢进一旁的院子里。也许是刚巧碰上了院主人家的草垛,霎时间烈焰冲腾,浓烟滚滚。
随着溃逃的清军越跑越散开,一处一处的火烧了起来。
枫桥的中南部,枪声、哀叫声、哭喊和咒骂声,夹杂着烈火燃烧的劈啪声,连成了片……
徐丰玉统领的大股人马还没跑出一里多路,就被迎头响起的枪声截了回来。退路又被抄了!他只好转头向南跑,越跑随从越少,跑着跑着,他心一惊,怎么跑到火圈子里来了?
四面都有枪声,四面都有他们自己点燃的一块儿一块儿的火光。纷纷跑上街头忙于救火的人群,望着这些东奔西窜的官兵,眼睛里冒出来的都是火……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吴定规心情很沉重……
吴定规大部分的兵力都投入到了灭火之中,对付进入枫桥的这些清兵,用不上一个营的兵力一散开,就足够了。由于头天刚刚下过一场尽管不大的雪,再加上扑救的及时,主要街道两侧的火势很块就控制了下来。
不过,徐丰玉最后逃到的这块儿地域,一是房屋密集,街巷狭窄,二是穷凶极恶的清兵火放的过于集中,几条小巷子的火势很快连成了片。
眼看着辛辛苦苦置起的微薄家业就这么的官兵被付之一炬,绝望中的百姓们忘记了一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抄起一切能够利用的武器,见到东一股、西一股到处乱窜的官兵,就开始追着猛打。
徐丰玉和他残余的手下成了过街的老鼠,被团团包围在火场里。烟熏、火燎,豁着命想逃出来的清兵,只要从冒着浓烟的巷子口一露头,用不上红军士兵动手,数不清的百姓就会猛扑上去,连撕带打,眨眼间就成了不会动的,连哼都哼不出来的一堆烂泥,被丢到熊熊燃烧的大火里。
巷子深处的徐丰玉,用他那被自己一泡尿浸湿的顶带扣在鼻子上,好象还想和周围的烈火做着抗争。终于,他感受到了末日的来临,烟熏的他泪水长流,火烤的他几乎能感到身上出透了汗,似乎再出油,原本又黑又粗,颇为自豪的大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烧掉了半截儿。看着身边儿一个个的兵勇要么摇摇晃晃地跌倒下去,要么消失在浓烟里,他熬不住了,连摸带撞,终于突着烟火,冲出了巷子口。
刚一冒头,徐丰玉那身尽管已经残破的装束还是被人们认了出来。“狗官,还我的房子!”一个眼泪早已哭干的老妇人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扑了上去,没容迷迷糊糊的徐丰玉有任何反应,他的肩头就被狠狠地咬去了一块儿肉。“妈呀……饶命啊……”徐丰玉疼的浑身一机灵,哀号一声。
“吃了他!”
“烧了他!”
“把这个王八蛋碎尸万段!”
…………
雷鸣一般的怒吼声使徐丰玉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跑出来,就是被烟熏死也总比现在的样子好受啊!
“哗啦!”不知是谁把一整坛子的灯油,兜头浇到了已经被撕咬的半死的徐丰玉身上,紧跟着,他又被重新丢进巷子里。徐丰玉用他那最后的全身气力,带着熊熊的火焰,跳着他人生最后的一段舞步,尽管不优美,还伴着鬼哭狼号……
红军士兵们没有、也阻止不了这种群情激奋的场面,他们看着,看着那些因为失去了家园而悲伤和绝望的人们。“父老兄弟、姐妹们,不要难过,只要有我们的天朝在,大家就马上又会重新拥有一切!一定比从前还好!”他们安慰着伤痛中的人们,同时也是在提醒着自己,决不能叫今天这一幕灾难再降临到任何地方。
望着渐渐被压下来的各处火势,吴定规心情很沉重,如果要是早一步进入枫桥,提前封住普安桥一带,也许就不会有这场灾难了。想想也总算万幸,粗略看起来,枫桥的损失并不大。他一面指挥部队清理火场安抚百姓,一面下令普安桥、木渎关一带警戒的部队向回收拢,同时动员镇东的百姓暂时向西撤离家园,躲避可能会发生的战事。
吴定规来到坐落于镇子偏东的顾家花园,他的临时指挥部将安置在这里。由于当初原本是随许宗扬镇守镇江,他和顾家长子顾雪江还有一面之交。
看到大门口的顾雪江还有些余惊未消的样子,吴定规向他拱了拱手,“顾公子好啊?多时不见,还是那么的潇洒。”
顾雪江刚才忙于和家人们一起跑到前面去救火,身上沾了不少的泥渍和水迹,一见吴定规这么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拱手还了一礼,跟着叹息一声,“是吴将军啊,真是没有想到,这些狗官真的就……”他摇了摇头,“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不,要不这枫桥就真从此消失了。”
“是啊,都是安王殿下有先见之明,苏州城里我们对清妖的情报掌握的好。”吴定规拉着顾雪江一同朝里面走,低声地说着,“安王殿下有令,此后顾公子不必再进苏州了,做垂死挣扎的清妖,会比以往更疯狂和凶恶百倍。我们要首先保障你的安全。正好,你在这里可以帮助我们做一下大户豪绅们的动员,动员他们慷慨解囊,救济遭受灾难的百姓,帮助他们恢复家园。”
“那是自然,”顾雪江笑了笑,转尔又问到,“吴将军,大军围城了吗?”
“没有,就只有我们来了。”吴定规瞅瞅顾雪江有些疑惑的样子,反问一句,“怎么,不相信?”
“不,不是,”顾雪江摇摇头,“我是说,就这么点儿人,一旦苏州大批的清军出来,那可是要吃亏的。”
“他们出来?”吴定规扭头吩咐跟随的人去找个梯子来,然后指了指园子中大花厅高大的房顶,冲着顾雪江一笑,“我还想坐在上面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胆子来呢。”
比吴定规更着急盼着清军出动的是陈玉成。教导旅偃旗息鼓在浒墅关待机,派出去的侦察兵流星似的接踵而去,接踵而回。企图火烧枫桥的清兵已经被包围、消灭,枫桥尽管还在飘散着浓烟,可基本算是完整地保护了下来。不过,想象中的清军却是不见有任何出城的迹象。莫非怡良真的胆怯了?同样是骑在镇子最高处屋顶上的陈玉成,一面用望远镜反复地观察着,一面心里在嘀咕。
怡良是有些胆怯了,可是不是针对枫桥出现的情况。太平军连续的常州、无锡之战后,军队要进行休整,这个空挡儿正是他整备军力,加强城防的大好时机。他忙于动员大户豪门,募集民间武装,苏州大小六门,哪里都不能不重兵守卫,兵力的严重匮乏,使他终于明白了乡勇和团练的作用。
事与愿违,大户豪门对他的举动似乎心不在焉,口头应允的不少,落实起来却是完全两码事儿。总督府的动员会刚散没有多久,就有人说是完成了他的硬性任务,他很是兴奋了一阵儿。哪知到了那里一细看,鼻子差点给气掉了。那哪里是什么练勇,一溜儿哩啦歪斜的不是鼻歪眼斜,就是背驮腿短。怡良恨的就差破口大骂了。怡良就是怡良,用的上别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去伤害你。明知道这是故意糊弄他,以应付差事,怡良竟然面露微笑,大加赞赏,“唉,朝廷危难,如此人等尚且知道为圣上出力,真是难得,难得!”
当离开那群叫他恶心的所谓“练勇”时,怡良不禁一声哀叹,苏州完全丧失了他心目中应有的霸气。军心、民心都需要一个振奋,不然,不用说打,就是太平军来耗,也要把苏州耗下来了。
可是,拿什么来振奋大家的精神呢?怡良犯愁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是不可战胜的
“禀报大人,阊门外普安桥一带出现身份不明的军队。”
身份不明?怎么叫身份不明?怡良真是服了自己手下这些兵了,他撂下手头的一切,匆忙向城西跑。阊门是苏州城最重要的门户,一点儿闪失可都出不得。
总兵官李元浩驻防的是城西,负责阊门、金门、胥门这三个西城门的防御,重点布防的也是阊门。“大帅,城外出现数百的军兵,衣着怪异,尽管没有旗号,显然不是我们自己的人。以卑职看,大概就是徐道台说的那些长毛的洋枪兵了。”
“什么?”怡良不由自主地身子震颤了一下,他举起一个戈什哈递来的千里眼,迅速查看了一下。没有见到什么军队,只有枫桥那边儿弥漫的大片黑烟,笼罩了几乎半边的天,当然,还能听见稀稀落落的枪响。他仿佛忽然才想起来,徐丰玉负责焚烧枫桥镇的人马呢?
“人呢?”怡良象是问李元浩,又象是自言自语。长毛为什么单单就派了一只孤军来了这里?他实在搞不明白。
“刚才枪声很急,渐渐变的稀落下来,而城外出现的长毛都缩进了枫桥。看火势情况,徐道台是在和长毛奋战,大帅,要不要增援一下。”李元浩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怡良。
为了徐丰玉的几百人马,长毛就全部投入了进去,看来,这股子长毛的数量并不多。枫桥烧起了大火,这些以拯救天下人自居的长毛子不会坐视不管,这势必会分散他们的军心。苏州现在急需一个胜利,刺激一下颓废、低落的士气。打,阊门、胥门两路出击,互为支援,再抓上几个俘虏回来,那就最好了。洋枪怕什么,增援无锡之败,完全是那个余万清无能,想当年在虎门,自己不是一样叫那些洋鬼子一筹莫展吗。再说,看现在的情形,枫桥似乎并没有彻底销毁,这可不行。
苏州城里果然又出动了军兵,吴定规骑在屋脊上,兴奋地大声命令着下面的传令兵,“通知各部,放进来打,一定要小心清妖再行放火。”随即,他赶紧下了屋顶。清兵两路出城,他的重点目标就是胥门出来的这股,不仅要隔断两路清军的呼应,还要从后面兜住它,出来的就不能再回去。至于阊门那路,恐怕陈玉成更轻饶不了他们。
枫桥能够躲避掉没焚毁的历史命运,百姓们却躲不过去战乱的蹂躏,镇东的巷战首先打响,枪声一起,铁岭关上的狼烟随之冲天而起。
狼烟就是命令,攒足了劲儿的红军教导旅,不用陈玉成再发布什么命令,三路骑兵撒开马蹄,朝着各自预定的方位,急弛而去。
初始阶段进展好象轻松顺利的清军,很快就又陷入了红军的包围之中。陈玉成来到普安桥畔,鄙视地瞅了瞅苏州城头不停作响的隆隆炮火,这炮火,既象是一种无奈的哀鸣,又是再为出了城的清兵敲响的丧钟。
大批的骑兵勇士要暂时离开心爱的坐骑,步行投入到激烈的巷战中去,无论是旅长还是士兵,最大的遗憾就是感觉不过瘾……
江阴码头,“海鸟号”稳稳地停靠了下来。作为最后一批被释放的人质,远远地站在返回上海的民船上的桑妤,深情地望了眼江岸上喧闹、沸腾的人们,她真想冲过去,和这些兄弟姐妹一起分享他们的快乐,天朝的地域总是这么的美好!那里还有她想见的亲人们。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从选择了自己走上的这条路,也许很难再有这种公开的机会了,为了天朝,就象她早已自己忘记了自己以前的名字一样,她只能在心底和兄弟姐妹们同欢乐。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桑夫人,进舱吧,您也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杨云骧看着似乎有些惆怅的桑妤,轻声劝着。一路之上,眼前这个临危不惧,为了大家的生存,不停地与劫匪周旋的弱女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令他钦佩。
桑妤回过头来,看了杨云骧一眼,大串的泪水忽然止不住地涌了下来,“我的船呀……”
“唉,夫人,只要有人在,什么东西都能再得到的。”杨云骧劝慰着,也不禁长叹一声,是啊,那毕竟是十几万两的银子啊,谁会不心疼。他禁不住看了眼渐渐消失的江阴码头,“乱世啊,没有办法,只要杨某还能控制吴淞口一天,以后一定给夫人提供更多的便利,慢慢再把损失的钱赚回来。”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桑妤跺了跺脚,抹抹眼泪,恨恨地叫着,“我花钱买了他们,叫他们不再当奴隶,他们竟然反过来抢我的船,洋鬼子没一个好东西!”
“是啊,洋人来到我们这里,就是为了摄取、掠夺我们的财富,没有我们真正的朋友。”杨云骧点着头,“夫人和洋人经常打交道,还是要多留些心眼儿,以免遭受其害。唉,朝廷懦弱,百姓遭殃啊!”
正准备前往无锡的林海丰,在薛家村的总部亲自接见了范伟、陈明堂,还有那二十几个黑人兄弟。他拉着马汉威的手,笑容可掬,“欢迎,欢迎黑人兄弟来到天朝,无论什么肤色,只要和我们天朝走在一起,就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王爷殿下,我们需要自由,天朝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马汉威看看布置简陋的屋子,再望着和蔼可亲的王爷,有些诚惶诚恐。
“我们从前都是奴隶,是牛马,可我们现在要做主人,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为了建设一个平等、自由的天地,我们将并肩战斗,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园。”林海丰说着,看了看黄再兴,“组建一个国际旅,任命马汉威为第一任国际旅旅长。国际旅虽然只有二十几个人,不久就会成千上万。”
他又转向陈明堂,详细询问了上海城内的战况和小刀会的军力,高度赞扬了刘丽川等首领及众多将士的革命热情和果敢精神,“上海的将士们都是好样的,他们不仅要面对清妖的围困,还要和列强周旋,和敢于触犯天军的一切势力斗争,实在难得。你们在上海为天朝牵制了大批的清妖,对天京的破江南大营,粉碎清妖的围困,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在此,我向你,也是向所有依然上海坚持战斗的将士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从码头一下船开始,陈明堂就感觉到了这里的世界和其它地方的不同,一路之上,所遇到的都是轻松、愉快的百姓,平和可亲的天朝官员、将士,倘若不是那从面前经过的一股股洪流似滚滚向前的运输队伍,运载着各式的军用器具、粮草,谁也想象不到这里的战火才刚刚停息没有多久。他是个战场上下来的人,观察的也就格外详细,他最敏感的就是一个,那成千上万的运输大军里,显然看不到任何一个象是正规的天军军人。当然,几乎大多数的人又都携带着各样的武器,显然也只是出于自卫。百姓们是完全出于自愿在为天军前线的将士做后盾。
“安王千岁,我们做的还不是很好,没有象天朝这里一样,能把更多的百姓动员起来。”陈明堂说的是心里话。
“刚才说了,不要叫我千岁,”林海丰连连地摇着手,他想到了陈明堂的感慨发自何处,镇江、天京大批的勤务人员,正在为大军今后的战役储备着大量的物资,只要一走出村子,就能够看到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他指了指范伟,冲着陈明堂一笑,“凡事都会有个开头,慢慢事情就会变好的,只要我们肯耐心地去做。一会儿叫咱们的小不点儿给大家唱只歌儿,你就明白,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是全天下百姓们的武装,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无论在任何战场上,都是一只不可战胜的伟大力量!”
第一百七十章 陈玉成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殿下,叫别人去不行吗?”范伟就怕被安王单独留下来谈话,结果还是被单独留了下来。一听说这次不仅不叫他回部队,而且是派去遥远的北京,他低下头,抠弄着手指,吭吭叽叽地请求着,“当初去上海前殿下就说过的,将来一定叫我回教导旅,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呵呵,记性还不坏嘛。”林海丰看了眼曾锦发,似乎无奈地笑着,摊了摊双手,“看看,一说起去敌人的后方,谁都是别别扭扭,实在不行的话,只有本王自己去了。北京多好啊,大清的都城,好吃的好玩儿的比比皆是,啧啧,好地方啊。”
“我,我就是想去前线打仗。”范伟嘟囔着,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谁不想去前线啊,连我还想去呢。和清妖面对面的撕杀,当然痛快,可是光这样不行啊。”林海丰看着范伟,“要推翻满清的王朝,不单单需要战场上的勇猛,还需要更多方面的紧密配合。隐蔽战线上的战斗,有时候不比战场上更轻松,而且对我们天朝还会有着难以估量的重大的贡献。”
“是啊,殿下说的对。你们这次成功劫持‘海鸟号’,不但为天军获取了大批军械,还重重打击了清妖的气焰,功劳不比打下一座城池更小。”曾锦发拍了拍范伟的肩膀,微微一笑,“你好赖现在还坐在了这里,这是回了家,可你再想想桑妤,她是路过家门都没有机会进来。北京是咱们天军必取的目标,咱们必须随时掌握清妖的动向,为天军将来攻取北京,彻底推翻清妖朝廷创造有利的条件。这次汪海洋在滁州物色好了合适的人选,准备建立内务部北京情报站,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需要最勇敢的人去承担,你不会临阵退缩吧?”
“我……”范伟抬了抬头,又垂了下去,不再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林海丰把手里一直摆弄着的一本三字经放到范伟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到,“曾部长说的对呀,在北京设立情报站,那可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去了的。还有啊,我说小不点儿啊,以后要抓紧时间学习文字,咱们未来天国的栋梁,不能没有文化啊。记住,将来本王可是要检查的哦。”
“殿下,这是什么书啊?”范伟扫了眼书封面上的几个字,他只认得一个,就是那个“三”。
林海丰看看曾锦发,哈哈地笑了,“三字经啊。”
“妖书!”范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笑,随口哼了一声。
“哈哈,可不能这么说啊,”林海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这上面也有说的不错的地方,人之初,性本善,难道不对吗?”
无锡,各路将领汇集一堂,几天的休整,部队士气高昂。也许是胜利来的似乎都容易了很多,将领们难免有些沾沾自喜。苏州对他们来说,已经犹如探囊取物,将领们更多的是在想,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一个月,平定整个江浙,易如反掌。
这样一来,会议前半段的有关前段战役的检讨会,也就无形中变成了摆功会,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陈玉成一直没有怎么说话,他还沉浸在对枫桥一战的反思中。
林海丰在忙着顺手处理一些手头上的文件,他听着将领们嘻嘻哈哈的笑语乃至为各部杀妖多少的争执,偶尔抬起头来,露出淡淡的一笑。
“唉,玉成啊,还是你好福气,那个什么徐丰玉逃脱了无锡城下的厄运,到了叫你们在枫桥给按趴下了。你和吴定规那小子在枫桥可是美美的吃了顿独食哦。”罗琼树有些遗憾地瞅瞅闷头不语的陈玉成,笑着。当日无锡城下的大战,罗琼树阵斩清妖前锋大将杜文澜,当他盯住徐丰玉的旗帜,紧追不舍的时候,却落了各空欢喜,徐丰玉金蝉脱壳,跑了。
陈玉成抬抬眼皮看了罗琼树以眼,轻轻哼了一声,“他算什么,不过是个小棋子而已。”
“林军长,我对枫桥战斗的整个事先安排有些看法。”陈玉成说着话,终于忍耐不住地把头转向同样很少参与言论的林凤祥,说到,“既然事先就已经得知清妖有焚毁枫桥的预谋,而且决定派兵去保卫枫桥,在消灭苏州援军之后,就应当尽早发兵前往。可是,我们在这里却耽搁了整整半天时间,给清妖有了钻进枫桥的空隙,造成数以百计的民房被毁。事后我和吴定规旅长曾认真思考过,如果当时不是清妖主动放弃了铁岭关,攻关还需要时间,那枫桥的百姓损失会更大。再有,卑职以为,为了诱歼苏州守敌,在枫桥和清妖展开巷战,既没有发挥出我们的更大优势,又无形中增加了百姓的恐慌和损失。由于间隔的时间仓促,还有百姓自身的原因,不少住户不愿意撤走,战斗中给我们制造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为了最后仅仅消灭了区区不足两千的清妖援兵,这么安排卑职总是觉得……”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陈玉成的话,叫很多人听起来觉得有些过分和不以为然。林凤祥却颇有兴致地看了看陈玉成,“清妖既然打算焚毁枫桥,铁岭关势必要放弃,即便留下少数守兵,以吴定规一营的力量,夺取关城轻而易举。我们有可靠的情报渠道,是预先知道了清妖对枫桥乃至苏州的整个毁灭计划,而且专门派遣了人员在枫桥广为散布消息,提醒百姓们注意。可是,不能不说,有些百姓对清妖还是抱有着一定的幻想,最后的事实也教育了他们。至于你说为了引诱区区两千清妖出城打巷战,似乎有些得不偿失,我看你还是想的单纯了一些。你想想,假如这两千的清妖是坚守在城上,那又会是多大的力量?”
“我们是红军,一切首先要考虑百姓的利益。”陈玉成有点不依不饶,“攻城损失的是我们自己,而这样做的结果,损失的却是无辜的百姓。”
“那依你陈代旅长的意思,天军将士就该死了?”秦日纲突然插了进来,“把我们都打光了,百姓的利益靠谁去维护?”
秦日纲说这话是有些想法的。想得到的战功是得到了点儿,不过,由于明显装备上的落后,比起红一军来,就他的部下损失的更大,几仗下来,伤亡数目已经近三千。唉,他出征前满打满算还不足一万五千的人马啊!为此,他特意加强了陈玉成的那个代旅长前面的“代”字。真是出生牛犊不知道什么叫怕,依仗着安王的宠信,快要飞上天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不是梦吧?曾国藩不相信地……
“秦丞相,您的说法有失偏颇。殿下提前就说过,现在是战术检讨,大家就都应当从细节上去查找问题,以防再出类似的情况。”陈玉成显然没有去在意那个什么代不代的,战争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作为一个指挥和参与者,当然要追求最完善。
“打仗就要死人,作为一个将领就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结果。”秦日纲把语气放的和缓了些,“诱敌出城,使其离开堡垒,聚歼于无遮无隐之处,这是上策。既然是诱歼,就要寻找敌人所必救。枫桥商贸兴隆,苏州财富十成九聚集于此地,清妖断然不肯把这种地方完整地留给我们,当然也就是最好的诱饵。至于说到是不是该更早些时候去的问题,你还忽略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全军激战了一整天,将士们需要吃饭,需要休息。如果以疲惫之师连续作战,就难以起到最终的效果。要知道,清妖也不是什么烂泥捏的,他也有疯狗似的乱咬人的时候,盲目乐观和轻敌都是要不得的。”
朱锡琨望着陈玉成那满是不服的神色,打了个哈哈,动了动粗壮的身子,“我说玉成啊,你就是爱钻牛角尖儿。要是依我说,尽管枫桥我没有去过,可是听前面你们的介绍我就想到了,其实那里没有几个真正种田的百姓,还不都是依靠买卖赚钱,至多再有些出劳力和脚力的人。对那些买卖人,给他们个认识清妖的机会也是对的,其实,他们背后还止不定曾如何诅咒过我们呢。”
“有这种想法可不对呀,”林海丰处理完手头上的东西,咳了一声,忙乎了半天,烟瘾早冒了出来,他习惯地把手伸进怀里。恰在这时,正收拾桌案上文书的柳湘荷轻轻地也咳了一声。林海丰扭脸儿看看她,手又抽了出来,干咽了两口吐沫。
“买卖人也是依靠自己的劳动才有所得的哦。”他望着嘿嘿笑着的朱锡琨,笑了笑,“没有那些买卖人,食盐、布匹、东西南北不同的粮食作物如何串换?所以啊,无论农、工、商都是同样的重要,缺一不可。”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转脸扫了眼陈玉成,然后看着秦日纲,“陈玉成还是个娃娃,不过,能愿意多想些问题,总是好事。另外,陈玉成有一句话其实讲的是很好的,那就是在百姓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至于说到枫桥的战役布置,本身的确是有些欠考虑,不完善。这个责任主要在本王。由于本王临时改变了以前的部署,使林军长措手不及,也就贻误了宝贵的时间。但是,具体的战术安排,还是值得称赞的,林军长总体部署的好,陈旅、吴旅也配合的好,既歼灭了清妖的有生力量,又同时把枫桥的损失压到了最低的限度。我们的确是低估了清妖的疯狂,尤其是对那个徐丰玉。不管怎样,这对我们大家都是一个警钟。正象刚才秦丞相说的那样,东征最初阶段的顺利,不能给大家带来过分的骄傲和大意,激烈和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综合前一段的战斗,犹如大家评摆的那样,各部克服了最初的急噪情绪,互相积极配合,对于突发的战机捕捉的也好。这里尤其要提出的是秦丞相充分利用了战场上的形势,首夺无锡城。根据战前的诺言,本王已经申报天京军事统帅部,拟授予中三军前四旅为‘无锡旅’称号,授予红五师十四旅‘常州旅’称号。希望各部再接再厉,看看苏州这个桂冠花落谁家。好了,不多说了,下面请黄部长把下一阶段的战役安排向大家说明一下,有什么好的建议,大家都顺便提出来,争取至善至美。”
“根据目前的情况发展,总部决定,曾水源部先行攻取太仓和昆山。”黄再兴走到墙壁上悬挂的大幅简易地图前,讲述着整个的战役部署,“对于苏州,我们打算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术,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发起进攻……”
最后,他走回到坐位上,看着面前的将领们,“苏州前线总指挥还是由林凤祥担任。另外一点,苏州尽管守军已经显得捉襟见肘,但是,它城池坚固,又有护城河依靠,战前各部务必要作好周密的准备,认真置办攻城器具。”
听着黄再兴的整个安排,秦日纲感到有些愉快。阊门是苏州最为重要的防御地带,这次总部不仅把自己的全部军马集中在了这里,还特意把红一军的警卫旅加强给了自己,呵呵无锡算什么,要把苏州这顶桂冠戴在头上,那才叫痛快。
林海丰看着志满意得得秦日纲,呵呵低笑着,“秦丞相,我把镇江掉来的三千新兵再补充给你,苏州西面就全部交给你了。”
秦日纲兴奋地大嘴一咧,“殿下……”他竟一时想部起该怎么表达才好,若不是有安王的限制,他倒真是打心里愿意马上跪倒在地,给安王千岁好好磕上一个。“殿下就放心吧!苏州就是块儿铁疙瘩,我秦日纲也要把它嚼烂了咽下去。”他边说,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安王深施了一礼。
“大帅,朝廷发来的援兵到了!”
随着贴身侍卫们的兴奋呼唤,曾国藩飘飘悠悠出了帅府。我的老天,株州城外遮天蔽日的都是大清的黄龙旗,耀武扬威的满洲马队横冲直撞,在满洲铁骑的纵横驰骋下,城外长毛的连营到处火光冲天,曾几何时还狂傲不可一世的长毛兵马四散奔逃。
这不是梦吧?曾国藩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再掐掐两边儿的太阳穴。他几乎乐昏过去。圣上圣明啊,到了没有忘记我曾国藩!结围了,再也不用为困守孤城而焦虑了。欣喜之余,他不免又有些失落。唉,原本是想做个大清的中流砥柱,成为一代圣贤名师,军事大家,没事干的时候还可以抄袭、改编上几篇文字,叫那些不长脑子的后人们津津乐道一番,现在看来,机会没有了。奇怪,圣上是从哪里一下调来了如此雄壮、强悍的八旗子弟兵?
不行,功劳可不能让他们独自抢了去,我曾国藩坐守株州十余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就算苦劳也没有,那还有疲劳呢。“快,快开城们,杀出去!”
“杀谁?”身边儿的人似乎傻乎乎地在问。
“猪啊,去杀长毛啊,再晚什么功劳都抢不着了!”曾国藩使劲儿跺着脚,恨恨地训斥着。
“呵呵,曾大帅,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下贱的狗东西,本大人……”曾国藩掉头一看,下半截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儿竟然端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王爷,这可不是他那个大清的王爷。他浑身一颤,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唉,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角儿的眼屎总是这么多。晕啊,怎么擦还是没错,坐在当面的就是一个长毛的王爷,面相英武,似曾相识,可又极其陌生。“你……你来做什么?”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太奇怪。
“哈哈……”那王爷看看两边环立着的刀斧手,“你们去告诉他,本王是来做什么的。”
“遵命!”数不清的刀斧手一拥而上,捉小鸡子似的把他掀翻在地。曾国藩肝胆俱裂,想求饶,嘴怎么张却喊不出声来。再扭头看看,真他娘的,满洲八旗呢,怎么把这么大的人物漏进了城来?完了,完了,以往净是残杀别人了,现在,现在只怕难逃劫难了。
“妈呀!”随着一个刀斧手高高举起的鬼头大刀飞快地落下,他的一只脚被砍了下来,疼的他大叫一声。
“饶了我,饶了我吧!”曾国藩拼尽全力,终于喊出了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冤大头还是叫这些人来当吧……
这一声破了音儿的大喊,不仅吓的身边儿正给曾国藩抓痒痒挠的小妾娇秀周身一激灵,差点儿没昏过去,也把他自己的魂儿叫了回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曾国藩实在是太累了,中午草草用了午饭,就爬扶在桌案上,打算小憩片刻,也正好叫娇秀那纤细的小手给自己好好抓挠抓挠,那知这一爬竟然就睡了过去。
“老……老爷,又做噩梦了?”娇秀抹抹额头被吓出来的冷汗,还有点儿魂不守舍地问到。刚才她就觉得有些奇怪,老爷那本来干巴巴,一挠就是雪片似的一堆叫人作呕的皮屑的后背上,怎么忽然间变得湿漉漉起来。再随着老爷身子痉挛似的晃动,顺脊梁骨竟流下了成串的汗水。
“哎哟!”曾国藩愣了好半天,才长长地哀鸣了一声,放下一条腿,再活动一下被压得发麻的另条腿,梦里被砍的那只脚还在麻酥酥地疼。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有这种奇怪的噩梦?真是的,竟然梦到了圣上派来的救兵。唉,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救兵啊,就是圣上的只言片语也休想再进湖南了。看来株州是守不住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悲哀起来。就在昨天,城外的长毛仅仅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城,最后一个兄弟曾国华偏偏背一颗炮弹击中了脑袋,又命丧黄泉,可怜的兄弟啊,连个囫囵的尸首都找不见。眼下城内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湘军,怎么都变成了豆腐渣,今天逃一个,明天少一窝,这仗还如何打啊?
“老爷,您说这株州还守得住吗?”娇秀拿了条汗巾,轻轻给曾国藩擦拭着汗水,小心地问,“奴卑可是感觉咱这府里的人也是有些……”她叹口气,摇了摇头。
“不要瞎猜!”曾国藩劲头一缓过来,马上正人君子相就来了,“这府里的亲随,都是本官的生死之交,决不会有任何贰心。唉,环境险恶,个别人等说说闲话发发牢骚,也是正常的。本官早就说过,妇道人家随在军中就已经不是很好,更不能介入军机大事,恣意污蔑他人。”
“是,奴卑记下了。”老爷就是老爷,丧弟之痛,倒霉的战事,都没有将老爷的架子打垮,依然是这么的慢条斯理,又儒雅翩翩,娇秀不由得心中赞叹。
“这就好。”曾国藩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打起了小鼓。自从章寿麟等人叛逃以后,除去眼前的这个娇秀,他是对谁都不敢十分地相信。可是再认真琢磨琢磨,又不敢谁都不信,一共就剩下这点儿人了,不信又能怎么办?唉,怎么能想出个办法扭转一下城中的颓丧气势,即便暂时改变不了大的战局,至少也能维护一下自己的脸面呢?那个塔齐布已经是智穷力竭了,自己身为一军之统帅,似乎还没有任何作为。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挖空心思、搅尽脑汁地把从前知道的些东西都翻腾出来,一一对比。仿效当年的田单给他来个火牛阵?不行,先不说没处去找千百头的老牛,即便有了牛,再疯的牛也跨不过去城外那一道道的深沟啊。该死的长毛,居然剽窃了本官的战术。对了,再想想纣王吧,那家伙凶狠。可人家找来帮忙的都是些鬼啊神啊的,眼下哪里去找?真是的,哪怕叫自己就遇上一个大仙儿,也断然不会有商汤灭国的道理啊。纣王无能,无能啊!胡思乱想的曾国藩冷不丁的眼前一亮,呵呵,有了!早几天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塔齐布已经感觉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昨天长毛的进攻,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威慑,再给城内的最后守卫者发布一道命令,识趣的赶紧效仿章寿麟等,投降天军,天军优待降兵,否则玉石俱焚。现在,不要说其它各处的守军了,就是单单他自己掌握的这营嫡系人马,也由五哨仅仅剩下不满三哨,而且个个人心惶惶。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必须撤出去,趁城东没有什么大股的长毛,赶紧逃出这个鬼地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争一时之高下。塔齐布把嫡系人马集中到了东门附近,他已经暗中观察了很久,东门外除去偶尔见到的游骑,并不见有大规模的太平军在活动。至于萍乡那边儿是不是完全控制在了太平军的手里,到时候再说,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一切安置停当后,他快步赶往大帅府。
塔齐布对曾国藩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依然也没有抛弃曾国藩。他以师礼尊重曾国藩,从他那里学到不少的知识,曾氏那早已变了味儿的所谓“圣贤之道”和“理学”精髓,叫他如醉如痴的同时,又感到这才是满洲帝国的真正知音。没有曾国藩,恐怕就难有以后再想苦撑危局的大清朝了。塔齐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满族的昌盛,必须想方设法把曾国藩保出去。尽管曾国藩在他眼里不是个合格的统帅,却是大清对付汉人不能缺少的迷魂汤。
“大帅!”一见正襟危坐,表情悠然的曾国藩,火都急上了房的塔齐布,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什么啊装?塔齐布可真是服到了家了。
“恩,你来的正好,”曾国藩示意一旁侍立的侍卫给塔齐布斟杯子茶,不紧不慢地说到,“本帅适才刚想了一条对付长毛攻城的良策,你过会儿马上就带人去实施。”
过会儿?我的天爷,哪儿还有过会儿的闲心啊!塔齐布一摆手,哄走正给他上茶的侍卫,瞪大眼睛望着这个犹如徐庶进曹营一般,对整个军事活动可以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良策的师长,好奇地问到,“大帅请讲。”
“本帅给你借来了十万雄兵,呵呵,看长毛能奈我何?”曾国藩颇为得意地看着塔齐布,故意停顿了一下。
塔齐布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要不是这样,他肯定得一头在地上碰死。
看到塔齐布浑身象是被针扎了似的的样子,曾国藩满足了,“你去命令各处守兵,专门抓捕城中的老弱、妇女,统统带上城头,记住,要千万用结实的绳索将这些人捆在一处。”见塔齐布眼睛里还是闪烁着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愚蠢,这叫肉盾,用他们来抵御长毛的炮火、刀箭,而我们的湘勇全部隐在这些人的身后。长毛不是号称他们是百姓的救世主吗,百姓不是他们的亲兄弟姐妹吗,本帅倒要看看,到底他们是不是光会用嘴去说?”
够了,塔齐布现在真是够够的了。他真替这个“圣贤”感到悲哀。都什么时候了,这种办法不是自寻死路吗?给我借来十万雄兵?我看你是给长毛借来十万雄兵还差不多!只要你敢这么做,不用外面的长毛,光城里的老百姓就得把你活吃了。
“大帅,您就没再想过咱们赶紧突围?”塔齐布其实感觉自己问的都多余。
“突围?”曾国藩不认识似的看着面前这员悍将,“为了圣上和大清江山,本帅决计与城池共存亡!你也打消这种念头,不要扰乱军心。为将者……”
听到老师又要开始什么经典语录了,塔齐布赶紧站起身,“大帅,卑职马上去照办。”说完,急匆匆走向大堂外。临到门口,他停了一下,回头又注视了有些尴尬的老师、大帅一眼,目光里流露着说不出的复杂。是啊,大清朝需要有人替他们与城池共存亡,但不是他,他得走,满洲的血统还需要他们去繁衍,冤大头还是叫这些人来当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婆婆就象平时剁鸡食举起了菜刀
这年的气候的确是有些反常。当江浙那里飘扬起难得一见的雪花的时候,株州先是下了一场毛毛的细雨,紧跟着又刮开了寒风。肆无忌惮的风神野兽般地吼叫着,拼尽全力撕扯着这里坦露的一切。光秃秃的树儿屈服了,不情愿地躬下了它那原本骄傲的身躯,发着阵阵的哀鸣。落在地上,早已和泥土混迹在一起的雨水,还有那些秽坑里污七八糟的小什物,此时却是兴奋地借助着风神的威力飞来飞去,在街巷内,在各家的屋檐上打着转转。甚至无理、蛮横地噼里啪啦敲打着别人的门窗,似乎如果不这样,就无法证明它们的存在了。
不过,比起风神来,更令株州百姓们恐惧的,却是那些所谓绥靖地方、保家守土的湘军兵勇。
一股股的湘勇,犹如狂风中凸现的魔鬼,凶神恶煞般地扑进街巷,女人、老人和孩子被一个个扯出家门,在飞扬的绳索中被穿成人链。
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当亲人和骨肉被粗暴地抢走的时候,多数的人显得很麻木,一些所谓反抗和挣扎,更多的都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唉,官府,官府啊!一个“官”字,把一个民族压抑到了丧失任何血性的时代!
塔齐布忠实地转达了曾大帅的最后一道命令,在一片风声和震天动地的哭喊声中,冲出了株州城。看到城门的守兵又关的严严实实的城门,塔齐布嘴角儿露出一丝冷笑。可怜的东门守军还真以为他这个陆勇总统是出城偷袭长毛去呢,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不能带上这些兵勇一起走,带上也没有用。真要是碰上了太平军的堵截,现在的三百来人能做到的,和再有百十来人能做到的结果是一样的。留下他们坚守,哪怕只能守上一天半天儿,都能为自己的逃脱争取时间和空间。
“将军,朝哪里走?”承担先头探路任务的哨官出城两里来路就止住了脚步,转回来请示着塔齐布,“北面和东面都有可能遇上长毛,这南面……”
是啊,无论如何不能撞到长毛的刀口上去。塔齐布四下看了看,现在的湘勇不要说打,只要见到长毛的旗号,怕是就得作鸟兽散了,这些人是怕长毛怕到骨子里去了。“向南,避开村镇,”塔齐布坚定地把手向南一指,又转头看看聚拢在身边儿的湘勇们,“弟兄们,不要被长毛暂时的猖狂弄昏了头脑。长沙没了,可是湖南的南面还大部分在我们大清手里,还有广西和广东。只要我们冲过去,大局就可以扭转,圣上也不会亏待了大家。本将军保证,凡是最后和本将军坚持到最后的,一定给予重赏。千万记住一句话,两军相逢,勇者胜,不怕死的,就能生存。来,本将军打头,弟兄们跟上我,走!”
塔齐布甩开两脚,让开官道,率先觅了条小路,奔跑起来。要快,一定要快,他暗自叮嘱着自己。株州执行曾国藩命令的乱兵,不久就会生出是非来,不要看那些百姓们平时习惯了被欺压,那是没到时候呢。一旦他们心底的那点儿残留的火焰被重新点燃,这个庞大的民族是了不得的,能吃下的何止一个区区的曾国藩。
“将军,休息一下吧,再跑人都跑散架了……”前队的哨官歪里歪斜,张着大嘴恳求着。
“昏话,这……才离城十里不到,再……再坚持一下。这里的地势我熟悉,前面有个高岗,到了那里就……就好了。”塔齐布此时也是两腿沉重如铁,气喘如牛,凛凛的寒风中,他的头上冒着蒸腾的热汗。他抽空回头看了眼羊拉屎似的散成哩哩啦啦一串的湘勇,此时他又想到了曾国藩。唉,不管怎么样,曾大帅发明的练兵方法还是起到了作用,如果不是从前有那么严格的体力训练,到现在人恐怕都跑没了。说来也奇怪,塔齐布和他的曾老师学了不少东西,竟然就没有听到老师讲起过戚继光。
株州城里已经整个被曾国藩的残兵闹翻了天。本来不想随和这种野兽般行经的部分湘勇,看到有机可乘,也同样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他们不是为了拉人,而是为了钱财,不管大户小户,只要能见到的值钱的东西就搂。他们忘记了城歪、外还有哭喊自己的亲人,却用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制造着更大的痛苦。人最无耻的贪婪和卑鄙,完全暴露了出来。潮湿的株州变成了一堆的干柴。
三个湘勇闯进了一个大杂院,十几户人家的数十个老幼、妇女被强行从各自的家里给拉出来。一个俊秀俏丽的小媳妇儿引起了“军爷”的注意。小媳妇儿刚刚过门没多久,身上还穿戴的小户人家平日里少见的光鲜。当一个湘勇扯住她的手,向屋子外强拉的时候,小媳妇儿的挣扎、哭喊勾起了那湘勇最原始的冲动。
那湘勇刹那间忘却了自己本该做的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发泄他的兽欲。
柔弱的小媳妇儿被按倒了。屋里就站着她的男人,院子里还有几十个茫然地望着身边儿的一切的汉子们。他们都能相互感觉到对方喉骨还有紧握的拳头上发出的声响,但是又都没有任何作为,只是无奈地喷射着眼中的怒火。
“救命啊……王八蛋……你还算个男人……还不动手啊……”
小媳妇儿凄厉的叫骂声让所有院子里人的心。年过半百,身材消瘦的婆婆受不了了,她挣脱开试图捆绑自己的兵,发了疯似的拾起一把门口剁鸡食用的缺了口的菜刀,“畜生,我宰了你个畜生!”她狂叫着扑进屋去,紧跟着里面穿出她的咒骂声,“你也是人,就看着这个畜生欺负你的媳妇儿?”
“啊!”随着一声惨叫,光着下身的湘勇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门,婆婆和儿子紧随着追了出来。还没有享受到欲望的湘勇被按在了地下,一刀、两刀、三刀……“畜生,我叫你想……”婆婆就象平时剁鸡食,菜刀高高地举起,再狠狠地落下,一刀刀使劲儿地砍着。
院子里的人,连同剩下的其他两个湘勇一时间都惊呆了。
“救命……妈的……你们救我啊……”被砍的满嘴冒着血沫子,抱着脑袋翻滚的湘勇哭喊着,哀叫着同伴儿。
“妈的,造反了,老子杀了你们!”两个湘勇终于被同伴儿给叫醒了,抽出各自的腰刀,就要扑向那一对儿母子。
“杀,宰了这几个王八蛋!”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先喊了这一嗓子,汉子们压抑很久的怒火终于喷薄了。三个湘勇,在这人海里刹时变的那么的渺茫,成了三滩肉泥。
干柴被引燃了,曾国藩给自己找到了最好的掘墓人,他的确堪称的上是个“大家”。
猎猎燃烧的人气之火,在风神的助威下,火借人势,人借风威,满城传扬着同一个声音,“杀尽畜生,开城迎接天军!”
几百个湘勇,被成千上万觉醒的株州百姓湮灭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曾大帅,你的眼前有两条路……
在株州城内翻天覆地的一派震撼时,曾国藩在大帅府里还很悠然,他还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连环计。
把老幼妇女组成的肉盾置于城头后,接下来就是抽丁,每户必须有一个青壮上城助守,否则,一旦长毛攻城,你的家人性命可就不保。呵呵,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危,还能不出勇夫?
“去,告诉胡天竺,准备一下,本帅要出去巡视下。”曾国藩长吐一口气,吩咐着门口的侍卫。打仗嘛,打的就是脑子,蠢材才会只顾挥舞大刀片子哩。
听到大帅难得有要出去巡视的命令,侍卫似乎犹豫了一下。
“快去啊,”曾国藩小小的三角眼一立,忽然有些奇怪,胡天竺这个负责自己贴身侍卫的家伙,这两天好象很少在身边儿晃悠了啊?
胡天竺此时正坐在门房里,约几个心腹商议着什么事情。和他的大帅一样,他也开始在动着脑子。
胡天竺,湖南益阳县泉交河人,湖南当时又一个名人胡林翼的亲侄子。都说胡林翼文武全才,擅筹谋,晓诗文,也总要求子侄辈们仿效他自己。可是,胡天竺却是天生没有文才那根儿筋,字认了不少,书也不能说没看几本,考个秀才真好比蜀道之难,屡试不就。不过,谈起舞枪弄棒来,他倒仿佛换了个人,那是一点就通,一试就会。家里人见此情形,也知道这孩子不是读书的那块儿料,也就由他的性子爱咋咋地。
胡天竺年交二十,果然已经是武艺出众,成为远近首屈一指的人物。不过,他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暴躁,身上极少书香门第那种清雅,反是粗鲁异常。自从有了一身的好武功,那打架斗殴就成了家常便饭,拧断胳膊、砸断腿的“英雄业绩”更是数都数不清。他成了当地的一条“大虫”,给家里、给四邻饶是增添了许多的麻烦。
正当家人一筹莫展之际,太平军的熊熊火焰燃进了湖南,曾国藩又开始办起了湘军。作为老朋友,贵东道任上的胡林翼为了鼎力支持,也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子的前途,把胡天竺介绍到了曾国藩的身边儿。
曾国藩一见这个威武彪悍的“大虫”,那自然是满心欢喜。他的湘军里就是需要这类的人物,既要有文化,可还别长脑子,就会卖傻力,那是最完美不过的了,因为湘军是什么?在他的心里,湘军就是一把刀,而且是只能抓在自己手里的刀。胡天竺顺理成章就成了曾国藩侍卫营里的一哨之长,专门负责曾大帅的安全保卫。
胡天竺很喜欢这种军旅生涯,喜欢曾国藩仿效前人的这种练兵方式,只有这样做,他身边儿才会聚集起他自己喜欢的人物。他也由此开始崇拜起了曾大帅,情愿并时刻准备着为大帅奉献自己的一切。
正象曾国藩所不期望的那样,人最怕的是有思想。胡天竺不怕吃苦,也不怕流血、流汗,更不怕刀枪。凡能成就一番大业者,上天必将劳其筋骨,苦其心智,读了那些书,这点儿道理他还明白。他是粗鲁、甚至还有些蛮不讲理,但那都是对喜欢粗鲁的人。人之初,性本善,在很多人眼里,胡天竺一身的毛病,几乎找不到任何优点,可是谁都不会去想,胡天竺从不欺辱弱者,尤其是老幼和女人。
株州,是胡天竺彻底认识了这位曾大帅的地方。临阵纳妾,苟居安乐窝,再不见大帅有何神机妙算。曾经期望叱咤一时的湘军,在这里成了一群癞皮狗,更象一群跑丢了窝的野狗,开始逮谁咬谁。不可一世的曾国荃湘潭覆灭叫他一激灵,往常要好的章寿麟竟然背叛离去,叫他不得不认真地思考。今天的株州兵祸,使胡天竺明白了,大帅所有的圣贤之道无非都是用来说给别人用的。最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才会动老幼、妇女的主意。男子汉大丈夫,做要做的堂堂正正,行也要行的光明磊落。
“弟兄们,咱们不能再这么胡混下去了,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妻儿?这么做是要断子绝孙的……”胡天竺看着围拢在身边儿的亲信头目们,额头的青筋暴跳着,紧攥着拳头。
曾国藩等了很久,出去的侍卫竟犹如石沉湖底,没有了一点儿的动静,他怒火冲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耐性和道貌岸然。“都死光了啊,你们这群下贱的东西!都给本帅滚出来,本帅……”曾国藩叫骂着,蹬蹬地刚来到大堂门口,他愣住了。
院子里集中齐了一百来号的侍卫,各个手按佩刀,虎视眈眈地直视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本帅无礼?”曾国藩嘴里发着狠,心里却抖了一下。
“曾大帅,你的眼前有两条路,”胡天竺没有搭理他的话,上前一步,“第一条路,你和你的那个娇娃一起自己料理自己,我们负责你的后事。第二条路……”
左前方宁静屹立的梅仙岭近在咫尺,塔齐布稍稍放松了一口气。
“将军,这里还算安静,歇上一歇吧?”勉强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哨长早就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鸭子,几乎就要虚脱了。
“好,到前面找个隐蔽些的地势好好休息休息,然后派人前面去查看一下,找地方渡过渌水河,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塔齐布拖动着早就开始不听使唤的两条重腿,艰难地想再走两步,忽然脚下一滑,紧跟着双腿发软,扑通跌倒在地。
“唉!”塔齐布无奈地就势躺倒在地上,费劲儿地摆了摆手,“停了……停下了吧。”
顷刻间,疲乏到了极限的湘勇们横七竖八铺满一地,整个世界除了浓重、象拉开的风箱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一切都仿佛停止了。
浑身已经散了架的塔齐布闭上了眼睛,尽管如此,眼前依然是金花乱舞。布知道怎么的,忽然他仿佛进入了梦境,似乎来到了家乡的那个大场院上。无数的本族同胞衣着鲜艳,女人和孩子们更是花枝招展,那是一年一度大家为了庆祝“颁金节”的狂欢(颁金节:是满族“族庆”之日。1635年农历10月31日,太宗皇帝发布谕旨,正式改族名“女真”为“满洲”,这标志着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的诞生。此后,满清把每年的阳历12月3日定为“颁金节”)。真美啊,那一个个英姿、俏丽的容貌,一件件华丽的衣杉,无不透露出一个民族的高贵。
“将军!”那个哨长似乎嗅到了什么不祥的征兆,挪到他的身边儿,轻轻推了推好象已经沉睡的他。
塔齐布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心里还在遗憾,唉,自从开始混迹官场,官职仅混到了不如芝麻绿豆大,家乡可是许久没有回去过了,那梦境中的场面,更是很遥远。“什么事啊?”他挣扎着坐起来,问着。
“呜……”一阵尖利的号角声从仰首可见的山岭上响起,随即蔓延开去,西面的渌口、伏波岭和这里的梅仙岭遥相呼应,号角声连成了片。一面面太平天国的金黄色大旗也陡然从山谷中闪现出来。
塔齐布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真的嘛,那可是赶情好。”
迎风飞扬,呼啦啦作响的军旗下,林绍璋立马横刀,一溜儿排开五百的牌刀手,山岭一样威风凛凛地堵在了清军的面前,其实,比山岭还雄壮。
塔齐布一口气差点儿就没喘上来。
湘军官长多文士,一个个面如土灰,心惊胆裂的同时,眼前的情形,使他们骤然联想到了当年的华容道。是啊,真是有几分相似。太平军精神抖擞以逸待劳,湘勇们却是精疲力竭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不过,不同的是塔齐布赶不上曹阿瞒,而林绍璋更不是为了全小节却忘大义的那个所谓“关圣人”。
“降者免死!”这一声大喝,无疑于天上的炸雷,在山谷中回荡,大地都似乎为之一颤。地上横躺竖卧,甚至连爬都还懒得爬起来的湘勇之中,断然会有随着林绍璋这声暴喝而昏死过去的人物。
也正是随着这声暴喝,湘军不复存在。一只军队,在最后消亡的时刻本该有的那种悲壮,在这里没有,多的是一点儿滑稽。所谓湘军,不过只是一小块儿过眼的眼云。
曾国藩被他自己的亲信卫队押解到株州城外天军大营的时候,他才明白,难怪他们总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大营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完全都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把戏。唉,这可是真应了那句话了,兵者,诡道也!看来,这个用兵之道,还真就不是那么好玩儿的。怪谁?只能自己怪自己,往常把心思太多的用在了钻营之道上,书读的不少,却偏偏没仔细研究研究兵法。
曾国藩被转押进了长沙,当然,他也就和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的左宗棠做了伴儿。
“涤生兄,久违了!”一见曾国藩果然就全身来了,左宗棠连忙起身,很有些欢喜的样子。唉,虽然被关押的地方不是在大牢里,可每天说话的人太少了。其实,不是什么说话的人太少,每天都会有人专门来和他闲聊,只是一触及到现实些的问题,他还有些放不下面子,不想深谈而已。这下可好了,总算有老朋友相聚了。
“季……季高啊?你没……”曾国藩惊讶地看看面前这位神色好象还是往常那样自在的左宗棠,又下意识地瞅瞅被关上的房门。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他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罪恶太深重了,等待他的下场绝不会比千刀万剐更好。
“是啊,还活着呢。”左宗棠到底是个聪明人,在和石达开那番谈话后,他反复思忖过很久,太平军看来根本就不想杀他,当然,没准儿还包括面前的这个“曾剃头”。太平军太厉害了,他们不仅是要征服天下,还想征服各色人的心理,而自己和曾国藩也许都是他们攥在手心里的武器。
“坐,坐啊,别老傻站着呀,”左宗棠拉着周身显得僵硬的曾国藩坐在桌案边儿的椅子上,一边儿倒着茶水,一边儿安慰着,“既来之,则安之。进来的时候你都看见了吧,这里是原来巡抚衙门的后院。恩,现在是他们长沙主将的宅邸。咱们这趟房子,我记得还是骆秉璋新娶的那个七姨太从前住的地方。除去这个堂屋,左右正好两个套间,呵呵,你我一人一个。别老是看房门啊,放心,只要你我不出房门,这里暂时就是咱们的天下。”
听着左宗棠随便地唠叨着,曾国藩渐渐有些安定了,“季高,湘乡那边儿真的是……”他叹口气,摇了摇头。
“唉,你在株州能够得到的一切消息都是真的。”左宗棠把倒好的茶水递到曾国藩的手里,忽然哀叹了一声,双眼注视着曾国藩,“昨天李显章来过这里,他已经是人家的湘乡县令了。老兄啊,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那几个兄弟的尸首都被铸进了铁像里面,就跪在文庙外。还有,还有湘乡百姓恨透了你老兄了,前天,百姓们闹事,平了你的祖宅,如果不是他们劝解的及时,那些被你带出湘乡丢了亲人性命的百姓,只怕要灭掉你一门的老小……”
曾国藩木然地坐着,捧着茶杯子的手在抖,左宗棠说的这些话现在对他都不重要,他在考虑他自己的命运。
他觉得,自己和左宗棠不一样,自己是朝廷的大员,无论怎么样也是个显赫一时的人物,太平军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用不了多一会儿,他们的重要将领就会亲自审问自己。这个房间的确是不错,似乎还有着从前被娇宠的女人居住的味道,可惜,你左宗棠也许能有缘分住在这里,本官可能没那个福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果然就开了,曾国藩一激灵,杯子里的水泼洒了一身。
“老爷……”哽哽咽咽进来的却是他的爱妾,娇秀。
石祥桢可没有闲工夫搭理什么曾国藩不曾国藩的,瓜熟蒂落,那是早晚的事儿。他围困株州的时候,一面在各处扩军,一面开始对醴陵用兵,假借株州名义,诱使醴陵守军出援,继而围歼,顺势攻取了醴陵,打通了和东路胡以晃军之间的联系。随后,他掉转方向,亲自率领大队军马夺取了邵阳城。至此,湘中大地尽归入天朝治下。
翼王石达开收复了常德之后,又连续夺取慈利、桑植、临澧、石门,进占了公安,和武昌顺江西上的兵马汇集一处,准备发起荆州战役。
天军的声威无与伦比,所到之处有如摧枯拉朽,非但如此,沿途和天朝控制区内的百姓纷纷踊跃加入到天军的铁流中,荆州城下,云集起十万雄兵。石达开年轻的心在激奋地跳动着。
夺取荆州,再乘胜席卷宜昌,长江就成了清妖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任何政令、军令再咽休想流进江南。如果按照预期的形势发展下去,东征军顺利拿下整个江苏,江南半壁江山不用多久,就会尽成我天朝囊中之物。平定和经营江南,在皖北和清妖纠缠,大量消灭清妖的有生力量,壮大自己,削弱对手,看来海丰老弟的这个战略是很实际的。石达开边想,边走出了营帐。
夜里,迎面吹来的江风令人感到有些刺骨,然而,江边码头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里火把把夜色驱散,大批的后方保障人员挥汗如雨,喊着号子,由渡船上卸载着各种物资。石达开知道,在这成千上万支持天军作战的百姓们中间,不但有从武昌、岳州跟来的,还有大批由长沙投入到运送队伍中来的人。
“小心啦!”石达开看见一个个头不高,身材消瘦,却肩抗一大麻包粮食的老汉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连忙大喊一声,抢上前两步扶住老汉,“哎呀,我说老哥哥,这种重活儿还是交给他们年轻人做,不要累垮了身子骨啊。”
“没事,没事的,刚才就是一个不小心。”老汉倔强地挣脱开帮忙的人,继续前行。
“呵呵,那好,那我帮你后面托着。”石达开无奈地笑着。
“不用,不用啊,”老汉终于把麻包码放到了粮食车上,怕了怕双手,“你呀,这是帮倒忙呢,没有你捣乱鬼,我早就……”他一回头,顿时愣住了。他不认识任何字,所以也就不知道这个“捣乱的家伙”到底是个多大的官儿,可是他认识面前这个人身上穿的绣有龙的袍子。
“王……王爷千岁啊,小民……”老汉一时慌乱的不知所措。
“哈哈,老哥哥,我看不是我捣乱,而应该是你捣乱啊。”石达开开心地笑着,“咱们天军不是早做了规定吗,四十五以上的人不能派夫役,你可是超了啊。”借助周围火把的光亮,石达开仔细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皱折,显露出无尽的沧桑的老汉。
“千岁说笑了,小民……小民还没过四十五哩。”“老汉”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俺家里的也说,就是俺长的显老了些。”
石达开的笑容收敛了,心里一阵的酸痛,不是什么长的显老了些,那都是痛苦岁月的磨难啊!“老哥哥,能来支持天军,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一定要量力而为,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还要享福呢!”他拉着这个还年轻的“老汉”坐了下来,“来,先休息一会儿,咱们也顺便聊聊。”
“是啊,是啊,”“老汉”被面前王爷的随和感染了,“天军一到,咱就有了自己的一块儿地,那是祖宗八代想都不敢想的事哩。就为这个,俺也要多帮帮天军,不能叫大清的兵再回来。”
“说的好!”石达开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老哥哥高姓啊,家里还有什么?”
“回千岁的话,小民姓柳,先生说的,就是那个大柳树的柳,家里就还有个孩子他娘照应。”说到这里,柳老汉骄傲了起来,“俺的儿子就在咱们天军,还是天军第一次打长沙的时候跟着走的哩。他叫柳喜河,就是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柳喜河,你是柳喜河的爹啊?”石达开摇晃着柳老汉的手,“真是巧极了。我告诉你吧,你的儿子是个大英雄哩,第一个攻上的岳州城。他现在活的欢蹦乱跳的,就是你们长沙那个石祥桢将军的部下。哎呀,可惜他现在还在衡州,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家探望你们二老了。哈哈,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真的嘛,那可是赶情好。”柳老汉眼睛里放射着光彩……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的嘛,那可是赶情好。”
迎风飞扬,呼啦啦作响的军旗下,林绍璋立马横刀,一溜儿排开五百的牌刀手,山岭一样威风凛凛地堵在了清军的面前,其实,比山岭还雄壮。
塔齐布一口气差点儿就没喘上来。
湘军官长多文士,一个个面如土灰,心惊胆裂的同时,眼前的情形,使他们骤然联想到了当年的华容道。是啊,真是有几分相似。太平军精神抖擞以逸待劳,湘勇们却是精疲力竭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不过,不同的是塔齐布赶不上曹阿瞒,而林绍璋更不是为了全小节却忘大义的那个所谓“关圣人”。
“降者免死!”这一声大喝,无疑于天上的炸雷,在山谷中回荡,大地都似乎为之一颤。地上横躺竖卧,甚至连爬都还懒得爬起来的湘勇之中,断然会有随着林绍璋这声暴喝而昏死过去的人物。
也正是随着这声暴喝,湘军不复存在。一只军队,在最后消亡的时刻本该有的那种悲壮,在这里没有,多的是一点儿滑稽。所谓湘军,不过只是一小块儿过眼的眼云。
曾国藩被他自己的亲信卫队押解到株州城外天军大营的时候,他才明白,难怪他们总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大营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完全都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把戏。唉,这可是真应了那句话了,兵者,诡道也!看来,这个用兵之道,还真就不是那么好玩儿的。怪谁?只能自己怪自己,往常把心思太多的用在了钻营之道上,书读的不少,却偏偏没仔细研究研究兵法。
曾国藩被转押进了长沙,当然,他也就和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的左宗棠做了伴儿。
“涤生兄,久违了!”一见曾国藩果然就全身来了,左宗棠连忙起身,很有些欢喜的样子。唉,虽然被关押的地方不是在大牢里,可每天说话的人太少了。其实,不是什么说话的人太少,每天都会有人专门来和他闲聊,只是一触及到现实些的问题,他还有些放不下面子,不想深谈而已。这下可好了,总算有老朋友相聚了。
“季……季高啊?你没……”曾国藩惊讶地看看面前这位神色好象还是往常那样自在的左宗棠,又下意识地瞅瞅被关上的房门。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他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罪恶太深重了,等待他的下场绝不会比千刀万剐更好。
“是啊,还活着呢。”左宗棠到底是个聪明人,在和石达开那番谈话后,他反复思忖过很久,太平军看来根本就不想杀他,当然,没准儿还包括面前的这个“曾剃头”。太平军太厉害了,他们不仅是要征服天下,还想征服各色人的心理,而自己和曾国藩也许都是他们攥在手心里的武器。
“坐,坐啊,别老傻站着呀,”左宗棠拉着周身显得僵硬的曾国藩坐在桌案边儿的椅子上,一边儿倒着茶水,一边儿安慰着,“既来之,则安之。进来的时候你都看见了吧,这里是原来巡抚衙门的后院。恩,现在是他们长沙主将的宅邸。咱们这趟房子,我记得还是骆秉璋新娶的那个七姨太从前住的地方。除去这个堂屋,左右正好两个套间,呵呵,你我一人一个。别老是看房门啊,放心,只要你我不出房门,这里暂时就是咱们的天下。”
听着左宗棠随便地唠叨着,曾国藩渐渐有些安定了,“季高,湘乡那边儿真的是……”他叹口气,摇了摇头。
“唉,你在株州能够得到的一切消息都是真的。”左宗棠把倒好的茶水递到曾国藩的手里,忽然哀叹了一声,双眼注视着曾国藩,“昨天李显章来过这里,他已经是人家的湘乡县令了。老兄啊,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那几个兄弟的尸首都被铸进了铁像里面,就跪在文庙外。还有,还有湘乡百姓恨透了你老兄了,前天,百姓们闹事,平了你的祖宅,如果不是他们劝解的及时,那些被你带出湘乡丢了亲人性命的百姓,只怕要灭掉你一门的老小……”
曾国藩木然地坐着,捧着茶杯子的手在抖,左宗棠说的这些话现在对他都不重要,他在考虑他自己的命运。
他觉得,自己和左宗棠不一样,自己是朝廷的大员,无论怎么样也是个显赫一时的人物,太平军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用不了多一会儿,他们的重要将领就会亲自审问自己。这个房间的确是不错,似乎还有着从前被娇宠的女人居住的味道,可惜,你左宗棠也许能有缘分住在这里,本官可能没那个福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果然就开了,曾国藩一激灵,杯子里的水泼洒了一身。
“老爷……”哽哽咽咽进来的却是他的爱妾,娇秀。
石祥桢可没有闲工夫搭理什么曾国藩不曾国藩的,瓜熟蒂落,那是早晚的事儿。他围困株州的时候,一面在各处扩军,一面开始对醴陵用兵,假借株州名义,诱使醴陵守军出援,继而围歼,顺势攻取了醴陵,打通了和东路胡以晃军之间的联系。随后,他掉转方向,亲自率领大队军马夺取了邵阳城。至此,湘中大地尽归入天朝治下。
翼王石达开收复了常德之后,又连续夺取慈利、桑植、临澧、石门,进占了公安,和武昌顺江西上的兵马汇集一处,准备发起荆州战役。
天军的声威无与伦比,所到之处有如摧枯拉朽,非但如此,沿途和天朝控制区内的百姓纷纷踊跃加入到天军的铁流中,荆州城下,云集起十万雄兵。石达开年轻的心在激奋地跳动着。
夺取荆州,再乘胜席卷宜昌,长江就成了清妖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任何政令、军令再咽休想流进江南。如果按照预期的形势发展下去,东征军顺利拿下整个江苏,江南半壁江山不用多久,就会尽成我天朝囊中之物。平定和经营江南,在皖北和清妖纠缠,大量消灭清妖的有生力量,壮大自己,削弱对手,看来海丰老弟的这个战略是很实际的。石达开边想,边走出了营帐。
夜里,迎面吹来的江风令人感到有些刺骨,然而,江边码头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里火把把夜色驱散,大批的后方保障人员挥汗如雨,喊着号子,由渡船上卸载着各种物资。石达开知道,在这成千上万支持天军作战的百姓们中间,不但有从武昌、岳州跟来的,还有大批由长沙投入到运送队伍中来的人。
“小心啦!”石达开看见一个个头不高,身材消瘦,却肩抗一大麻包粮食的老汉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连忙大喊一声,抢上前两步扶住老汉,“哎呀,我说老哥哥,这种重活儿还是交给他们年轻人做,不要累垮了身子骨啊。”
“没事,没事的,刚才就是一个不小心。”老汉倔强地挣脱开帮忙的人,继续前行。
“呵呵,那好,那我帮你后面托着。”石达开无奈地笑着。
“不用,不用啊,”老汉终于把麻包码放到了粮食车上,怕了怕双手,“你呀,这是帮倒忙呢,没有你捣乱鬼,我早就……”他一回头,顿时愣住了。他不认识任何字,所以也就不知道这个“捣乱的家伙”到底是个多大的官儿,可是他认识面前这个人身上穿的绣有龙的袍子。
“王……王爷千岁啊,小民……”老汉一时慌乱的不知所措。
“哈哈,老哥哥,我看不是我捣乱,而应该是你捣乱啊。”石达开开心地笑着,“咱们天军不是早做了规定吗,四十五以上的人不能派夫役,你可是超了啊。”借助周围火把的光亮,石达开仔细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皱折,显露出无尽的沧桑的老汉。
“千岁说笑了,小民……小民还没过四十五哩。”“老汉”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俺家里的也说,就是俺长的显老了些。”
石达开的笑容收敛了,心里一阵的酸痛,不是什么长的显老了些,那都是痛苦岁月的磨难啊!“老哥哥,能来支持天军,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一定要量力而为,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还要享福呢!”他拉着这个还年轻的“老汉”坐了下来,“来,先休息一会儿,咱们也顺便聊聊。”
“是啊,是啊,”“老汉”被面前王爷的随和感染了,“天军一到,咱就有了自己的一块儿地,那是祖宗八代想都不敢想的事哩。就为这个,俺也要多帮帮天军,不能叫大清的兵再回来。”
“说的好!”石达开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老哥哥高姓啊,家里还有什么?”
“回千岁的话,小民姓柳,先生说的,就是那个大柳树的柳,家里就还有个孩子他娘照应。”说到这里,柳老汉骄傲了起来,“俺的儿子就在咱们天军,还是天军第一次打长沙的时候跟着走的哩。他叫柳喜河,就是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柳喜河,你是柳喜河的爹啊?”石达开摇晃着柳老汉的手,“真是巧极了。我告诉你吧,你的儿子是个大英雄哩,第一个攻上的岳州城。他现在活的欢蹦乱跳的,就是你们长沙那个石祥桢将军的部下。哎呀,可惜他现在还在衡州,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家探望你们二老了。哈哈,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真的嘛,那可是赶情好。”柳老汉眼睛里放射着光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杭州?”黄再兴刚要上马,又…
“真的吗,会那么快?”柳湘荷瞪起大眼睛,不相信地看了看安王殿下,然后还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按时间推算,攻打苏州的天军各部也就是刚刚能把苏州围起来,仗恐怕还没打上呢,殿下倒胸有成竹地要离开无锡,说什么要进苏州城了。
“当然会是真的,”林海丰拿起刚刚写好的给东王杨秀清,还有石达开和韦昌辉的信,又仔细地看了遍,随后站起身,“不信本王和你打赌,瞪咱们晃晃悠悠到了苏州,保证城早破了。呵呵,你瞅什么啊,记着,这三封信抓紧用急件发出去。”
“赌啊,谁不敢似的,要是殿下你输了,你赔我什么?”柳湘荷手里加紧收拾着,又催促进来的韩慕岳赶紧带人把殿下那些大件东西搬出屋去,得意地看看殿下。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赔,赔什么呢?”他环顾下很快就要变的空荡荡的屋子,“哎哟,本王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东西能赔的呢。你说吧,叫本王赔什么?”
“人!”正在里间包裹着林海丰衣物的柳湘荷扭头看了眼门口的殿下,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赶紧转回头,心里一阵突突的乱跳,脸也烧了起来,马上又变的支吾着说到,“人……人家才不稀罕你赔呢。”苏州要是能象殿下说的那样,痛痛快快、顺顺利利就拿了下来,那有什么不好呢?唉,还是自己输了的好。
“呵呵,那就这样,如果我输了,本王还有一件相当珍贵的东西,到时候就送你了。不过,要是你输了呢?”林海丰依靠着门框,悠闲地卷着烟。
柳湘荷偷眼瞄到了殿下胳肢窝里夹着的那个烟荷包,心里美滋滋的,“人家更是啥都没有了。我……我要是输了,就给你当一辈子小丫头算了,永远伺候殿下,绝对不要工钱。”她抱起收拾利落的衣物包,闪开刚刚进来准备伸手接包的韩慕岳,“这个不用你拿,我自己抱出去,省得搞乱了,找的时候又不方便了。”
“拿本王可是吃亏啊,白白的岂不是又多了个吃饭的。”林海丰摇摇头,嘿嘿笑着,伸舌头舔舔烟纸,把烟卷好。
“还有这么黑心的王爷啊,谁家的使唤丫头也总得给口饭吃呀。”柳湘荷委屈地叫着,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儿,一转身,却和进来的黄再兴撞了个满怀。
“我的天,这么大个包包,也不怕压坏了。”黄再兴呵呵地笑着,把门让开。
“不怕的,都是衣服什么的,不沉的。”柳湘荷甜甜的一笑,边朝门外走着,边回头叫着,“黄部长,你们参谋部的动作可要快啊。”
“快,快着哩,我们是说走拍拍屁股就走。”黄再兴笑着答应着,有点儿奇怪地扭脸看看安王。
“这个鬼灵精啊,是怕打赌输了,就想快点儿出发呢。”林海丰哈哈地笑着,“黄部长,有什么情况吗?”
“上海来的那批抢炮,都已经配备给了曾水源部,这下,恐怕那个秦日纲心理又要不平衡了。另外还有,林凤祥的军报来了,”黄再兴也呵呵地笑着,把刚收到的军报交到殿下的手里,“林凤祥把本来作为预备队的教导旅,也摆到了苏州西南秦日纲的右翼,似乎过于着重了杭州方向。”
“呵呵,秦日纲这个人打仗还是把好手,就是爱在小事儿上斤斤计较。”林海丰笑着看看军报,点了点头,“恩,林凤祥的这个部署很好。依我判断,怡良最后无奈的情况下,就是跑也不会选择去上海。这个家伙和洋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自然不愿意去看洋人的脸色。就是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会明白,去杭州也许更安全。”他抬腕儿看了看手表,“好,十点了,苏州那边儿现在已经开始打响了,咱们这就走,去看看苏州的园林。”
“呵呵,苏州园林据说天下第一啊,和我们广西桂林的山水堪有一比。”黄再兴一提到家乡,脸上禁不住的露出骄傲。
“是啊,桂林好,明年你就可以回去看看了。”林海丰来到院子外,飞身上马,又瞅瞅黄再兴,“不过,现在咱们先欣赏苏州园林,再畅饮畅饮西湖的上等龙井。”
“杭州?”黄再兴刚要上马,又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疑惑地望着安王,“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要先取杭州?”
“要做两手准备。”林海丰说着,一指旁边早已把马带的四踢儿乱刨,咴咴儿直叫的柳湘荷,哈哈一笑,“黄部长啊,赶紧上马吧,要不,咱们的柳尚书可要急红了眼了。”
苏州的炮声一起,怡良就红了眼了,三面同时告急,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太平军的主攻方向。
他只好暂时命令靠近阊门的几营后备人马按兵不动,亲自想登上阊门的城楼,查看一下现实的情形。
城外,太平军不断发射的猛烈炮火压的城头马道上的兵勇根本无法立足,刚上城楼的怡良吓的急忙退了下来。洋炮太厉害了,自己的那些所谓大炮,在城上简直就是个摆设,炮手挨不近大炮不说,就是靠上去打不上一颗两颗的炮子,那几千斤的大炮居然也能给对方炸的东倒西歪。
最可惜的就是他费尽心血安置的那四门八千斤大炮,记得当年在虎门的时候,林则徐玩儿起来好象挺管用的,洋人都怕,怎么到了现在就不管用了呢?天下之大就是无奇不有,直到现在,怡良的脑子里都没有是不是以后也该建造几个象人家那样的大炮的概念。
总兵李元浩尝到过前几天长毛红军的洋枪厉害,多次暗暗庆幸当时没有头脑发热,亲自搞个什么带兵出城。眼下,再耳听目睹对手雷霆万钧的炮火,真是心都哇凉哇凉的。他指指到处躲藏的部下,看着总督大人,“大人,这里的长毛太凶悍了,恐怕很难守的住了。”
“守,一定要守住!”怡良被不远处一颗落地的炮弹爆炸声震的不由自主地一猫腰,紧紧捂了会儿耳朵,“长毛不可能永远这么炸下去,等贼兵蹬城的时候,再上去和他近战。”他瞅瞅刚才被炸的死伤一片的兵勇,掸了掸喷溅身上的泥土,“本督马上给你增派一营人马,你要坚持住,也给本督下一步的安排争取时间。”
怡良已经不用再看下去了,苏州守的住守不住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离开阊门,急忙传令后备的几营人马去城南的盘门等候,他自己则带着一小队戈什哈先奔西南胥门而去。他要去找布政使郝立宿,执行他所谓的下一步安排。
在历次总督府召集的会议上,怡良始终高唱着与苏州共存亡的调子,其实他早已经给自己打算好了退路。他暗中派人以八百里加急去了杭州,请求杭州对苏州的支援。尽管救兵迟迟不到,信使却是往来自如地回来了,也就是说,苏州南面是真的没有太平军。看来,太平军围三阙一的战术,就是为了叫守军有戈放弃城池的心理,尽快拿下苏州。常言说的好,穷寇勿追,长毛也是心有忌惮地。好啊,既然这样,那就把苏州给你们。无意之间,他就把自己比喻到了“寇”的位置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想到这里,郝立宿终于……
“殿下,既然要是既为防止怡良南逃,又有顺势先南下取杭州的意图,那陈玉成的部队就不应该摆在苏州西面,应该乘船顺太湖南下,出奇兵半途拦截可能出来的怡良,或是企图增援苏州的清军。”黄再兴认真思考了一番,望着安王说到。
“林凤祥是个有经验的人,又擅长于打运动战,我估计他是不会把陈玉成放在那里专心等候怡良出城的。”林海丰满有把握地笑了笑。
“是啊,北伐虽然半途终止了,可是林侯纵横皖北,巧渡黄河,把清军闹的团团转,足见林侯的谋略了。”黄再兴赞同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到,“殿下,如果先打杭州的话,万一一时僵持住了,则很有可能造成我天军在杭州和上海两线作战。上海方面一旦洋人介入,单凭曾水源部的力量还是单薄了许多。”
“你考虑的有道理。”林海丰朝着上海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下清庭对江南的一切政令已经很不通畅了,各地清军已经到了各自为战的关键时刻。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更紧密的配合、协同。苏州一下,势必要进行防御,既然如此,不如就势进攻,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杭州虽坚,可是没有象样的外援,杭州只要一下,浙江同样变得群龙无首,则江浙都属于天朝了。所以,我考虑由林凤祥指挥红一军、秦军围攻杭州。而教导旅此战结束后立即攻占青浦,协同曾水源部,和刘丽川的上海守军里应外合,打破龙华一带清军的南营。这样,就把残余的清军北营孤立在上海一隅了。”
“可惜我们的战船还没有洋人的坚利,否则……”黄再兴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是啊,为了天朝能雄立世界之林,我们不仅要有一只强大的陆军,还要建立一只强大的海军。”林海丰豪迈地看了看黄再兴,手高高地一扬,“整个中华大地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想去哪里去哪里,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我们的步伐!”
“走?”胥门附近的一处不大的宅院里,有些神不守舍的郝立宿仿佛不认识似的瞅着怡良,“去哪儿?”
“这么拼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怡良脸上有些发烧,根本就没心思在意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为了保存一些和长毛周旋的实力,必须先撤出苏州,去……去杭州,会合那里的人马,再图良策。”
“大人,说起来轻巧,藩库里的上百万两库银怎么办?”郝立宿使劲儿咽了口吐沫,关心地问到。
“来的路上本官已经派人知会了何桂清,叫他想办法抢运多少是多少。”怡良抹了抹额头还在不停冒着的汗水,紧咬了咬牙,眼睛立忽然暴起一阵的凶光,“各门守卫的兵马还能坚持几个时辰,郝大人赶紧按照事前的布置,将城内那一百多个重要目标全部焚烧,尤其是粮仓,无论如何不能留下。本官先打前队出城,在城外迎候你和何大人。”
看着郝立宿点头答应,怡良掉头出了房门。时间紧迫,哪怕在城里多耽搁一刻,都会有说不清的危险存在,怡良走的匆忙,甚至都没有顾的上看眼院子里集合着的,那些似乎是严阵以待的郝立宿的手下。
随着怡良出了房门,里屋走出来的年轻人,他疑惑地看着郝立宿,一指门口,“郝大人,这么好的机会,就放他走了?”
郝立宿站起身来,望着刚才就躲避在里间屋的顾雪江,轻轻摇了摇头,“同僚一场,本官实在是不忍心下手。”
“可是他却很是忍心的,甘愿把苏州化为一片焦土!”顾雪江恨恨地说着,随即又两眼直盯着郝立宿,“郝大人,还没有最后想通吗?”
郝立宿看了看顾雪江,忽然又坐了下来,低垂着头。真的就这么去和那些“匪”类融合了吗?
顾雪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理,遗憾地笑了笑,“郝大人,实话和您说,本来人家是不想叫小侄再来和您接触的。不过,小侄是念及您和家父的多年交情,不人心看大人成为人家刀下冤魂。时间不等人了,不用一两个时辰,苏州就会被攻破,到时候什么可都晚了。藩库是大人您负责保管的,如果何桂清在那里搞出什么乱子来,大人您也就是摆脱不了干系的。再有,就是连小侄都已经知道你们在城中许多地方放置了火药,别人能不知道?这把火,谁敢去点?先放弃交战双方的什么宗旨,单从苏州百姓利益上考虑考虑,大人也该有个明断了。小侄既然来了,就是不怕死的,死了,小侄死的也值得。如果大人您觉得有必要,完全可以把小侄正法,然后您和您的手下去和苏州共存亡。只要大人不怕背负上千秋骂名就行。”
唉!郝立宿抬头看了看一副大义凛然的顾雪江,长叹了一声。读书又为何来?平国治理天下,使国泰民安。既然自己没有那个叫国家稳如泰山的能力,为了一城百姓的安危,不这样又能怎么做?想到这里,郝立宿终于慢慢地又站了起来。
“来人!”
“到!大人有何吩咐?”门外藩台衙门的府兵应声而至。
郝立宿扭脸看看顾雪江一会儿,忽然呵呵一笑,“贤侄,院子里和胥门上的府兵都交给你了。”
“锡琨啊,我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无论如何要抢先把阊门给我打开!”看着炮火的突袭差不多了,秦日纲用力拍拍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朱锡琨。
“大帅您就在这里等好吧,看我一个猛扑就踏平这个小小的苏州城。”朱锡琨嚓地抽出大刀,拔腿就冲了出去。
秦日纲是抢功心切啊。为了争夺首占苏州,他把自己的部队配置在阊门、金门两地,同时向苏州发起进攻。而配属给他的红一军警卫旅,他却给放在了胥门外,一方面是根据总体的部署要负责监视清军,预防清军南撤,顺势之下,也正好避免和自己的部属抢功。
在炮火的掩护下,天军靠近护城河,开始架设浮桥。十二月的河水冰冷刺骨,可是架设浮桥的天军将士仿佛早已忘记了这一切,他们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尽快把桥铺设好,让同伴们跨过河去,冲上城头。
桥刚架稳,朱锡琨指挥着大批的兵马就越过河去,云梯贴上了城墙。
天军猛烈的炮火一停止,四处隐藏的清兵又活了起来。为了固守苏州,怡良的确是做了很周密的准备,各个城门处,都事先备齐了各式各样的反爬城器具。火瓶、灰石等等几乎应有尽有。刹时间,灰石飞扬,火瓶也如雨点儿一样丢了下来,四五架云梯被火焰吞噬。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千铁骑纵横驰骋,恣意蹂躏……
朱锡琨挺立在护城河边儿,眼见第一批云梯被火蛇吞没,身上满是火焰的爬城将士纷纷跌落下来,攻击受挫,“再来!”他向后面用力一摆手,随着后备的两架云梯扑到了城下。
烟火中,他用宽厚的肩膀抗住刚刚搭上城墙的竹梯,右手的大刀使劲儿一挥,“弟兄们,上,是英雄是好汉,城头上见!”
在激扬的军号声中,红四师、红五师的突击队跨过浮桥,冲向城墙。负责掩护的红军士兵,将用竹筐携带的的手榴弹,雨点儿般丢上城去。云梯刚搭上城墙,一个个身手敏捷,猴子似灵巧的勇士就接连的窜了上去。一个跌下来,另一个替上去,前赴后继,视死如归。齐门、娄门相继被突破。
吴定规率领的红一军警卫旅在顾雪江的接应下,此时早已涌进胥门,进了苏州,他派出两路人马,一路分兵金门策应那里的攻城部队夺取金门,一路协助顾雪江统领的起义队伍,直奔苏州藩库。主力则迅速弛往城南的盘门,尾追出逃的清军。
还在苏州各门清军与天军拼死争夺城头的时候,怡良带领的两千人马开了盘门,开始出逃。
“大人,不能弃城啊!”随着喊声,十几个城内的乡绅拦住了怡良的马头。
怡良知道,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死心帮助官府,目前还有他们组织起来的练勇正在四门协助官军作战。也就是他们,才会真正担心长毛进了城。
“大人,小民可是听信了学台何桂清的言语,出钱费力地组织了团练,现在大人要这么就走,小民以后可怎么办?早知道如此,又何必有当初的举动啊!”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者扯住怡良的马头,说死也不再放手。
“你们懂什么,本官哪里会是弃城,本官这是要偷袭长毛的侧翼,你们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制造混乱。”怡良眼睛一瞪,煞有介事地信口胡诌着,“赶快放手,免得贻误了军机。”
他的话没有人再肯相信的。这些人都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就叫总督大人跑了,他跑了就等于苏州城没了,任凭自己往日的作为,太平军要是真进了城,决然不会有自己的什么好果子吃。
怡良被这些哭唧尿腚的家伙搞恼了。隐约间,他好象听到了胥门那边儿传来的那令人恐怖的号角声,他没有耐心和这种家伙们再纠缠下去。“撒手!老东西!”随着他野兽般的一声狂叫,手里的腰刀一刀下去,砍断了死揪着自己马头的那个“老东西”的手。
马上,他身边儿的戈什哈们纷纷腰刀挥舞,十几个乡绅倒在血泊中。
奄奄一息的白胡子老者紧抱着自己失去了手的断臂,躺在地上,嘴里冒着一股子一股子的血。他艰难地瞅瞅绝尘而去的总督大人,又转头望望城的东面,“何桂清……你……你个断子绝孙的狗东西……”
原本承担监督指挥城东面防御的江苏学政何桂清,早就带领着部分人马离开了城头,他是要遵照怡良的命令,去抢运藩库里的库银。谁想,在藩库大门外,他就遇到了阻拦。
尽管何桂清吹胡子瞪眼,也出示了总督怡良的手谕,管库官员依旧是公事公办,没有藩台大人的指令,任何人不能擅自打开府库。“学台大人,您也清楚,只要库门一开,没有周密的抢运安排,库里的库银马上就会被哄抢。这是杀头的罪过,下官承担不起,还是请大人把藩司大人请来再说。”
“郝大人正在胥门防守,本官那里来得及请他?”何桂清恼了,朝身后跟来的兵勇一挥手,“开库门!”
那个管库官员退后一步,嗖地拔出腰刀,“大人,下官守护的是朝廷的藩库,不是谁家里的。大人不要逼迫下官!”
“混蛋,你敢抗拒!”何桂清气的忘记了斯文,搭吼了一声,两眼喷火。
管库的官员根本就不理睬他那一套,冲着身后的一百多个库兵叫到,“弟兄们,藩库重地,任何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只要有人胆敢跨进大门一步,就给我往死里砍,不管他是什么人!”
“反了,真是反了!”何桂清挥舞着双手,跳着脚叫骂着,“杀,先把这些逆贼杀光再说!”他咬牙切齿地命令着身旁的绿营管带。
藩库门口,立时刀光血影,绿营兵和库兵混杀成一团。
正当藩库里的库兵渐渐不支,绿营兵依仗人数优势占了上风的关头,街巷里风驰电掣般飞来一彪人马,当先一面火红的大旗。
“太平军来啦!”藩库大门外被何桂清招募来的脚夫们,呼啦一下,顷刻间跑的无影无踪。
何桂清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兴奋中解脱出来,整个身子就掉如同进了冰窟窿里。他手脚发麻,四肢僵硬,脑子里一个“跑”字还没有转悠出来,随着一阵枪声,就被打成了筛子。
按照林凤祥的部署,陈玉成经枫桥登船,顺太湖南下登陆,先头部队刚刚抵达江、浙边界的一个小镇平望,迎面就撞上了湖州赶来的清军援兵。
湖州知府王有龄与何桂清是故交,得知苏州有难,出于这一点,他也要竭尽全力挺身而出,更何况还有巡抚衙门的官文了。他几乎是倾巢而出,率领着近三千湖州地方团练向苏州赶来。可是,刚到平望,前面就居然碰上了太平军。王有龄蒙了,巡抚衙门的官文上不是说苏州南面没有长毛吗?
更叫他发蒙的是,前面一交战,响成片的都是噼里啪啦的枪声,就象是谁家里在炒豆子,没有片刻时间,练勇们就呼啦一下撤了下来。
其实,他是不知道前面遇上的是谁,如果他知道对面碰上的就是天军中的利刃,精锐中的精锐,陈廷香的特务连的时候,他还要蒙。
陈廷香仓促中打垮迎头的清军队伍,随即让开正面,近两百铁骑顺清军的右翼就包抄了下去。
枪声就是命令,陈玉成简单判断了一下形势,立即指挥主力一部插向对手的后方,一部直向对手压了过去。
王有龄登时陷入三面围困之中,剩下的就只有前面的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他期待着想去的苏州城。
包抄、分割,最后全歼,这是教导旅的拿手好戏。两千铁骑纵横驰骋,恣意蹂躏着本身就不堪一击的土顽。四下飘舞的十几面战旗,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着这些鬼哭狼嚎的满清走狗。寒光闭日的无数的马刀,犹如漫天纷飞的冰清玉洁的雪片,无情地覆盖着这个世界上令人龌龊的残渣余孽。
王有龄和他的练勇全成了散沙,蒙撞中还想回湖州的练勇,要么成了从后面兜上来的天军的活靶子,要么就只会跪地求饶。王有龄只好随着一群残兵向苏州方向逃。
没逃出多久,迎面就见到了大清的旗号。王有龄部相信地揉揉眼睛,定睛仔细看了看,没错,是两江总督怡良。呵呵人马还真不少,铺天盖地的。他停下了脚步,打算好好地喘上口气。
可惜,马上他就和迎面而来的怡良一样,都傻眼了。因为他们都从各自对方的身后,看见的又都是那叫他们这种人眼晕、心寒的火红色……
王有龄和怡良会合了,本来都是很期望相见的,现在有些尴尬和茫然,然后是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迎面围堵的教导旅,两面尾追而来的红色骑兵,布下的是一张天网。
第一百七十九章 特务连竟好象是凭空蒸发掉了……
就好象是许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弛马冲杀的陈廷香,今天简直是欢快透顶了。自从一归还建制,听着其他各部津津乐道地谈起无锡城外的那场真真正正的大战,他就象是怀里揣了只小猫,被挠的痒酥酥的。眼下这一战,尽管比起无锡那战事小的多,总还算是过了把瘾。
战场进入尾声,大批的参战部队已经开始折头南下,陈玉成指挥教导旅在进行最后的清扫。刚刚听到传令兵传来的一声命令,“陈连长,旅长命令你连负责湖州……”正兴致勃勃追逐着剩余不多的散兵游勇的陈廷香,兴奋的后半句都没注意是什么,就大吼一声,“特务连跟我来!”撒开马蹄掉头就朝湖州疾弛而去。
嘉兴城四关红旗飘扬。李开芳指挥红一军三个骑兵师连同警卫旅,在教导旅收拾完怡良、王有龄残部的同时,就马不停蹄杀奔嘉兴,尚未铺开攻城的阵势,嘉兴守军却早已撤出城去,迅速向杭州龟缩,嘉兴不战而下。
嘉兴的胜利,并没有给随后赶到的陈玉成带来多少的快乐。他连嘉兴城还没来得及进,李开芳就转来了总部的军令,要求教导旅连夜赶往青浦外围,并务必于次日会同曾水源一部拿下青浦。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和特务连联系不上了。
陈玉成一面急令部队埋锅造饭,进行短暂休整,一面忧虑地等待着四处寻找特务连踪迹的部队的回报。叫他感到奇怪的是,在平望被派出去警戒湖州方向的特务连,竟好象是凭空蒸发掉了一样,一走就再没了踪影儿。
已经是夜里九点了,分派出去的警通连各寻找分队纷纷回来了,特务连的消息却是依然没有。陈玉成不能不焦急起来。在外人看来,特务连几乎是个麻烦多多的连队,可是他知道,这个连队那是安王殿下的心头肉。人多、武器精良不算,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全军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被授予荣誉称号的连队。每次战前,对各红军部队的枪械安王都有严令,绝对不允许落到敌人手里,更何况是整整的一个连队了。
时间急迫,不能再等下去,陈玉成下令各部陆续启程,一面和参谋长潭体元一起,等待着出去查找的最后一只部队回来,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警通连连长蓝成春带领的一只小部队终于回来了,他们仍然没有见到特务连的影子。不过,从沿途一些百姓的嘴里,却得到了一个消息,湖州城被一只同样叫“红军”的“大批军队”给占领了。但是由于时间关系,他们没有办法去湖州证实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湖州?”陈玉成仰头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个该死的陈廷香啊,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他绝对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湖州方向没有红军派去的攻城部队,普通百姓如果不是见到或者听到,也决不会知道还有“红军”这支军队。再说,要是换了别人也许不敢,可是轮到这个陈廷香身上,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出现。
陈玉成无奈地看了看潭体元,“潭参谋长,看来只好由你留下来了。你马上进城禀报一下李副军长,请求他们派部队去湖州把陈廷香替回来,然后一起再赶往青浦。就按照事先咱们商定的路线走,路上务必小心,到青浦后,我会派部队途中和你们取得联系。”
蓝成春得到的消息,以及陈玉成的判断都没有错。就在红色骑兵们转向嘉兴的时候,通向湖州的官道上,一面招展的红旗下面,飞奔着九个骑士,象一团快速滚动的火球。这就是陈廷香和他的勤务班,连队的主力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一两里外。陈廷香是在执行着他认为的“光荣任务”,那就是再次作为全旅的前锋,攻打湖州城。
陈廷香的错误领会,使他偶然间又为红军的军史上浓浓的写上了一笔。这本来就是一个容易和必然出现奇迹的年代。
临近日暮的湖州,还沉浸在一派和平气氛中。守城的团练在哄赶着进出的人们,是到了该关城门的时候了。
“有兵马来了!”不知道是谁喊的这一声。练勇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眼看了看,心里满不在乎,有兵马那也是咱自己的,知府大人带着那么多的人马早上从这里出去的,没准儿是苏州解围了呢。可是,这再仔细一看,他们的心里顿时慌了起来。旗号不对啊,遭,怎么就会在同一个方向上又来了太平军呢?知府大人好象说过,分辨来人是不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太平军很容易,只要军队的旗号不是咱大清的黄龙旗,那一准儿就是长毛。完了,一定是湖州的兵马被人家吃掉了!你就看这几个人那不要命的样子,他们的后面,太平军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大队人马将前来攻打湖州哩。
大汉民族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善于联想。联想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很多的奇迹和发明创造,当然,也会带来恐惧。天际边飞来的是一团火,偏偏这团火中还冷不丁地响起了枪声。城门口的团练一想明白,那剩下的就是掉头就跑,象受惊的兔子,甚至急的忘记了是不是还应当去关上城门。
陈廷香一马当先冲进大开的湖州东关,“红军占城了!”他大吼着一勒坐骑,迅速四下一看,手里高举着的战刀,找不见一个对手的目标。
“守城门的团练们早逃了。”一个胆子大些的百姓叫了一声。
“谢啦,老哥。”陈廷香笑了,回身一指城头,“把红旗插上去!”九个红色铁骑,就这样占领了湖州东关。
陈廷香在湖州忙了起来。叫他感到奇怪的是,怎么直到他的特务连完全占领了四关,查封了府库,也没有发现他认为的,应当早该跟来的旅主力。他感觉到了自己不会是又出了什么错误了吧?
“连长,湖州不错啊,光是府库里白花花的银子就足有几十万两,粮囤里的粮食就更甭提了,这下咱们可是发大了。”负责查封府库的刘明远眉飞色舞地跑了进来,看着正大马金刀坐在知府大堂上的陈廷香,兴奋地叫着。
“恩,好!”陈廷香心不在焉地应承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瞅瞅正抱起茶壶咕咚咕咚痛饮的刘明远,挠了挠头,“我说明远啊,旅长给咱们的任务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的?”
“我怎么知道,咱当时又没在你身边儿。”刘明远随口答着,忽然奇怪地望着连长,“怎么,你老兄把旅长的命令听错了?”
“我……”陈廷香咧了咧嘴,呼地站了起来,“通知各部加强戒备,不许再出江阴的那种鬼事。”
(些到这里,小女子要罗嗦几句。好多人觉得战争似乎过于简单,基本上是一边儿倒。其实,当初的事实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天朝上层的原因,历史上永远不会有曾国藩和左宗棠之流。本章节不是虚构,当年太平军敢死神兵一共才六匹马,从衢州大路上以一面黄旗为前导如飞而来。金华城上守城的民团一见太平军如此神勇,更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人马,吓得丢下兵器返身就逃。转眼间黄旗遍野,先后攻进城里,城头上无数面黄旗迎凤飘扬,分门而立,号称铜墙铁壁的金华城,就这样不攻自破了。这是历史。小女子还在六个骑士上额外加上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