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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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听见这些形容词却是蓦然笑了:“称霸后宫?”
第一次倒是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了称霸后宫这个词。真真的是……挺有意思的。而听着胡蔓口中对她的描述,她更是觉得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她何曾想过要称霸后宫?何曾想过那些?她不过是为了……一点做为女人的私心罢了。
其实说来说去,她也不过是不愿意将自己的丈夫分享给他人罢了。或许有厌恶了争斗的原因,可是内心最深处的原因……其实也不过是不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罢了。
可现在偏偏还有人说她是称霸后宫……
杨云溪笑得厉害,朱礼却是皱眉,神色骤然冷厉:“皇后如何,岂容你置喙!拖下去,掌嘴!”
朱礼说完,倒是又看杨云溪一眼,语气再笃定不过道:“皇后是什么人,朕心头最是明白不过。无需将这话放在心上。”
杨云溪抬了抬手,拦住了宫人,笑道:“倒是也不必为难祥嫔。她也是可怜——不过,祥嫔这话倒是有些不对。”
顿了顿,看着胡蔓有些不屑一顾的神色,她微微一笑轻声道:“若是你自己无错,让本宫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本宫就算想对你出手,也是没那个机会。至于别的……你自己吸引不了皇上的注意,难不成还应该怪我?皇上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任由本宫摆布。你这不仅仅是污蔑了本宫,更是污蔑了皇上。”
杨云溪说着说着,神色便是渐渐的凌厉起来,语气也更是冷凝:“所以你说,本宫该如何的惩处你?”
污蔑皇帝,这个罪名可是不小。
胡蔓一怔,下意识的便是反驳:“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
杨云溪挑眉:“不只是这个罪名——魅上这个罪过,想来也不必我多说了。至于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儿——”
“臣妾知罪。”事到临头,胡蔓到底还是害怕了。几乎是哆嗦着将这话喊了出口。她心里明白,倘若她真让杨云溪将剩下的话说完,尤其是将她对胡萼出手的事情说出来,她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就算朱礼和杨云溪不要了她的命,就是胡家也绝不会放过她。
杨云溪看着胡蔓这般,倒是微微一挑眉:“既是知罪,那你自己说说,本宫该如何罚你呢?”
胡蔓心头一缩,登时倒是嗫嚅着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了。这件事情……她自己来说,这如何说?说得轻了杨云溪必是不满意,说得重了,她自己却是都承受不住的。
然而看着杨云溪微微含笑的样子,胡蔓只觉得心头异常的忐忑,沉甸甸的像是坠着重物。
她其实心头也是知道杨云溪到底想要什么的,不过……到底还是不甘心罢了。
杨云溪也不着急,就这么含笑看着胡蔓。
胡蔓最终还是慢慢的跪伏下去:“臣妾愿出宫静修,以思己过,再替皇上和娘娘祈福。”
胡蔓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攥得紧紧的——或许一开始就认命,她倒是不必如此卑微可怜。若是一开始就如此,说不得结局比秦沁更好些……
“皇上您看呢?”杨云溪这才满意了,点了点头却也不立刻决定,只是又侧头看向了朱礼。
朱礼自是没什么可留恋的,当即便是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随着秦氏一同出宫罢。秦氏稳重,自能教导提点你。”
这一句话,倒是一下子就决定了胡蔓的地位:胡蔓和秦沁纵然份位一样,可是从此之后,只怕也就是时时刻刻都是要被压一头了。
不过其实按照朱礼原本的意思,他却是不打算给胡蔓这个体面的。毕竟胡蔓膝下没有孩子,行事又如此……叫人不喜,所以何必留着脸面给胡蔓?撵出去倒是清净。
事情既已是定下,杨云溪自然也是不想再废话,当即便是摆摆手示意胡蔓可以告退了。
胡蔓退了出去,整个人都是被榨干了水分一般,看上去再是可怜不过。只是却并无人同情她一二——一切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杨云溪自也是没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胡蔓这头一走,她便是笑着侧头去问:“大郎难道半点就不心动?倒是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一些。”
朱礼淡然的抿了一口茶,斜睨杨云溪一眼再镇定不过:“难道阿梓希望我心动?希望我怜香惜玉些?若真如此,只怕我却是做不到了。毕竟,我这一辈子,也就只打算对一人怜香惜玉。旁人在我看来,也不过是粗陋石头一般罢了。何来的心动一说?”
杨云溪心知肚明朱礼想说什么,不过却是故意不接腔,故意晾着朱礼。
朱礼却是如今脸皮越来越厚了一般,也不管杨云溪接不接话,当下自己便是接下去道:“不过就是不知阿梓肯不肯让我怜香惜玉一番了——”
杨云溪到底还是被朱礼这般不要脸的话语给闹了个大红脸。她白了朱礼一眼:“快住口罢。胡说什么?!”
朱礼却是伸手将杨云溪一把拉进了怀里:“胡说?阿梓觉得我是在胡说?嗯?”尾音这般一挑高了,倒像是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子扫在人身上,登时就让人一下子心都酥麻了。
“别闹。”杨云溪伸手去推朱礼。
朱礼却是闷笑:“怎么就是胡闹了?今日可是出了孝了。”
朱礼这话的意思倒是再明白不过了。杨云溪面上滚烫,使劲推了两把到底还是没推动,反倒是被朱礼一把抱了起来,然后便是带进内室——
这头朱礼杨云溪腻腻歪歪的,那头胡蔓却是气得将那一身衣裳全脱下来绞碎了。那些鲜嫩娇美的也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绣成的桃花片片凋落,外头服侍的宫人都是一声也不敢出。
徐熏却是在这个时候上了胡蔓的门。
胡蔓闻言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却又是沉静下来,将剪刀一扔,而后便是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时候惠妃娘娘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是想做什么。”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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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熏的脸色很是憔悴,眼底下一圈儿青黑,显然是这么些日子都没睡好。
看着徐熏这般,胡蔓垂眸倒是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快意起来。最后她强行忍住了,面上笑道:“惠妃娘娘怎么得空过来”
徐熏看着胡蔓,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你今日”
提起这件事情,胡蔓脸色登时难看起来:“惠妃娘娘今日过来是来看我笑话的不成”
徐熏摇头:“若是要看笑话,我在哪里不能看笑话却是非要过来我只问你,果真是想出宫去还是想搏一搏”
胡蔓心头狠狠一跳。然后便是看着徐熏勉强一笑:“娘娘这是拿我开玩笑么如今皇上已经是开了口,这事儿如何还能更改”
“皇上亲自开的口么“徐熏沉默了片刻:“皇上这是铁了心要帮她了。”
胡蔓斜睨徐熏一眼:“所以,惠妃娘娘可不是在拿我开玩笑么娘娘问我想不想出宫那我倒是想斗胆问一问娘娘,娘娘可想出宫吗娘娘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娘娘又怎么能帮我呢”
徐熏被这般一说,倒是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很对,我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度你”
说完这话,徐熏便是干脆的苦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胡蔓被这么一弄,倒是噎了一下,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看着徐熏的背影,她好半晌才悻悻的憋出一句话来:“这是来做什么的”
徐熏失魂落魄的出了胡蔓的屋子,倒是又看见了秦沁屋里大大小小的箱子,心里便又是一颤。
这一晃眼,宫里的人倒是还没剩下几个人了。她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秦沁瞧见了徐熏,神色微微一怔。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走出来,轻声道:“惠妃娘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徐熏到底也是不愿意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只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是闲来无事走走罢了。”
徐熏这般做派,秦沁一顿,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甚在意的笑笑:“那我便是盼着惠妃娘娘日后也能如此了。不过,我倒是有一句话想劝惠妃娘娘一句。娘娘如此,又是何必呢早些离了这火坑不好么”
说完这话,秦沁也不多说了,转身去抱了阿媛:“阿媛,咱们去用晚膳罢。再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出了宫咱们就不一定什么时候才回来了。”
阿媛摇头,搂着秦沁的胳膊。小腿儿晃晃悠悠的踢着,鞋底的灰蹭了秦沁一裙子,歪着头凑在秦沁耳边腻歪:“要娘就够了。”
秦沁也不在意裙子,只是笑盈盈的在阿媛脸上亲了一口:“尽会说好听的。别以为这般就能不写字帖了。等用了饭我看着你写。”
阿媛嘟嘴不乐意,扭着身子撒娇跟秦沁讲条件。
母女两人你来我往的亲昵,这般模样却是刺痛了徐熏的眼睛,她用力的闭了一闭眼,而后只觉得鼻子眼睛都是有些发酸,最后便是告辞出去了。
走出去之后,她只觉得眼睛越发酸涩起来。可是却偏偏只能强忍着。一步步的往回走去。
只是快要走到的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站在路边怔怔的猛然落下泪来秦沁有阿媛,所以秦沁便是轻易的接受了。可是她呢她若是出宫去了只怕就再难见到墩儿了。
这样一想,她的眼泪便是更加的往下落了。最后她缩着肩膀,哭得浑身都紧绷了。
宫人看着她这般样子,也不敢多说,等看着哭得差不多了,这才敢上前去低声劝:“主子别哭了,回头叫人瞧见可不好。若是心里难过,咱们回宫去”
徐熏心里闷得厉害,她登时倒是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便是只能是摇头笑道:“那咱们就回去罢。”
回了自己的宫殿,徐熏忽然便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冷清来。不久之前倒也是十分热闹的,那时候墩儿还没搬走
想到墩儿,徐熏便是强打起精神来:“太子呢“
“太子在读书呢。”宫人低声答道:“怕太子殿下饿了,奴婢便是送了一碟子点心上去。”
徐熏打起精神来:“我过去看看。”
墩儿的架势倒是有模有样的,背脊挺得十分直,聚精会神的认真样子,看着就让人心底发软。
徐熏看了一阵,便是笑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去用膳罢。用了膳还得回太子宫去。明日你要跟着上朝,却是不能睡晚了,不然如何起得来”
墩儿看了一眼徐熏眼角那儿还有些微的红痕,显然是哭过了。
最后墩儿又不动声色的挪开眼去,乖巧的站起身来跟着徐熏往外走,快要走出门的时候,他便是叹了一口气道:“今儿歇在这罢。东宫太冷清了,我不想回去。”
徐熏一怔,随后眉梢眼角都是忽然明亮起来,却又有些不自在:“这般可行吗会不会不妥”
墩儿微微摇头:“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母妃放心。”
这一顿饭,倒是吃得十分的融洽。徐熏有些止不住的盯着墩儿看,心道:倒是有许久都不曾如此了。若是以后一直能这般下去那该多好。
用过晚膳又拉着墩儿去散了一会步,又陪着墩儿描了一会帖子,徐熏又哄墩儿睡觉其实如今现在墩儿已是不需要哄了,不过只是徐熏想哄一哄罢了。
像是小时候那般轻轻的在墩儿身上拍着,徐熏有些复杂的看着墩儿。
墩儿闭着眼睛,倒是没多大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徐熏却是在墩儿屋里枯坐了大半夜,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第二日徐熏送了墩儿出门之后,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便是朝着外头走去:“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罢。”有些事情,这般拖着又有什么法子总归是要想法子解决的。
但是她不想出宫,不想离了墩儿。
至于出宫嫁人就算朱礼允许,徐家又会是什么态度呢光是想想,徐熏便是直接将这个可能性否决掉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选择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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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自是见了徐熏的。
徐熏脸色很是憔悴,眼圈下的青黑倒像是用螺黛涂画过一般。杨云溪只看了一眼,便是一声轻叹:“惠妃这是没睡好?怎么还是想不明白吗?
徐熏笑了一笑:“毕竟是面临分别,哪里能睡得好呢?”
听着徐熏这话,杨云溪便是微微的挑了一挑眉。觉得徐熏这话是话里有话——面临分别,是她理解到的那个意思?
不过杨云溪也并不打算多加猜测,很快便是微微一笑:“哦?这话却是怎么说的?为何要说面临分别?”
徐熏看着杨云溪,忽的垂下头去,一滴眼泪便是挂在了睫上盈盈欲坠:“回想往昔,我竟是无比的后悔。云溪,却是我自己犯了糊涂了。”
杨云溪听着徐熏这话,倒是微微的晃神怔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是又微微一笑:“这话是怎么说的?倒是听着叫人心酸得很。往昔……已经过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徐熏是想要打温情牌,那么杨云溪却是隐晦的用这个话将徐熏接下来的话都堵住了。
而事实上,她也是真的不愿意让徐熏用上这样的手段。对她而言,过去的美好若是被人拿来当成是手段,那她却是不愿而且心生反感的。
徐熏被杨云溪这话微微一噎,而后好半晌也是没说话。最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用这个来作为手段,而是我真的后悔了。”
徐熏说得十分动容,杨云溪听在耳里,倒是好半晌都没说话。最后才又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又后悔什么呢?”
“若是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我当时就不该想养着墩儿的。我就不该……奢望墩儿能做太子,继而又生出了别的心思来。”徐熏说着这话,几乎是忍不住戴上了几分哭腔。
或许,徐熏是真的后悔了。
杨云溪看着徐熏,心里略有些复杂。最后她才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最终,她的手落在了徐熏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所以后悔的话,也并没有什么作用了。因为不管再怎么后悔,时光不会从头来过,而事情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
杨云溪的意思,或许徐熏也是明白了,也或许徐熏并不愿意明白。徐熏伸手握住了杨云溪的手,而后低叹了一声:“是啊,往事不可追。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件事情没有办法。所以即便是眼泪流干了,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干煸。
杨云溪微微用力,将徐熏的头抬了起来。徐熏满脸泪痕,嘴唇微微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来。
“徐熏。”杨云溪和徐熏四目相对,神色却是清冷平静:“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走到了这一步,她若是因为徐熏心软,那么之前的努力,便是全都白费了。
不仅仅是她的努力,更有朱礼的。所以,再心软也好,再怎么觉得自己或许的确是太残忍了也好,她都……无路可退。
既是无路可退,那么就只能逼着旁人逼着自己前行。
杨云溪问得直白,而徐熏则是沉默了片刻。最终她才叹了一口气:“我可以照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来,但是有一件事却是想要先和娘娘达成协议——”
徐熏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讲条件,杨云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熏,心里倒是也猜到了几分:“是和墩儿有关?”
徐熏默认了。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你说罢。若是可以答应你,我自然是不会有半点的迟疑。”
徐熏能自愿出宫去也好,若是不能……她却是不想有那样的情形。所以只要不过分的话,自然也是可以答应的。况且,若是和墩儿有关的话,想来也就是那么几件事,倒是也过分不到哪里去的。
“我想出宫嫁人。”徐熏抿了抿唇,然后看了一眼杨云溪,仿佛是豁出去了一般:“至于嫁人一事儿——我想能帮得上墩儿。”
杨云溪顿时皱眉——徐熏这个要求,未免是太过了一些了。徐熏若是出宫嫁人,她想嫁谁倒是可以自由些。可是若想要帮得上墩儿……她叹了一口气:“你是想让皇上与你赐婚?”
这件事情却是不太可能的。若是她是朱礼,必也是不会答应这件事情的。毕竟朱礼现在才多大?而墩儿虽为太子,可远远还不到应该有自己班子的时候。
“你这是想让皇上对墩儿早早的生出忌惮之心吗?”见徐熏不说话,杨云溪便是微微一挑眉,如此问了一句。“你想想之前皇上作为太子时候的事情,难道你也想将来墩儿面对这样的情形?”
徐熏垂眸,执拗的不肯言语。
“此事儿绝不可能。”杨云溪直接摇头,将这件事情否定了。“我若是你,我倒是宁可换别的。毕竟,此事儿我却是不能做主,更不敢做主。”
反而徐熏还是不吭声。
杨云溪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当下便是只得道:“此事儿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答案即可——一时半会儿的倒是也不大着急。”
正巧此时秦沁却也是来了,杨云溪便是干脆的就将徐熏放在屋里,自己去了偏厅见秦沁。
徐熏倒是也没说要跟着去,沉默的坐在屋里。
秦沁倒是显得从容了许多。比之前看着倒是好了不知多少,可见倒像是真的想明白了似的。
杨云溪看着秦沁,笑了一笑:“瞧着气色倒是不错。怎么出宫的事儿准备妥当了?”
秦沁笑应了一声:“嗯,的确是都收拾妥当了。明日就该出宫了,趁着还没离宫,便是再来给娘娘请个安。”
杨云溪听这话笑容更深几分——秦沁说出这句话,便是显然真的是对离宫的事儿已是彻底的放下了。既是这样,她自然也没必要冷着脸,便是和善道:“虽说是离了宫,可是毕竟也没走太远,南边的气候更好些。你和阿媛好好的过日子,别委屈了自己。至于阿媛的婚事——”
秦沁的笑容登时就一顿,然后便是有些僵。她迟疑着开了口:“娘娘的意思是……阿媛的婚事……”难不成到了这一步,杨云溪还记挂着将来利用阿媛的婚事?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是只觉得浑身都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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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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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沁浑身都是有些冰冷,所以说话的时候,她甚至微微都有些忍不住在哆嗦。
杨云溪看着秦沁这样的反应,便是立刻知道了秦沁这是想错了她的意思,当下也没打算再吓唬秦沁,便是笑道:“你这是想到了哪里去了?阿媛纵不是我亲生的,可总也要叫我一声母后,我哪里能这样对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说,到时候若是在南边有合适的也就罢了,没有合适的自然还得回京里来。毕竟青年才俊还是京里更多些。”
秦沁听了这话之后,只觉得像是被人忽忽悠悠的吊上了天去,正当是心头想了无数种可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偏偏又被轻柔的放了下来,对她道:你走罢。没事儿了。
这种感觉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混乱和庆幸放松。
紧绷之后的放松,只叫她恨不得瘫软下来。
“原来皇后娘娘是这个意思,却是臣妾想岔了。还请娘娘多多见谅。”秦沁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真有几分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杨云溪却是觉察到了这一点微弱的忐忑和小心,心里倒是有点儿好笑。这样一来,倒像是她成了洪水猛兽似的可怕了,还没怎么着呢,倒是将秦沁吓得这般厉害。秦沁这样的,能被她弄得这样忐忑,她倒是也禁不住有些觉得窃喜自得?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晃而过罢了。很快她便是笑起来:“这可真真儿的是有些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样小心眼儿的人?你都要出宫去了,哪里就至于为了这一点小事儿闹得不痛快了?”
顿了顿,她也没再给秦沁说话的机会,便是只轻声问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大人的也就罢了,阿媛的东西却是不能漏了。南方比这边湿润些,也不知阿媛能不能习惯,平日多配些除湿气的药丸。”
“多谢娘娘提醒。”秦沁说这话倒是诚心。
杨云溪一声轻叹:“离开这个是非地也好。你说是不是?离了京城,离了这个是非地,你也好,我也好,许都能更随心自在些。”
秦沁此时倒是真想明白了,“是,娘娘说得极是。之前却是我自己想岔了。此生有阿媛,我却是心满意足的。”为了那一点心头的介怀,生生的闹到了这个地步,却是还能得到这个结果,她却也是真真的心满意足,甚至有些意外之喜了。
“娘娘心善,将来必是会福德圆满。”秦沁看了一眼杨云溪,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也是带着诚心的,她这般祝福了一句。
杨云溪有些意外,随后一笑:“好好养育阿媛,你也必是会开心喜乐。只有一点,千万莫要太过溺爱娇宠了。纵然是公主,也不能这般。你千万记住了。树不修不直,这个道理用在人身上也是合适。“
秦沁应了,又说了几句,这才告退了。
秦沁一走,岁梅便是低声过来禀告道:“惠妃娘娘一直也没开口说话,主子您看——”
“不管她,且让她自己慢慢想吧。她对这些东西太过执着,什么也放不下,我说再多也是无用。只能靠着她自己想明白。”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之后又摇头:“秦沁如今看着倒是真想明白了。端午的时候,给她晋位份罢。哪怕是为了阿媛呢?就怕到了那边之后,底下人想着秦沁身份,胆子大了骑到了主子头上。”
岁梅一愣,倒是没想到杨云溪会这样决定。当下微微有些迟疑:“可那是皇上褫夺了封号的……”
“无妨。我毕竟是皇后,若是这点权力也没有,那又有什么意思?”杨云溪不在意的笑了一笑:“再说了,给一棒子,也要再给个甜枣吃一吃不是?”
岁梅便是也就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娘娘也是想让大家明白,这出宫了,并不是真就被贬到了地上一文不值了。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并不是驱逐。“
“你这般贴心,我倒是舍不得放你出宫去了。”杨云溪看着岁梅,笑着打趣了一句。
岁梅登时就红了脸,嘴上还逞强:“那娘娘就将奴婢留在身边,别将奴婢嫁了才是。”
杨云溪笑得越发厉害:“那可不行,回头新郎官还不得恨死我了?非但不能留,还得准备厚厚的嫁妆才是。”
主仆两人说笑了几句,杨云溪便是搁下了茶杯:“太子该下朝了罢?一会儿发现他母妃在我这里,怕是要过来。咱们去小厨房走一趟,叫他们准备些点心罢。”
末了又道:“你去提醒惠妃一声。我可不想让太子觉得我欺负了他母妃。”
岁梅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惠妃娘娘有什么想不开的。”
“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就是阿猫阿狗也有感情,更别说是人了。”杨云溪笑了笑,却是有一点没说出口来:而且徐熏也未必是真一点私心也没有。
毕竟,墩儿是太子。徐熏也不是单纯如白纸的,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对于利弊的权衡,自也是有一套准则。只是,或许徐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是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就是她自己,这般不去逼迫徐熏,不也是有几分看在墩儿的脸面上?
杨云溪想着这些,心头不免微微一叹。
下了朝之后,杨云溪倒是没想到朱礼也是过来了。父子两个一个明黄衣裳,一个杏黄色衣裳,远远一眼就看见了,倒是醒目得很。且身上都是有气势,是旁人不能比的。
杨云溪含笑的看着,禁不住想:墩儿日后……必也是龙章凤姿,不会比朱礼逊色多少。
朱礼笑看杨云溪,不等杨云溪行礼,便是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有些饿了,可准备了点心不曾?”
墩儿规规矩矩的请安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你母妃正好也在。”杨云溪一笑,而后拍了拍墩儿的头顶:“咱们取了点心,倒是可以一起用。”
墩儿应了一声,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的波澜,只是浅浅的笑了一笑。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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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儿却是忽然又问了这么一句:“我听宫人说,阿媛要随着她母妃出宫去南方行宫。母后,是这样吗?”
杨云溪倒是没想到墩儿忽然这样问了一句,微微一愣之后便是也就回过神来,旋即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阿媛舍不得她母妃,自己愿意跟着去。南方气候更养人,阿媛的母妃犯了旧疾,所以要去南边休养。”
“还会回来吗?”墩儿紧接着又问了这么一句,那副平静的样子,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杨云溪被墩儿这样的目光看得微微一顿,几乎是有些不自在。末了才轻声道:“自是要回来的。毕竟阿媛将来长大了,也要嫁人的。不管是夫婿最后是谁,总要从宫里出嫁。”
“但那是很久之后了。”墩儿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朱礼。心头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朱礼觉察,眼底深了几分,然后便是笑着问了一句催道:“太子想问什么,便是直接问就是。有些问题藏在心里,可是半点不好的。“
杨云溪其实倒是猜到了墩儿想问什么,只是却也不打算主动说出口就是了。
墩儿犹豫了一阵子,倒是最后才低声道:“我母妃她,是不是也要出宫去休养?”
墩儿没直接求她或是朱礼将徐熏留下,其实多少是有些让人意外的。而对于墩儿的问题,杨云溪看了一眼朱礼,本来只是想看看朱礼的意思是如何,可是没想到朱礼竟是直接开了口:“或许是的。不过也有别的选择。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朕都不打算再让你母妃留在宫中了。”
“为什么?以前不也好好的吗?”墩儿这下是真着急了,语气都是急切起来。可见墩儿心里总归是盼着能将徐熏留在宫里的,今日问起这个事情,也是想求情。只是墩儿心思深些,并未直接做出来罢了。
“后宫人多,容易生出事端来。”朱礼也不拿墩儿当小孩子,轻叹一声倒是一本正经的细细解释起来:“你敢说你母妃因你做了太子,什么私心也没有?况且你母妃和你母后关系……也并不算和睦。或许你现在不懂,可是等你大了就明白了。朕不愿后宫勾心斗角的,所以干脆肃清后宫也就罢了。就是你——朕可以将话放在这里,将来与你选太子妃,必会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且也无人会要你非要再选侧妃,除非你自己喜欢。”
杨云溪听着这话,倒是整个人都怔住了——没想到朱礼竟是这般想的。她以为朱礼这一辈也就罢了,可是没想到他竟是连以后都想过了。朱礼是铁了心要改一改这后宫选妃的制度?
不过墩儿懵里懵懂的,倒是压根就不能明白这些事儿。所以此时倒是也没多惊讶,只是看着朱礼。
朱礼却也并不在意,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墩儿的肩:“你母妃毕竟养育你一场,你为她着想自也是应该的。只是……她却是真不能在宫里留了。朕给你母妃两个选择,一个是送她出宫,也去行宫休养,第二是放她出宫,让她自己再找个好姻缘。墩儿,你觉得哪样更合适些?“
朱礼的声音是温和的,而神色也是和颜悦色的,看上去倒是很好商量的样子。
杨云溪看着朱礼这般,倒是不由得微微浅笑了一下——看来朱礼倒是也找到了和自己这个儿子相处的法子了。以往那般,吓都将墩儿吓住了。
墩儿自然也是不知道哪一个更合适,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徐熏是不可能再留在宫中了。所以他眼底迅速的酝出了水光来,却又生生忍住。最后他低下头去,声音带着一丝儿的哭腔:“儿臣不知。”
“那你可以再去问问旁人,等你决定好了,再来告诉父皇。”朱礼看着墩儿这般也不意外,只是笑了一笑。最后他又侧头看了杨云溪一眼,道:“用食盒装一份,让惠妃带回去吃罢。墩儿也累了,该去歇一歇。”
杨云溪明白朱礼的意思,当下便是应了一声,接着又看一眼墩儿,笑道:“那墩儿在这里等一等。”
墩儿应了一声,哭腔仍是有,不过到底比之前好些了。
杨云溪心头一声轻叹,倒是真有些对墩儿刮目相看——再怎么是老大,却也是个孩子。小孩子有这份忍耐的劲儿,也是难得。抛开别的不说,这一点却是也叫人心疼。
等到一切妥当,墩儿倒似乎是缓过劲儿来,行礼告退的时候有模有样的,看着就叫人觉得心疼。
杨云溪忍不住侧头与朱礼感叹了一句:“墩儿这般的忍耐克制,倒是叫人心疼意外。”
“他是太子,这点却是也该有。”朱礼却是十分满意,甚至笑了一笑:“可见朕这个太子,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心中一动便是提议道:“其实皇上若是愿意,不妨多带墩儿在身边。老师教的不过是纸上谈兵,而你若是教导,总比老师教的强。而且若是能多学学大郎你,倒是也更好。”
言传身教,这才是最好的。而且朱礼的处事之道,性格上,墩儿能学了去,倒是再好不过。别的不说,墩儿性子改一改,别像以前那般……她倒是会觉得松一口气。
朱礼看了杨云溪一眼,似是知道她心头的小算盘,不由轻笑一声,抬手在她嫩滑的面上轻轻抹了一下,故意挑眉卖关子:“倒也不是不可。不过却是有个条件——”
杨云溪一看朱礼这样,下意识的便是觉得不好。不过却还是忍不住戒备道:“什么条件?”
朱礼眉头挑得更高,状似无意:“阿梓这是什么反应?莫非朕就这般让你害怕?你来,凑得近些朕再告诉你。”朱礼不紧不慢的,透着一股子的悠然和……挑逗。
杨云溪不由轻哼,低声道:“你只说是什么条件就是了,凑近了做什么?宫人们都瞧着呢。”
“这可是你说的,让我直接说的。”朱礼咳嗽一声,忽然却是笑得更加的不怀好意起来。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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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礼这般不怀好意的笑容,登时就让杨云溪心头一紧,而后便是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住朱礼。
朱礼果不其然如同预料般的那样,轻笑着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的条件,不过是想让阿梓你——唔……“
不等朱礼说完,杨云溪便是飞快伸手捂住了朱礼的唇,也将剩下的几个字堵在了杨云溪的口中,然后便是又慌忙道:“横竖太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自己且看着办罢。”
说完杨云溪便是红着脸想退走。
不过朱礼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当即便是伸手将她拉住了,而后便是低声笑道:“此时想走?”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却是自己上前一步来,几乎和杨云溪贴在了一起,而后微微低头嘴唇几乎对准备杨云溪的耳朵,声音又轻柔又低沉,像是羽毛在人心尖尖上扫过去,登时又酥又麻:“若是阿梓愿意……,我就答应阿梓这个要求,阿梓看如何?”
杨云溪听了朱礼的话,登时整个脸都是红了起来。只觉得仿佛是被人放进了热水里,登时浑身都有些沸腾了。偏生朱礼在她耳边说话,又让她浑身发软,登时就没法走开了。
最后她只能瞪了朱礼一眼,使劲儿推了一把朱礼,不过哪里有用?
最后杨云溪经不住,到底还是答应了朱礼。只是当时脸上红得几乎都能滴下血来,而朱礼则是忍不住笑。
另外一头,墩儿跟着徐熏慢慢的往回走,本来是并肩走着。不过墩儿却是忽然道:“母妃。”
徐熏登时就是一顿,低下头来去看墩儿:“怎么了?墩儿。”
墩儿却是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手往徐熏手里一塞。
徐熏手很暖,墩儿的手却是更暖和一些。这么塞进来,倒像是塞了一个小火炉在徐熏的手心里,登时徐熏就只觉得似乎一股暖流直接就从手心里一直流淌进了心底。
但是很久其实他们母子二人也没再这样亲近过了。
“这是怎么了?”徐熏将墩儿的手用力的握得更紧了一些,然后便是扬起笑容来,倒是这么久难得的灿烂。
“母妃该多笑笑。”墩儿忽然轻叹了一声,然后便是又往徐熏身边靠近了一些,末了又深吸一口气:“母妃身上真香。母妃真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
徐熏登时就是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来:“今日墩儿你这是偷偷的去哪儿吃了蜂蜜了?这小嘴儿甜得——“
墩儿脸上一红,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去:“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
徐熏登时笑得更加厉害了。只是笑着笑着,心里又有些心酸:母子两人到底多久没一起好好说话了?
两人牵着手回去之后,墩儿便是缠着徐熏要吃点心,还非要吃徐熏自己做的点心。
徐熏去做点心,墩儿就坐在旁边看着,最后便是笑道:“母妃,我能偷偷的叫你一声娘吗?”
徐熏一愣,最后便是笑道:“好啊,偷偷的叫。不让别人听见。”
墩儿便是偷偷的叫了一声。
徐熏应了一声。
墩儿又叫,徐熏再应。母子两人都是对视了一眼然后笑出声来,像是两只偷了油的老鼠。
“娘。”墩儿抱住徐熏的腰,将头埋在徐熏怀里,将眼里那一点水汽都蹭在了徐熏的衣裳上。
徐熏应一声,却也是微微有些哽咽了。不过她却是很快就又笑:“真是的,忽然竟然是这般粘人起来。倒是让我没法做点心了。”
“抱一会儿罢。”墩儿抽了抽鼻子:“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呢。”
徐熏一听这话,登时身上一僵,立刻反应过来墩儿是什么都知道了。当即她便是叹了一口气:“你都知晓了?”
墩儿摇摇头,却是没说话。不多时松开了徐熏,他低着头就跑了出去:“我去玩儿一会。”
徐熏看着墩儿的背影,好半晌也没说话。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面粉,到底还是心中一酸,忍不住的落下泪来——墩儿或许是什么都知道了罢?
墩儿一路跑出去,倒是忍不住找了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阵子。等到哭过了,就顶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悄悄的找到了徐熏宫里的大宫女若芸,恶声恶气的问道:“我有一事儿要问你,你但凡敢说一句假话,我便是叫你立刻被撵出宫去!”
若芸倒是不至于怕了墩儿,不过看着墩儿这般,倒是忍不住有些好笑。只是怕墩儿恼羞成怒,便是又压着笑意道:“既是如此,那请太子殿下只管问才是。”
墩儿死死的握住了拳头,声音却是不由自主的气弱了下去:“既是这样,那你说,母妃若是出宫,如何才是对她最好?是去行宫,还是……另嫁。”
若芸被墩儿这话弄得一怔,随即便是慌忙跪下了,“太子殿下快别说这样的话,让人听了去,只有对惠妃娘娘不好的。”
墩儿居高临下的看着若芸,好半晌又不耐烦道:“哪里会被人听去?你只管回答我问题就是!”
若芸既是纳闷墩儿怎的忽然提起这个话头来,更是心惊胆战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兀自琢磨呢,倒像是被墩儿看出了几分来:“你说,只需说实话!”
那语气,倒是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若芸是真怕了,不过不是被墩儿这话吓的,而是被墩儿说的事儿吓到了:“太子殿下怎么忽然这样问?惠妃娘娘身为宫妃,怎么可能再出宫嫁人?”
说这话,若芸也是豁出去了。她怕不答,墩儿又去问别人,到时候闹大了,倒是不好收场了。
墩儿看着若芸,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若是可能呢?”
若芸呆愣半晌,才讷讷道:“可这又怎么可能?”
墩儿咬牙跺脚,绷着脸恶声恶气的:“我问你你就答,哪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若芸倒是被墩儿这样吓得不轻,甚至微微哆嗦了一下:“太子殿下——”
“快答!”墩儿沉着脸,死死盯着若芸,拳头捏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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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下乘
?
墩儿这般追问,若芸也是只得开口。只是到底还是胆战心惊,所以说话都是透着一股子的颤抖:“若是抛开别的不说,自是出宫……嫁人得好。”
“为何这样说!”墩儿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追问,话语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难道做我母妃不好吗?不够荣耀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是他主动问起来,可是到底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在墩儿内心最深处,只怕还是期盼着徐熏哪怕是出宫,也仍旧是能够做他的母妃的。
若芸被问得微微一窒,随后便是有些忍不住嗫嚅一句:“殿下既是那般问奴婢,奴婢自是不敢不说实话的。”
墩儿登时回过神来,狠狠瞪了若芸一眼,末了才又道:“那你接着说。”
若芸此时倒是也真不怕墩儿了——这样的太子殿下,其实也就个小孩儿罢了。强忍着想笑的冲动,若芸一声轻叹,索性将大实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除非皇上能够让惠妃娘娘重新获得宠爱,否则的话,惠妃娘娘又有什么呢?除了一个惠妃的名头,既无宠爱也无实权,您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跟前——娘娘成日里都是孤寂无聊的。这样的日子……过着又有什么意趣?”
“若是出宫去,纵然仍是惠妃娘娘,可是只怕情况比现在还要更糟糕几分。奴婢跟随娘娘也这么些年了,看着娘娘吃了这么多苦,着实心里也是不忍心了。若是真能再嫁,倒是宁可放手一搏,说不得就能更美满幸福呢?”若芸说到了最后,倒是面上真个儿的露出了几分怅然和期盼来。
看着若芸这般说,墩儿死死的抿着唇,末了便是又看住了若芸,有些别扭道:“可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去见母妃了。”
“殿下怎的这样天真呢?”若芸一笑,眉间染上了几分阴郁:“纵然娘娘只是出宫了,可是只怕殿下也很难再见到娘娘的。殿下毕竟是太子,出宫的时间本就少……皇后娘娘既是都将人送出宫去,自是更不希望您和娘娘再有联系。若是再过多联系,只怕也是害了娘娘罢了。娘娘之所以迟迟不肯妥协,无非也是为了殿下。殿下若是真为了娘娘好……便是劝说娘娘出宫去吧。”
若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是有些说不出的苦涩:“您远着娘娘,不和娘娘联系,便是对娘娘极好了。”
墩儿死死的攥着拳,咬着唇沉默的不说话。最后他恨恨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板:“我知道了!”
墩儿踢踢踏踏的走了,若芸站起身来,好半晌都是没说话。只是脸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思量了一阵子后,若芸才蹙眉道:“殿下忽然这样问这件事情,难道里头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总不可能忽然的问出这话来。说不得……此事儿真是有可能?若芸越想越是觉得可能性极大,最后一颗心便是狂跳起来,下意识的就想去跟杨云溪说,但是想了一想却是又生生顿住了脚步:若是主子知道了,未必愿意。太子殿下这般问起来,其实也未必是就单纯的问问。如今倒是可以盼着太子殿下能够将此事儿让办成了,到时候主子就算是不愿意,也只能愿意。
若芸这般想着,面上便是渐渐平复下来。回去服侍徐熏的时候,倒是半点异样也没露出来。
徐熏自也是毫无觉察。她只是猜墩儿兴许什么都知道了,但却也是没勇气去问。
不管徐熏她们这些后妃如何,杨云溪也不去在意。
下午的时候杨凤溪却是听挺着肚子进宫来了,还带着自己儿子朱永镜。
朱永镜长得倒是和他父王一模一样。活生生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倒是杨凤溪的痕迹却是很少。不过朱永镜却是活泼得很,显然在家也是宠惯了的,很是不怕人,一双眼睛灵动得很,转过去看转过来看,看着倒是叫人喜欢。
杨云溪招手将他叫过来,赏了点心之后便是让带出去和阿石玩儿了。阿石那儿玩耍的东西多,自然也好玩。
送走了朱永镜,杨云溪便是看住了杨凤溪,第一句话便是皱眉训斥:“怀着孕的人,怎的将自己弄成了这样狼狈?真真儿是叫人瞧着就觉得气恼。”
杨凤溪被训了,也是半句话不敢多说,最后她才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教训得是。”
“既知我教训得是,那你又怎么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杨云溪看着杨凤溪这幅没有精神得样子,一时之间倒是又有点儿不知该怎么说了。也不大忍心继续训斥下去,语气到底还是缓和了几分。
杨凤溪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
杨云溪听了这句话,倒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有什么可不甘心的呢?”捧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她看着杨凤溪:“别忘了一开始你是怎么说的。怎么现在倒是贪心起来了?”
人之所以觉得不甘,究其根底不过是因为不满足罢了。而不满足,也不过是因为贪心罢了。
“可是我又没做那样的事儿,王爷他又凭什么那般怀疑我?”杨凤溪死死的抿着唇,脸上写满了怨怼:“我是想当睿王妃不假,可是我也听了娘娘的,并不敢做什么越了规矩的事儿——”
“你啊,做姑娘的时候便是这也计较那也计较,想得也忒多。如今做了娘了,怎的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杨云溪摇头:“你说睿王怀疑你,可是你既是什么也没做,他又能如何?再说了,一个将死之人,你和她怄什么气?”
杨凤溪就是心气太高。也表现得十分明显。所以总是落了下乘。
若非杨凤溪表现如此明显,睿王又何至于怀疑?而睿王妃又如何能抓得住这样的机会?
“我知道你的心思。”杨云溪看着杨凤溪仍是冥顽不灵的样子,倒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等到睿王妃真去了,想做什么不容易?睿王妃想让谁接任,这事儿可不是她说了算的。你一着急,倒是落了下乘了。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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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家丑
杨云溪这话倒是实话——有她在,睿王妃若是能旁落,那倒是真成了稀奇的事儿了。就是她什么也不做,睿王必也是不会真还让杨凤溪继续做侧妃的。
杨凤溪倒是没想过杨云溪会这般的支持她,倒是愣神了好一会儿,这才算是反应过来。也才闷声答道:“只是如今再说这些,却也是没多大的作用了。”语气里却是也有几分懊恼,可见她是真有些后悔的。
听着杨凤溪这个语气,杨云溪倒是忍不住笑了一笑。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唯一的依仗就是孩子了,怎的你还不好好养胎?“
杨凤溪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在薛家虽然能避开是非,可是住在那儿,到底也是不自在的。而且睿王这么久连过问都没问一句……却也是真真的让她伤心。种种加在一起,她如何能够安心养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睿王果真没过问一声?”杨云溪看着杨凤溪黯然的样子,便是一挑眉:“还是他过问了,你却并不知晓?毕竟就算和你怄气,孩子他总是在意的。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杨凤溪将杨云溪这话仔细的在心头琢磨了一番,最终便是渐渐的琢磨出一些味儿来:“娘娘的意思是——”
“嘘。”杨云溪竖起一根手指来,唇角微微含笑,眼底却尽是意味深长:“你我心中猜测也就是了,不可说出口。说出口了,倒像是在背后说人是非一般了。”
杨凤溪心头都是在狂跳的,不过却最终又沉静下来:“那娘娘可否与我出个主意?”
杨云溪神秘一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了。若要事情解决得快,其实倒是也简单。你去向睿王求一封休书罢。”
“休书?”杨凤溪惊了一下,这两个字陡然便是拔高了音调。更是透着一股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且不说睿王的反应是什么,只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了一些,只怕会叫人议论纷纷。以后她的名声……
看着杨凤溪这般的样子,杨云溪便是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所谓的束缚了。
“我的主意便是这般,若是你愿意一试,自是无妨。若是你不愿试一试,也更是无妨。你的担心我也明白,我却是想说,嘴长在他人身上,你堵不住也管不了。可日子却是你自己在过的。”怕这个怕那个,倒是生生的让自己受罪……这又是何必呢?
也或许是她现在站得高了,所以便是看得远了,也不在意这些了。但是杨凤溪毕竟和她不一样,所以她也并不强求。只是到底还是觉得,女子比起男子来,果真是不公平太多了。
“你想想我,再想想昭平公主。你也不差什么,不管如何总归有我给你撑腰。就算睿王真糊涂到给了你休书,我也可再给你说一门更好的亲事。”杨云溪傲然开口,眼底全是不屑:“若是睿王真不在意你了,你就是死守着也不过是维持现状,又有什么意思?你仔细想想吧。”
杨凤溪听着杨云溪这些话,倒也是有几分心动的。最后她低下头去,狠狠的犹豫了一阵子,最后才又道:“那孩子们怎么办?”
杨云溪斜睨了杨凤溪一眼:“朱家的孩子还能饿死了不成?还是离了你还就长不大了?当爹的都不管,你那么操心做什么?你若担心以后见不着孩子,更不必多想了。有我在,横竖你也不会差了。”
杨凤溪咬咬牙:“既是这样,或可一试。”
这般一试,倒是立刻就能知道睿王朱绍是个什么态度。
杨云溪点点头:“那回去之后你便是试试罢。不过不管如何,却还是给我昂首挺胸的。别叫人看了笑话。杨家虽然没落了,可是薛家和我,都是能撑住你的。”
“是。娘娘这番话,我记在心上了。”杨凤溪认真的应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不过杨云溪心里头却明白,睿王必定是不会给休书的。睿王妃再怎么样,总不可能让睿王连儿子都不要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倒是要看看,睿王妃就算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又能不能将睿王扣在睿王府里,连妻儿都不要了。
在杨凤溪低头吃茶的时候,杨云溪唇角微微一挑,冷冷的露出个笑来。
送走了杨凤溪,晚上杨云溪与朱礼说起了这个事儿来。
朱礼登时就笑了:“你这馊主意,倒是釜底抽薪。老三这下可是该着急了。不过也好,这事儿倒也是拖了太久了。”
“怎的就成了馊主意了?你是没瞧见,我那姐姐都成了什么样了。再这么拖下去,就怕一尸两命了。”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睿王办这个事儿倒是不厚道,皇上明儿可得说说睿王才是。这都是什么事儿?”
朱礼挑眉:“使唤我办事儿,可是得给好处——”
最后也不知好处给没给,又被要了什么好处,反正朱礼第二日倒是餍足的去处理朝政去了。末了又单独召见了睿王。
睿王脸上也是有些阴郁之色,府里的事情多,睿王妃也就是吊着一口气,他情绪自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面对朱礼,他倒是也不敢将情绪表现太过,恭敬请安后,便是也勉强笑道:“却是不知皇上召见臣弟是为了何事?”
“朕听说你侧妃怀孕了?却是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朱礼说得委婉,不过意思却是明了。
睿王脸上倒是有点儿挂不住——这,他都多久没瞧见杨凤溪了?自是不知杨凤溪如何了。此时被朱礼问起,自然是觉得不好意思。
“皇后赐了些东西,朕想了想,却也是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便是带回去罢。”朱礼只当是没瞧见,反而是又添上了这么一句,登时睿王的脸色就更好看了。
朱礼看得心满意足,面带笑意,又随便说了几句,就将睿王打发了。
睿王出了宫门,脸色立刻就掉了下来,沉着脸半晌都没说话——这家丑都闹到了外头了,他都觉得像是脸都被掉光了。不过,说起自己的儿子……他倒是又忍不住有些犹豫:要不顺路去看看?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真相和后悔
不过睿王最终还是没去。因睿王妃情况又不好了,所以便是只得匆匆回了睿王府。
只是一回了睿王府之后,他尚还来不及去看一眼睿王妃,总管便是过来欲言又止道:“王爷,薛家那边侧妃送了一封信过来。”
睿王一怔,下意识的便是道:“拿来我看看。”
这一看不打紧,看过之后睿王整个人都是震怒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信上杨凤溪很是平静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觉得既然睿王能对她们母子不闻不问,想来也是不再将她们放在心上,所以便是请睿王给一封休书与她。从此各走各的路,再无什么瓜葛。
睿王自是震怒的,死死的盯住了总管:“侧妃为何说不闻不问,我叫人送去的书信和东西呢?”
睿王或许这段时间是乱了分寸,可是到底还没糊涂。前后一联想,自然也知道问题出在何处——若是杨凤溪知道他的意思,也收到了东西,自然不会说这话。
而这一刻,他倒是陡然就明白了过来,到底自己是为何没有收到杨凤溪的回信了。
睿王死死的盯着王府的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信赖的总管,眼底几乎是快要喷出火来。
总管自也是知道自己是大难临头了,当下也不敢含糊,忙不迭的跪下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也是被逼的!”
“说!但有一个字虚假,本王亲自与你凌迟!”睿王朱绍也是气得双眼血红,脸上煞气蒸腾,到好似整个人都刚从地狱血池中捞起来的一般。
总管颤得厉害,却也不敢废话,言简意赅道:“东西和信都被王妃拿去了,王妃勒令奴才等不许说出去半个字。否则,便是发卖全家!”
朱绍听了这话,倒是反而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暴怒都退了开去。只是这般冰寒的神色却是更加的叫人惊骇恐惧。朱绍咧嘴翘起唇角来:“这么说来,本王说的话,竟是半点不如王妃的了?”
总管不敢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磕头,盼着朱绍能网开一面。
朱绍抬起脚来,将总管踹得歪倒在了地上,然后裹挟着盛怒而去。至于去何处——自是去睿王妃院子了。
睿王妃却是还在半梦半醒中——如今她身子不好得厉害,每日清醒的时间有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种昏沉之中度过。
朱绍一阵风似的横冲进来,脸色吓得服侍的丫头都是心头一颤,连拦也不敢拦了。别说拦,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最后还是睿王妃的贴身丫头勉强拦了一拦:“王爷这是怎么了?这般怒气冲冲的,王妃今儿情形不好,先前还吐了一回血,王爷多少体谅些,莫要惊吓了王妃才是——”
一听这话,朱绍本来还沉着脸直接往里头冲,可是现在脚下却是不由得微微一顿。最后到底还是没再能像是方才那样,多少也是温和了一些。
朱绍进了屋子,首先闻见的是一股子药味儿。其次才又看见了躺在床上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的睿王妃。以及在床前候着服侍的睿王妃的亲妹妹。
一个干瘦枯黄,已然是油尽灯枯。而一个则是青春貌美,连肌肤都是透着一股子春日花苞一样的娇嫩粉红。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只是往日看着是心生向往,可是今日……却是烦躁厌恶莫名。
对方显然也是感受到了朱绍的情绪不对劲,便是轻柔又带了几分委屈娇弱的唤道:“姐夫——”
然话音未落,却是被朱绍一句话打断了:“我既来了,你便是退下罢。以后……都如此。莫要叫人误会。”
对方愕然,面上都是因为羞恼涨红了几分,不过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委委屈屈的含着泪匆匆跑出去了。
听见这样的动静,睿王妃也是挣扎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后,气若游丝道:“怎么了?王爷?”
朱绍看着睿王妃这般的样子,却是狠狠的闭了一闭眼,末了再睁开的时候,便是已染上了几分冷淡:“今日皇上留我话,问起了世子的事儿,以及凤溪即将临盆的事儿。我想着,不管如何,总不能让我朱绍的儿子在他人府中落地,所以我便是打算去将凤溪接回来。至于世子的事儿……”
睿王妃面上的一颤,眼眸都是瞪大了几分,语气也急促起来:“王爷!”
“怎么,王妃不同意吗?”朱绍坐下,淡淡的看着睿王妃:“我已经是仔细彻查过,凤溪并不曾加害过你,更没有做那些小动作。想来一切不过是王妃你思虑过重所以想得太多了。”
睿王妃喘息了两声,探手一把抓住了朱绍:“王爷,莫要被欺瞒了!她就是个毒妇!她——”
“她就算是毒妇,也是镜哥儿的亲娘,她肚子也有我的血脉,只冲着这一点,我也要必是要接她回来的。”朱绍却是将手抽了回来,然后顺势又将睿王妃的手重新塞进了杯子里,语气无甚波动道:“王妃你只管静养着就是。”
朱绍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睿王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朱绍,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况且王妃你休养之下,王府却是没人管,所以凤溪回府之后,我便是打算将王府给她管。”朱绍却是仿佛没看见睿王妃的神色,只是又这般的添上了一句。
睿王妃这下是彻底的慌了:“那臣妾——浅绯是臣妾的妹妹,不如交给浅绯……”
“她虽是你族中妹妹,可是毕竟只是外人罢了。”朱绍拒绝了睿王妃,也将话说死了:“她陪伴你服侍你也是尽了心,日后……本王会给她找个好归宿的。”
睿王妃哪里还有不明白朱绍的意思的?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精心布置了这么久,怎么到了这一步反而是成了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不等睿王妃再说一句什么,朱绍便是起身往外走去:“本王还有事儿,便是先出去了。”
出了屋子后,朱绍便是脸上陡然沉了下来。要多难看就多难看——此时,他倒是无比的后悔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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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这头闹得鸡飞狗跳的,宫里却仍是四平八稳的。只是这连日来后宫的变故,到底还是引起了不少暗流涌动。
杨云溪嘴上不提,心上却是明白,只暗暗等着这一出罢了。她这般将后宫清空,说白了就是史无前例的。纵有前例,也都不是什么好的例子。要么是宠妃霸宠,要么就是皇后嫉妒。不管结果如何,反正名声……是都没了的。
而如今,她纵然就没想过再要名声,这会子却远还没到了那一步呢。要走到最后,关键还得她扛得住朱家和世人的责问。
当今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哪个大家族的男人不是有妾侍通房?如今她倒是将后宫都清空了,在旁人看来,一则是善妒,二则却也是没能尽到作为皇后的职责。
身为皇后,管理六宫是最基本的本分。其次才是皇子皇女的教导。而如今这么一来,朱礼的后宫都没了,她就是想管也是管不了,自然是失职。而她这头送人出宫,那头却是并不打算选秀,所以便是更犯了忌讳。
朱礼若是年岁大了也就罢了,偏偏朱礼还正是年轻的时候。子嗣也算不得多。
这个时候,她身为皇后,便是该为了朱礼的子嗣,想方设法的叫朱礼雨露均沾,从而才能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秦沁自己上了折子出宫,胡蔓犯了过错,这些都暂时是叫人挑不出错来。自然那些针对她的也就只能暂时偃旗息鼓,然后死死的盯着她,只等着机会合适便是要爆发出来。
该来的始终会来,这一点杨云溪心中无比清楚。只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也只能是这般耐心等着就是。
这头睿王将杨凤溪接了回去,那头杨云溪在宫中也就得知了情况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当时,杨凤溪便是禁不住笑了一笑:“这不就好了?睿王妃这下只怕心里该不痛快了。就是不知她还能撑多久了。”对于睿王妃的情况,她自是再清楚不过的。原本想着睿王妃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她又何必跟睿王妃计较?可是睿王妃既这般,她也没必要客气。
睿王妃哪怕是因为这个丢了性命又如何?横竖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睿王妃如今,倒是全然忘了当年是怎么苦苦哀求她的了。
这事儿朱礼自然也就是转头就知道了。朱礼笑着挑眉:“阿梓倒是满意了,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可是还没办到呢!”
提起这个事情,杨云溪面上便是不由得发烫,登时就是瞪了朱礼一眼——
朱礼故意板着脸追着问:“难道阿梓竟是哄骗我的不成?还是说阿梓你想反悔?”
杨云溪既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想反悔,也不愿意表现得自己毫无信誉,遂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急什么?”
朱礼一脸严肃:“怎的不着急?自是着急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晚上罢。”
是夜,龙凤帐里。朱礼低声催促:“阿梓既是应了我要主动,怎的倒是羞涩起来?”
杨云溪一把捂住朱礼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面上滚烫得厉害的同时,却也只能自己强忍着羞耻之意,主动的……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里头才要了水。
小宫女们送了水进去后,再退了出来时便是都一脸的心知肚明。互相使了个眼色,最后便是有人压低声音笑道:“皇后娘娘和皇上感情甚笃。”
便是有人轻声接话:“若不是这般,又何至于容不下旁人插进来呢?说来也是皇上长情。”
“听说皇后娘娘以前也是宫女出身。”又有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语气不无艳羡——说起来,同样是宫人,又怎么能不去羡慕呢?
另外几个心头或许也是一样羡慕,却是忙又推她:“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叫人听了去,还要不要性命了?”
屋里安静了,外头也是再无半点声音。只是那些宫人心里是如何感受想法,却又是另外一说了。
又过一日,这头墩儿却是以与老师送行的由头,忽然向朱礼提出要出宫去见齐悬的要求来。
朱礼只是微微一顿,甚至连犹豫也不曾有便是将此事儿答应了下来:“墩儿能知敬重老师,实乃好事儿。只却也不可就如此去,叫福井准备一份礼,一并带过去罢。”
墩儿微微松了一口气,“父皇说得极是,儿臣这就叫福井去准备。”
朱礼便是让墩儿退了下去了。晚间与杨云溪说起此事儿来,倒是眉头一挑露出了几分纳闷来:“却也是不知道是谁给太子出的这个主意。”
“想来不是太子身边的人,就是惠妃了罢。”杨云溪随口一答,倒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个要求其实十分名正言顺,却是叫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来。就是明知道齐悬不妥,却也是不能拦着墩儿去——不过就算齐悬再如何,如今晾他也不敢再跟墩儿说什么了。就算说什么……不过只见了一面,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话一出口,她倒是忽然想起朱礼未必不知齐悬的事儿。当下便是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朱礼。
朱礼挑了一挑眉:“阿梓看我做什么?”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最后便是:“你就半点不担心?齐悬……算不得好老师。”
“好与不好,墩儿自己也该心头有数。”朱礼倒似乎全然是不在意此事儿,笑了笑这般说了一句也就罢了。这幅样子,倒是让杨云溪有些意外,当下她便是微微挑眉:“大郎对太子倒是十分放心。”
“放心也罢,不放心也罢,都是得他自己正常,我总不能将他关在我跟前一辈子。”朱礼只是笑,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再说,早些看清楚太子的秉性,后续如何,我也才好早做判断。”
就比如这一次这件事情,便是他的试探,也是他的考验。或许墩儿是还小——可是作为太子,却也是不可避免之事情。倒也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狠心,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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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出谋
明明分别不过数日,如今再见,到好似已经分别数年了。
齐悬看着这个幼年的太子,倒是一时半会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只能压下复杂的思绪,咳嗽了一声:“一别许久,不知太子是否过得好?”
他说得客气,倒是叫墩儿微微一呆,好半晌才又回过神来,颇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老师。”
这一声喊了出来,齐悬倒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他只叹了一口气:“太子。”
墩儿委屈了片刻,看着齐悬无奈的样子,最后倒是自己又缓了过来,这才又转头道:“我有话要向老师请教,你等在门外候着就是了。”
齐悬一听这话,倒是忽然明白了为何墩儿会忽然来寻自己了。当下微微一笑,倒是半晌也没说话。只是却带着墩儿一起往书房去了。更是吩咐人不得来打扰。
待到进了书房,齐悬便是也不等墩儿说,就主动出声问道:“太子特意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问我的?”
墩儿点了点头:“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遂只能来问先生。顺带来为先生……送行。”
齐悬如今辞去了教导墩儿的事情,不管里头原因如何,京城里总归是众说纷纭的。为了逃避这些,也为了躲开可能会有的性命之忧,也为了不给别人带去性命之忧,便是决定离了京城的。
而这一去,归期却不知是何时了。
所以此时在听见墩儿说前来送行的时候,齐悬一时之间心里头倒是微微有些怅然。不过这一点怅然很快就被冷静抵消了。他微微一笑,几是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墩儿的背脊:“太子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墩儿却是犹豫了一下,忽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了。齐悬也不追问,只是耐心的等着。
最终墩儿还是咬牙将心底想问的话一股脑的说出了口:“老师你说,我母妃是去行宫休养得好,还是……嫁给别人得好?”
齐悬饶是再怎么性情淡然,此时听见了这话也是忍不住的有些愕然:他甚至微微张着嘴,就那般呆怔的看着墩儿,许久才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墩儿便是又将话说了一遍。最后又添上了一句:“父皇说,若是我觉得好,却也是可以让母妃出宫再嫁。”
“皇上真这样说?”齐悬再度目瞪口呆,好半晌也是说不出话来。神色古怪得简直……可以用打翻了颜料盘一般来形容。
墩儿看着齐悬这般神色,更是吃不准好还是不好了,最后他只得小心翼翼得又问一句:“那老师是觉得不妥吗?”
齐悬被墩儿这么一问,倒是回过神来,微微摇头:“这事儿……我倒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太子觉得皇上说那话的时候,是真心的还是……”
“父皇不像是戏弄我。”墩儿如实言道:“我想,怕是父皇想让皇后娘娘养着我,所以便是要打发了我母妃。而看在我的脸面上,又不好做得太过,所以便是想出这么一个永绝后患的法子——”
齐悬明白墩儿的意思:毕竟徐熏就算被送出宫去了,可是将来若是有机会,也大可再接回来。可这放出去嫁人了则是完全不同,这一旦出宫去了,以后除非是进宫给皇后请安,轻易也不得进宫了。而就算****再住在宫里,却也不过是不可能再名正言顺做墩儿的母亲了。而且也更是无法和皇后争锋芒了。
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了。
所以,仔细想过,齐悬倒是也不觉得朱礼这不过是试探罢了。只恐怕还真是真心的。
这样一想之后,齐悬自然少不得又生出了其他的想法来。最后齐悬便是看了一眼墩儿,轻声问:“太子你呢?你又怎么看这件事情?”
墩儿抿了抿唇,许久太闷声道:“我问了二三个人,他们给出的答案都是各自不同,我却是不知如何分辨,所以才想请老师指点。”
“这件事情到底如何,其实还在于太子你想惠妃娘娘日后过什么日子罢了。”齐悬压下心头情绪,面上丝毫异样神色也无,只是如此平静的反问了一句墩儿:“若是你盼着惠妃娘娘真正过得好,那是一种选法,若你……那自然又是另外一种选法了。”
墩儿呆呆的看着齐悬,问出心头的疑惑:“那怎么才算是真正为母妃好呢?我若是想以后多见母妃,又该怎么选呢?“
墩儿的疑惑映在齐悬眼底。
齐悬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墩儿的头:“若你真真为你母妃好,第一要紧的,便是她会过得如何,会不会高兴快乐。这个其实很难。可若你想留着惠妃娘娘,以后您长大了,有能耐护着惠妃娘娘的时候再将惠妃娘娘从行宫接回来,也无不可。但是在这期间,惠妃娘娘便是要被送出宫外去,忍受住长久的寂寞冷清,以及甚至可能遇到一些危险……”
至于这个危险到底是谁给的,齐悬没说。可是墩儿面上却是渐渐的露出了几分阴鸷来,倒像是自己已经明白了。
齐悬又恰到好处道:“其实皇后娘娘也算仁慈之人,太子若是能有这么一个靠山,也是极好的。至于惠妃娘娘——出宫去也好,她本就还年轻,又不得宠……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可如此一来,以后我便是不能再叫她母妃了,更不能再常常见她了。”墩儿脸上阴鸷渐渐被其他情绪替代,眼底也是浮上来了水光。最后他几乎是带着一点儿的哭腔,忍不住懊恼道:“早知如此,我竟是不做这个太子才好。”
齐悬闻言,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最后他安抚的摸着墩儿的背脊,轻叹了一声:“然而在那样的情况下,却也并不是太子想不当就不当的。再说了,太子有这样的福分,已是极好了,太子不该再这样说。至于你母妃……我倒是有个法子,保管有用。”
墩儿一听这话也顾不得懊恼了,忙伸手抓住齐悬的袖子:“那老师快告诉我!”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计策
从宫外回来之后,墩儿便是径直去了翔鸾宫给杨云溪请安。
杨云溪听见宫人的禀告,倒是愣了好一阵子神,最后才是摇摇头:“既是来了就让太子赶快进来吧。”墩儿见了齐悬之后,想来齐悬却也是给墩儿出谋划策过了的。
她便是要看看,齐悬到底给墩儿出了什么谋,划了什么策。
墩儿进来之后,便是先给杨云溪请安。看着神色如常的,倒是并无半点的异样。
杨云溪笑着叫墩儿起来,又叫人捧了一盏甜汤来给墩儿解渴。待到墩儿一口气喝完了,她便是不由得一笑:“怎么宫人服侍得不周?竟是课得这样厉害?”
“宫外到底不如宫里弄得干净好喝。”墩儿小声解释,最后又道:“倒也不是宫人服侍得不尽心。”
“可还要喝?”杨云溪看墩儿这般乖巧的样子,自然也不至于要和他一个孩子为难什么。当下声音也就越发柔和了几分。横竖一碗甜汤罢了,也不要她费神,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墩儿摇摇头,有些羞涩一般:“却是已经喝不下了。”
这两年鲜少看见墩儿这般样子,杨云溪乍然一看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便是又问墩儿:“你出宫一趟,可累了?若是累了便是先回去歇着罢?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再过来就是。”
出宫一趟,杨云溪心里想着墩儿必是有话要跟朱礼说的。
谁知听了这话墩儿却是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的便是起身告退,反而仍旧是稳稳当当的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看着这一幕,杨云溪便是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不过做得并不显眼,表情仍旧是柔和的。
不过到了这一步,她却也是明白了。当下索性也就如了墩儿的意,主动出声询问道:“怎么了?墩儿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墩儿颇有些羞涩的默认了:“是有些话想和母后说一说,却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而这般的举动也更是可以让墩儿更放松随意些:“慢慢想,想好了再说就是了。横竖在我这里,你难道还要见外不成?”
墩儿站起身来,忽然走到了杨云溪旁边,然后坐在了矮凳上。也不顾杨云溪的惊异,只是缓缓开了口:“其实我还记得母后对我的照顾。我也记得以前母妃和母后关系极好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我和妹妹也成日在一处玩。再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叫人觉得放松和高兴的了。”
听着墩儿说起以前的光景,且语气里还深深的有一股子怀念,登时杨云溪倒是也忍不住有些被触动了几分心弦。墩儿说的那些东西,何尝不是她心里头觉得异常珍贵美好的东西?
只是……杨云溪深深的看了一眼墩儿,然后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些事情,倒是真真叫人怀念。只可惜……”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罢了。”墩儿如此接了一句话,脸色倒是有些发白的,看着倒是意外的有些萧瑟和可怜——虽然这个神情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但是此时看着,到底还是觉得就是那样。
杨云溪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墩儿的后脑勺。然后轻叹了一声:“哪里就是墩儿你的错呢?错的都是我们这些大人罢了。”眼睁睁看着墩儿从一开始纯真无邪的样子变成了后来这样,其实追根究底,错在墩儿吗?自然不是。
就好比一张白纸上本该画上绚丽美妙的图案,最后却成了一个墨团,这能怪那张白纸吗?只能去怪那个在白纸上落下墨团的人罢了。所以,这件事自然也不能怪墩儿的。
墩儿抬头飞快看了杨云溪一眼,眼底似有晶莹的水光,接着他声音也更沉闷下去:“就算不怪我,也是我不好。若是我能去劝着母妃,或许事情也就不会到了这一步。而如今……父皇的意思我明白。父皇已是下了决心,轻易不会再动摇。可是我……”
“你舍不得你母妃?”杨云溪听着墩儿快要哭出声来的样子,便是又安抚了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母妃必也是舍不得你的。只是这事儿……”
“母妃出宫去了,不管是怎么样,我都是不可能再经常见到她了。”墩儿使劲抹了一把眼睛,只是到底哽咽的声音却也是出卖了他。那副快要哭出声来的语气……叫人不心疼,却也是难得很。
杨云溪此时虽已猜到了今日墩儿的目的,却还是心肠软了一软。她心底不由得自嘲了一句:旁人说得却是再没有错的,自己就是心软。明明知道前头说不得就有个火坑,可是还是禁不住心软的跟着往前走。
不过即便是心软,她到底还是哂然一笑,没有如了墩儿的愿接话说下去。只是不知可否的等着墩儿的下文。
墩儿到底不和大人一般,纵然早有准备,此番杨云溪没接话,他还是没想太多,自顾自的便是接了下去:“所以其实今日过来,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母后您。”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只能接话道:“你说罢,到底是什么事儿?“
再继续卖关子,她要么就是彻底心软了,要么只怕就是要不耐烦了。所幸的是墩儿到底不是大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却越是让人觉得提不起气来,无法做到一点都不心软怜悯。
墩儿则是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杨云溪,深吸一口气,鼻头微微发红,眼角还有一点残留的泪水:“母后,若是母妃出宫嫁人了,我……我还能再见她吗?”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来替墩儿擦了擦眼泪,而后才又慢慢悠悠的道:“若是不能,你是不是就不愿你母妃出宫嫁人了?”
墩儿一怔,愣愣的看着杨云溪,倒似乎是完全就不能够明白为什么杨云溪会忽然这么问。又或者,是觉得这个时候杨云溪怎的不答应他的要求,而是这么问?
然而即便是沉默得有些难堪,杨云溪却还是始终没有再开口,只是等着墩儿的回答罢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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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等着墩儿的回答。
墩儿最终还是只能答话:“是。我舍不得我母后。”说着说着,眼圈儿倒是又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一刻,他倒是再没有半点的太子样,可怜巴巴又委屈的样子,在那一瞬间仿佛和多年之前的那个小可怜重叠在了一处,直让人心软。
墩儿伸出手指攥紧了杨云溪的袖子,带着一点哀求和服软:“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
杨云溪看着墩儿,而后便是叹了一口气,阻拦了墩儿继续说下去:“墩儿。并非如此。”
墩儿住了口,眼睛通红的看着杨云溪,巴巴的等着下文。
最后杨云溪便是继续说道:“此事儿并非是你愿意与否,便是可以决定的。即便是你母妃不出宫嫁人,就留在宫中。你比我更清楚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墩儿,我能体谅你舍不得你母妃的心情,但是……你这般威胁我,你觉得应该有用么?”
说到了这里的时候,杨云溪甚至朝着墩儿微微一笑。
墩儿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杨云溪的注视,然后便是抿着唇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得自己都被看穿了,浑身上下都是不自在和别扭,仿佛坐在了针毡上。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虽然用上了“威胁”这个词,可是杨云溪的语气到底还是好的。并没有什么不痛快或是责问的意思,也不过就像是闲聊一般。
也就是这般,墩儿好歹才忍住了,没起身仓忙告退,强忍着不自在的坐着继续等着。
“你这般与我说,是因为齐悬与你说,这般与我说了之后,我必会心软,然后答应你和你母妃常见面是么?”杨云溪摸了摸墩儿的耳朵,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可是你想过不曾,若我对你心生怨憎,我又为何要心软?齐悬只怕还与你说,将你母妃送出宫去,是为了让我将你养在名下,可是这样?若是为了你和我更亲近,我必也会拦着你,不让你和你母妃见面吧?”
杨云溪这一句句话……全都说中了。
一时之间墩儿顿时就有点儿不知该做什么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脸上也是写着慌乱两个字。最后他才又想起来要说话,“老师没有——”
不过这句话在对上了杨云溪的目光之后,却是自动的消了音。杨云溪的目光分明就是已经洞悉一切,所以那等撒谎遮掩的话,怎么也是出不了口了。
杨云溪看着墩儿讷讷的样子,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说中了:“墩儿,我今儿便是明白告诉你一句——纵然我不养你,不教你,你以后就算做了皇帝,你是能剥了我太后的位置呢,还是可以将我打发去冷宫呢?你若是但凡有半点对我不好,天底下的人,都容不得你。而我还有一个法子,养好一个人难,养歪一个人容易。不说别的,只说你继续像是之前那样。继续听齐悬的话,你觉得以后你父皇会容忍你吗?你既知宫中那些险恶的手段,那就更该知道,我若用那些手段,你也好,你母妃也好,到底是能不能斗得过我。”
杨云溪这席话委实的不客气,也连半点的遮羞布都没有。赤果果得叫人心惊。
墩儿仿佛呆滞一般看着杨云溪,尚且稚嫩的面容上全是震惊和恐慌。最后,墩儿的牙齿“咯”的一声碰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有些颤。最后好半晌才想起来往后缩,似乎是觉得杨云溪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杨云溪也不拦着墩儿,只仍是笑道:“你既是已经长大了,也接触到了这些,咱们索性就将话说明白了。让你母妃出宫,虽然有你的干系,但是和你是不是太子,我想不想和你亲近,并无干系。所以,你想见你母妃,倒是也不必这样威胁我,更是不该这样想。我是能做主,也能说上话,但是……墩儿你却是想错了。”
墩儿的嘴张张合合的,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毕竟虽然他成熟些,可是到底也就是个孩子,最多算是个心思成熟些的大孩子。真要和大人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杨云溪这一番话,却是对他冲击大了些。一时之间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杨云溪伸手替墩儿整理了一下腰上的香囊荷包:“这些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这话你愿意跟你母妃说,你便是跟你母妃说,也不妨事儿。“
送走了墩儿,杨云溪便是微微摇头,唇角一勾却是又露出了几分的冷意来:“幸好倒是没留着齐悬这个祸害。不过,如此倒是也好,太子想明白了,咱们把话也说明白了,倒是以后更好相处些了。”
兰笙却是不乐意:“可是怎的非得主子您来当这个恶人?主子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看看,以后看您还心软不心软。”
杨云溪被兰笙数落了也不在意:“总要有人当恶人的。横竖他们也都觉得我是恶人,索性也就将话挑明白了,你说是不是?”
兰笙轻哼一声:“主子也不觉得烦,我看着都烦。同样是……阿石殿下可是比太子殿下讨人喜欢得多了。”
兰笙自然是想说同样是自己没了娘,被别人养着。可是差距却是如此天差地别的。
杨云溪看了一眼兰笙,语气沉凝了些:“兰笙,慎言。”顿了顿,自己却是又道:“阿石如何和墩儿一样?以后切莫再如此了。阿石知道了,必是要怄气的。”
阿石和墩儿如何一样?墩儿像是一只小狼崽子,喂不熟,也不记恩。可是阿石却像是贴在心口的棉袄,像是加了蜂蜜的水,有暖又甜。叫人恨不得爱到骨子里去。
别说她,就是小虫儿也是偏爱阿石的。也偷偷说更喜欢阿石,不喜欢大哥了。
杨云溪忽然就想阿石了,便是笑道:“走,咱们去看看阿石去。”
阿石正和奶娘玩彩球呢,看见杨云溪也顾不得去捡球了,颠颠儿的就冲过来,抱着杨云溪的腿就喊道:“娘~”
杨云溪蹲下去抱住了阿石,一口亲在阿石脸蛋上:“阿石今儿乖不乖?”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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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带着阿石又去看了看阿木和阿芥,阿石倒是喜欢他们,巴巴的看着,老去逗阿芥。跟阿芥和阿木咿咿呀呀的说话。
杨云溪在一旁看着,倒是只觉得心里都快软成了一汪春水。
而这头杨云溪心情慢慢好了,那头墩儿却是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徐熏看着墩儿这般,自是惊讶心疼,忙追问道:“这是怎么了?”
墩儿呆愣愣的抬头看着徐熏,那副样子倒像是失了魂。最后他只摇摇头:“就是累着了,母妃我没事儿的。”
徐熏自是不信,可是墩儿一贯有主见,此时说起着倒是也不打算在说话,只道:“我去歇一歇。”
徐熏也就无可奈何了。最后她便是只得柔声道:“既墩儿是累了,那便去歇着吧。”
墩儿躺在床上,却是背过身子去,努力的将自己团成了一团,不让徐熏看见自己的脸。
徐熏看着墩儿这样,心中又疼又怒,到底又是压下去,末了又柔声笑道:“母妃去给你做你爱吃的甜皮酒酿鸭,你睡觉起来之后便是能吃上了。”
墩儿闷声应了,却是再无声息。
徐熏悄悄退了出去,登时脸上就拉了下来,说不出的难看。随即她转头问跟着墩儿的宫人:“这是怎么了?太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了?”
宫人自然是不敢瞒着,又为了脱开自己的责任,便是又只将责任往杨云溪身上推:“奴婢等也不知。从宫外回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谁知道去见了皇后娘娘之后,出来便是成了这样,当时我等也未在跟前服侍,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徐熏微微眯起眼来:“这么说来,一切症结都是在皇后娘娘那儿了?”
顿了顿,徐熏便是又道:“那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罢。”
徐熏这一去,自然是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所以杨云溪听说徐熏前来请安的时候,倒是忍不住笑了:“她这是来质问我的了?既然是这样,就见一见吧。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如何。”
阿石还在呢,听了这话倒是攥紧了杨云溪的裙子,小脸上竟是浮出了几分担忧来。
杨云溪看着阿石这样,自是爱得不行,用力亲了阿石一口,不由笑道:“放心罢,阿石去吃几块点心,让乳母给你讲个故事,娘就回来了。”
阿石这才跟着乳母走了,瞧着倒是也有几分不情愿,不过却还是乖乖的听话罢了。这样的小模样越发叫人心疼得紧。
杨云溪笑着跟兰笙道:“得亏不是个姑娘,不然还不知道我要忍不住娇宠成什么样呢。”
“主子连小虫儿都不宠着,这会子倒是说这话。”兰笙倒是不信,只是白了杨云溪一眼。一面又利索的将茶换了下去,重新捧了新的上来。
杨云溪自己被这么一说,倒是也有些讪讪了:“这话说得倒是昧良心了。皇上已是够娇宠了,你说说,若是我再娇宠着,那以后还不定要成了什么样儿呢。”
“所以主子就不是宠着孩子的人。”兰笙只是闷笑。
正说着,徐熏便是进来了。
“皇后娘娘。”徐熏恭恭敬敬的请了安,而后便是笑着坐下了,最后便是又道:“刚才墩儿回去之后,心情便是一直很是低落。最后便是睡下了。我问宫人,宫人也是说不出来。所以——“
”所以你便是来问我了。”杨云溪轻笑一声,如此接了一句。
徐熏没接话,只是冲着杨云溪微微一笑,最后忽然将话题转开了:“说起来,却也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当年墩儿才这么一点点的大的时候,娘娘将他交给了我。”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自是记得的。”
“所以我想着,皇后娘娘必也是心疼墩儿的。对么?”徐熏这话不管如何听,都是透着一股子的意味深长。
杨云溪挑眉,点了点桌面:“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你像是在说我不疼墩儿了。我竟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不如惠妃与我说说,怎的才算心疼墩儿?”
杨云溪这样反问徐熏,徐熏便是微微笑了一笑:“我并无这样的意思,不过是想问问娘娘,到底墩儿是怎么了?竟是低落成了这样。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呢?”
“这么说来,惠妃这是在质问我了。”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最后便是笑了:“我竟是不知,原来这件事情倒是赖我了。惠妃来说说,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了?“
徐熏心头一阵烦躁,当即便是忍不住道:“娘娘又何必与我装糊涂呢?我不过是担心罢了。或是娘娘跟墩儿说了什么或是娘娘做了什么,总要叫我心头明白,才好去哄墩儿——”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缘何倒是成了这般了?”杨云溪挑眉,淡淡的道:“他自己要来问我,如今又这般,倒是怪我了?我倒是真想问问,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顿了顿,杨云溪又轻笑了一声:“而且这个事儿倒是让忍不住的想问问你,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是来质问我了?惠妃你究竟是如何学的规矩?“
徐熏一怔,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好半晌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以及……杨云溪的身份来。
两人对视,最终徐熏倒是只能白着脸退了下去:“臣妾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降罪。”
杨云溪看着徐熏,良久才道:“我与你的选择,你如今也不曾给我答复也就罢了。事到如今,倒也不是你选择了。墩儿不过是关心你,所以才失落罢了。毕竟,不管你如何,他都舍不得你。你这般……倒是只会给他找来麻烦罢了。”
徐熏沉默不语,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娘娘……教训得是。”
杨云溪看着徐熏如此,便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仔细好好的想想罢。”末了又笑:“其实今日也没与墩儿说社么,你真想知道,便是问墩儿就是了。他愿意说,自是会告诉你,你看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说不出口
徐熏走的时候,神色也是不大好看。不过杨云溪却是并不怎么在意——徐熏这般,也着实无需在意什么。毕竟,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徐熏就好比是那快要抽干了水的池塘里的鱼,拼命挣扎又如何能?难道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纵是翻出了浪花,可是也影响不了什么。
杨云溪抿了一口茶水,摇头一笑。
徐熏关切墩儿是不假,可是这方式……却是着实让人有些不大喜欢就是了。且也不合适。
“惠妃也不知怎么了,倒是感觉这考虑事情越发不周全了。”杨云溪皱了皱眉头:“也像是在破罐子破摔了似的。竟是全然不在意这些了一般。”
兰笙撩开帘子让奶娘抱着阿石进来,一面又笑:“主子何必管别人的事儿?不都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杨云溪听了这话,倒是不禁笑着摇头:“你说得倒是对,我竟是无话可说。”可不是这话么?管徐熏做什么?她又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儿做了。
将这事儿抛开去,最后杨云溪笑着领着阿石玩耍了一阵,又一同去路口等着小虫下学。这一日,翔鸾宫里自是欢声笑语。
秦沁出宫那日,前来拜别之后,秦沁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熏,然后才又笑着拉着阿媛往外走。
阿媛看了一眼秦沁,又看一眼徐熏,最后仍是只缓缓道:“秦妃出宫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差人向本宫回禀,旁的不说,阿媛却是不能受半点的委屈。”
秦沁一愣,转身过来再度朝着杨云溪深深一拜,最后才又轻叹了一声:“多谢皇后娘娘开恩。”
这一声“秦妃”,算是给了秦沁脸面。也将秦沁的地位重新提了一提,至少让秦沁离开这皇宫的时候,没再有那么的难堪。
等到胡蔓拜别的时候,杨云溪同样是提了胡蔓的位份。虽没有封号,可却也是成了妃位。胡蔓心头一松,抬头想看一眼杨云溪,抬起来一半的时候,却是到底又生生的止住了,只是盯着杨云溪裙子上的凤纹心头一阵复杂。
她却是没法不复杂——她以为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没想到临了被贬出宫去了,反倒是还升了位份了。
送走了胡蔓和秦沁,杨云溪便是又看一眼徐熏。然后便是下了逐客令:“我也乏了,你们也都是散了罢。”
徐熏抿了抿唇,到底也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告退出去了。不过她心头却也是明白,她的选择时间是真不多了。
而这头,朝中不少人都看着宫中动静呢。原本想着人出了宫之后倒是可以借题发挥一番,可是没想到……皇后竟是在出宫之际又将二人分位都提了一下。虽说秦沁反倒是比不上以前,可是到底比起被贬责之后强多了。
关键是杨云溪这么一个举动,倒是显得十分的仁厚宽容了。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就是护送的队伍,也是让朱礼调的精锐,务求一行人平平安安的到达行宫。
所以,纵然觉得不痛快不甘心,朝中到底也没冒出来别的什么声音来。
杨云溪也是微微松了一口——如今倒像是两军对垒,一个不留神就要吃亏。她这一次倒算是度过了一劫,又平安的往前走了一步。而下一步,则就是徐熏那里了。
徐熏其实已经退无可退。只是她自己还不肯承认,所以兀自挣扎不休罢了。只是就好像是已经跌在了蜘蛛网上的蝴蝶,越是挣扎就越是挣扎不脱,也越是将自己裹得紧,伤得深。
徐熏回了自己宫中的时候,却是发现墩儿已是回来了。
墩儿看了徐熏一眼,见徐熏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最后他便是低声问了这么一句:“母妃是瞧见阿媛她们,所以难过么?”
徐熏看着墩儿沉静得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目光,倒是忽然不想再瞒下去了:“是啊。怎能不难过呢?唇亡齿寒——她们都走了,下一个也就该是我了。”
墩儿伸手攥住了徐熏的手,低声道:“母妃不用怕。纵然你出了宫去,我也必是会去看母妃的。我也不会忘了母妃的。”
徐熏张了张口,只是还未曾发出声音,就先落下泪来。滚烫的泪水砸在了墩儿的手上,墩儿微微一颤,眼圈儿也慢慢红了:“母妃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徐熏蓦然哭出声来:“母妃怎么能放心?我若出宫去,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我还有父皇。”墩儿几乎是有些迟疑的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道:“就是母后,为了名声也不会刁难我的。阿石身子不好,父皇不会考虑他。而阿木……到底还小。”
墩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徐熏有些意外,同时也忍不住皱眉:“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
“我自己想明白的。”墩儿自是不愿意再生出事端,最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徐熏却是只有些不信,只是却也是没表现出来了,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墩儿的头道:“墩儿长大了。倒是都会说这些话了。”
“所以,母妃只管放心出宫嫁人罢。”墩儿对着徐熏的眼睛,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有些局促不安,仿若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说出来这话。
事实上,本来也就是这样的。
徐熏微有些诧异,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墩儿你这般说,可想过结果?且不说这事儿可行不可行——”
“母妃却是糊涂了。”墩儿摇头,眼底亮得惊人:“父皇既是说出了口,那么必是能做到的。母妃不可质疑父皇。”
墩儿对朱礼的维护和信任崇拜却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徐熏一噎,反驳和劝说提点的话便是生生的噎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最终她只能苦笑了一声——她又该如何对着这样崇拜信任父皇的墩儿说,你只有这么一个父皇,可你父皇却是不只你一个儿子,而你父皇从小便是不曾多喜爱过你。只不过如今你成了太子,他才开始看重你罢了?
她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