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恳求
纵然要好好教导墩儿,却也是好歹要过了正月十五再说——正月十五之后,朱礼也才开始正式上朝,而墩儿也才开始上课。
因了墩儿现在这般态度,所以朱礼想着倒是或许该给墩儿换一个老师。
墩儿这头倒是容易解决,倒是徐熏那头——
杨云溪想了一想,最终还是没召见徐熏,而是将这个事情压了下去,谁也不许提。心想着等过两日便是叫墩儿过去赔礼,徐熏自然也不会跟墩儿计较什么。
初二一大早,众人来请安的时候,徐熏便是只说病了,并不曾来。
倒是那位阿幼朵圣女却是来了。
杨云溪听闻阿幼朵圣女前来拜见,却是有些诧异。不过人都来了,自然也是不可能不见的。当下自然得见,不过等到阿幼朵圣女一进来之后,便是笑着问道:“这么早,阿幼朵你怎的过来了?”
阿幼朵笑道:“听闻宫中之人都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我自然也是入乡随俗。”
听闻了这话,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有点儿神色诡异。面面相觑之后,更都是觉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
秦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阿幼朵,而后抿唇一笑,冲着阿幼朵道:“这话可不对。只有皇上的女人才需****过来请安的。您是客人,哪里需要如此?“
杨云溪便是深深看了秦沁一眼。秦沁这样问的那点小心思,她自然是很明白。这样问,无非就是想试探试探阿幼朵罢了。
而不出所料的,阿幼朵也是一笑,而后直白道:“我进京本也是为了给皇上做皇妃,自然也是一样的。”
秦沁登时面上便是露出复杂神色来,而后更是看向了杨云溪。
杨云溪却是神色不动,只是模棱两可:“一日没行礼,自然是不算的。不过阿幼朵你这样的心思,我却是心领了。明日却是不必如此了,这般早,到底是辛苦。况且你是尊贵的客人,更不该如此劳累。”
阿幼朵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当下应承了下来。
不过杨云溪心头明白,这位苗疆来的阿幼朵圣女,看似爽直,可是事实上却也不是真是什么直爽的。这位圣女心头的弯弯绕绕,实际上半点也是不少。不过,越是这样,她倒越是有兴趣了:这么个聪明的人,不远千里跑来非要做朱礼的皇妃,图个什么?
若说里头没什么缘故,她却是不信的。
因了宫中主子少,所以其实倒是也没什么事儿。杨云溪打发了秦沁等人,却是单独留下了阿幼朵来,只说是做为主人,理应好好招待。实际上么,她心里自然也是有点儿盘算的。
杨云溪从未去过苗疆,便是好奇的问道:“却也不知道苗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和咱们这儿又有什么不同。”
提起苗疆,阿幼朵似乎整个人也是精神了三分,眼底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光:“苗疆和京城却是大不相同。苗疆冬日里却也是没有这样冷,除了雪山上之外,却也是不会落雪。就是树木也都是京城里没见过的没有的,没有一样和京城相同。”
说起苗疆的事儿,阿幼朵倒是说得完全停不住嘴一般,兴致勃勃的说了好半晌,茶水都是又添了一次。
杨云溪听着,倒是也是惊叹向往:“却也不知此生能否去看看那样的地方。”
阿幼朵说完了,杨云溪便是笑:“你与我说了这么多你们那的事儿。我便是也与你说说宫中的事儿如何?”
闻言阿幼朵眸光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最后却是一笑:“好哇。”
杨云溪便是从自己进宫的时候说起,除却自己和朱礼的事儿之外,她更是将后宫的那些争斗都说了一说。古青羽的死,秦沁的小产,胡萼的死,胡蔓对墩儿做的事儿,事无巨细,都说了。
最后她给阿幼朵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笑了一笑:“这也是后宫争斗留下的。当时若不是运气好,只怕我也就死了。“
杨云溪说完,看着阿幼朵也不说话,就这么含笑看着。一双眼睛清亮透彻,仿佛能直入人心。
阿幼朵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挪开了头。避开了这样的目光。
杨云溪在阿幼朵避开了自己目光之后轻笑出声,然后再诚恳不过的轻声开口问道:“事到如今,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为何是想要进宫做皇妃?“
阿幼朵没出声,似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许久之后,她才轻叹一声:“此事儿我总有自己的难处——”
“你也说你们苗人是最看重感情的,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双方喜欢便是可以结为夫妻。我们虽讲究得多些,可是总归也是有感情的。我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如今却着实不愿再将皇上分享与旁人。这也是为何我迟迟不肯再选秀的缘故。事实上,我也不打算再选秀了。”杨云溪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朝着阿幼朵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就算是我求你,你救皇上一命,成全我们罢。”
杨云溪没再起身,就那么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态度再是卑微不过。
阿幼朵被杨云溪这般举动弄得有些慌乱。忙不迭的站起身来,避开了杨云溪的行礼后,又伸手来拉杨云溪:“皇后娘娘何必如此?”
杨云溪抬头看着阿幼朵,苦笑一声:“可是我除了求你,我还能有什么样的法子?只要你愿意出手,除却那个条件,别的我却是都能答应你。你有什么苦衷你也是可以说出来,若是真的别无他路,我也可答应你。”
最后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是语气都是情不自禁的染上了几分沉重。
阿幼朵拉不动杨云溪,急得跺脚。最后她无奈道:“皇后娘娘又何必这般逼迫与我呢?我实话与娘娘说了吧,若是我不做皇妃,我却也是死定了。苗疆我是回不去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而且要救皇上却也不容易,我没了本命蛊,以后便是再控制不住别的毒虫,与普通女子无异,若是我没个保障,我却是决不能出手的。”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可疑
阿幼朵的无奈也不是作假的。
杨云溪也没有必要一直这般逼迫阿幼朵,所以便是也就顺势站起身来。只是心头的诧异却是有的:“你是苗疆万人拥戴的圣女,怎么会没有活路?还有本命蛊是怎么回事儿?”
阿幼朵摇头苦笑,慢慢的收回手去:“圣女又如何?越是万人拥戴,越是没有活路。若是听话也就算了,不听话的话……”说到了这里,她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色都是阴郁了几分。
停顿了片刻,阿幼朵讥诮的笑了笑:“您知道族长的心思吗?族长他已是不甘心只做这苗疆的族长,他想做一国之王。”
杨云溪只觉得脑中蓦然就明白过来,想也不想的,她便是道:“这么说来,皇上中的蛊毒,其实就是你们的族长命人拿出来的。”
阿幼朵点了点头,赞赏的笑了笑:“皇后娘娘果然是再聪明不过的人。的确是如此。本来我也不知此事儿,直到刘恩他来要解药。我才知道了此事儿。”
“那本命蛊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杨云溪挑眉问道,心中却是越发沉凝:那苗疆的族长不肯给朱礼解药,其实只怕就是想挑起战争来罢了。朱礼这头一旦真出了事儿,墩儿不过是个孩子。如此一来,那真真是个好机会。不管是分疆裂土,还是要取而代之,都是好时机。
只要拖着时间,朱礼身上的蛊毒必然发作……
阿幼朵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来,叹了一口气:“阿多就是我的本命蛊。它能克制任何蛊毒,不管是我炼制的,还是旁人炼制的。我不知你对皇上身上蛊毒了解多少,那蛊毒虽然不算特别厉害,却是十分霸道,轻易驱除不干净。想要悉数除去,阿多就要死。“
“阿多一死,我便是也会受损,从此之后,也再没有炼制蛊虫的能力。毕竟,蛊虫是会反噬的。没了阿多镇压别的蛊虫,我再碰蛊毒,就是在玩命。阿多是我成为蛊女的那一日就开始饲育的,从未分开过。每个蛊女都有一只本命蛊,那是最重要的所在。”阿幼朵一下下的摸着那只蜘蛛,眼底有不舍和喜爱。而那蜘蛛也似乎通灵一般,趴在她手上,一动不动的享受着。
杨云溪将目光从那蜘蛛上挪开,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本以为替朱礼解除蛊毒的事儿并不是什么难事,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难。而对于阿幼朵来,也是如此的艰难。
“若我替皇上解了蛊毒,回了苗疆就是个死。他必是容不下我。而我没了驱使蛊虫的能力,连自保之力也没有。”阿幼朵叹了一口气,手掌一翻又将那蜘蛛收了起来:“而我重视之人还在苗疆,我却是不能什么也不顾。我若成了皇妃,苗疆的百姓必也是不愿开战,我再回去,他也不敢再动我。我不过是想要个虚名罢了皇后娘娘放心,我并不打算和您争宠。”
杨云溪听完了这话,倒是有些错愕。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若是进宫为妃。就绝对不会再有出宫的机会。这是规矩,不可打破。”
“可我听说,皇帝之子能封王,有封地。也有带着自己母亲去封地做王爷的。”阿幼朵愣愣的说道,倒像是对这些事情早就研究得透彻了。
杨云溪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反问阿幼朵:“你的主意,不会是想和皇上生育一个子嗣,而后再请皇上将苗疆作为你儿子的封地,然后你便是带着儿子去苗疆罢?如此一来,朝廷不会打苗疆的主意,而苗疆的百姓也会拥戴你这位圣女的儿子,如此一来,倒是能让苗疆安逸至少几十年。“
阿幼朵点了点头,倒是没否认,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对,这就是我的主意。其实如此对皇上也是十分有利的。苗疆这头,他也不必再派遣兵将镇守,如此一来,他可调动兵力,去别处征战岂不是极好?”
这事儿听着倒像是双赢的事儿。
杨云溪忍不住的按住太阳穴使劲的揉了揉,而后看着阿幼朵道:“那你想过不曾,如此一来,你儿子如此得天独厚,焉知他不会生出谋反的心思呢?焉知将来他会不被忌惮呢?还有苗疆的族长,更是不可能就这般的坐以待毙。”
阿幼朵被杨云溪这么一说,倒是似乎才想起这些问题来。不过半晌之后,她还是愣愣的开了口:“可是眼下这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毕竟,我不能让这一场仗真的打起来,不然的话,生灵涂炭又该怎么办?”
到底年岁还小些,阿幼朵想事情到底也是不那么周全的。此时恹恹的样子,倒是让人忍不住的有些心生怜惜。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其实并非非要如此的。这件事情我会与皇上仔细商议,必是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换条件你看如何?毕竟你的本命蛊,也的确是珍贵。”
阿幼朵点了点头:“那好,我便是再等一等。横竖着蛊毒如今也只有我一人能解,你们若是敢糊弄欺骗我,我自然有千百种的手段来叫你们觉得痛苦。“
阿幼朵声音清脆,说着这样威胁的话倒是也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是有些绵软。
杨云溪笑应一声,随后便是道:“时辰也不早了,便是留在我这里一处用膳罢。”
夜里杨云溪将白日里阿幼朵的话细细的与朱礼说了一遍。
朱礼听完倒是认真的思量了一遍,最后倒是笑了一笑:“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圣女阿幼朵,一开始就和族长是商量好了的。”杨云溪眨了眨眼睛,缓缓的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很有可能,一开始苗疆的打算就是这样。毕竟,这位圣女的态度……如此古怪和配合。而且,谁也不知她说的这一番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的确是如此。”朱礼笑着将一枝并蒂的兰花簪在了杨云溪的鬓发上:“而且,之前还决绝的要做皇妃,如今又这般轻易的就动摇了——着实可疑。”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直白算计
朱礼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话里的东西却绝不是那般轻描淡写的。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可是偏偏咱们却是不得不答应。”因为朱礼的性命,毕竟还捏在对方手里。还得靠这位圣女来解决了蛊毒的事儿才行。这就像是对方拿捏着他们的七寸,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件事情,始终还是得依靠阿幼朵。
“那大郎你的意思呢?”杨云溪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兰花穗子,又扫了一眼已是被剪过的兰花,有些心疼:“统共就开了这么两枝。”
“名花配美人。”朱礼笑笑,倒是丝毫的不心疼,而又思忖片刻:“她既是说了意图,那么显然也是给了咱们讨价还价的机会。若是有得选,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留在宫里的。”
说着朱礼又笑着斜睨了杨云溪一眼:“今日你与她说了那么多宫中争斗的事儿,不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想来效果总归也是有的。不然,她也不至于就这般松了口。“
杨云溪被朱礼打趣,当即便是白了朱礼一眼,而后轻哼一声:“怎么就算是吓唬了?难道不是真事儿?”
今日她说那些话,倒也是有真情实意的。她是真心恳求阿幼朵能换个条件。
“依你看,你觉得该换个什么?她才会答应?”朱礼见杨云溪微恼了,便是不敢再多说,只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说起正事儿,杨云溪也就收敛了神色,将自己心头的想法仔细的与朱礼说了一遍:“不管阿幼朵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管她和那苗疆头领是一伙儿的还是真是两派,反正阿幼朵的目的都是想要苗疆那一块儿的自主权。”
顿了顿,杨云溪抿了一口茶,末了才道:“而且,他们只怕不仅是要他们原本的地界,更想要那附近的城池。”她是不知那城池是有多大,不过想来就算不大,却也是不可能太小。
朱礼微微挑眉,仔细听着却也并不插话。
杨云溪继续说下去:“但是我不赞同将城池真给他们。不然的话,就成了养虎为患。而且只怕大臣们也不会同意,后人也不会有太好的评价。”拿城池换,听起来似乎也无可厚非,可是仔细的想想,却是后患无穷。
朱礼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苗人并非善茬,真有了城池,下一步他们必然是屯兵。”到时候,迟早难免又有一战。
“不仅仅是如此。”杨云溪点了点桌面,又一挑眉:“阿幼朵自己,未必也是没有野心。只怕比起那苗疆头领,她的野心也是不小。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和,咱们都得叫这个事儿变成真的。我记得十王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若是将阿幼朵许配与他,再将苗疆那一块都作为他的封地——”
朱礼倒是没想到杨云溪想得这样长远,看了她片刻后倒是忍不住笑了:“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过,老十却未必愿意。”
“十王不愿意,还有十一王,去了苗疆天高皇帝远的,自由自在也不是什么特别苦寒之处,想来总归是有人愿意的。而且,阿幼朵貌美如花,又是苗疆圣女,深得苗人爱戴。过去之后,也不必担心苗人挑衅闹事儿,可不是再安逸不过了?”杨云溪轻笑一声,微微摇头:“至于阿幼朵那边,她都愿意做皇妃,想来做王妃的话,她也会乐意。”
横竖不管是怎么着,苗疆那一块儿,始终暂时都成了阿幼朵手里的一亩三分地。
可是偏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毕竟,朱礼的命更重要些。
“待到十年之后,还可召世子进京,若苗疆安稳也就罢了,一旦不安稳了,还可以换人去。”朱礼思忖片刻后,倒是点了点头。这般作法虽然也是将那地方给了阿幼朵,可是名义上到底还是朱家的江山。而且也还是朱家的血脉在掌管……比起别的,自然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而且如此一来,阿幼朵有了自己的儿女,自然也不可能再和苗疆的头领勾结算计,必是处处为了自己孩子着想。
这事儿便算是这般的定了下来。
正月初六,朱礼便是在宫中设宴招待自己的兄弟们。成年的也好,没成年的也好,都是聚在了一处凑热闹。
都是男人,所以这个事儿杨云溪也就没参合。她带着阿幼朵去逛御花园。
只是没想到的是朱礼却也是将宴设在了临近御花园的漱雨轩。
十王和十一王年岁相近,一向也是感情十分和睦。两人喝酒喝得烦闷了,便是偷偷的出来发散。
却不曾想,两人却是碰上了阿幼朵和杨云溪。
杨云溪身份好辨认,所以十王和十一王远远看见了之后,也没敢避开,反倒是迎上来行礼:“皇嫂。”
杨云溪笑着让两人不必多礼,又问:“这是喝酒喝闷了?你们年岁小些,也不必跟着你皇兄他们胡闹,少喝些才是正经。不过你们两个倒都是到了婚嫁之龄了,可有中意的姑娘?但凡有中意的,只管与我说,我帮你们撮合。”
朱家的人素来长得都不差,毕竟父母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合在一处,就算普通些,可是也比一般人强不少了。十王和十一王两人往那儿一站,倒是端的是玉树临风,清俊非凡。
他们两人和阿幼朵年岁相当,自然几个人都是难免的有些留意。
杨云溪看着十王和十一王的神色,笑着拉着阿幼朵道:“这是苗疆来的贵客,阿幼朵。”又与阿幼朵也介绍了他们二人。
三人互相见过礼,倒是也没说上话,便是各自散开了。
走出了一大截后,阿幼朵便是忽然出了声:“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溪就等着阿幼朵出声呢,闻言便是一笑,而后侧头看住阿幼朵:“你既然都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又何必问我是什么意思呢?却是不知道皇上和十王十一王比起来,你觉得谁更是良配呢?”
杨云溪就这般含笑定定的看着阿幼朵,直看得对方整个人都是染上一层淡淡的粉。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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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阿幼朵有些不好意思,杨云溪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伸手替阿幼朵整理了一下衣裳,随后她便是微微一笑:“既是明白我的心思,你又是如何想的?”
阿幼朵半晌没出声。
杨云溪也不以为意:“你自己想想,若是有什么想法,再来告诉我便是。”她也不兜圈子,当下便是将话直白的说了。横竖苗人爽直,也不喜欢弯弯绕绕,她也就懒得去弯弯绕绕。
横竖,她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是不进宫做皇妃,和他抢朱礼,别的事儿,那都好说。
阿幼朵看了杨云溪一眼,沉吟了半晌倒是笑了:“皇后娘娘如此在意这件事情,阿幼朵倒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这话便算是答应了。
杨云溪笑了一笑,而后便是接着拉着阿幼朵去赏景去了。这一次,倒是真正的只看风景了。
而这头十王和十一王回了屋中,朱礼便是笑问:“你们二人都是到了婚龄,可有中意之人?说起来,苗疆的圣女此番进京也是为了寻一如意郎君,倒是巧得很。”
朱礼状似无意的一句话,落在这两位年轻王爷耳里,却是有些生了根,当下各自心头难免都是有了几分想法。
夜里杨云溪和朱礼将情况互相一说,倒是都忍不住笑:“这个事儿十有**倒是有戏了。”
朱礼笑容略幽深几分:“是啊,朕的这些弟弟们一个个长大了,倒是也都有别的心思了。不过,鸟儿长出翅膀了自然也是想出去飞一飞的,也是情理之中。”
杨云溪看了朱礼一眼,收敛了笑意:“说起来,朱启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朱礼应了一声,而后眯了眯眼睛:“是啊,他在底下知道了,也不知心里懊恼不懊恼。”
朱启若是知道这些,必然是肠子都要悔青了罢?杨云溪这般想着,倒是忽然又想起李太后的情况来:“太后的情况……最近也很是不好。”
“若是不行,就让太医准备一副催生汤罢。”朱礼最后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云溪明白了朱礼的意思,便是点了点头,随后却是心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夜里更漏刚响过,杨云溪便是被惊醒了。
兰笙掌了灯,压低声音凑到了杨云溪的耳边道:“主子,太后不好了。”
杨云溪本还有些困顿,整个人都不怎么清明,不过在听见了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却是猛然的清醒了。李太后不好了,这只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只怕是真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那头朱礼也是惊醒了,听了这话便是直接的看着杨云溪:“太后那头的消息?”
“嗯,太后恐怕不好了。”杨云溪一面说着这话,一面穿衣起身。不管如何,她作为儿媳,又是后宫里当家做主的,自然是不管如何都要过去守着的。
穿了衣裳,她又看了一眼朱礼。见朱礼也是正穿衣裳,便是明白了朱礼的意思。他显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杨云溪轻叹了一声,却也是默不作声的将自己收拾好了之后,又亲自去替朱礼系上披风。
两人一路往安惠宫去的路上,她便是一直握着朱礼的手,虽是没说话,却也是让朱礼好受了不少。
进了安惠宫的时候,朱礼忽然问了一句:“催生汤准备好了么?”
杨云溪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就叫人去准备。”朱礼这是铁了心要让李太后在走之前看见那孩子了,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让李太后安心些?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虽说经历了这些事情母子情分淡然许多,可是总归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感情的。
李太后如今已是连药都灌不进去了。浑身几乎都是没了肉,就剩下皮在那儿。看着倒是有些让人觉得渗人了。不过好在神智倒是还清醒,见到了朱礼的时候,她眼底闪过了一丝光,随后却是又将头轻轻的扭开了。
这般抗拒的姿态,却也是一下子就将她的态度表达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朱礼便是又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又咽下了,默然片刻,他在桌边坐下,侧头淡淡吩咐:“派人去告诉大长公主一声。”
李太后面皮动了动,不过却是也没能露出更完整的表情来。或者应该说,在那一张全是褶皱的脸上,却是叫人根本再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了。
杨云溪轻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陈氏也在外头候着,当下杨云溪便是问道:“素缕怎么样?日子眼看着也到了,也没有生产的迹象?”
陈氏一听这话,倒是瞬间就明白了几分,当下抿了抿唇角:“日子也该到了,我这就去问问太医,若是可以的话——”话到了嘴边,却是又忽然反应过来:“她身子最近也不错,应是可以用催产药。”
杨云溪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陈氏快去快回。而后又叫人拿了牌子去通知昭平公主。
待到一切都吩咐完了,她这才又进去,对着李太后道:“已是叫人去请大长公主了。另外,素缕的胎也是应要发动了。太后您耐心些,略等一等罢。”
李太后猛然睁开了眼睛,已是浑浊的眼底竟是有些亮得慑人。仿佛只这么两句话,就给她注入了无数的生命,登时就让这已是油尽灯枯的景象焕然一新。
不过杨云溪知道并没有什么用处——也不过是熬着罢了。药都灌不进去了,还能怎么的?别说是昭平公主过来看了,就是天上神仙下来了,也一样是没什么用。
屋里气味许是因为常年用药,而李太后又一直都是在床上躺着的缘故多少有些不大好闻。
朱礼就那么端坐着,似乎根本就没闻到那股子味儿。
杨云溪在朱礼旁边坐下,侧头看着朱礼神色木然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大好受,也知道他必是觉得难过的。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也不出声,只是伸出手去握住了朱礼的手。
不管如何,她总是陪着他的。
朱礼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声。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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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仿佛静止,又仿佛有什么在悄然的流逝。
杨云溪渐渐的便是有些困顿。
朱礼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睡罢。”
杨云溪便是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他肩上闭目假寐。李太后似乎随时都会停止住现在微弱的呼吸,可也似乎那微弱的呼吸却又怎么都不肯停下来,彻底的抽足离去。
就伴随着这固执的,绵长又微弱的呼吸声,杨云溪就这般的靠在了朱礼肩上,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朱礼侧头看着杨云溪的睡脸,不自觉的微微抿出了一点向上的弧度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昭平公主终于是赶到了。从外头进来的时候,昭平公主的脚步沉重却是又悄无声息。而面上,则是近乎木然的神色,仿佛所有的悲痛和其他的情绪都被压制在了这一张木然的面具之下。
昭平公主和朱礼对视一眼,却是没出声,就那般悄无声息的走上前来,坐在了朱礼身边。声音轻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怎么样了?”
朱礼没出声,只是微微摇摇头。
昭平公主轻叹了一声。而她一声叹息还未消散,那头便是听见了李太后的声音:“昭平?”
李太后的声音微弱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欢喜满足。
杨云溪也被这一点轻微的声音弄得惊醒了过来。
所有人都是看向了李太后。
李太后也睁开了眼睛来,眼睛已经浑浊,但是那目光却是一直执拗的锁在了昭平公主的身上。
昭平公主半晌也没动,直到杨云溪轻轻的推了她一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而后这才抬脚往床边去了。李太后就这么一直看着昭平公主,直到昭平公主走到了床边。
昭平公主轻声唤了一声:“母后。”
李太后出了声:“昭平,你来了。”声音是有些欣慰的。
昭平公主应了一声:“嗯。母后,我来了。您有什么话……就说罢。”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或多或少是有些无奈的。
杨云溪心里便是猜道:或许到了这一步,昭平公主便是也不想再让李太后再有什么遗憾罢?毕竟都这般了,再计较那些似乎也有些可笑——和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呢?
然而李太后却是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最终却也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杨云溪看着李太后这般,却是有点儿不大明白李太后的心情了。或许,正是因为情绪太过复杂,所以才叫人无法理解和揣测罢?
屋里死寂一般的沉默着,陈氏此时却是进来了:“素缕发动了。”
杨云溪霍然起身,低声道:“我去看看。”
昭平公主应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李太后,见李太后似乎整个人都是有了神采一般,然后便是眼底一暗,而后唇角便是勾起了几分嘲讽的弧度来。
朱礼出了声:“叫最好的太医过去。”顿了顿,似又想起了什么来:“还是叫母后平日里信任的太医去罢。”说完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太后。
李太后却依然没什么回应。只是却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蓦然一把抓住了昭平公主的手。
昭平公主看向了李太后。
李太后也灼灼的看着昭平公主。
四目相对,昭平公主的目光平静而微带嘲讽。
李太后却是目光灼灼得几乎滚烫得叫人有些疯狂和执拗:“昭平。“
“我在。”昭平公主看着这般的李太后,最后便是浅浅一笑:“母后,你说罢。我答应你。”
这一刻,昭平公主反倒是放下了心中的心结,平静而又无比的放松。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什么可计较的了。这个女人,不管是偏心也好,还是自私的也好,一切都已经是结束了。
或者说即将结束了。只要面前这个人,呼吸彻底的停顿,那么一切都是结束了。
“不管如何,他是你的亲侄儿。”李太后却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并不曾多说什么,只是这般说了一句。多余的字一个也没有,而其他的嘱咐也没有。只有这么一句算不得嘱咐的提醒。
昭平公主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最终她还是伸出手去,替李太后将耳畔的白发整理了一番,声音轻柔:“嗯,我知道。母后放心的去吧。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吃亏的。”
李太后一怔,随后眼底又亮了几分,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昭平——”
“母后从小便是这般的,我早已是习惯了。”轻不可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昭平公主笑了一笑,垂眸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就算母后不叮嘱我,他也是我的侄儿。他没了父亲,我这个做姑姑的,自是要护着他的。”
李太后没说话,仿佛刚才的那几句话,早已经是耗尽了她的心神和体力一般。
昭平公主也没再多说,而后只是替李太后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母后等着那孩子出生罢。替他取个好名字。”
李太后合上眼睛,可是纵如此,也有一点水光从几乎被褶皱遮盖住了的眼角沁了出来。
昭平公主坐在床边,而后就这么看着李太后。
而另一边,杨云溪则是到了素缕的产房外头。虽说作为皇后她是没必要亲自守着的,毕竟素缕的身份摆在那儿。不过此时她倒是宁可呆在这儿,也好过看着李太后。
陈氏也守在外头,不过却是失魂落魄的。那副样子,倒似比在里头生产的人还要更紧张一些。
“你在紧张什么呢?”杨云溪看了一眼陈氏,而后这般问了一句,带了点试探和意味深长。
陈氏微微一颤,随后苦笑了一声:“我不是紧张,而是害怕。”
杨云溪挑眉:“你该不会,是想要素缕的命罢?”
陈氏一怔,抬头来看向杨云溪:“怎么会?我为何要她的命?“
“果真不想?”杨云溪一挑眉,而后看着陈氏,目光微微凌厉:“倘若你果真没有这样的心思,素缕又为何会有如此的担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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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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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一愣,随后便是笑了:“皇后娘娘您说得倒像是真的似的。品书网..”
杨云溪笑了一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想不想要素缕的命即可。以前做没做过,我却是并不在意。“
陈氏没想到杨云溪会如此说,倒是又愣了一愣,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却也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如此最好。”杨云溪说了一句,而后神色却是又冷淡几分,眸光也是更为凌厉:“你别忘了,你曾说过什么。”
陈氏悚然一惊。
杨云溪却是轻描淡写的将头转开去,静下心来等待产房里头的结果。
产房里头始终都是静悄悄的,悄无声息得仿佛里头并没有人一般。素缕是不幸的,可同时又是幸运的。至少在那么多的人没了性命的时候,她却是又这般的保住了性命。可是要说幸运,却也是不幸的。若是当初素缕不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如今自然也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边微亮,最后产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杨云溪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动了动自己几乎是坐得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看向了宫人:“是男孩还是女孩?”
很快便是有人上前来恭贺。素缕生了个男孩。
男孩。杨云溪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有点儿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李太后自然是期盼着这个男孩的。可是这个孩子却根本不是朱启的血脉。所以……其实或许她是希望是个女孩儿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也是什么必要想太多。所以杨云溪很快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然后平静的说了一个字:“赏。”说完了这个事儿之后,她便是走了。
这一走,去的自然是李太后跟前。
当得知素缕生了个男孩的时候,李太后那种神色,却是叫人有些难以忘记。或许是欣喜,又或许是得偿所愿的满足,各种各样的情愫交织在一起,便是复杂又又扭曲。
李太后吐出了一个含混模糊的音节:“瑞生。“
昭平公主想了一想,而后便是道:“母后的意思是,将那孩子叫做瑞生?”
李太后用力点了点头。
朱礼垂眸:“好,就叫瑞生。他会承袭安王府,为安王。”
这么两句话,却仿佛是胜过了世间所有的东西,李太后蓦然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是显得放松得多了。她看了一眼昭平公主,然后紧紧的攥住了招聘公主的手,虽未曾开口,可是那眼神却是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昭平公主一声轻叹:“母后放心罢,我会照顾好瑞生。”
仿佛是胸臆中一块大石就这么放了下来,李太后唇角一动,随后便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眼皮颓废的合上,而手也是没什么力气的缓缓垂了下去。
一时之间,屋中仿佛都被贴上了缄默的标签,倒是半点声音也没有。
又过了不知多久,朱礼微微一动。用手指去试了试李太后的鼻息。最后他颓然的收回了手指,“太后殡天了。”
太后殡天自是大事儿,接下来敲响云板,再命宫中各处都是将喜庆之物都替换下来,而后再将象征着丧事的白色麻布挂上。继而主持命妇进宫吊唁,命高僧筹备法事,一件件的都是要人操心。
杨云溪将这些安顿得有条不紊,不过最终却还是有些头疼。
朱礼的状态有些不对。
杨云溪将朱礼叫到了一边,轻声问他:“怎么了?”
朱礼摇头:“就是有些失落罢了。”他以为到了这一刻,李太后终归还是会与他说两句的,可是没想到……
二十年的母子情分,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就这么断绝了。再无修复可能,他甚至连怨恨的情绪都是不知该再冲着谁去。而他也从没觉得,自己敬重了这么多年的母亲,竟是如此的绝情。
绝情到了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杨云溪握住了朱礼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
朱礼笑了一笑,却是莫名的有些怅然:“是啊,都过去了。”
“给太后的谥号可想好了?”杨云溪又问了一句。
朱礼点了点头:“已是想好了。”其实这个早就想好了,从李太后不能再起身的时候,他便是已经想好了。可是,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倒更像是一个句号。为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画上了句号。
又问了几句,杨云溪便是发现了:朱礼人在跟前,可是心却是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她却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去开解朱礼,这些事情,还得朱礼自己想明白才好。
陪着朱礼一阵子,杨云溪便是低声道:“若是真难受,便是和阿姐聊聊罢。”对于李太后,朱礼和昭平公主之间,自然是更有共鸣一些。
李太后突然没了,这件事情倒是打破了原本有的不少计划。其中最要紧的,还是朱礼的蛊毒问题。
所以忙完了这头的事儿之后,她便是立刻叫人将阿幼朵叫来了。
阿幼朵倒是还很好奇:“宫里这是怎么了?听说是太后娘娘死了?”
饶是宫中气氛这般,此时杨云溪还是有点禁不住想笑:“真真儿还是个孩子。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够在宫里生存?说话这样直白,又能做什么?”
笑过来,她这才又道:“这事儿却是不能说得这般直白,需得委婉些才好。”
阿幼朵挑眉:“生老病死,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罢了。”
杨云溪也没再多说什么,最后便是只笑着问阿幼朵:“之前说的那件事情,你可想好了?”
阿幼朵面上飞出了红晕来,好半晌才笑道:“朝廷若是不干涉苗疆的事儿,我便是答应皇后娘娘。”
“只要你们不犯下什么谋逆的罪过,那么自然是不会管你们的。”杨云溪轻笑一声,定定看住了阿幼朵:“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我自也是不愿意去打扰你。毕竟……不起战乱,天高皇帝远的,谁会去管那样的事儿?”
阿幼朵轻声重复:“谋逆吗?”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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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阿幼朵还是答应了。对于夫婿是谁,她倒是并不在意,只要最终是能跟她回去云南就可。
阿幼朵是在第二日的时候亲自将一包粉末送过来的:“用酒送服,许会有些痛苦,不过最多一夜过去,即可好转。”
阿幼朵脸色有些白,仿佛做出这一包的粉末就耗费了她的全部心神。
杨云溪将那纸包接过来,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如何检验是佛将手中蛊毒都驱尽了?”
“用我的血。”阿幼朵灿烂一笑:“等过两日,用我的血来检验。我的血是蛊最喜欢的补品,也是最烈的毒。若是他体中还有蛊毒,便是能用我的血检验出来。”
杨云溪到底还是担心,便是又问了一遍具体的法子。直到什么都弄清楚了,这才放过了阿幼朵。
纸包里的东西,杨云溪自然也是先叫安经仔细研究过的,不过到底医术和蛊毒并不相同,所以最终还是没能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来。唯一确定的是没什么毒性,倒是可以放心给朱礼服用。
不过这个她也不可能贸然与朱礼服用,还是仔细的与朱礼说了一遍。
朱礼倒是半点不害怕,该怎么服用便是怎么服用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杨云溪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朱礼见了便是笑道:“怕什么?若是真要害我,她却是不必千里迢迢的进京来。既然她有图谋,自是更不会敢对我如何。横竖就算不吃,我也不过是个死,吃了最坏也就是个死。怕什么?”
这话倒是将杨云溪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她都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所幸的是,一夜过去,朱礼并不曾再出现什么情况。第二日安经一大早请平安脉,倒是也没有任何的异样。于是杨云溪的心便是放下了一大半,只等着两日之后,再用阿幼朵的血验证一遍,她才能够彻底的放心不是?
两日之后,阿幼朵便是亲自来了一趟。不过看着阿幼朵的神色,便是也不难知道,阿幼朵这次的确是伤了元气了。虽说对于苗疆的这种养蛊的法子不了解,可是由此可见倒是也不难分辨出,这次阿幼朵的是真花了不少功夫的。这件事情也的确不是那般轻描淡写。
朱礼倒是直白:“十王已是准备好了聘礼,只要圣女不反对,他便是即刻上折子求亲。”
阿幼朵倒是不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皇上明白我的所求,只要能做到,阿幼朵便是再无他求。”
朱礼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幼朵,眉头微微一挑:“这是自然。不过朕倒是还有个事情却是得提醒圣女一句,下一次这样的法子却是少用为好。这般弯弯绕绕,最是容易叫人反感。还有,苗疆让你们做主可以,但还是那句话,若你们有谋逆之心……休怪朕却是要大义灭亲。”
阿幼朵神色微变,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朱礼的目光,口中更是道:“我却是不知皇上这话的意思。”
“但愿是果真不知。”朱礼却是并不深究,毕竟说这话只是为了提点,而不是为了计较对错。
接下来倒是谁也没再多说什么,阿幼朵利落的割开手腕放了一小碗鲜红的血液出来。而后朱礼则是用银匕割破指尖,挤了一滴血滴进了盛满了阿幼朵血液的碗里。
血液相溶,却并无任何的反应。
朱礼看了一阵子,而后便是笑了笑,任由杨云溪替他包扎伤口,“圣女的诚意,我们已是瞧见了。答应圣女的事儿,朕却也是必定会做到。”
阿幼朵虚弱一笑,脸色有些发白:“苗疆内战,此事儿皇上想来也是知道了罢?这样做,对您并无坏处,不是吗我?”
杨云溪听了一阵子,倒是心里头也隐隐有些猜测,不过却也是没当场问。待到人都散去了,她这才问了一句:“原来竟是还有不少我不知道的事儿?”
“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的。”朱礼笑着解释了一句:“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只找一个人不是?所以刘恩还叫人重金打探了一番苗疆的事儿。苗疆也不是齐心协力的,其中苗人也分好些。解蛊这个事儿,纵然别人做不了,可是总也能知道一些的。防止阿幼朵做什么手脚,倒是也容易。”
“阿幼朵其实一开始进京,就为未必是真打算做皇妃。那样说,其实不过是为了讨价还价,和吸引咱们注意力罢了。她真正的目的,只怕是想要苗疆的城池。”杨云溪抿了一口茶水细细的言道,心中却是再洞明不过。
许多小细节,也是在此时一下子就想了明白。
“苗疆起了内乱,阿幼朵若是能做成此事儿,自然会有不少不愿纷争的苗人跟随她。到时候——”杨云溪缓缓说着,眉头也是慢慢挑起:“他们野心不小。”
“内乱不是今年才有。甚至,之前和朱启合作的人,也是他们。”朱礼点了点桌面,唇角似笑非笑的。眼底却是半点光也没有,幽深一片。
杨云溪听他这样一说,倒是忍不住蹙眉:“那你为何——”
“别无他法罢了。”朱礼笑了一笑,盯着自己指尖看了一阵子:“所以一开始我才会做两手准备。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苗疆这一块,咱们也能落不少好处。能节约不少兵力。”
只是却是埋下了隐患——不过这样的隐患少说也要十余年才能有点儿威胁力,所以倒是不必担心。
“老十也不是糊涂的,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他心里也有成算。”朱礼似宽慰一般拍了拍杨云溪的肩,而后又倏地一笑:“再说了,等到这个隐患成熟了,墩儿也大了。到时候尽可叫他去操心。”
杨云溪被朱礼这话逗得不由得笑了起来:“满口胡言乱语。不过墩儿这个事儿,倒是真有些棘手。他这个性子……”到底是小时候辗转了太多处,所以墩儿似乎早熟了些,性子也有些扭曲?
“徐熏的病如何了?”朱礼揉了揉太阳穴:“若是就为了一句话就闹成这般,倒是有些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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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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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礼这话的确是说得没错。毕竟这个事情,着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更不好。
不管是对于徐熏也好,还是杨云溪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道:“明日我劝劝徐熏。”
这几日又是忙李太后的后事,又是操心着朱礼这头的事儿,她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徐熏?如今什么都是忙到了一条路上,也不需要她再操心,她自然也就可以腾出空来。
短短几日,徐熏倒像是整个人都是瘦了一大圈儿。精神也不大好,看着萎靡得很。
杨云溪看着徐熏这般,倒是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她如今却也是无法体会到徐熏的感受,不过想了想,若是将来有一日阿石也对着她说这么一句话,她必然是心里也十分难受。
只是……她和徐熏不一样的是,她还有小虫儿他们三个。纵然阿石真的不和她亲近,她的难过也是有限的。
可是要说墩儿错了——这么大点个孩子,又怎么能够指责他?
不过看着徐熏这般,她却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墩儿不过是个孩子,难道你也是个孩子不成?他一句气话,倒是将你弄成了这样,真真儿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了。传出宫去,却是叫旁人怎么议论?”
徐熏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云溪这般说了一阵子,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可是看着徐熏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样子,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她索性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你想如何呢?若是你不想再做墩儿养母,我便是可以做主——“
“不。”徐熏慌忙摇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既是不想如此,那就别再这般叫人笑话。”杨云溪不愿多说,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干脆就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提点了徐熏一句:“皇上对此事儿十分不满。你若是还这样气性大,迟早也不过是这么一个结果罢了。“
徐熏抿着唇,略略露出了几分忐忑不安的样子来。
杨云溪趁着晚膳时候,又将墩儿叫了过来。
墩儿显然也还记得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脸上只有心虚,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一眼杨云溪。
杨云溪看着墩儿这般,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墩儿你做出这般样子做什么?难不成也是知道你自己做错了?”
墩儿轻应了一声,而后看一眼杨云溪,倏地跪下了:“母后,您责罚儿臣罢。”
杨云溪看着墩儿乌压压的头发看了一阵子,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墩儿,你说罢,这个认错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墩儿一愣,脸上出现了一种被戳破了心事儿的心虚来。最后,他低声嗫嚅道:“是福井。”
“福井怕是教你这般去求你母妃罢?”杨云溪捏了捏眉心,只觉有些无奈:“你倒是用在了我的身上。墩儿,你母妃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明白。”
墩儿低着头,半晌都没说话,也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
杨云溪看着墩儿这般,倒是有些烦躁,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最后还是只能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最后才道:“你知道你母后这几日因为你一句话难过成什么样吗?你心里怎么想?”
墩儿缓缓开了口:“母妃她是因为我是男孩,所以才……”
“你这样想?”杨云溪颇为有些意外的看着墩儿,心头一阵阵的讶然。不知是有人故意与墩儿说的这话,还是墩儿自己本身就这样认为。而他这样一说,她反而是有点儿不知该怎么说了。
墩儿没出声,似乎并不曾听见这话。不过杨云溪知道他听见了,只是他自己不开口罢了。
“我不知墩儿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养着你的那一段时间。”思忖片刻,杨云溪如此的开了口。她觉得墩儿或许是记得这件事情的。若是记得,那倒是还好。
墩儿果然最后点了点头,闷声道:“记得。”
“记然是记得,那你是不是认为我也是不愿养你,所以才将你给出去的?”杨云溪轻叹一声,倒是有些震撼——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却是已经有了记忆了。
墩儿摇头,看了杨云溪一眼:“儿臣不敢。”
“到底是不敢呢,还是不这样想呢?”杨云溪却是不愿接受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最后便是这么又问了这么一句。
然而墩儿却是打死也不肯开口了。杨云溪总也不可能逼着墩儿开口,纵然心头烦躁,最后却还是只能让墩儿先回去了。紧接着他又叫了福井过来问话。
福井同样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杨云溪看着便是没好气:“做错了事儿的也不是你,你这般小心翼翼的是做什么?”
福井这才将小心翼翼收敛了一些,随后轻声道:“太子殿下年岁到底太小了些,难免气性大,主子可千万别着急。”
“我不着急。”杨云溪笑了一笑,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其实要她说的话,她倒是巴不得墩儿和徐熏两人不亲近呢。如此一来,徐家可不就是没什么可蹦跶的了?不管是从长远看,还是短期看,横竖这个事儿是对她没什么坏处的。
“只是墩儿的脾气……“杨云溪收敛了笑容,缓缓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然后看住了福井:“惠妃对太子的心思宫里上下谁不知?可是好好的,太子怎么突然就和惠妃生出了嫌隙?其中缘由,我却是得问问你。”
福井迟疑了片刻,便是将初一早上的事儿说了:“思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件事情罢了。”
杨云溪闻言便是错愕:“这……就因为这件小事儿?”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一些。
“那日也就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情。”福井笃定的言道,而后又添上了几分自己的猜测:“许是因为殿下在意这件事,所以便是格外生气些。”
杨云溪思忖片刻,蹙眉问了这么一句:“那这件事情,惠妃可知道?太子又可否知道?“
福井只是摇头:“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娘娘放心就是。“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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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苦笑一声:“若是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知道的话,那就真真儿的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旁人只怕是觉得这就是她设的一场局罢了。
只是略微一犹豫,她便是道:“你回去之后,将这个事儿说给墩儿听罢。至于墩儿怎么想,只看墩儿自己的意思罢。”
福井自然是大吃一惊,更是由于非常:“可是皇上那头——”
“皇上那头自然有我去解释。你照做就是。”杨云溪断然言道,而后叹了一口气:“不过不管太子反应如何,你都需一字不漏的禀告给我。”
福井这头离去,那头杨云溪也没再将这个事情怎么放在心上,仍是继续去忙李太后的丧事。
作为一国太后,如今国库也不是那么吃紧,所以丧事自然是办得十分隆重。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自也是再寻常不过,光是高僧念经做法事,便是就快比得上先皇当初的规模了。
关于李太后的陪葬之物,朱礼倒是十分舍得:李太后生前喜爱之物尽数陪葬便是不提了,许多国库中的珍宝也是被朱礼拿了出来。不过这些却也比不上最后朱礼放如李太后棺中的一个锦囊。
除了杨云溪知道锦囊里装的是什么之外,别人却是再不知道的。
锦囊里装的,是朱启的一捧骨灰。
其实朱礼是最了解李太后的:再多珍宝也比不上朱启在李太后心中的地位。他知道李太后最耿耿于怀,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如今他将这一捧朱启的骨灰放入李太后的棺椁之中,想来李太后也终于是可以瞑目了。
只是不知李太后知道了瑞生那孩子不是朱启血脉的时候,又会是如何作想。
杨云溪不知道,却也是没多想。横竖纵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却也只是之前九日命妇****吊唁跪灵罢了,从第十日起,便是除了早晚跪拜之外,也不必时刻守着。
朱礼纵然悲痛,却也是有限——毕竟他也是早早就知道了李太后的身子情况,所以也不觉得突兀,心中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杨云溪看朱礼打点起了精神去处置政务,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李太后突然亡故,十王自然也是要守孝的。杨云溪将这个情况与阿幼朵说了一说。
阿幼朵纵然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道:“那可否先能动身去苗疆?到时候孝期一满,便是在苗疆成亲……不然天长日久的,只恐怕生出什么变故来。”
杨云溪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此也没什么不可,便是索性做主答应了阿幼朵。
夜里她将这事儿与朱礼一说,朱礼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当即便是应允了。同时朱礼道:“此番也可叫刘恩前去。等孝期一到,也可叫刘恩替我看着他们成亲,毕竟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不用点心。”
杨云溪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愣神。也不是为了亲事的安排,而是朱礼叫刘恩跟着一同前去的打算。
微微的皱了皱眉,杨云溪低声提醒朱礼:“前朝之所以衰败,却也是和宦官干政有着莫大的干系。所以本朝历来便是打压宦党,绝不许他们干政。”
刘恩虽说是朱礼的伴当,品行也是绝对可以信任,而办事儿的能力也是极好。可是却是有一点最致命的:刘恩他是宦官。
若是朱礼真让刘恩去办这个差事,那么只怕朝里的大臣便是要闹翻天了。
杨云溪忧心忡忡的看着朱礼,朱礼却似乎是并不怎么往心里去,最后只听得他道:“嗯,我心里有数。刘恩他……办事儿可靠。”叹了一口气,他似又是有些感慨:“前朝衰败,纵然是宦官作乱的缘故。却也是做皇帝的用人不当的缘故,若是人用得好了,自然也不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朱礼一副心意已定的样子,倒是让杨云溪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了。
最终,她干脆也不去劝他,只是这般问了一句:“那大臣们反对又如何?”
“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朱礼笑了一笑,眼眸低垂遮掩住了眼底的坚定,只是慢慢悠悠道:“至于那些大臣们,等到刘恩都到了苗疆,他们知道又如何?反对又能怎么样?刘恩用的人也不是衙门上的,他们就算想刁难刘恩,也难。”
杨云溪听着朱礼的意思,暗自有些心惊。不过再详细她却也是没问,只是有些诧异道:“你为何如此想要用刘恩,可有什么缘故?”
朱礼摇摇头,却是否认了其中有什么特别的缘故,最后只是模棱两可道:“有些人才,就这么弃之不用却是可惜了。况且有的时候,宦官这种从小在宫中培养出来的人,也是比起别的更忠心些。”
杨云溪不知朱礼到底为何这样想,不过朱礼真的下定了决心,她也是无法反驳和反对,最终只能是:“你若是想好了,便是定要三思而后。”千万慎重,莫要走了前朝的老路才是。
只是后半句话,她却是并不曾直白说出口。不过她说与不说,想来朱礼却都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的。
最后她又提起了墩儿的事儿,并且犹豫一番之后,低声言道:“墩儿的性子,似乎是有些太过偏激了。我仔细问了福井,福井说他忽然对惠妃怨怼,应是因了初一早上的事儿。”
她将那日的事儿仔细说了一遍,末了看着朱礼打趣了一句:“说起来,罪魁祸首却是你。”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沉闷,所以这般打趣一句,倒是显得气氛让人好受了不少。
朱礼领会她的苦心,却是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却是不能怪我。徐熏她……”
朱礼并无将责任推给徐熏的意思,所以便是住了口。最后又摇头:“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因为墩儿性子太过偏激,不够宽容大度罢了。他这样的性子,将来难当大任。所以只怕得费些心思。“
而且若是将来……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朱礼猛然压了下去。墩儿还小,自然也能将性子扭过来的。
第一千零九十章 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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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恩出京的事儿,杨云溪倒是没功夫去多想什么。.’倒是这头墩儿知道了初一那日的事情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叫宫女将那日得的铜钱红线编就的小龙翻找了出来,然后……拆开了。
墩儿将那些铜钱当成赏钱,分给了服侍他的那些小宫女们。
小宫女们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墩儿倒是也很是聪明,还知道叫小宫女们谁也不许多嘴。
可是福井毕竟是东宫的大总管。只要福井愿意,东宫的任何事儿也是瞒不过福井的。福井这头一知道,那头杨云溪自然也是立刻就知道了。
杨云溪对此事儿倒是也没什么恼怒的,只是看了一眼自己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神色不动的感慨了一声“这孩子倒是气性大得很。”
福井不敢接话——一个是自己的小主子,一个是他怎么也不敢得罪的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得罪了谁也不好。太子混得不好,他这个东宫大总管也是难做。可是得醉了后宫之主,他的日子想必更是难过。
福井这般态度,杨云溪也不去计较什么,只是摆摆手“你回去罢。别叫人知道你来过我这里,尤其是太子。”
按照墩儿这般气性,只怕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福井就难在东宫呆了。
杨云溪犹豫了一番,却是没将这事儿告诉朱礼——朱礼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难免让朱礼不痛快。.可是墩儿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真将这个事儿闹大了;她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不是肚量小得连墩儿都是容不下的人。况且墩儿现在还小,等到将来墩儿大些了,她再看墩儿的态度就是。
墩儿第二日就去见了一见徐熏。听说当时墩儿主动便是跪下请罪了,磕头磕得连额上都红了一块。
徐熏是疼墩儿疼到了骨子里的,所以哪里舍得让墩儿这般?当即便是拉起来,揽入了怀里细细的查看。
这件风波便是如同风吹过树梢,虽然带起了一些树叶跟着动,可是毕竟也是无伤大雅的事儿罢了。再加上杨云溪放出风声,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便是就这么很快的过去了。并不曾留下太多影响。
唯一不同的是,过了正月之后,朱礼便是将齐悬单独召见了一回。从那之后,齐悬便是更多的与墩儿说一些古代大儒圣人的事迹,也多说一些君子处事之道。这样做有没有用是不知道,可是这样却也是朱礼想来有效的法子。毕竟他是皇帝,也不可能如同寻常父亲那般将墩儿呆在身边亲自教导。
杨云溪也并不知墩儿是否和徐熏说过那件事情,不过光看徐熏的反应,却也是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墩儿过来请安的时候,总是说不上几句话便是告辞了。
墩儿的疏离之心如此明显,杨云溪自然也是没再多做强求。
二月里头,涂太后出殡时,朱礼也下了赐婚的旨意。阿幼朵的身份一转头从了从苗疆过来恭贺立后的贵客,而刘恩则是成了护送阿幼朵回苗疆之人。这个既无官职也无别的特权,自然也是没人多想。
只有杨云溪和朱礼的少数几个心腹知晓,刘恩这一去,再回京城的时候,只怕也是不知要几年之后了。就算再怎么顺利,那也是一年半之后十王成亲之后。
十王得了苗疆的封地之后,也是迅速的走马上任了。朱礼给他找的理由倒是也再简单不过苗疆需要人镇守,恰逢之前的将领要回京述职,所以便是正好让十王去补上。
刘恩出京城那日,杨云溪命王顺送了一个小匣子过去当做送别之礼。
说起来刘恩这些年来,倒是也帮了她不少。所以这份礼,她也是准备得分外要厚重一些。
小匣子里头装的是一万两的银票,和联系薛家商铺的信物;
苗疆那地方,真需要帮助的时候,或许薛家的商行比起衙门倒是更管用一些。
朱礼给刘恩准备了什么东西杨云溪是不知,不过她却是看得分明,知道朱礼其实表面上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再忧心忡忡不过。朱礼担忧的不只是刘恩的安危,更是担忧他想做的这个事情能不能成,将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杨云溪知道宦官把持朝政的坏处和隐患,可是面对朱礼如此执意的作法,却也是理解朱礼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心——固有宦官把持朝政以至于王权衰落的事儿,却也是有那些忠心耿耿的宦官护持主子的例子。
就好比朝臣里有那私心为权的,却也有那些忠心耿耿的。
不过宦官不同朝臣,比起朝臣,宦官更容易得到皇帝的青睐,继而掌握更多的权力,从而把持朝政。
“只要有恒心,事情总能办成的。”杨云溪如此宽慰朱礼一句,又叹了一声“刘恩是个有能力的人,只盼着他能办成了此事儿,莫要辜负了你的托付。”
朱礼轻笑一声“刘恩必会拼命的。我是怕他太过拼命罢了。说起来,最近墩儿如何?小虫儿也吵闹着要进学,我还想着是不是让他和墩儿一同——”
杨云溪一听这话便是连忙摇头否定了“还是算了吧。这事儿却是有些不大靠谱,墩儿是太子,小虫儿却也不过是个公主。就算是长公主,又受宠,却也断然是没有这样跟着太子一同进学的道理。我如今也没什么事儿,便是我先与她启蒙罢。等到有合适的先生,再请进来教别的皇子皇女们。”
朱礼听了这话,深深的瞧了杨云溪一眼,似是看穿了她心头所有的想法,不过最后他倒是什么也没多说,最后只是应了一声“也可。小虫儿还小,也别累了她。若是有兴趣便是让她多学,没兴趣且让她再玩几年。”
朱礼说这话的时候,满满的都是宠溺。
杨云溪听着,心里既是替小虫儿高兴,又有点儿无奈——按照朱礼这么宠下去,就怕将小虫儿宠坏了。倒时候可怎么办?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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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1090.第1090章前路下一章:1092.第1092章变化
李太后这么一去,昭平公主和薛治的婚事自然也是耽搁了下来。
作为李太后的亲生女儿,昭平公主是要守孝三年的。
可是薛治的年纪却也是不小了。再等三年……
徐氏便是有些着急,进宫将这个想法与杨云溪说了一说。
看着徐氏这样的想法,杨云溪沉吟片刻之后,便是又这般问了徐氏一句:“那舅母的意思是什么?总不能是叫他们在热孝里成亲罢?”
徐氏叹了一口气,自然也是知道这样是不妥的。可是难免私心作祟:“可是这再拖三年……”
再拖三年的确是有些长了,可是昭平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热孝里成亲的话着实是有些太过了。就算是昭平公主自己答应了,朱礼也是觉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情的。
杨云溪看着徐氏,轻声问道:“那舅母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是与皇上提一提,还是和昭平公主提一提?”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为了薛治,到底还是鼓起勇气道:“要不咱们和昭平公主商量商量这件事情?”
徐氏有些扭捏和迟疑,杨云溪轻叹了一声:“舅母,你明知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大家都不会应,你又何必叫我去走这一趟呢?还有,这个事儿你与表哥说过没有?表哥又是个什么意思?“
徐氏必然是没跟薛治商量过的。只看她的面上神情,杨云溪便是能够轻易的知道。
徐氏被这样一问,倒是有些支支吾吾的。
hua. 杨云溪便是心知肚明,摇摇头轻声与徐氏商量:“舅母先回去跟表哥商量商量,若是表哥也这样想,我再去问问昭平公主的心思。”
仓促成亲,薛治必是不愿意的。且不说会不会委屈了昭平公主,只说朝中人的想法,薛治就必定会顾及。
徐氏见杨云溪不同意,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最终只是勉强笑了一笑:“既然是这般,那我先回去问问。“
顿了顿,徐氏又问了一句:“听说太子和娘娘起了嫌隙?却是不知怎么回事儿?”
杨云溪倒是没想到徐氏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而且这话……却是从何而起?心中诧异了一下,面上却是神色不动,只是笑了一笑:“舅母这话却是叫我诧异了。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徐氏听杨云溪这样一说,倒是猛然松了一口气:“没有这事儿?那就好。之前听人说起,倒是有点儿担忧。太子毕竟是将来的……娘娘还是得想法子和太子殿下交好才是。”
徐氏说这话,自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想来必是有人在其中说了什么,所以徐氏才会特特的说起这个话。
杨云溪心头揣测着,面上却丝毫不露,最后笑道:“舅母别胡思乱想了。我与太子又有什么可交恶的?就算真不亲近,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又不是太子的生母,也没养在跟前过,哪里又能够亲近得起来呢?”
徐氏讷讷道:“毕竟是嫡母呢。”
“就算是嫡母,也没谁规定了太子要和我亲近不是?”杨云溪笑笑,不甚在意的如此说了一句。末了看着徐氏一脸担忧,便是又隐晦的提点了一句:“就算太子与我不亲近,我毕竟是皇后,将来太子还能亏待了我不成?再说了,我还有阿石和阿木两个儿子,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氏听了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徐氏,杨云溪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徐氏虽然没说那话是哪里听来的,可是不管如何总归是宫里流传出去的。
她和墩儿不和睦,这话传出去,会对谁不利呢?
杨云溪叫了王顺过来,叫他去跟宫中的那些御前侍卫打听。末了又这般提醒了王顺一句:“如今皇上重用宦官,看看刘恩就知道了。你好好把握着机会,等到将来能出宫办差的时候,此时打下的这些门路便是能派上用场了。”
王顺听了这话登时一愣,随后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的跪下磕了个头,再是郑重不过的。
杨云溪摆摆手示意王顺去办差,倒是半点也是不避让的受了王顺这一礼,心安理得不过。她这般提点王顺一句,一则是为了让王顺好好办差,二则却是为了让王顺有个心理准备,将来好知道该往哪里使劲儿。
王顺在她跟前服侍也这么几年了,办差也是不错。虽然偶也犯些小错,不过却也是不至于抵消功劳。所以能提醒一句的时候,她自然还是乐意提醒一句的。
再说了,王顺争气了,将来才能更好的帮她不是?
杨云溪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事儿纵然让王顺去打听了,横竖也就那么几个可能性。不是和徐家有关,就是和秦家有关。
秦沁么……现在是看热闹有点儿不嫌事大。而徐熏么……纵然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只怕心头还是十分在意墩儿的。为了墩儿,她自然还是豁得出去的。
说实话,她心头其实是有几分后悔的。若是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她倒是宁可将墩儿给别的人,也不给徐熏。
徐熏这般下去,她和徐熏总有一日是要站到对立面去。
到时候……
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她便是只觉得心头追悔莫及。
王顺打消息的功夫一贯是不错的,所以也不过是一个下午的功夫便是有了消息。
这个消息果然是从徐家里头传出来的。说起来倒是好笑,竟是徐家的一个姨娘传出来的。那姨娘跟娘家人说闲话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情来,只替墩儿惋惜:“皇后娘娘到底不是和太子生疏,如今这般的情况,可不是太子就难办了?所以,当初这立后的时候,就该立咱们家的惠妃娘娘,皇后娘娘虽说深的宠爱,可是到底心胸却是狭窄了一些。”
这话原封原样的被王顺打听了出来,这头与杨云溪一说,王顺自己倒是有些气得不轻,难免说话有些难听:“这徐家的人也太不识抬举了些,竟是敢在背后妄自议论主子。”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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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1091.第1091章不识抬举
王顺气得义愤填膺,杨云溪却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几句话罢了,再说了,一个姨娘罢了,上不得台面,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言情首发
hua.真要计较,那也是要去找该计较的人计较才是。”
杨云溪这般说着,王顺倒是也想到了。当即略一沉吟,倒是一下子就道:“一个姨娘知晓这个消息,必然是听徐家某位说的。那么惠妃娘娘——”
杨云溪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便是笑而不语的摆摆手,让王顺退了出去了。
这事儿传出去,自然是对她没什么好处的的。她和墩儿不甚亲近的事儿传出去,别人自然是会觉得这是她的过错,而不会想着是墩儿的错。
如此一来,她这个刻薄的名声可不是就传出去了?对其他妃嫔刻薄也就罢了。可是墩儿是太子,那自然是和别人又不一样。她对其他人刻薄了,大臣们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是墩儿这个……
她已是能够预料得到,等到这些流言传得更厉害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必然是坐不住。
到时候,那些弹劾她的折子便是要堆满朱礼的整个案头。
所以……杨云溪想了一想,随后便是叫了兰笙过来。
兰笙一听杨云溪命她去给墩儿送东西,倒是愣了一下:“主子不是一向不送吃食过去吗?”
“所以我才叫你亲自去,不叫别人去啊。”杨云溪笑了一笑,进了内室换了一身更为轻便的衣裳,然后便是往小厨房走去:“而且这个还得我亲自做。等到做好了,也给小虫儿和阿石尝尝。”
自从她伤了手之后,她倒是很少再下厨了。所以既是要做,最后便是多做一点,也让自家的孩子也尝尝,只当是专门做给他们吃的,给墩儿不过是附带罢了。
说实话,这般讨好一个孩子,她心里是不大痛快的。
可是现在她总归是要做一做面子上的事儿,至少要堵住旁人的嘴不是?
杨云溪想了一想,最后便是做了一些青团——这个简单不说,如今这时候吃却也是正合适不过的。青嫩的糯米团子,里头包上馅料,便是看上去就叫人垂涎了。
这个做起来简单还是其次,最要紧的,其实还是这个用料简单,不容易叫人做手脚。
杨云溪准备了好些馅料。核桃和杏仁花生碎的,红豆沙馅儿的,还有蔷薇花香露的,林林种种凑了四五样。待到做出来,除了几个孩子那儿的之外,剩下的她便是装进食盒里,亲自往朱礼那儿去了。
墩儿那是兰笙去送的,不过送的时候,她却是嘱咐兰笙别说是自己亲自做的。但是等到墩儿吃了之后,出来了之后,却是可以四处宣传一番。
这其中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过墩儿那头,杨云溪倒是不甚在意。朱礼那头她倒是更上心一些。
她一去,朱礼自然是欢喜非常。两人又是腻歪了好一阵子。
不过等到回了翔鸾宫,一看兰笙脸色,她倒是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瞧着这个神色,是不顺利?”
“太子殿下一听是主子送的,倒是不肯吃了。只说要做功课,让我放在一边儿等到回头再吃。”兰笙满脸的不痛快:“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主子这般特意做了送去,他却是这般……”
若不是墩儿身份摆在那儿,只怕兰笙是能说出不识抬举这个话来。
杨云溪看了一眼兰笙,倒是觉得她这般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好笑。伸手弹了一下兰笙的额头,而后笑了:“不吃也就算了,横竖东西送过去了,咱们的心意也是到了。旁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
横竖其实也不是特意为墩儿做的,所以她心里倒是不在意。
“小虫儿和阿石喜欢吗?”想着朱礼一连着吃了好几个的架势,她便是忍不住笑了一笑。而后才又想起另外两个孩子来,她便是又这般问了一句。
小虫儿和阿石倒是喜欢,岁梅抿唇笑道:“长公主很是喜欢,每样吃了一个,不过璟姑姑便是没敢再让她吃了。二皇子殿下吃了一个,云姑姑知道是糯米做的,怕回头钉在了胃上不克化,所以就没再给了。”
“喜欢就好。”杨云溪抿唇直笑:“你看,这不就是够了么?总归是有人喜欢的。”顿了顿,才有叹了一口气:“墩儿这个气性却是有点儿太大了。而且他这般做,倒是明显是有点儿记恨我的意思。又或者,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想着这些,杨云溪好半晌都是没再说话,只是心头慢慢的想着这些问题。
兰笙和岁梅看着杨云溪这般,倒是也都没再说话,悄悄的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岁梅低声问兰笙:“你去送东西,可故意叫人看见了?主子的意思,你可做到了?”
兰笙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主子的意思我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不管是去送东西,还是回来,我都招摇过市了,不少人都看见了。还有不少人问我呢。”
岁梅点点头:“那就好。对了,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态度?”
兰笙低声叹了一声:“太子殿下的脸色可不好看。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太子殿下自从当上了太子后,这态度一****的变化倒是大得很。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
岁梅倒是一副再明白不过的样子:“嗯,这站得高了,自然也就是看得远了。自然也就是瞧不上咱们这些了。再加上有些人也是在太子殿下耳边上说了什么罢,倒是也不奇怪。“
岁梅没说在墩儿耳边吹风的谁,不过兰笙却是心领神会。轻声啐了一口,兰笙忍不住鄙夷的说了一句:“真真是不要脸。”
两人在那儿嘀嘀咕咕的,杨云溪出来的时候瞧见了,便是笑骂一声:“你们再不去小厨房,点心可是都被吃完了。”
两人这才哄笑着散了,杨云溪看着两人的背影,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摇摇头,“墩儿如今……怎就成了这样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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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这头正在感慨,那头徐熏却是知道了杨云溪叫人送吃食去东宫的事儿。.
第二日墩儿去给徐熏请安的时候,徐熏便是问起了这个事儿“听说皇后娘娘与你送了点心?我还听说,那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
墩儿看了一眼徐熏,慢吞吞的捡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最后便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是送了点心过来。”只看这个神色,倒是和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
徐熏倒是半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是看了墩儿一眼,低声的问道“那你可用了?”那态度,倒不像是对个孩子。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徐熏自己纵然不想承认却也是不得不承认她和墩儿相处的时候,倒是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不由自主的,便是少了一些随意,也不再将墩儿当做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而且,两人都是默契的没提起那日的事情来。
面对徐熏的疑问,墩儿倒是一脸平静的回答道“又有什么可吃的?”
徐熏微微松了一口气,垂着眸子,遮挡住了眼底的那点光芒。最后她轻声言道“虽说是皇后娘娘的心意,不过这宫里除非是自己的人做的吃食,不然都小心着些好。皇后娘娘叫人送过来的东西,中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
墩儿应了一声,将捏过点心的手指认真的用手绢擦拭干净,这才看着徐熏点点头,郑重保证道“母后放心罢。”
徐熏便是没再多说什么,垂眸沉默了一阵子,便是问起了墩儿的功课来。
墩儿看徐熏没什么要再说的,便是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轻声道“母后放心罢。若是母后想,我也可以帮帮母后。皇后娘娘下次再送吃食来,我若是有个什么——”
徐熏没想到墩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愣了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待到回过神来,她才磕磕巴巴的反问了墩儿一句“你想怎么做?太子你难道还想自己给自己下毒不成?你这是怎么想的?”
且不说这个事儿的可行度——若墩儿真去做,这个事儿倒是未必不会成,毕竟真出了事儿,谁会怀疑墩儿一个孩子?
可是这个事情不管可行与否,此时在徐熏看来,也是忍不住的目瞪口呆——墩儿才多大?竟然是就想出了这样毒辣的法子,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些。
徐熏忍不住一直盯着墩儿看。
墩儿倒是一脸的平静,半点的波动也没有。仿佛不管是他提出来的这个事儿,还是什么,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徐熏和墩儿对视片刻,却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心中一寒。微微一惊之后,她便是慌忙的低下头去避开了墩儿的目光,而后才道“皇后娘娘问起来,你却是又怎么说?毕竟她是一国之母,又是你的嫡母,若是真闹得太过难看了,那可不好。”
墩儿顿了一顿,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就这么仰头看着徐熏“那母妃想要我怎么做呢?”
徐熏张了张口,竟是只觉得无言以对——可不是无言以对么?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最后,徐熏便是只得叹了一声“你也别说你不吃,或是做个样子,或是找个理由推脱。只是就算吃了,也多留心几分就是。”
墩儿乖巧的应了,仿佛一切不过是徐熏自己的错觉。
待到送走了墩儿,徐熏便是蹙眉坐在那儿好半晌都没说话,翻来覆去的一直想着刚才那情形,最终便是才确定墩儿的确是有些不同了。
徐熏微微打了一个寒噤——一个还不足七岁的孩子,果真这样心思可怕?
不等徐熏想明白这个问题,时光便是如同流水一般的缓缓流淌而去。
一转眼便是到了三月,桃李争争芳华,春光如锦绸,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而这个时候,脱去沉重的夹棉的衣裳,换上了轻盈的春衣之后,便是整个人都觉得轻盈了不少;
杨云溪一穿头年的衣裳,倒是禁不住有点儿笑“果然穿着有些松了。”
璟姑姑听了这话便是禁不住笑“却也不知多少人都羡慕着娘娘的苗条呢。旁人都恨不得不吃饭了,却还是瘦不下来,衣裳倒是一只能放大尺寸,娘娘还不偷笑?”
杨云溪抿唇浅笑“自是偷笑的。说起来,这也是上天的恩赐了罢。”
这头说着话,兰笙悄悄的进来了,低声请示道“今日又送什么点心过去?”
“桃花糕罢。”杨云溪笑了一笑,也不思索便是有了主意“桃花也就是最后这几日了,再有一场雨,就该都凋零了。”
兰笙记下,准备回头去小厨房吩咐。不过到底还是又道“殿下又不肯吃一口,这般隔两日就送点心,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打紧的。也不过是吃食罢了。再说了,墩儿不吃,自然也是有旁人吃的。断然没有真扔了的。”杨云溪笑容不减,挑了一条桃红色的披帛佩在身上,又伸展手臂照了照镜子,看着效果还不错,便是满意的点点头,叫人将其他的收了起来。
杨云溪这般态度,兰笙倒是嘟了嘟嘴,而后轻声埋怨“主子就是心宽。太子这般态度,宫中谁人不说几句什么?”
杨云溪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倒是全然不往心里去,“你倒是比我还在意这个事儿。不过叫你去送的时候,便是没想过要让墩儿如何,他这般态度既是宫中都知道了,那岂不是很好?也算是我目的达到了不是?”
“皇上怕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罢。”兰笙试探着问了一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云溪却是不去问,只让兰笙将话憋着。末了自己则是去外头了——这个天儿,可不是适合出去玩耍?尤其是小虫儿,早就吵闹着要去御花园里玩耍了。她哪里舍得拂逆自己宝贝女儿的期盼?
杨云溪这头去了御花园,那头倒是不少人得了消息。
秦沁听了,便是转头问阿媛“阿媛,咱们去找你大姐玩去吧?“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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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在秦沁“偶然”出现与她们碰面的时候,便是忍不住挑眉一笑,露出了一点玩味来。.
小虫儿倒是不疑有他,看着阿媛倒是往杨云溪身后缩了缩,并不往前去,拽着杨云溪的裙子,面上多少有点不情愿——她是不大喜欢阿媛的。对于这个娇气又爱哭的妹妹,她素来都是回避不已的。
看着小虫儿这个反应,杨云溪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推了推小虫儿,笑着嘱咐“阿媛来了,小虫儿你带着阿媛玩,别欺负妹妹。”
小虫儿虽不情愿,可是被杨云溪这么一吩咐,到底却也是只能上前去“阿媛。”
阿媛牵住小虫儿的手,然后乖乖的叫了一声“姐姐。”
杨云溪让小虫儿带着阿媛去捡花瓣儿玩,而她则是和秦沁站在一处笑着看。一面看一面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杨云溪倒是丝毫不着急——横竖是秦沁过来找她的,所以自然还是得秦沁去着急不是?
倒是也没等上许久,秦沁便是开了口“怎的皇后娘娘竟是半点不着急的?”
杨云溪回望秦沁,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宫绦,然后这才慢慢悠悠的反问了秦沁一句“那德妃与我说说,我到底该着急什么?这宫里,又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着急的?”
秦沁愕然片刻,目光落在杨云溪手中的宫绦上,随后好半晌才又开口“太子这般的作法,难道皇后娘娘就半点不着急上火?要知道,太子若是和您关系不和睦,那以后您也是难办的。.”
“所以呢?”杨云溪仍是浅笑,而后微微的摇了摇“比我起,你们不是比我更是需要和太子打好关系?而且,我毕竟是太子的嫡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太子又能将我如何?我又不和他做对,他难道还能将我如何?”
只要她这头没什么大错,墩儿就算是说破天去,也绝对不能够对她出手;我甚至半点不能苛待。否则的话,那就是不孝忤逆,要被天底下的人戳断脊梁骨的。
杨云溪笑看着面上五颜六色精彩纷呈的样子,末了将宫绦又从新放下去,任由它垂在腰间微微晃动。不过就像是闲不住一般,伸手从风中接了几片飘零下来的花瓣,然后用手指拈起来对着光看。看着那一片粉润的颜色在眼前变成一团朦胧。
她等着秦沁开口,不过秦沁显然是有点儿噎住了,所以最后还是她开口道“太子为何忽然与我疏远,我连缘故都不知,我又如何能够做什么?他虽是太子,可是我也断然没有要讨好他的道理。”
一个大人,去讨好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这不是可笑又是什么?
况且……“这个太子当初是我看着立的,如今皇上正是鼎盛时候,再过个一二十年总也是没问题的。到了那个时候,今日嚣张的,可未必还能嚣张下去。”杨云溪挑眉轻声言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微微一笑。眼底的意味深长几乎都是要化为实质。
秦沁沉吟了一阵子,将杨云溪这番话仔细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将每句话都仔细的掰开了揉碎了的想了又想。最后才肯定,杨云溪说的那话,必然就是她领会到的那个意思。
当下秦沁的心便是猛然的狠狠一跳。而后她看着杨云溪,只觉得满心的不可置信。
杨云溪对着秦沁不可置信的目光,倒是不甚在意的浅笑着将手里的花瓣儿一翻手掌任由它们飘落在风里。
秦沁心底蓦然一寒,刹那竟是不敢与之对视。
秦沁这般反应,杨云溪却是满意。她伸手替秦沁整理了一下袖子,将秦沁身上的花瓣儿全都掸下去。一面做这样的事儿,一面轻声道“说吧,今日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沁垂着眼皮,轻声叹了一口气“不过是觉得宫里气氛不对劲,所以便是特意来打探打探娘娘的态度罢了;”
杨云溪挑眉“哦?原来竟不是来挑拨我与惠妃的。”
秦沁一听这话立刻便是笑了,而后则是飞快反驳道“娘娘却是想多了,我又为何要去挑拨娘娘和惠妃的关系呢?你们不是原本关系就不怎么好么?”
秦沁这话猛然一听,倒是让人觉得很有道理。不过杨云溪却是偏偏玩味的看住了秦沁,在她看来,秦沁这并不是反应快,而是根本就是心虚罢了——若不是心虚,何必说这么一篇长篇大论呢?况且,若不是为了挑拨关系,说这么多话浪费这么多唇舌,更是不必。
她的态度从来就很明显——若是不与她做对也就罢了,维持着现在的微妙平衡,她就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无所谓。可是……若是要和她作对,伤害到她的利益或是身边的人,那就又不一样了。
墩儿……她虽是同情爱怜,可是墩儿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小孩儿,墩儿长大之后,若是真要跟她为难,她难道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不说以后,就说现在墩儿这般态度——她很肯定这并不是徐熏教的,或许就算是徐熏教的,墩儿自己却也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只凭着初一那日的事儿,就不难看出墩儿是个有自己主见的孩子。
秦沁却是不肯承认,只说是为了打探态度。
杨云溪也没想和秦沁撕破脸——宫里就这么几个妃嫔了,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只剩下她这么一个皇后,倒是也难交差。大臣们纵然不能干涉到后宫的事儿,可是到底说着不好听。旁人也会说朱礼是耳根子太软惧内。
所以当下她便是没追着拆穿什么,只是笑了笑,就将这个事儿揭了过去。
阿媛恰巧这个时候哭了起来,当下两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忙都匆匆过去看阿媛到底怎么了。
到了桃花树下,只见阿媛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眼睛通红说不出的可怜。而小虫儿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儿,看那样子也是慌得快要哭出来了。
杨云溪微微头疼,却也不敢胡乱下定论,便是看向一旁守着的小宫女“怎么回事儿?”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自豪
杨云溪问小宫女的时候,脸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品书网
小宫女有些慌乱,也吓得不轻,当即就跪下了,一面磕头一面解释道:“静佩公主刚才就跟在长公主后头捡花瓣儿玩。一不留神撞在了长公主身上,然后摔了一跤。静佩公主就哭起来了。“
小虫儿听着小宫女的解释,倒是没那么慌乱了,忙不迭的点头:“就是这般。”
杨云溪看着秦沁担忧紧张的摸样,也是有些不耐烦,不过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便是道:“德妃你看看,是不是摔伤了哪里?小孩子皮肉娇嫩,一碰就伤了也是有的。不然怎的阿媛一直哭?”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是不大相信的。就算再怎么娇嫩,可是也不至于一碰就受伤了。那不然倒是成了碰一下就坏的精贵东西,谁还敢摸一下?她心底认定了不过是阿媛太过娇气,所以才会如此的哭闹不止,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也不好表现出不耐烦来。
这般问,其实也是想让秦沁确认了阿媛没事儿后,她好带着小虫儿离开此处。
招手叫小虫儿过来,杨云溪伸手将小虫儿软嫩的小手牵住,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小虫儿的背后,以作安抚。在她看来,小虫儿却已是做得很好了。作为姐姐,小虫儿能带着阿媛玩儿,并且尽力照顾阿媛,已是十分懂事和叫人赞赏了。
秦沁安抚了阿媛几句,阿媛倒是好了些。带到问起哪里疼的时候,她却是又哭起来,举起手掌给秦沁看。
阿媛白嫩软胖的手掌上,有一点细微的红痕,并不曾破皮流血,就是一点印子。应该是摔倒了的时候,在地上蹭到了。这样的伤倒是也不严重,就算疼也有限,小孩子哪里可能不这样受伤?
不说小虫儿这个皮实的,就说斯斯文文的阿石,也是经常受这样的伤。有一次,她就这么看着阿石朝着她跑过来,然后自己左脚绊住了右脚,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手掌都是蹭破了,还流了血。可是也不见阿石疼得一直哭。
阿媛为了这点小伤就成了这般,真真是娇气了。
不过看着秦沁那副又是吹又是亲的心疼摸样,杨云溪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最后只能是叹了一声:“我那有玉华膏,回头叫人送去你那儿。这个伤,涂个三五次也就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事实上,这样的伤势,就算不涂什么,再过半个时辰也必然是连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秦沁倒是半点没推辞,抱起阿媛便是匆匆告退了:“那我先回去给她处理一下伤。”
待到秦沁走后,小虫儿这才委屈的出了声:“阿媛妹妹太娇气了。”
杨云溪拍了拍小虫儿的头,沉默片刻才道:“嗯。所以你不能这样,以后阿芥也不许她这样。你做姐姐的,以后就要教她坚强些。动不动哭鼻子,叫人嫌弃笑话。”
小虫儿认真的点点头,而后才可怜兮兮的举起手指:“破了。”
小虫儿手指上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割了一下,伤口不大,不过皮肉翻卷,还有血丝不断沁出的样子却是叫人心疼。
杨云溪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蛰了一下,登时就有些忍不住了,皱着眉头埋怨了一句:“怎么伤了也不知跟我说一声?“
小虫儿可怜巴巴的,倒是没有眼泪掉下来,只是颇为有些委屈:“阿媛哭,我不哭。”
听小虫儿这样一说,杨云溪倒是舍不得再说阿媛半个字了,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是嘱咐:“下次不许这样了。阿媛虽是妹妹,可是受伤这个却是不分什么。你受了伤,必要第一时间告诉娘才好。不然一直流血怎么办?伤得严重怎么办?娘这里会疼的。”
一面说着,她一面将小虫儿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微微跳动的位置上。
小虫儿还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倒是忽然做了一个让人心都暖化了的动作——她探过头来,而后朝着她手按着的那个地方小心翼翼的吹了一口气reas;。然后笑眯眯的道:“我吹吹,就不疼了。”
杨云溪被小虫儿的天真弄得有些忍不住哑然,不过很快却是又笑了。只觉得心里软软的化成了一汪水。最后她也忍不住的做了一个幼稚的动作——她也是探头朝着小虫儿受伤的手指头轻柔的吹了吹,柔声道:“娘给吹吹,还疼吗?”
小虫儿咯咯咯的笑着摇头,仿佛果真被吹了一吹就就不疼了。接着又期期艾艾的问杨云溪:“那娘还疼吗?”
杨云溪便是也摇头:“不疼了。小虫儿一吹,哪里还会疼呢?”
娘两牵着手一路回了翔鸾宫,杨云溪也不肯假手他人,当即便是叫宫人拿出药膏来,由她亲自给小虫儿上药。
小虫儿也不怕疼似的,整个过程半点也不动,反而时不时的笑出声来。
杨云溪看着小虫儿这般摸样,倒是微妙的有些自豪——她养的闺女,倒是比别人强太多了。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阿媛。
等到上完了药,又用纱布细细的将手指头包了起来,杨云溪便是笑着问小虫儿:“今日你这般乖,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小虫儿歪着头想了一阵,最后有些腼腆:“想吃糕,娘做的。”
于是杨云溪便是去做点心。她这头满心温柔的给小虫儿做着点心,那头阿媛却是还在哭鼻子。
秦沁被哭得心都碎了,一个劲儿的责怪阿媛的奶娘。
最后奶娘着实有些抵不住,便是低声道:“其实是长公主推了咱们公主一把。所以这才摔了。”
秦沁一听这话,倒是呆了一下。随后脸色阴沉下来,死死的盯着奶娘声色俱厉的问:“你说的是真话?”
秦沁这般一发火,阿媛便是哭得更加得厉害了。当下秦沁只能收敛了神色,继续温柔下来,低声问阿媛:“阿媛跟娘说,奶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大姐姐果真推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