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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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这头得了王顺的禀告,也就将这个事儿暂且搁下了,也没再让王顺去留意齐悬的反应——徐熏和齐悬有什么关系,她这会子倒是忽然就不想再打探了。
打探出来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这件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她知道了,难道还能拿着这个事儿去威胁徐熏?还是告诉旁人?所以,想来想去,倒是还是不知道的才好。知道了,其实也不过是给心里添上几分不自在,也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王顺虽说好奇,可是却也是并不敢多问,当即便是退了出去。瞧见小徒弟还在那等着自己,便是低声道:“今日这个事儿,回去之后就忘了罢。”
朱礼那头,杨云溪没有提起,而大约这样的小事儿朱礼的人并不曾留意,所以朱礼倒像是并不知晓。
杨云溪倒是真怕朱礼知道了,见朱礼也并无异状,反而是自己长出了一口气。末了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徐熏来找她的事儿说了:“徐熏竟是想将墩儿拱手让与我,看来她倒是真害怕了。”
朱礼一笑置之:“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她也清楚。后宫就你们三个,如今秦氏这般下场,她心有戚戚也是正常。至于墩儿,一则她大约是想着明哲保身,只怕二则也是想替太子谋个更好的出路。她怕耽误了太子罢了。不过说起来,她倒是挺为太子着想。”
杨云溪点了点头:“可不是?我竟是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与太子是好事儿,可与旁人却是未必。”朱礼翻了一下书,末了冷笑一声:“她这也是逼你呢。你若留下太子,你的名声只怕就是没了。可你若不留下太子,却也要给她个保证才妥当。”
朱礼对徐熏并无太多的感情,所以倒是看得分外冷静:“她若是真傻,却也是不至于要这般做。可见她倒是不傻,只是心思却是没用再正道上。她若是好好教导墩儿,不比现在强多了?”
既不至于惹人反感,又能更和墩儿联系感情,一举两得。可惜,这一点并非人人都明白,反倒是都往邪门歪道上想。
这般想得明白之后,他倒是深切的体会到了杨云溪的心思:这般乌烟瘴气的,可不是还不如干脆就不留下得好。
“你若不想留,便是也可趁机将她打发出宫去。不管是去行宫,还是去道观,甚至她若是想再嫁,也是可以。”朱礼沉吟了一阵子后,便是就将这话说了出口。
杨云溪闻言,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惊愕的看着朱礼半晌,这才蹙眉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朱礼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怎的,你竟是不信我不成?”
杨云溪还真有点儿不相信——朱礼愿将徐熏打发去行宫,去道观她倒是相信,毕竟以往这样的例子也是不少。可是徐熏若是再嫁他也是不反对,这却是没有先例的。
且抛开男人固有的想法不说,只说这个先例一开,旁人怎么看?外头可会同意?
只怕她将这个事儿一说,外头的那些大臣们便是都能炸锅了。
而再说男人固有的想法:除开民间那些本就是可以随手送与他人的小妾通房不同,徐熏可是惠妃。哪里有眼睁睁看着徐熏跟着别的男人的道理?就算朱礼不喜欢,可是毕竟是朱礼的女人,男人总归是不愿意自己的女人投入他人的怀抱的——
朱礼摇头一笑:“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是没有先例。我在史书上便是瞧过这样的例子,毕竟女子也是人。也没有拘着徐熏一辈子,让她就这么在宫里孤老的道理。”
杨云溪看着朱礼,好半晌都是没说话。心里一时之间复杂得是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朱礼见杨云溪这般,倒是也没再多说,只道:“你仔细想想,看看到底是可行不可行。“说完这话,他便是故意的岔开了话题:“对了,明日阿姐回门,你的赏赐可准备好了?”
提起这个,杨云溪也就暂且将其他的事儿抛开了,笑盈盈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早就准备妥当了。准备了一对玉如意,只盼着他们成亲之后和和美美的,圆满如意才好。”
朱礼点了点头:“你库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也是拿得出手的。”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这本也不是送什么好东西不好东西,也就是个寓意罢了。阿姐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
朱礼轻笑:“不过是觉得薛家富甲一方,若是东西送得差了,便是说不得就觉得咱们比不上他们了。那可不行。”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止不住的笑了:“你还在意这个。真是心眼比针鼻子还要小了。薛家哪里至于如此?再说了,御赐的东西,哪里是寻常东西能比得上的?就是咱们只送个铁块儿,那也是御赐的,他们也是欢喜的供奉起来不是?”
朱礼被这般顺毛一捋,登时就露出微笑来:“你这话却是说得极是。正是这个道理。”
杨云溪登时就笑得更厉害了——朱礼这点小心思,倒是叫人有些忍不住的觉得他这个皇帝,其实和普通人差距也并不大。而这样的心思,更是有些小俏皮……
笑了一阵,看着朱礼半点的不好意思也没有的样子,最后她便是摇头:“你呀,倒是半点皇帝的架子也没有。”
朱礼也仍是笑:“谁说当了皇帝之后就不是普通人了?“不也一样的生老病死?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阿姐。”朱礼忽又叹了一口气:“虽说林荫那孩子还小,可是心思却也是细腻得很,如今乍然换了环境,就怕他不能适应。而且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父亲……我更怕他不能接受。”
林荫是因为当年他的太子之位才会没了生父的,所以对于林这个侄儿,朱礼用心些在意些偏疼一些,都并不奇怪。杨云溪自也是理解朱礼这般的心思。别说朱礼,就是她心头也是极其担心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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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应了一声:“我会留意的。”
第二日昭平公主和薛治早早的便是进了宫。今日是特例,所以薛治便是也跟着一同进了内宫来请安。
后宫里也没有别的长辈,所以倒是也不必急着去给别人请安。因而便是就都留在翔鸾宫说话。
杨云溪笑道:“今儿中午便是留在这里用午膳,一会儿皇上就过来了。”又看了一眼林荫,笑道:“今日你姐姐和你弟弟都在呢,尤其是你姐姐连学都没去上,就想和你一块儿玩呢。”
昭平公主笑着揉了揉林荫的脑袋:“那你去找姐姐和弟弟玩罢。”
林荫被乳母带走之后,杨云溪这才笑看了一眼薛治:“古话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看来,倒是真真是再有道理不过的。”
薛治被打趣了,倒是也不大在意,只是含笑点头:“娘娘说得极是。”
昭平公主笑着推了薛治一下:“咱们女人说话,你便是坐到一边去。”
薛治便是也就果真不多说了,只坐在旁边含笑听着。只是那目光却像是含着什么黏人的,就那么黏在了昭平公主的身上。怎么都挪不开的样子。
杨云溪饶是和朱礼秀惯了恩爱,也都是被薛治这目光给弄得有些忍不住想笑,以及只觉得是想打趣。
不过想着纵然昭平公主是爽朗利落的性子,不至于受不住这点打趣,可是毕竟也会不自在。所以最终杨云溪便是作罢,只是笑着看着昭平公主:“如何?薛家可待你好?薛治可待你好?若是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我回头给你做主去。”
昭平公主听了这话便是笑得厉害:“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真心要问的。真心要问哪里能当着他的面儿问?这叫我如何说好?要真说受委屈了,回头回去之后我们两口子倒是该吵架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云溪抿唇直笑:“这话说得,倒像是我故意在挑拨一样。”末了又看了一眼薛治:“不过我想着,他倒是不敢委屈你半点的。”
薛治一声轻笑:“果然还是娘娘了解我些。如今我倒是恨不得捧在嘴里,含在手里——”
昭平公主又白了薛治一眼,面上却是飞起了红晕来,显然是有些羞窘的。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子,杨云溪便是提起了林荫来:“那荫儿呢?他在薛家可觉得自在?有没有不习惯?和其他的孩子处得好么?”
说起这个,昭平公主便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薛治。随后才道:“荫儿还小,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算暂时不适应,也不打紧。日子一长,总会好起来的。再说了,若是他自己不想和旁人相处,那旁人再好,对他也是没什么用——”
昭平公主这话乍然一听似乎并无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却又分明是话里有话。
杨云溪沉吟了片刻,随后便是摇头:“别看小孩子小小的,可是他们心思纯净,但凡是一星半点的变数,他们便是最容易因这些生出改变来。你看看墩儿,看看阿媛——好在阿石还小,我倒是还有机会慢慢看着,不然只怕哭都来不及。”
昭平公主却是悚然一惊:“不至于罢——”
杨云溪摇头:“墩儿当初那般……谁又能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可不能大意了。多多留意荫儿的情况。不只是阿姐你,就是表哥你也是。荫儿从小没了父亲,如今突然却是多了一个你,却也不知他的心里如何想的——”
昭平公主有些惊慌,薛治却是沉吟了起来。
看着两人都重视这个事儿,杨云溪便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回门礼,交给了昭平公主。
几人说了一阵子闲话,昭平公主便是忽然提起了杨凤溪来:“再这么下去,只怕这个孩子就要在薛家落地了。这般……睿王那儿真不用敲打一二?”
杨云溪微微一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是敲打了又有什么用呢?睿王自己拿不定主意,就算是这般的提点敲打,他又能真正认识到什么呢?”
昭平公主倒是有点儿明白了,最后便是笑了一笑,又叹了一口气:“这句话倒是大实话,不过这么下去,却也不是法子。不过你倒是对你这个姐姐十分在意,可我记得你们关系也并不好——”
杨云溪摇摇头:“关系好不好是一回事儿,可是毕竟有血脉之情。再说了,关系不好也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她若是能过得更好些,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昭平公主意外的看了一眼杨云溪:“你倒是心善。”
“可任由这般下去——”昭平公主仍是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杨云溪看着昭平公主这般样子,何尝不知现在杨凤溪也不好受。可是……“她若回去,只怕迟早就是个死了。睿王府的事儿你我不好插手,可是不知睿王妃到底做了什么,睿王深信不疑。如此这般的样子,你觉得睿王会护着她么?就算睿王妃什么也不做,光是睿王的猜疑,府里人的议论纷纷,她就受不住。她如今面临生产,真这样回去,她还能活?”
孕妇生产到底有多凶险,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不让杨凤溪回去。
“那——”昭平公主挑眉,心头倒是也猜到了几分,不过并不曾说出口来。
杨云溪微微一笑:“睿王妃身子已是彻底不行了。只需要耗着就是了,咱们什么也不用做。”顿了顿,她又道:“这话,劳烦阿姐回去之后替我转达给我那不争气的姐姐,让她宽宽心,千万别子因为这个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杨凤溪要是真死了,那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呢。
睿王妃或许可怜,可是却也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否则又何必做那些小动作?睿王妃必有所图谋。她只管等着看就是了,却是什么也不必做的。
否则,一旦睿王觉察了,那才真真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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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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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说完杨凤溪,朱礼倒是没过多久就过来了。
朱礼过来时候见了昭平公主,第一句便是问:“阿姐在薛家觉得如何?”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
昭平公主同样也是白了朱礼一眼:“倒像是薛家将我怎么着了似的。薛家可是比你强多了。”
朱礼讪笑了一声:“不过是担心罢了。”
杨云溪看了一眼薛治,故意笑道:“也亏得皇上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可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根本就是舍不得阿姐嫁出去,不管是谁啊,他都是不放心!这般要是再多来几次,只怕皇上自己便是先扛不住了。”
这话一出,薛治也是忍不住笑了。朱礼自己也是有些讪讪——他自然是知他问这话是有些刺伤了薛治,可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之前林萧彦就不说了,毕竟是昭平公主折腾了那么多年,看着昭平公主得偿所愿,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而薛治不同……这种心情,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鲜花,一下子就叫人端走了,那种心情无论如何也是平复不了的。
不过话一说开了,气氛倒是一下子轻松起来。到了该用膳的时辰,几个孩子一过来,更是闹哄哄的没个安静的时刻。
墩儿作为太子自然是在的。横竖出了阿木和阿芥这样走不动路的,其他的孩子都在。
墩儿给了林荫一块点心,笑道:“弟弟最乖了。以后常常进宫玩,我带你玩可好?“
林荫斜睨了墩儿一眼,笑嘻嘻的转身拉住了小虫儿:“宫里不好玩,姐姐跟我出宫去玩。好多哥哥姐姐,他们都把玩具给我。我都留着,我们一起玩。”
小虫儿大大方方的将点心掰开,发出了“啊”的一声之后,便是趁着林荫和阿石都张开嘴之后,将两个半块儿点心一人塞了一半:“好啊。”
几个小的倒是都没有半点的想到:这宫门,可不是那么好出的。
不过林荫这样的架势,却是分明有点儿不将墩儿放在眼底的架势。
墩儿唇角绷直了几分,最后便是笑:“宫里也好玩,东宫里不少东西,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玩——”
林荫没吱声,啪嗒啪嗒的跑到了朱礼跟前,笑眯眯的撒娇:“舅舅舅舅,听说舅舅的东苑里有好多东西。”
杨云溪登时笑了:“是谁告诉你的?”
林荫瞄了一眼薛治,却是又道:“娘与我说的。“
昭平公主登时就是一呆,随后也看一眼薛治。
薛治闷笑出声。
杨云溪也是喷笑,伸手搂住林荫:“真是个小可爱的人儿。”
朱礼瞪了一眼林荫,而后便是也笑:“好,下午舅舅带你去看。”
这头都是高兴着,那头墩儿却是颇有些落寞。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神色阴郁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云溪一侧头看见了,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微微一心软,笑了一笑冲着墩儿招手道:“太子作为大哥,却是要将他们管着,不许他们调皮,知道吗?”
墩儿一怔,神色复杂的看了杨云溪一眼,最后回话的时候却是有那么一丝丝的雀跃和欢喜:“儿臣知道了。”
“嗯。有太子在,母后便是放心了。”拍了拍墩儿的肩,杨云溪温柔的笑了笑,便是又张罗着用膳了。
昭平公主挑眉看了杨云溪一眼,眼底的光芒仿佛在问:“哟,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溪对着昭平公主抬头一笑,仿佛也是无声笑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也没必要真这般的排挤他不是?”
昭平公主又笑,微微一摇头,仿佛道:“你就是心太软了些。”
杨云溪只是浅笑,并不多说什么。
用过午膳,朱礼带着几个孩子与薛治一同去了东苑玩耍。
而杨云溪则是和昭平公主一同去御花园中游玩散步。
“不是我说,你这也是太心软了一些。”昭平公主侧头看了杨云溪一眼:“荫儿虽说是性子直白了些,可却也是纯善的。他不喜太子,自然是有原因。小孩子可不似咱们,喜欢不喜欢,总是有缘故。”
昭平公主的意思是,墩儿这般却是没有必要心软什么的。
杨云溪忍不住一笑置之:“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那般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任谁也是看不过眼去的。”
昭平公主只是摇头:“心软就是心软。”
“不心软又能怎么样呢?”杨云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我毕竟是作为嫡母,我若是都不管墩儿了,那该怎么办?他不管变成什么样,我总归都有责任。况且总不能因为他一人坏了气氛。”
“罢了罢了,你就是这般心善,我也懒怠与你多说什么。”昭平公主摆摆手,忽又道:“那日惠妃来找过我。就是我出嫁的那日。”
杨云溪一愣,随后便是将心底的情绪压了下去,而后摆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这是被吓到了罢了。”
“是被吓得不轻。”昭平公主笑了一笑,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惠妃毕竟是太子的母妃,你却也别太将她逼得急了。不然外头那些大臣们,总归是不会闭嘴的。没得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杨云溪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话,秦沁和胡蔓却是都往这头来了。
杨云溪看了昭平公主一眼,随后一笑:“既是都来了,那么便是见一见罢。”
昭平公主有些不在意,“正好累了,那就歇一歇。”
秦沁和胡蔓走了过来,然后便是笑着向二人请安。被褫夺了德妃封号之后,秦沁似乎更为恭顺谦和,此时行礼的姿态也是谦卑到了极点。杨云溪看着秦沁这般做派,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却是又淡淡开口:“你们这是特意过来请安,还是偶然巧遇了?”
秦沁只是浅浅一笑:“不过是出来转转,却是没想到正好碰上了。”
昭平公主嗤笑一声:“有什么话你只管说罢,不然回头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沁微微一笑:“公主言重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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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了?”昭平公主仍是嗤笑。
“不过说起来臣妾倒是真有一事相求。”许是真害怕昭平公主这么一下子离去,最终秦沁还是开了口。“是和阿媛有关的——”
杨云溪在旁边冷眼看着,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秦沁只当是没瞧见,只仍是看着昭平公主:“阿媛毕竟是我从小养大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之深,却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如今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和阿媛在一起。”
“阿媛既是那样重要,你又何必那般?”昭平公主挑了挑眉,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私心作祟罢了。”秦沁低下头去,有些苦涩的笑了一笑:“真真儿的是私心作祟。我以为我是为了阿媛好,可事到临头,也不过是在替我自己的不甘心找理由罢了。“
秦沁回头看了杨云溪一眼,眼底包含了复杂的情愫。不过想来就算秦沁也不知她心底到底有多复杂。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是我私心作祟,我不服气。我恨,恨我出身名门,最终却是叫一个宫女践踏在脚下!“
秦沁这话满含了恨意,一字一句仿佛是从胸腔里逼出来的一般,犹如烙铁,烫得人连骨头都是有些发疼。而秦沁这话又仿佛是满含了屈辱和后悔,以及数不尽的嘲讽。
昭平公主倒是也好半晌都是没说话。只是眉头皱了皱。此时她心里倒是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她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秦沁这般的想法。
同样身为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女子,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出身比自己低的人低头臣服的。
杨云溪出身摆在那里,一开始低微如那般,秦沁心有不甘也是不奇怪。而一开始进宫的时候,秦沁必然也是抱着要争宠要尊荣出头的心思的。
而最后秦沁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偏偏又落得如此下场。秦沁不甘心,更是情理之中。
秦沁的眼泪都是掉落了下来,就这么看着昭平公主:“而如今我是真的知错了,也彻底的臣服了。我只求能要回阿媛,只要我有阿媛,就够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秦沁说得心酸,听的人也是忍不住有点心酸。
杨云溪自己作为当事人之一,倒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心中酸涩。只是这样的酸涩却是很快就消散了,最后她冷冷一笑:“你既也说了,是你的一己私欲,如今你又何必摆出这般可怜的姿态来?”
几乎是怜悯的,她就这般看着秦沁:“作为天之骄女,你觉得臣服于我是耻辱。可是又有谁就该天生的是臣服他人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你们拥有权势,难道我们就该一直臣服你们?是,这或许是不可改变的。可是现在,我拥有权势了,你为何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呢?所以,真真是可笑之极。”
杨云溪这话冰冷又尖锐,像是一柄利刃,直接就将秦沁拿点可怜的自尊都给斩碎了。
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杨云溪这话却也是再是真理不过——凭什么自己当权就要人臣服,轮到自己不当权,就想反抗呢?既是要享受这个规则,那就要好好的遵守这个规则!
“你想要阿媛,也不是不可。自己上请罪折子罢,自请出宫反省。”杨云溪嗤笑一声,收敛了神色,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沁,最后便是冷淡的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昭平公主也是有些愣神,就这么的侧头看看着杨云溪,好半晌也是没说话。嘴巴张了张,倒是又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她忽然发现,此时倒是也真的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说什么,都也是没用。
横竖,宫里当家做主的人,只有杨云溪一个人不是么?她就算往昔再怎么说一不二,可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秦沁也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完全回不过神来。
杨云溪看在眼底,冷笑一声:“既你说你对阿媛是出自真心的疼爱,那么就好好的想想,你对阿媛到底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呢?反正你自己选吧。决定权在你。”
说完秦沁,杨云溪的目光一转,又看向了胡蔓,似笑非笑一勾唇,她最终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之后,便是直接的拉着昭平公主走了。
待到走出几步,她便是歉然的朝着昭平公主一笑:“却是让阿姐见笑了。宫中这些事儿着实是不少——”
“却是难为你了。”昭平公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终便是如此说了一句。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干巴巴的——按照她一贯的风格,自是不该如此才对。可是偏生她这会子倒是有点儿不敢看杨云溪了。
杨云溪方才那番话虽然是说给秦沁听的,可是在昭平公主听来,这话也未尝不是说给她听的。因为她的一些想法,分明就是和秦沁是一模一样的。高高在上,瞧不起那些身份低贱的人。
就是杨云溪,她一开始也是从未曾瞧在眼底的。直到后来……才逐渐改变了看法。而或许要不是那一段同甘共苦的岁月,她只怕也绝不会跟杨云溪相熟起来,直至完全认同。反而是会保留着那点来自于骨子里的不屑一顾,始终对杨云溪有几分看不上。
杨云溪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几分昭平公主的心思的。不过和对秦沁不同,她只是笑了一笑,再自然不过道:“阿姐也不必多想,毕竟这些观念是自幼培养出来的,况且阿姐和秦沁不同。阿姐最后不也是接受我了么?”
昭平公主被杨云溪这般一说,倒是忽就有些面红耳赤起来了。说实话,她却也是真真儿的羞愧起来。
她心里忍不住的叹了一声:怪道那些名门贵女们一个个的倒是都比不过杨云溪,杨云溪却是果真哪里都比她们强的。秦沁他们真该来看看的。
两人接下来谁也是没再说话,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在园子里瞎逛,不过各自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还是昭平公主忍不住了,出声问道:“你想让秦沁出宫?这是为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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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被昭平公主这样一问,倒是不由得笑了一笑:“这有什么不可的么?不过觉得这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怪没意思的。横竖在宫中她也不受宠,不如打发了出去。”
这个理由太过随意,昭平公主蓦然片刻,却是发现她也根本就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反驳来。
杨云溪看着昭平公主无言以对的样子,便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送走了昭平公主,杨云溪便是与朱礼说起了秦沁这件事情。
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朱礼便是皱起眉头来:“下次却是不必再理会这样的人。我竟是不知,我立后竟还要谁服气了?再说了,不管皇后是什么身份,她们都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秦氏自己起了那样的心思,倒是又怪得了谁去?她做错了事儿,难道还要你来承担错处?真真是可笑至极了。“
杨云溪摇头一笑:“我也没往心上去。你不必担心我,我还不至于为了她这么几句话心里不舒服。”横竖当上皇后的她,不是秦沁。她根本无需在意。
倒是秦沁这一次只怕是要艰难选择一次了,而且心头必然不舒服。
杨云溪想着便是又和朱礼道:“横竖到时候朝臣们必定是会反对,你却是又要承住这些压力了。尤其是秦家——之前虽说是褫夺封号,可是毕竟人还是留着的,阿媛仍是在她名下的。所以秦家便是反弹不大,可是这次不同……”
朱礼伸手握住了杨云溪的手,趁着杨云溪微微一怔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便是接话道:“你只管放心去做,我说过,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不必害怕担心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一阵清风,像是一阵暖流,就那么吹得她整个人都熏熏然,暖得她整个人都是惬意舒坦。她笑看一眼朱礼,之间在他手心微微一挠,而后便是道:“嗯,我并无什么可担心的。”
“等到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咱们便是大可如同普通夫妻那般生活,想想倒也是十分惬意。只是你却是要辛苦些了。”朱礼既有些憧憬,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教养几个孩子,还要管理宫中事务,着实也是不轻松。”
杨云溪想象了一下她和朱礼如同普通夫妻一般生活的样子,却也是不大在意:“横竖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这话却是说出了她的心声的。比起现在这般混乱的情景,她觉得就算别的放累一些,却也是绝对比现在更好过的。
这头朱礼和杨云溪正憧憬着未来,那头徐熏倒是也得知了下午时候发生的事情。
徐熏猛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下意识的便是道:“果不其然,她真是有这个想法。”
这个猜测从一开始杨云溪对秦沁出手的时候,或许隐隐约约的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而到了今时今日,她便是终于的将这个猜测给印证了一般,心头竟是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得意来。
不过这点猜中了的得意却也只是细如发丝罢了。更多的,还是震惊和恐慌。
秦沁是第一个,但必然不是最后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是胡蔓,还是她?其实是谁都不要紧了,横竖总归是有下一个的。而且按照她的猜测……必然不到最后一个,杨云溪是绝不会收手的。
徐熏坐在窗前出神了好半天,直到墩儿回来,这才是回过神来。
墩儿今日跟着朱礼骑马了,倒是也累得不轻,脸上也是红扑扑的。
徐熏替墩儿擦了擦脸,压住情绪,笑问墩儿道:“今日如何?可玩得高兴?”
墩儿便是有些兴奋的将下午的情形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透着一股向往:“父皇今日带我骑马了。那马儿跑得可真快!等我将来学会骑马了,我也要跑得那么快!”
徐熏看着墩儿这般样子,不由得露出了笑来——她发现比起墩儿什么都懂的样子,她还是更喜欢墩儿这般什么都不懂,只如孩子一般纯真开心的样子。
徐熏心头情轻轻得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决断或许根本就是做错了。
“以后你便是多与你父皇亲近,这样的事情只会愈来愈多。”再替墩儿擦了擦,徐熏笑盈盈的跟墩儿说道。末了又笑:“回头我让人去寻一匹合适的小马儿与你,到时候等到你学会了骑马,就能有一匹自己的马儿骑了。”
这话一出,墩儿登时脸上都充满了光辉——那向往和兴奋几乎就是写在脸上的,几乎让人眼睛都是有些睁不开。
徐熏看着墩儿这般高兴的样子,登时她自己也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满足。
第二日徐熏便是着手让人去寻合适的马驹——太小了显然是不合适,不然等到养大也要好几年的功夫。而一开始墩儿也不大适合太过高大的马儿,最好还能性情温顺些……这样条件一多了起来,倒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找了。
所以徐熏想着,等有几个月找到一匹合适的,那也是不错了。
不过却仿佛是刻意一般,很快徐熏就发现,她或许是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筹备这个事情了——齐悬他忽然请辞了,只说他才疏学浅,这么久以来并没有能够找到如何更好引导太子的方法,所以便是不敢再耽误太子。只愿回去老家隐居山林。
得知这个消息得时候,徐熏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是拿不住,当即便是直接落到了地上,然后就这般的整个人呆在那儿,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齐悬怎么好好的忽然请辞了?而这个请辞的理由,她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齐悬是谁?如此惊才绝艳的人,怎么会连个小孩子也教导不了?
若说里头没有点缘故,她又怎么相信?
可关键就在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仿佛是惊雷一般,徐熏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杨云溪问她的话来。然后猛然的打了一个寒噤,随后浑身的冷汗都是冒了出来——会不会是因为杨云溪问她的那句话呢?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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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的冷汗从四肢百骸冒出来,然后将徐熏整个人都是打湿了。
徐熏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最后猛然回过神来,当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扭头便是往屋外走,脸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难看。
“娘娘这是怎么了?”宫女瞧见了,吓得忙追着问,又问请不请太医。
而这些徐熏都置若未闻一般,只是埋着头往前走去。
徐熏就这么一路顶着太阳,匆匆的走到了翔鸾宫。
徐熏那样子,倒是吓得翔鸾宫的宫人也不轻,慌忙进去禀告杨云溪。也不敢瞒着徐熏的情况:“惠妃娘娘脸色很是不好看,瞧着像是病了,娘娘咱们可要请个太医来?”
徐熏若是在翔鸾宫里昏了过去,虽然没人敢质疑什么,可是到底传出去也是不大好听的。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笑了一笑,而后摇头:“想来也是没什么大碍,贸然去请太医也不合适。让惠妃进来吧,无妨。”徐熏这会子过来的目的,她其实心里头已是有数了。
所以她半点不着急,仍是优哉游哉的啜饮着薄荷酸梅汤,享受着舌尖的一抹清凉。因为这个时节也并不热,所以酸梅汤也没用冰镇过,不过就是喝一个味儿罢了。要想清凉,全靠那点子的薄荷味。
也就是这几****心血来潮,不然宫里也是不做这个的。
徐熏进来之后,杨云溪便是推了一推跟前另一盏酸梅汤,浅浅一笑:“尝尝罢。有什么话,喝一口酸梅汤再说。”
于是徐熏满肚子的话都是被一下子的压在了喉咙口,吞不下吐不出的也是难受。看了一眼细薄如白玉的瓷碗,即便是盖着盖子她都仿佛能隐约看见里头的深玫红色。那颜色分外的诱人,若是寻常她说不得倒是真有心情去尝一尝。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徐熏抿紧了唇,几乎是没有半点的**。
不过杨云溪既是都这般的说了,徐熏自然也就没有拒绝,反而是下意识的就坐在了椅子上,又端起了那一盏酸梅汤来。不过魂不守舍的状态下,她甚至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忘记了给杨云溪行礼。
杨云溪也不在意这一点,只是心头叹了一声:看来徐熏对齐悬的在意,真真儿是不浅的。否则,哪里至于如此?
但是这一点她也并不去戳破,只是在徐熏喝了一口酸梅汤之后柔声开口:“酸梅汤如何?”
“啊?”徐熏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如若不是她早就听见杨云溪说是酸梅汤,不然此时只怕她连她刚才咽下去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此时被问起,她这才细细的回味了一下,心思勉强回笼,好半晌才道:“加了薄荷?倒是清凉。”
“嗯,是加了薄荷。所以你这一口下去,满腔的燥火是不是也平复了些?焦灼也都化成了清凉罢?”杨云溪放下手里的杯盏,微微一笑看着徐熏如此言道。
登时徐熏便是身子一僵,对上了杨云溪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目光之后,她的僵硬以及眼底的复杂便是都显露得更加明显。
杨云溪叹了一口,用眼睛一扫在这屋里服侍的宫人。登时众人都是会过意来,而后鱼贯一般退了出去。待到人都退出去之后,屋里便是显得格外的冷清起来。
三月里正是春日最好的时节,阳光正好,春暖花开。她们二人坐在窗棱下的软榻上,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不远处架着一架雕了海棠的花鸟屏风,外头的动静清晰可闻。
而有阳光穿过窗棱,被切成了一缕缕的光束,落在她们二人身上,带着些微的暖意和外头清新的气息。
徐熏的头发细软,被阳光一照,倒是呈出了一点栗子壳一样的颜色来。却也是衬得她肌肤白皙,眉眼精致。纵然徐熏美貌算不得倾城倾国,也不算拔尖,可是看着也是叫人觉得十分舒服的。
杨云溪就这么看着,然后莞尔一笑。恍惚之中有一点儿她们回到了从前的不真实感。
不过这点感觉很快就退去了。最终只剩下了那点怅然,梗在心头。让人觉得有些闷,又有些发胀。反正不怎么好受。
“说吧。”杨云溪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这般的吐出了两个字来,而眸光沉静如水,又带着些仿佛什么都知道了的锐利洞悉。
徐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被看穿了。这种感受……也并不怎么好受,所以不自在和局促都又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来,登时就让徐熏整个人都是有点儿瑟缩了。
而之前一路上急匆匆过来想问的话,此时在口中在喉咙口那儿打了千百个璇儿,可是最终还是吐不出来,反倒是被生生的咽下去了。有些梗得慌。
杨云溪看着徐熏的沉默,也不催促,只是重新又端起了茶盏来,然后轻轻的啜饮了一口,仔细的品味舌尖上那点儿酸甜味道,以及酸甜味道之后还剩下的清凉之意。
徐熏缓缓的低下头去,好半晌都是没说话。不过显然她更着急一些,所以她便是最终还是出声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杨云溪微微一挑眉:“什么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徐熏抿紧了唇角,手指也是紧紧地攥成了一团,整个人都是有些紧绷。同样她的声音也是紧绷:“就是齐悬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好好的,他怎么会忽然就愿意再继续教导墩儿了?”
好在过了这半晌,徐熏她也是找回了不少的理智,所以此时看来徐熏倒是不太失态的。只是即便如此,也不难听出徐熏里头那一点的着急和焦灼,以及淡淡的质问意思。
杨云溪挑了一下眉尾,整个表情看起来便是多了三分凌厉在其中:“齐悬不愿意教导墩儿了?这话你却是从哪里听来的?”
面对杨云溪玩味的语气,徐熏一顿,整个人却都是愣在了当下。她想过各种可能,可是还真没想过,杨云溪根本就不承认这件事情的可能。所以此时杨云溪的反问,却是真真将她问住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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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熏被杨云溪这么一句话问住,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杨云溪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徐熏,神色同样是云淡风轻。
徐熏回过神来之后,脸色便是陡然的灰败了下去,只比方才更加难看。她有些恍惚失神的想:她这是中计了?是了,不管她得的是假消息,还是她比杨云溪先得了消息,此时说来却都是让她有致命的过错的。
可是徐熏却是顾不得了。只是那么微微的一犹豫,她便是沉声继续道:“娘娘怎么会知此事儿?齐悬……“
“惠妃。”杨云溪打断了徐熏的话,却是只道:“我不管你和齐悬是什么干系,而齐悬又如何了。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齐悬他教导给墩儿的那些事儿,你是知道,还是不知?”
一张白纸染黑容易,可是想要漂白却是难如上青天。墩儿最纯真的时候让齐悬这么一教导,只怕好多想法都是根深蒂固,再难以纠正了。一想到这个,杨云溪便是整个人都凌厉了三分,她就这么凌厉的看着徐熏:“你到底知不知道,这般做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齐悬教导墩儿那些事儿,就算一开始徐熏不知,可是后来呢?一个孩子的变化,作为母亲总是能够觉察出来的。徐熏对墩儿那般看重,如何会不能觉察?
可是徐熏的选择却是……默许了。
没有她的默许和遮掩,齐悬真的就能教导墩儿这么久而不被发现?
杨云溪自是不信的。与此同时更是失望的。眼前这个徐熏,和当初那个心底始终有着一丝纯善和坚持的少女,哪里还有半点相似?
而面对杨云溪的诘问和指责,徐熏的回应只是沉默了。事实上,倒不是她不想答话,而是她张了张口,却是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可答的。
她无话可辩。
这个认知让徐熏心底猛然一缩,手指便是都又更紧了三分。
杨云溪看着徐熏,眼底的失望几乎都是要溢出:“徐熏,你说话。”
徐熏死死的抿着唇,眼神空洞的眸子里,却是溢出了水汽,随后大滴大滴的落下了眼泪来。
然而杨云溪看着徐熏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更加生气起来,她猛然站起身来,一手按在茶几上,镯子和桌面接触,登时就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虽然好听,却也是让人心惊,唯恐那美丽晶莹的镯子被这么一下之后,就磕伤了,磕破了,甚至断裂了。
这样的声音让徐熏猛然一缩,而后仿佛是情绪崩溃了一般,徐熏抬起手来一把捂住了脸,然后“呜呜”的哭出声来。或许还尚有一丝理智,她到底是没哭得太大声,如此倒是不至于让外头守着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杨云溪看着徐熏哭得不可遏制的样子,几乎是连连冷笑:“徐熏,这个时候你又哭什么?该委屈的可不是你。”
这话却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徐熏双肩剧烈颤抖着,几乎伏在茶几上。而她头上戴着的那个垂着珍珠流苏的发簪也是轻轻颤抖。水滴状的珍珠青青碰撞着,在太阳光线之下晕出了光圈来,看着柔和又美好。
然而这样的美丽却是根本就无人欣赏。
杨云溪看在眼底,听在耳里,只觉得烦躁。她此时倒是真想抓着徐熏的肩膀狠狠的摇一摇,然后逼问她脑子里到底都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在这样的烦躁下,杨云溪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便是显得越发不耐烦:“齐悬是请辞了。你这般过来,是想质问我呢,还是恳求我?这般呜呜咽咽的哭什么?有话好好说。“
大约换成了以往她是会柔声宽慰徐熏的,毕竟那时候她们还要好。可是现在……
她觉得徐熏陌生,可是想来徐熏同样也觉得陌生。她们靠得这么近,可却分明既陌生又遥远得厉害。
不过杨云溪却是半点没有后悔的。眼前这个徐熏,不值得她温柔对待——虽说每个人都会犯错,就是她也不例外。可是犯错也有大小,不是每一个错都能被宽恕和原谅。而回头,也不一定还有回头的路可走。
徐熏的所作所为,或许最开始就是一个念头一点私心,可是现在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墩儿这辈子说不得就这么毁了!而她的几个孩子,更可能因为今日种种,面临将来的兄弟反目,甚至性命相搏!只要是想到这个,她心里便是止不住暴躁得厉害。她真真儿的恨不得让时光重新倒流回去,好叫她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可偏偏徐熏还好意思哭!她如何还能有好脾气!
“我最大的错,就是一开始将墩儿交给你养着。又百般的纵容你,让你一步步的有了私心。更不该在扶持墩儿坐上太子之位之后,仍是将墩儿托付给你。”杨云溪一字一句的说完,然后便是按住额头兀自平复心情,不再言语了。
此时她纵是将徐熏狗血淋头的骂一遍,也是于事无补了。而且也不是她这样做的本意。所以她平复下来之后只道:“你若是什么话也不说,就告退罢。本宫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里听你的委屈和后悔。”
秦沁愕然的噎了一下,方才哭得太过厉害,所以这个时候她便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嗝。鼻头也是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滑稽可笑。
四目相对,徐熏觉察了杨云溪眼底的冰冷和不耐,心底蓦然一慌,然后便是慌忙站起身来,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一切都是我的错,齐悬他是无辜的!”
“所以呢?”杨云溪低头,伸手捏住徐熏的下颔,眸中的冰冷几乎刺穿徐熏整个人:“你难不成还想着我能留住齐悬,让他继续教导墩儿?“
徐熏虽然没承认,可是眼底那一丝丝的期盼却是寒风中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被吹得熄灭了。她很清楚,杨云溪既然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么很显然的,杨云溪是不可能也不打算放过齐悬,当做是什么也没发生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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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云溪看出了徐熏的心思,登时也是只觉得莫名的可笑。她看着徐熏,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心底那一点讥诮:“事到如今,你以为本宫这般给齐悬一个体面,让他自己辞去太傅之位,离开京城,是看在你的脸面上不成?本宫告诉你,若不是事关太子脸面,事关后宫丑闻,你以为齐悬还有性命!他自己是个聪明的,所以便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至于你——”
“你说罢,老实交代了。莫要让本宫不给你留半点体面。”杨云溪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便是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看着徐熏下颔上清晰泛白的手指印,却是不怎么在意。
徐熏则是受不住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然后她便是哭着摇头:“可是这个事儿,的确他是冤枉的啊!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放心把墩儿交给别人,我怕你只是将墩儿当成一个傀儡,一个暂时稳住皇权的傀儡。我怕你最终还是要扶持你的儿子或是阿石做皇帝。那时候墩儿怎么办?”
徐熏崩溃的哭着,眼睛都是染上了胭脂一般泛红了:“我只是想让墩儿好罢了。我并不曾想过会是这般一个样子!”
“可是如今再说这话,却已是为时已晚。”杨云溪懒怠再说,只是摆了摆手:“你和齐悬到底什么关系?”
徐熏摇头:“并无什么关系,只是进宫之前,我们曾有过数面之缘罢了。”
杨云溪听了这话却是只嗤笑了一声:“数面之缘?本宫想来,只怕是两情相悦吧?或许再不济也是单相思?”
杨云溪说得毫不留情,于是徐熏便是整个脸上都褪尽了血色。她想驳斥,可是却又莫名心虚。最终也只是虚弱的道:“并非如此……”
“并非如此吗?”杨云溪声音放低了几分,也平缓了几分,可是用的字眼却是越发的犀利冷淡了:“你举荐齐悬,信任与他。而他则是替你那般教导墩儿,甚至冒着被发现后身败名裂的风险——你说这并非如此?另外,齐悬以为你为了替他说情自请出宫,所以便是慌忙的请辞。你说他为了你做到了这般程度,却又是为了什么?”
杨云溪越是往深处说,徐熏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最后几乎是面如死灰。
最后徐熏忽然跪直了身子,朝着杨云溪深深一拜:“臣妾恳请皇后娘娘,请允许臣妾出宫修行。臣妾自知再无颜面留在宫中。只求臣妾离宫之后,皇后娘娘悉心教导太子——”
“你觉得可行吗?”杨云溪后退一步,避开了徐熏的跪拜,然后问了徐熏这么一句。
徐熏登时就愣住了。
杨云溪摆摆手:“你且回去想想罢。不过,本宫和皇上闲聊,皇上倒是提起了一件事情——若是你们自己愿意,皇上倒是愿意放你们出宫嫁人。”
杨云溪说的这个话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徐熏惊得整个人呆滞了许久,也是没能缓过劲儿来。就那么微微张着嘴,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不过杨云溪倒是半点惊诧也是没有,看着徐熏这般的神色,她倒是微微一笑十分满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言尽于此。”
说完这话,杨云溪便是做了个端茶送客的姿势,末了将宫人也唤了进来。面对宫人们诧异的样子,她只是笑道:“刚才说起了从前的事儿,你们主子便是情绪有些波动。你们护送她回去,喝一副安神茶好好睡一觉,想来也就好了。”
待到人都走了,杨云溪将酸梅汤一推,叹了一口气:“明日换个味儿吧。一连着喝了几日,倒是嘴里都腻味了。”
岁梅听着这话,便是不由得笑:“主子自己非闹着要喝,如今倒是厌倦了。”
“人么,总有些喜新厌旧不是?“自嘲一笑,杨云溪摸了一摸脸颊:“今日这件事情,也不必瞒着谁。叫秦氏知道更好。岁梅,这个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
岁梅应了一声,却是难免又有几分忧心忡忡:“这事儿叫太子知道了之后——”
“太子知道了又如何?我又何曾做过什么呢?”杨云溪浑然不在意,摆摆手示意岁梅出办事儿。墩儿知道了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光是想想,也知道这事儿墩儿就算不愿意,却也是没有反对的余地。
况且,她自己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徐熏未必不乐意——留在宫里,纵然有惠妃这个名头,可是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呢?却是什么都没有罢了。
秦沁这头在岁梅的刻意之下,很快也知道了徐熏哭着从翔鸾宫回去的事儿。
秦沁和胡蔓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惊惧。
胡蔓迟疑着开口:“这……皇后娘娘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怕是不想留任何一个了。”秦沁说着,自己倒是又不由得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声音都有些哆嗦:“皇后娘娘这是要肃清后宫?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胡蔓其实心头也是猜到了,不过却远远不及秦沁这般直接说出来来得更加震撼。她咬住了下唇,皱起眉头来:“这……”
秦沁看了一眼胡蔓,直接出声道:“你别以为你名下没孩子什么的,她就会放过你。你又如何打算的?”
胡蔓看了一眼秦沁,随后微微一笑:“其实我倒是不比您急。我总归还可以再看看——”
秦沁被徐熏这么一噎,倒是好半晌都是说不出来话了。虽说这话听起来倒是也有意思,可是胡蔓这么直白的说出口来——倒是真真的有些受不住的。毕竟一贯只有胡蔓跟在她身边谄媚的份儿,哪有胡蔓呛声的份儿?
秦沁本就心高气傲,此时被这般对待,心里哪里能痛快,当即干脆便是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不着急。也是,横竖不管怎么着,你的下场总不会比我更好了去。好歹我还有阿媛呢。”
“这可不一定。”胡蔓轻笑一声,眨了眨眼睛:“我好歹是太子亲姨母,我们胡家也不算差,总归也不至于将我如何。而且我自己也没得罪皇后娘娘——”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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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胡蔓和秦沁怎么互相呛声,两人心情却都是好不到哪里去——就算胡蔓赢了,心头也是半点的痛快都没有的。反倒是沉甸甸的犹如坠着好几块大石头,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难受煎熬。
胡蔓心里十分明白,其实不管如何,只怕这一次自己都是在劫难逃了……就是不知皇后打算如何处置自己。是打发出宫去行宫别院,还是干脆就送去道观。
她嘴上说着没得罪过杨云溪,可是她心里更清楚,她有太多的把柄在杨云溪手里。别的不说,一个自己弄死了胡萼的消息,就足以让胡家再不肯庇护与她。
杨云溪对后宫的反应却是了如指掌。过了一夜之后,趁着众人经过一晚上恐惧发酵之后最是煎熬的时候,将所有人都是召集了起来。
可想而知,众人都是个什么情景。
杨云溪看着底下一水儿的眼圈儿发黑,却是不厚道的笑了。虽说是她一手促成此事儿,可是此时看着众人这般忐忑,却是油然又有一种微妙的痛快——在座的不管是哪一个,昔日都没少给她出难题找麻烦。更没少挑衅她。可如今呢?
“宫里的情形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么几年来,后宫始终如同虚设一般,你们如何看?“杨云溪笑吟吟的免了众人的礼,又赐了座之后,便是如此问了一句。只是她这般含笑反问的姿态,却是在众人看来格外的……意味深长,也叫人心惊胆战。
谁都知道杨云溪的心思是怎么样的,可是谁都不敢在此时多说一句话一个字。偌大的屋里,加上服侍的宫人十多个,却是偏偏半点的声音也是没有,就是连呼吸的声音都是听不见。
杨云溪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是低着头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倒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像是清风偶过,摇动了廊下挂着的风铃:清脆好听却是多少有些突兀。
“你们为何都是不说话?”杨云溪轻声开口,声音轻柔:“事关你们,果真都是一个字不说?”
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胡蔓倏地开了口:“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容易。”
“哦?”杨云溪听着胡蔓这个话,便是微微的一挑眉:“那祥嫔你说来本宫听一听罢,听听看是怎么个容易法。”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里全是兴味盎然,可是在旁人听来却是添上了几分凌厉和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胡蔓心头微微一缩,然后便是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紧绷得像是到了极限的弦,微微一个震颤便是立刻就要断裂开来:“眼下即将出了孝,皇上再临后宫的时候,娘娘作为后宫之首,便是该考虑雨露均沾的事儿。这本就是臣妾等的职责,如今臣妾等是愿意担起这个责任的。就算再不济,也可以选秀——”
胡蔓这话倒是十分冠冕堂皇。
杨云溪淡淡的一个眼神扫过去,登时胡蔓便是住了口,竟是一个字也不敢再继续说了。
最后在屋中鸦雀不闻的时候,杨云溪这才淡淡的继续出了声:“看来祥嫔这是还不死心了。既是这样,明日出了孝之后,祥嫔你便是自己拿出本事去请皇上去你宫中罢。倘若皇上愿意临幸你,本宫自是无话可说。可若是你连这样的本事也没有——”
杨云溪没说下去,不过神色却是冷了三分,目光也是分外的凌厉了起来。
胡蔓觉得被那样的目光一看,整个人都是阴寒了几分。就是骨头也是发冷的。
杨云溪又看向了秦沁和徐熏:“你们如何看呢?”
其实这两个人,已经是早就没了选择的余地了。秦沁若是想要阿媛,自然是只能退一步。而徐熏……
杨云溪其实也不确定徐熏到底会如何选,但是不管选哪一种,宫中都不会再留着她了。不过出于私心,她总归还是不至于像是不喜秦沁那样,连个多余的选择都不给。她甚至也是盼着徐熏能选最后一种——出宫再嫁虽说是难了一些,可是总归比修道好多了。
秦沁抿了抿唇角,讥讽的看了一眼胡蔓,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朝着杨云溪深深一拜:“臣妾请求皇后娘娘允了臣妾去行宫休养。臣妾犯了旧疾,太医说需要静养。这是自小的毛病,也是治不好的。臣妾不能服侍皇上,本就是失职,臣妾会在行宫静思己过,替帝后祈福的。”
秦沁的神色毅然又决绝。显然的确是下定了决心的。
杨云溪并未立刻回答,沉吟了一阵子后便是道:“阿媛是自幼跟随你一处长大的,如今她尚还年幼需要母亲教导,这样罢,本宫将阿媛叫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她愿意跟你一起去,你便是带着她一起去。你看如何?“
听着杨云溪这话,秦沁在这一瞬间只觉得是屋外的阳光穿透了一切屏障,直接的便是落在了她的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阴暗,只觉得浑身都是暖了起来。而笼罩了她****夜夜的恐慌惊惧,这一刻也都是风消云散。
秦沁只觉得浑身都是骤然一松。几乎是有些放纵的想:去行宫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在哪里都是守着阿媛过日子,反正去了行宫她还要更自在些。只要她不像熙和那样做那些糊涂事儿,此生便是都只剩下了逍遥自在……
“臣妾拜谢娘娘的恩慈。“秦沁深深拜下去,心底在这一刻竟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感激来。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如果换成了她自己的话,她是绝不会放过杨云溪的。放出宫去这种好事儿,她怎么可能留给杨云溪?
地位若是能够对换,此时杨云溪必是连骨头渣滓都是找不到了。若是比起这一份宽容和大度,她秦沁的确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只是连秦沁自己都是没意识到:其实在极度的绝望之后,给了她一点点希望,她便是彻底的忘记了仇恨,只心生感激。这种手段……却是她以往也常用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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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秦沁意识到这个没有,反正秦沁心里都是生出了感激来。
杨云溪也没再立刻去问徐熏的意思,而是直接道:“去请太子和静佩公主过来。”
阿媛很快就过来了,这几日上学倒也是让阿媛学到了不少东西。请安的动作都是规矩沉稳了不少,也很是礼貌。不过行了礼之后,却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直接就去了秦沁跟前。
秦沁也是顺手就将阿媛揽了过来。
杨云溪看着,然后笑着让墩儿去了徐熏跟前坐着。
徐熏搂着墩儿,面上的神色一直都是复杂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杨云溪看在眼底,心头却是静如止水。横竖分别在即,再怎么感叹也是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她不会心软,所以这点绝是不会改变。
“阿媛,你母妃要去行宫养病。你是想跟着一起去,还是在宫里等着?”大人们之间的这些东西,自是没有必要跟小孩子仔细的说。而且也没有必要告诉阿媛秦沁这是不可能再回宫来了。所以最后杨云溪便是只这般说了一句。
屋里微微的静默了片刻,到底最终谁也是没说什么。而就是秦沁自己也是什么都没说。
“要去很久吗?”阿媛想了一阵子,最后如此问了一句。
杨云溪笑着颔首:“要去很久。”
“那我跟母妃一起去。”阿媛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是答应了——或许因为年龄太小了,所以她未必是能够理解离开皇宫对于她来说是意味着什么。不过饶是如此,她这般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件事情,秦沁还是忍不住慢慢红了眼眶。
秦沁怕自己哭出声来,便是咬住了唇瓣,搂着阿媛的手却是又不由得微微用力,将阿媛越发搂得紧了,似乎恨不得将阿媛嵌入怀中去。
杨云溪亦是微微的有些动容——阿媛是娇气了些,可是除了这个毛病却也是没什么其他的不好之处。至少不娇气的时候,依旧纯真美好得叫人心疼。
秦沁这个女儿,的确是没白养的。
秦沁何其幸运,能拥有阿媛。
“既是如此,秦氏你便是收拾东西,择日出宫去罢。只有一点,切不可再太过娇惯宠溺阿媛。本宫亦是会派个教养嬷嬷跟着阿媛,更会定期叫人送东西给阿媛。阿媛虽在宫外,可是吃穿住行,都不会有半点的改变。“杨云溪提醒了秦沁这么一句,而后又保证了这么一句。
她知道秦沁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最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担心阿媛吃亏罢了,但是朱礼就这么几个子女,她就算再怎么肚量不大或是抠门,也不至于要苛待孩子。
哪怕是为了个好名声呢?
秦沁再次起身郑重行礼,神情倒是诚恳:“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感激涕零。”
杨云溪毫不心虚的受了。秦沁和她都很清楚,秦沁这般出宫去,或许对她来说是少了敌人,可是秦沁又何尝不是得了好处和自在?
不过想起熙和,杨云溪便还是又提醒了一句:“只是秦氏你要牢牢记得前车之鉴才好。”
秦沁应了一声,而后带着阿媛告退——接下来就是徐熏了。她可不想让阿媛听见那些,早早的就失去了纯真。横竖都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她更要阿媛保持住这样的纯真,一辈子都单纯快乐才好。
秦沁这般的心思,杨云溪倒也不是看不出来,所以也就让秦沁先离去了。
秦沁一走,胡蔓倒是也没动——她几乎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看着。
胡蔓这般,杨云溪也并不去理会——有时候,人不识趣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横竖这个结果也不用她来承担,是胡蔓自己承受,所以她操心什么?
杨云溪只是看了一眼徐熏。
而后徐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徐熏手上不由自主的便是一紧:事实上,她是还没想好的。她和秦沁不同,秦沁可以带着阿媛出宫去过日子,可是她呢?她纵是愿意出宫,可是她能带着墩儿吗?
显是不能的。墩儿是太子,绝不可能跟随她出宫,就算偶尔去行宫看她,却也是不可能太多时间的。
所以,她要做的决定,显然是和秦沁是不同的。
秦沁出宫是迎接新生活,只会过得更好。可是她呢?
“母后。”墩儿忽然站起身来,笑道:“说起来儿臣倒是有件事情要问问您,齐太傅如今请辞,父皇为何竟是一下子就同意了?儿臣觉得齐太傅是极好的——”
杨云溪看住了墩儿。墩儿这般的作法,其实目的倒是很明显的。无非就是为了转移话题罢了。或许看到了秦沁的结局,墩儿已是在心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墩儿这般……其实就是为了帮徐熏罢了。
徐熏自然也是一下子就明白墩儿的意思,当下眼圈儿便是红了。她看了一眼墩儿,又看了一眼杨云溪,最后便是使劲的咬了咬牙,然后就要站起身来。
就在这一瞬间,墩儿猛然抓紧了徐熏的袖子,然后喊了一声:“母妃。”
徐熏一下子就顿住了,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是一下子就崩溃开来,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是一下子就卡在了那儿。怎么也是说不出口了。
杨云溪看着这一幕,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觉得今日徐熏必是做不出决定来了。末了她看一眼胡蔓,微微一挑唇角露出几分讥诮来。徐熏有墩儿,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给徐熏几分脸面。可是胡蔓呢?
面对胡蔓的作死,杨云溪自也是不在意。只是站起身来,笑着走了两步后便是柔声答了墩儿的话:“个中缘由,母后却是答不上来。不若墩儿你去问问你父皇?想来你父皇必是可以答得出来的。”
说完了这话,她顿了顿后又笑:“今儿我也是累了。你们便是散了罢。秦氏出宫的时候,你们也去送送她罢。不管昔日什么仇怨,可是这么多年都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也是有些情分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熏还在愣神,不过随后却是松了一口大气,最后她才回过神来,起身心情复杂的谢恩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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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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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退了出去后,兰笙便是叹了一口气:“主子就是心软。好不容易到了今日,可偏偏却是又这般放过了惠妃——”
“不看僧面看佛面罢了。”杨云溪叹了一声,有些怅然:“墩儿那般样子,我却是提不起心思来逼迫徐熏了。不然闹得太僵,以后终归也是不好办。”
徐熏不管选择什么,横竖她是不打算让徐熏留在宫中了。以后教养墩儿的责任便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若是墩儿心头恨她,以后非但不会听她的话,只怕还要对着来的。所以到时候该怎么办?不过是更为难罢了。
杨云溪心里明白,这个是借口罢了。她刚才的确是心软了。
墩儿很少再露出那样的神色来,不过今日……她看着墩儿那惊慌失措又满脸哀求的样子,最后才是心软了。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狠不下心去——她能对徐熏狠得下心,可是对墩儿这么一个孩子……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了。不过心情倒是一直都不怎么好的。
朱礼晚上过来的时候便是一下子觉察到了。最后难免有些诧异:“秦氏的事儿我已是知道了,怎的竟还是心情如此不好?”
杨云溪想了想,便是将墩儿的事情说了。最后叹了一声:“墩儿也不是真就那么不讨人喜欢了。至少他对徐熏也是真心孝顺在意的。”
朱礼微微一挑眉,倒是不觉得奇怪:“这事儿倒是也正常。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感情的。他能这般,倒是也不到那个无药可救的地步。”
杨云溪颔首:“如今换太傅,你却是要好好把关才是。”
“我自是明白的。”朱礼笑一笑:“不过原你是为这个心情不好。不过这个事儿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开些,徐熏自己也着急不是?”
杨云溪应了一声:“我心头也有数。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顿了顿,她又说起了秦沁来:“秦沁虽说是自己提出来的,可是秦家必定也不会轻易松口——”
“怕什么?”朱礼微微一挑眉:“秦家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又不是为了秦氏。只要是为了利益,便是好说。”
杨云溪一听朱礼这话,登时就知道朱礼是个什么打算了。秦家若是不肯罢休,那就用利益徐徐引诱。只要秦家是为了这个,那么肯定是有个价位的。
“那徐家呢?”杨云溪点了点桌面儿,露出一丝迟疑来:“徐逐年不是好打发的。”
“反正也不急,慢慢来就是了。”朱礼却是真真儿的不担心,语气仍是悠悠然的。末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忽提议道:“许久也没去看太妃了,不如今日过去看看罢。”
杨云溪微微一怔,随后也就应了。只当是朱礼不想继续再说这个话题,不过是想岔开话题罢了。
两人出了翔鸾宫,一路往曾太妃那儿去了。
没走几步,朱礼便是忽道:“齐悬为何忽然就请辞了?”
杨云溪心中登时一抖,直觉朱礼应该是知道了这个事儿了。不过想了想之后,她却是只摇头:“这个我却是又如何知道?或许是觉出了大郎你的意思,所以便是给自己个台阶下?”
朱礼未必相信,微微一挑眉:“这般也不是没可能。不过不管如何,他这般自己请辞了,倒也是保住了自己的体面。”
杨云溪颔首,却是又有些说不出的心虚。
“墩儿的太傅人选,你可有数了?墩儿现在还小,倒是还可以扭转过来。这个老师便是尤为重要——”杨云溪想着这个事儿,多少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朱礼摇头:“等我仔细考虑考虑。这段时间,我亲自带着墩儿罢。”
这个法子倒是极好的——没有什么比朱礼言传身教更是合适的。而且朱礼天天盯着,想来总能够将墩儿的性情扭过来。就是墩儿自己,也是会觉得更觉得舒服一些。
杨云溪想了一想,倒是觉得这个是个好主意,随后便是笑了:“这倒是极好的,想来墩儿也是十分愿意的。而且你教的必是比太傅教的有用多了。若是你愿意,倒是真真儿的可以一直带着墩儿。好让墩儿学到更多帝王之术。将来也好早早的帮得上你。”
朱礼只是一笑置之。
等到了曾太妃宫里,曾太妃自是已得了消息。便是迎了出来,笑道:“今日你们两个倒是一同过来了。这下可好了,也省得我再担心。”
朱礼笑道:“太妃不必担心什么。我与阿梓怎会真闹矛盾?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
朱礼说得轻巧自然,杨云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瞪了朱礼一眼。谁知这个动作却是被曾太妃瞧了去,登时曾太妃便是又大笑起来了:“可见是真和好了。”
杨云溪被这么一打趣,登时脸上都有些发烫,不由得嗔道:“太妃就会打趣人。”
“可不得打趣你么?”曾太妃越发笑的了厉害了:“我要是打趣别人,皇上第一个就不乐意了。”
这下朱礼也是不厚道的笑了。
几人说着话,倒是其乐融融。
末了曾太妃忽提起一件事情来:“阿裕的年岁也不算小了,再继续住在内宫和不合适,我想着要不是分府出去,或者搬出外宫那边儿。你们看呢?”
朱礼沉吟片刻:“关键是太妃你习惯不习惯。若是您想出宫,自是可以的。只是将来读书阿裕便是得辛苦一些。外宫那边也是方便——读书的时候倒是近便得很。太妃也可每日去找阿梓说话玩耍——”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哪有太妃来寻我的道理?我是晚辈,自是该我去。”
朱礼只是温柔一笑:“都可,一家人哪里需要计较这么多?太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曾太妃听见朱礼那个“一家人”,倒是有点儿惊讶,随后便是笑得合不拢嘴:“自是这个道理。一家人哪里需要这样见外?”
杨云溪笑看一眼朱礼,伸手挽住曾太妃:“那太妃干脆搬去外宫,咱们每日也好多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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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天方夜谭
曾太妃这般其实也不外乎是想和朱礼亲近罢了。
朱礼显然也有此意。
那么她自是要成全,况且曾太妃身份和旁人不同她虽是朱礼生母,可是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后,和朱礼之间的情分也是一般。所以,她倒是大可不必担心曾太妃对她有所钳制,更不必担心这个婆婆看自己这个儿媳不顺眼。
两人都是抱着善意,自然是能一拍即合。
至于迁宫这件事情,杨云溪倒是很快就物色到了一处,大小合适,位置也是合适。秋叶居虽叫秋叶居,但也并不是只有秋天才是风景好的。其他时候的景色也是极好的,一年四季皆有风景。只是秋日的时候,这里秋菊加上丹枫,却是一绝。所以才叫了秋叶居。
曾太妃自是没那么挑剔的后宫里头除了几处偏僻的宫殿不那么好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各有千秋的。所以她当即也就是欣然前往,选了个良辰吉日便是搬了过去。
如此一来,小虫儿倒是高兴她如今倒是成了宫里的孩子王了。如今再加上一个朱裕,不管辈分如何,反正年龄是差不多的,也能玩到一处。
杨云溪也不说什么孩子小时候能多些人一起玩儿,也觉得更热闹些。不然一个孩子冷冷清清的的确也是怪没意思。小虫儿乐意当大姐姐,领着弟弟妹妹一起玩耍,这也是好事儿。
这件事情之后,再紧接着的就是秦沁前往行宫的事儿。
杨云溪在宫里,没有刻意打探的话,便是对宫外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若不是昭平公主进宫来,她倒是还不知外头闹成了什么模样。
昭平公主应是猜到了杨云溪的心思,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倒是颇有些忧心冲冲的样子,末了又低声劝道:“此事儿你却是要三思。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儿”
杨云溪挑眉:“既是秦家并未闹得不可平复,而大郎也是将此事儿压住了,阿姐又为何说这样的话难道阿姐也觉得,后宫还是得花团锦簇雨露均沾得好“
昭平公主张了张口,倒是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站在女人的角度来,她着实也说不出那样违心的话。毕竟同样是女人,她太清楚那种不愿意将自己的丈夫分享给旁人的感受了。如果不是这般,她又如何会宁可热孝成亲也不愿意给薛治先弄两个小妾了。
可是作为朱礼的弟弟,作为一国的公主,她却是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支持杨云溪的话。毕竟就算嘴上再怎么说做男人的不可能依靠后宫,可是实际上后宫的微妙平衡却也是十分必要的。不然历代为何都是那般多的后宫妃嫔
皇帝喜欢美人是一重,而另一重,何尝不是为了前朝的一些利益平衡
朱礼虽是有那样的本事,可是作为姐姐她总归更心疼朱礼一些。
对上杨云溪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昭平公主只觉得心里的阴暗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无端端的就有些心虚起来。最后她轻叹了一声:“既是你主意这般正,我也不多说什么。好在到底是秦沁自己请求的事儿,旁人倒是也不好太议论你了。”
“怕什么呢”面对昭平公主的感慨,杨云溪倒是禁不住笑了:“不管我做不做,我难道还被议论得少了”
昭平公主也是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也是实话。”
杨云溪便是淡淡的笑了。末了她又道:“徐熏那头,我和大郎的意思是放她出宫去嫁人。她和旁人毕竟不同,若是送她出宫清休,太子将来难免记恨我。也总会和她联系。到时候,总归是对我也是无法全心全意的孝顺。”
昭平公主惊得捧着茶盏好半晌也没能动一下一来是觉得杨云溪的性子能说出这般现实的话着实有些不容易,二来也是觉得杨云溪说的这个事儿,着实也是太过石破天惊了一些。这是什么法子
出宫休养,出宫修行她都可接受,可是出宫嫁人这何曾听过这样的说法和做法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杨云溪看了昭平公主一眼,禁不住笑了:“阿姐就不觉得烫”
昭平公主这才觉得自己仿佛捧着一个火球一般,登时就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不过东西是没扔,她只是慌忙的搁到了桌上,随后便是又甩了甩手手心里皮肤娇嫩,这么一弄倒是已经有些泛红了。
昭平公主自己吹了一吹,好半晌才又皱眉偏过头去和杨云溪说话:“这个法子未免有些不妥”
杨云溪一听这话,便是知道昭平公主想说什么了。不过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不愿意再听这样的话。所以最后她便是索性打断了昭平公主:“或许今时今日看来是有些太过天方夜谭,可是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大家却也未必会这样看。徐熏她们并不得宠,留在后宫也是虚度年华罢了。与其这般,倒不如做一桩善事儿,将人放出宫去。”
“徐家绝不会同意的。”昭平公主叹了一声,蹙着眉头好半晌也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杨云溪垂眸一笑:“若是徐熏自己提出来的呢徐家不同意,却也不会真要怎么样撕破脸,不是吗“还是那句话,既是利益所驱,那么不管如何其实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利益。
倘若徐熏出宫嫁人,不伤害徐家的利益,那么徐家就算反对也有限。
昭平公主摇头:“不管是谁提出来的,徐家都不会同意的。他们和太子的纽带就靠着徐熏,徐熏一走纽带就算是断了。以后太子不和他们亲近,他们还有什么利益可言就算现在被镇压,还是一样的会记恨上你。会觉得你是在针对徐家。“
到时候,徐家和薛家,说不得就成了世
仇。
昭平公主的担心,杨云溪初时还没能领会到,等明白过来之后,她倒是忍不住笑看了昭平公主一眼:“看来阿姐倒是真当自己是薛家人的,这般替薛家人着想,薛家可是娶了个好媳妇。”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提议
杨云溪倒是真心夸赞昭平公主的。
昭平公主脸上微微一红,多少便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杨云溪却也是真替薛家高兴:纵然此时昭平公主其实是在反对她,可是毕竟也是为了薛家好不是吗昭平公主如此为薛家着想,她自是高兴都还来不及了。
“阿姐怕我给薛家惹麻烦,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儿。”杨云溪将昭平公主的神色看在眼底,便是叹了一口气如此说了一番。“徐家若是记恨我,必也是讨厌薛家的。薛家看似风光,可是具体如何艰难,阿姐也知道。只是我只能说,阿姐担心薛家,我也是一样担心。我自会小心,尽力不连累薛家半点。”
其实这话还有一点儿没说完:那就是如果真到了不得不连累薛家的时候,自然她还是只能多仰仗昭平公主看顾薛家了。
昭平公主或许已是明白了那意思,或许也并不曾明白,不过最后到底还是轻叹一声:“此事儿你和皇上的意思才是最要紧的。我也不过是提醒你一两句,倘若这件事情你们果真执意要做,那也要好好考虑清楚明白才好。”
作为她来说,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也并无多插话的余地了。昭平公主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杨云溪谢过昭平公主,又问起了薛家众人。得知其他都不错,唯独杨凤溪郁郁寡欢,她想了想便是叹了一口气:“你叫她明日进宫一趟罢。”
昭平公主倒是想将杨凤溪这个烫手山芋赶紧出手了,当即便是应了一声,又道:“你却是好好劝劝她才是。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如此下去了。”其实若是杨凤溪自己乐观开朗好好养胎倒是无妨,可是照着这般下去,她倒是真担心到时候会不会就一尸两命了。所以倒是真不敢留在府上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的话,倒是忽的提起了曾太妃来。
杨云溪本还有些担心昭平公主觉得不痛快,毕竟李太后这才没了多长时间不管李太后再怎么着,总归也是昭平公主的亲娘不是想来心底也总归对曾太妃有那么几分不喜欢的。
不过却没想到昭平公主非但没有不痛快,反而是笑道:“这倒是也好,毕竟是大郎的亲生母亲,大郎也该多和她亲近亲近。将来倒是也不至于会觉得遗憾。而且朱裕也可以多来找小虫儿她们。免得将来性子孤僻了。”
杨云溪便是意外的看了一眼昭平公主。
昭平公主登时笑得更加厉害了:“怎的,你以为我竟是那般小心眼不成以为我会不痛快倒是也没什么可不痛快的。先帝和太后都还在的时候,或许会有那么点儿不痛快,不过现在么倒是没有那个必要不是”
杨云溪笑了笑,“倒是有些意外。”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昭平公主轻笑,末了摇头又有些怅然:“况且曾太妃倒是也还算不错。再说了,我都嫁出去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儿“
顿了顿昭平公主又重新将话题绕回了薛家上头:“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薛家有些太过招眼了。生意这一块儿,或许也该缓一缓了。或者便是干脆分家”
杨云溪明白昭平公主的意思:这世界上是没有熊掌和鱼兼得的好事儿的。而且两头兼顾,便是容易落下话柄,到时候对薛治的仕途不利。分家则是不同。既是分了家了,那么就不是一处的,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当官的继续当官,虽有瓜葛,可是毕竟不可再一同相提并论。
“这事儿阿姐和表哥可是商议过了表哥怎么说”杨云溪心头沉吟此事儿,另一面又问了昭平公主这么一句。
昭平公主一声轻叹,倒是有些愁绪:“薛治他有些不痛快。”
杨云溪听着这话,便是挑眉看了一眼昭平公主:“莫不是为了这个吵架了”
“哪里能为这个吵架”昭平公主摇头:“看着他神色不好,我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他这般心情我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若无薛家支持,他也走不到这一步。但是从长远看“
杨云溪自然知道昭平公主这是全心全意为薛治考量的。当下颔首:“的确,从长远考虑,分家势在必行。或者薛家就放弃行商”
但是薛家若是放弃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基业,自然也是有诸多的弊端。
“此事儿我来提吧。可别为了这个影响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才是。”杨云溪最后如此说了一句,随后便是瞧见昭平公主松了一口气。她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昭平公主这分明就是为了这个才进宫的。别的事儿,倒都是其次。
杨云溪想着,便是又抿唇笑了一笑。
晚上杨云溪和朱礼提起了这件事情,朱礼倒是还有些不自在:“阿姐何必这样操心。”
“女子哪里有不为自己丈夫操心的”杨云溪故意说这话挤兑朱礼:“大郎你就是不舒服也是无用,毕竟进了薛家的门,那可就是薛家的人了。”
朱礼看着杨云溪这般摸样,倒是禁不住乐了:“你倒是还故意挤兑我了。”说完便是伸手在杨云溪腰间上略重的掐了一把,一时之间眼底都是有些幽深:“别忘了,明日就出孝了。”
杨云溪被这么一掐,有些细微的疼,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酥软,当下有些羞急:“出了孝期又怎么样难不成大郎还想左拥右抱”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朱礼点了点杨云溪的唇瓣,又觉得触手柔软忍不住的便是用手指细细婆娑了一下,末了才闷笑一声:“口是心非。不过我倒是真想试试入怀之感”一面这样说着,手指却是顺着脖子往下移动,最后停在了胸口柔软处,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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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慌得一把捂住,怒目瞪他:“大白日,还有宫人在门口候着服侍”不过到底自己还是压低了声音,唯恐被人听了去。
朱礼闻言登时笑得越发张狂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邀约
?
正式除去孝服之后的第一日,胡蔓便是盛装打扮了起来——
杨云溪听闻这个消息,倒是意料之中。胡蔓明显是不愿意出宫的,所以必是会抓住这最后一次的机会。不过对于如何盛装打扮这个……她倒是有些好奇。当下便是含笑问了王顺:“哦?却不知是怎么一个盛装打扮法?”
王顺也是噎了一下,随后才又慢慢答话道:“怎么个盛装打扮,奴婢也没亲自瞧见,所以倒是不能给娘娘描述一二。不过倒是要了不少好东西,娘娘说过不必亏了她们,只要不逾越了,便是也不必小气。所以祥嫔娘娘要的东西,都给了。不过都是些材料,具体做成了什么样子,倒是不得而知了。”
杨云溪挑眉:“哦?原竟是瞒得这样好。那既是这样,咱们便是只等着看好戏罢。”
因想看戏,所以杨云溪便是索性也出去迎接朱礼了——不然呆在屋子里怎么才能看上好戏?
因不想让孩子们污了眼睛,所以任凭阿石眼巴巴的看着她倒是都没松口。阿石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抽噎个不停:“要去。”
杨云溪替阿石擦了擦眼泪,只能哄道:“马上就回来了,外头有蜜蜂,万一蛰你怎么办?我可舍不得,你乖乖藏在屋里,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阿石最怕蜜蜂,一听见蜜蜂飞动的声音都吓得不行,所以当即便是缩了缩脖子,倒是不敢再坚持了。
将嘴都嘟得可以挂油壶的阿石留在屋里,杨云溪匆忙出去了。一出去就忍不住感叹:“阿石撒起娇来,倒是叫人承受不住。”
阿石长得精致,又天生羸弱三分,本来就更容易叫人觉得心疼些。再加上他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都因为水汽粘连成了几缕,看着就更让人觉得受不住了。
“可不是?若是生成个公主,将来不知是何等的倾城之色呢。”兰笙也是跟着言道,话语里颇有几分嫉妒:“偏生成了个男儿身,倒是让咱们这些女人都要自愧不如了。就是将来不知是要招惹多少春闺女子的桃花了。”
杨云溪闷笑一声:“横竖到时候我也老了,倒是不担心被比下去了。不过宫里的几个公主,倒是都要好好的担心担心了。”
几个公主虽生得都不差,可是比起阿石来说……她还是得公平说一句,的确是差了不少了。
这头几个人悄悄儿的议论着阿石,那头朱礼却是已经遇到了早就候在路上的胡蔓——说是早就侯在路上也不全然是,至少胡蔓还是做出了偶遇的样子的。眼下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胡蔓是来收集桃花瓣的。
桃花瓣上颜色可做胭脂,也可做成桃花饼,所以倒是也是极不错的。不少宫人都会收集一些。
三月的天气倒还有些冷,不过胡蔓却似乎是丝毫不觉一般,穿得轻盈单薄。除却雪白的里衣之外,外头便是层层叠叠的纱衣。纱衣上绣着桃花,层层叠叠下来,便是仿若将桃花树都披在了身上。尤其是微风盈来,鼓动起纱衣的时候,更是仿若是桃花不小心成了精,随着微风翩然而至了。
胡蔓能被送进宫,自是容色不差的。她恰到好处的一转头,露出了额上桃花花瓣和宝石贴出来的花鈿。越发衬得皮肤细腻如瓷,而眉眼灵动,发如泼墨。
朱礼发现是胡蔓,眉头登时微微一皱。而后心头便是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方才他一瞧见有人,又是这般……便是觉得必是要发生什么事儿。如今看来却是果不其然。
墩儿如今都是跟着朱礼的,他年岁毕竟小,看到这般情景倒是有些呆愣愣的。一面既觉得胡蔓好看,一面又觉得……没什么好预感。具体会发生什么他或许是不知,可是现在么……却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是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墩儿一直盯着看——对于美好的东西,这年纪倒不是要紧的。
胡蔓自也是看见了朱礼,当下心头一松,便是款款的朝着朱礼行去。腰肢柔软摆动,几乎是不盈一握,加上纱衣的单薄,更是叫人心生怜意。
杨云溪到了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了。当下倒是一怔,随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衣裳倒是好看,倒是花了不少心思,也难为祥嫔竟是这般心思灵巧了。”
若说真有桃花仙子,想来也就必是胡蔓这个模样了罢?
杨云溪这般一声感叹,登时也叫其他人都回过神来。兰笙登时露出恼怒神色来,轻轻的推了一把杨云溪:“主子怎么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衣裳?”
兰笙的着急杨云溪明白,不过却是又笑:“急什么,咱们看看皇上是什么反应再说。”
兰笙急得不行,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最后只悻悻跺脚:“娘娘就这般放任罢,回头要是……娘娘可别后悔!”
杨云溪笑看兰笙:“这可真真儿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说罢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兰笙,笑得越发厉害。
兰笙被笑得越发恼,最后叹了一口气,悻悻闭嘴了。
杨云溪见兰笙恼了,这才又叹了一声:“你说说,我就算这个时候上去,是能将祥嫔拉走呢,还是将皇上的眼睛蒙住呢?你几时见过牡丹需要和路边的野花争芳斗艳了?又几时见过凤凰和野鸡计较了?”
杨云溪说的这话,倒是成功地的说服了众人,然后兰笙便是“嘿嘿”一笑:“还是娘娘说得对,咱们何必与祥嫔娘娘计较,娘娘可是皇后,岂是旁人能比的?”
“好好看戏罢。”杨云溪暗笑摇头,只看着前头的情形。
此时胡蔓已是行至朱礼跟前,盈盈的拜了下去。
朱礼冷眼看着胡蔓,面上神情皆无,只是淡淡的看着胡蔓:“祥嫔这是在作甚?”
胡蔓听见朱礼开口,便是越发的心头放松,面上的神色也越发的娇魅起来:“臣妾在采桃花,打算做成桃花饼。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这个空闲,随臣妾去尝一尝?”
这就是赤果果的邀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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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引颈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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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胡蔓的邀约,朱礼神色不动,只是在胡蔓身上上下扫了一眼。
轻薄的衣裳虽没露出任何的身体肌肤来,可是曲线却是暴露无遗。不得不说,胡蔓虽然瘦,可是却是身材极好的。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这般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成熟诱人的蜜桃,让人恨不得掐一把。
朱礼随后却是又将目光挪开了,侧头看了一眼墩儿,倒是先不慌不忙的吩咐了宫人一句:“先将太子送回去罢。”
墩儿一听这话,便是也立刻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了。
看着朱礼送走墩儿,兰笙便是又急了。不过倒是没出声,看着那样子倒是恨不得替杨云溪过去将胡蔓给拖走。
“别着急,好戏这才将将开始呢。”杨云溪伸手按住兰笙,笑容倒是不减——朱礼那样子,瞧着倒不是对胡蔓动心了的。
果不其然,墩儿走后,朱礼便是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胡蔓身上:“祥嫔,你这是何意?”
胡蔓被这话一问,倒是彻底的懵了神。好半晌都是缓不过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该隐晦的心照不宣,各自心中明白就是了。怎的倒是还直白的问出来了?而且这个语气……
胡蔓心头一沉,一时之间好看的姿态都是维持不住,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软了下去。
胡蔓最终将心一横,然后头抬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朱礼:“皇上难道果真就如此的不解风情?臣妾不过是想服侍皇上罢了——臣妾进攻,不也是为了服侍皇上吗?”
美人哀戚落泪,最是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只可惜……朱礼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根本就对这话和这样的景象无动于衷。甚至朱礼唇角嘲讽的勾了一勾:“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朱礼垂眸片刻,而后不等胡蔓再开口,便是又道:“所以你便是连这等狐媚的手段都用上了。来人,去请皇后来。”
胡蔓听着这话,心知肚明今日大约自己今日这般的作法却是达不成目的了,说不得还可能是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登时她身子都软了下去,然后便是情不自禁的冲着朱礼凄然一笑,说不出的哀怨道:“皇上您可真是狠心啊。臣妾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竟是对臣妾这般的狠心?“
朱礼却是不看胡蔓一眼,只是看住了杨云溪来的那个方向——杨云溪就在旁边候着,自然也不需等多久,很快就过来了。
虽说出了孝,不过想着到底李太后和朱礼的情分也是二十多年了,所以她便仍是穿得素淡。宝蓝色这个颜色,穿好了便是庄重得体,穿得不好就显得老气了。
杨云溪头上也就一个金凤钗,再无什么繁复的饰物,却是偏生压得住这样的颜色。看着只让人觉得贵气逼人,又不会觉得太过老气。
杨云溪看见朱礼的目光,当即盈盈一笑——“皇上。”
朱礼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表明清白一般迅速道:“今日朕遇到祥嫔,见祥嫔如此甚为恼怒,便是请皇后过来了。此事儿我们却是得从长计议一番才好。”
杨云溪看着如同失去了鲜活的“桃花仙子”,登时禁不住的笑了一笑:“这件事情事情,皇上打算怎么办呢?不过我看祥嫔穿得甚为单薄,便是先去我宫里再说此事儿,你看如何?“
朱礼倒是不信杨云溪是体恤胡蔓,不过他到底也是不想让更多人看着这个笑话,便是微微一颔首将事情应下了:“一切都听皇后的。”
胡蔓无神的目光落在了杨云溪的面上,而后猛然一亮,也不顾自己精致的衣裙,便是膝行过去拉拽杨云溪:“皇后娘娘仁慈,皇后娘娘仁慈,请皇后娘娘饶了臣妾罢。臣妾也是一时糊涂——”
杨云溪低头凝视自己被扯得有些皱了的裙摆,微微皱了皱眉头:“还不将祥嫔拉开扶起来?这般像是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她便是冷漠的抽出自己的裙摆,然后后退一步,防止胡蔓在再来抓扯自己。
胡蔓看着杨云溪的态度,心头更加的绝望了。她木然的被扶起来,几乎浑身都是瘫软的。除了恐慌之外,她此时的感觉也就是只还有耻辱了——她放下尊严放下脸面更放下女人的矜持,可是得来的结果呢?更甚至,其实是叫人看了笑话罢了!
一想到这个,胡蔓只觉得脸上犹如火烧一般,说不出的煎熬,更甚至只觉得几乎是没脸见人了。
一路行至翔鸾宫,胡蔓整个人都是灰败的。
杨云溪和朱礼落座后,杨云溪便是真心的夸赞了一句:“祥嫔你这身衣裙倒是好看。”
朱礼闻言,因正捧了茶水起来喝,倒是险些被呛着。末了也不敢再喝水了,颇有些心虚的看了杨云溪一眼,见杨云溪没什么异样,这才咳嗽一声:“宫中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勾栏院,哪里需要如此?女人还是庄重矜持更好看。”
杨云溪听着朱礼这话,便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皇上这话说得,倒是让祥嫔无地自容了。”
胡蔓跪在那儿,听着杨云溪和朱礼一唱一和的讽刺自己,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出一句话来——纯粹是气得噎住了。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讥讽她像是那些勾栏院里恬不知耻的妓女一样行那勾引之事罢了。
再直白点,就是等于是直接在讽刺她是妓女了。
胡蔓虽是庶出,可是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可不是被噎得连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想了想,她索性倒是豁出去了,抬起头来对上朱礼的脸:“皇上又何必这样贬低臣妾?皇上既是一开始不想要我等,又何必让我等进宫?事到如今,臣妾也不过是想尽自己的职责义务罢了——难道这也有错?“
末了她又看向杨云溪:“皇后娘娘称霸后宫,独占皇上,难道半点都不觉得不妥吗?还是皇后娘娘天性如此,容不得我等呢?”
胡蔓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引颈就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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