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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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礼到底在后悔什么,他没再提起,杨云溪也就始终不知。不过她猜想,无非要么就是对李太后的一再纵容忍让,或者是此番对朱启如此无情罢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也好,此时再提起这个也是没有任何的意思。
后悔与否,都阻拦不住眼下已经发生的事儿。
而她的宽慰,对朱礼倒是有用。
朱礼缓了一阵子,也总算是缓过神来。随后苦笑一声:“如今这事儿传出去,倒真真也是千古奇闻了。”
听着朱礼似已经有了一些打趣的意思,杨云溪便是松了一口气——这般一来,岂不是说明了朱礼已是心情缓过来了?只要他能缓过来,那自然是好的。
当下杨云溪也是轻松的道:“千古奇闻也就奇闻罢。不管怎么说,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好,朱启到底是没能算计得过老天爷。”
闻言朱礼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这倒是真的。”
可不是没能算计得过老天爷么?这般一来,朱启的算计再怎么精妙,可是阴差阳错的,却也是一样再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可见老天爷也是觉得大郎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杨云溪抿唇一笑,偷偷的觑着朱礼的神色:“大郎该高兴才是。何苦皱眉?”
这话多少有些溜须拍马之嫌。不过朱礼听着却是十分高兴,当下唇角一弯:“你说得极是,老天爷都是偏向我。我竟是该高兴才是,何必皱眉?”
看着朱礼似真是不在意了,杨云溪心头微微一松,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朱礼与杨云溪又说了几句,倒是毫无异样了。末了他笑问一句:“看来你倒是已知情了,没吓到罢?”
说起这个,杨云溪摇摇头:“倒是不曾吓到,只是觉得有些惊愕罢了。却是没想到还有这样金蝉脱壳的法子。而后却是更多感叹,觉得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叫人觉得防不胜防。朱启机关算尽,可是却没想到最后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我也是差不多。”朱礼苦笑一声,“以前虽说听说过这样的例子,可是也不过是当个笑话来听,谁曾想这事儿竟是发生在了身边。若不是怕夜长梦多,只怕就这么被蒙混过去了也未可知。”
到时候,却是不知又是如何一个光景。
“听说人是救下来了?”杨云溪心底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遂到底问了一句:“那皇上又打算如何处置?”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说起来,那官员那般作法的心思,她倒是也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知道朱启还活着,怕真按照之前的章程来办,李太后饶不了他,而朱礼万一顾及手足之情,只怕也是饶不了他。可是他救人,同样也怕朱礼这头怪罪。毕竟朱启犯下的罪过不轻。
救或是不救,都是容易招上祸事儿。所以最后便是磨蹭了一下,如此一来,既是救了人,朱启却也是活不了,朱礼纵然怪罪,也是有限。而李太后更是不可能怪罪——毕竟点火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那是大活人不是?火势已经起来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是?
有这样的心思,对方也不过是想要自保罢了,倒是也挑不出错。
而且就朱礼来说,事情这样了,也可以就坡下驴:横竖人是救不回来了,怎么和李太后说也都是不打紧。
朱礼并未曾仔细说明自己的意思,而是依旧抬出了当时他说的那句话来。
杨云溪微微一怔,随后便是沉默了——朱礼这样说,可想而知李太后会如何想。
不过却也不能说朱礼是错了。
“如此也好。”杨云溪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如此说了一句。倒是也有些如释重负:“将态度摆出来,这件事情也只会尘埃落定得更快。就是太后那儿”
“朕于太后,于心无愧。”朱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虽是有些不大好看,可是却也是的确坦荡坚决。可见他的确是毫无心虚。
杨云溪自是知道朱礼是问心无愧的。一直一来,他对李太后都是异常包容的,连带着也是迟迟没有追究朱礼。倒是他们母子,真真的是得寸进尺。
“你也不必多想。”杨云溪看朱礼眉头始终有些紧蹙之意,便是抬起手来,用食指压住了他的眉心,轻轻的揉推:“你别总皱着眉,我瞧着心疼难受。”
感受着眉间不轻不重的力道,朱礼却是蓦然舒展了眉头,唇角也是止不住的翘起。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被杨云溪拿去泡在了蜜罐子里,这一刹那,从里到外都是甜蜜蜜的。
“嗯。”轻应一声,他伸手握住了杨云溪的手指,而后道:“李家那头抄家抄出来许多好东西,银子更是弄了不少,这些银子,足够西北将士两年嚼用了。”
听了这话,杨云溪倒是有些诧异:西北历来都是屯兵之处,数十万的将士一年嚼用少说也是二十万两银子起,加上兵甲武器,更是不止。若是光银子都够两年花销,那李家倒也是真有钱。不过如今这个钱到了朱礼手里
笑了一笑,她冲着朱礼道贺:“那可是好事儿,这般一来,大郎你倒是能减轻不少压力。”
朱礼摇头:“减轻压力倒还是其次,其中发现了不少李家私底下贪墨的账册,和一些囤积的武器——这些才是要紧的。那些武器,是李家替朱启存着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武器都是朝廷铸造的。”朱礼说起这个。神色微微的冷了一冷:“说起来,他们倒是厉害,从皇祖父那儿开始,便是已经做这样的勾当了。”
杨云溪微微一惊:“李家这是想做什么?”
“要么是为了从龙之功,要么就是根本李家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朱礼嗤笑一声:“不过只怕他们也没有那样取而代之的能力,是以我想着还是为了从龙之功。这些兵甲,要么或是为了父皇当初准备的。后头没用上,于是便是想到了朱启。也是我那一次逼着李家拿了银子出来,所以李翌年对我不放心了。”
杨云溪闻言便是微一皱眉:“说起来倒是怪我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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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这话自然也是有点儿玩笑的意思。.
朱礼却是正色道“倒是该多谢你才是,若不是这般,只怕倒是还不知李家通天的能耐呢。再给他们一二十年的功夫,只怕便是能叫他们只手遮天了;“
杨云溪想着那样的情景,便是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幸好你却是醒来了。“
若是朱礼不醒来,那倒是才真真的可怕呢。
朱礼想了一想那结果,倒是也有些后怕。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或许李家便是可以让熙和接手了墩儿,让墩儿做个傀儡皇帝不是?“
李家也未必是没有这个心思。只看是不是能成罢了。
“如今李家一倒,朝中倒是又空出来了许多的职缺,大郎倒是可以安置自己的人。”这其实倒是好事儿了。杨云溪想着这事儿,倒是觉得真真儿挺好。
朱礼看着杨云溪踌躇满志的样子,倒是禁不住笑了”要不再抬举抬举薛家——“
杨云溪便是立刻白了朱礼一眼,而后道“树大招风。而且刚收拾了一个李家,难道皇上又要抬举出另外一个李家?”
虽说薛治不是李翌年那样的人,可是她却也是害怕日后呢?现在薛家已是如日中天,再网上抬举,她却也是觉得有些过了。毕竟,凡事适可而止才是最好不过的。
“你倒是不偏袒你娘家人。”朱礼轻笑出声,有些宠溺的用手指揉了揉杨云溪的脸颊,“若是人人都你这般,这天底下倒是再和平不过了。.”
杨云溪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也贪恋朱礼手指的味道,便是只瞪朱礼“越说越像是一回事儿了。你这般,也不怕将人夸坏了。”
朱礼却是脸皮厚,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是凑近了杨云溪跟前,低声笑道“我乐意。”
杨云溪只觉得脑子里登时便是“轰”的一声,登时就脸上都滚烫了。除了瞪着朱礼,她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悻悻道“你这脸皮,只怕拿大炮来轰也是轰不破的。”
朱礼只是笑,只是若是仔细看,可是眼底却还是有一抹不易觉察的阴鸷。
朱启的事儿太过离奇,纵然有心想要瞒,却也是瞒不住;
一时之间,朱启的事儿便是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都是惊愕,有说朱启这是死不瞑目的,也有说是朱礼贼心不死的,也有些人只说是变成了僵尸的。最接近的说法,便是说朱启当时只是闭过气了,陷入了一种假死状态,被火一烧,人就猛然醒过来了。
不过再怎么传得浩浩荡荡,朱启也只是剩下了一口气了罢了。
朱礼秘密的出了一次宫。却是去见另一面朱启。
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浑身皮都几乎没了的,还能勉强看得出是个人形的“人”,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朱启的眼皮却是都睁不开,仿佛被火烧过了之后已经完全粘连在了一起。
朱礼侧头不肯再看,只是问那守着的小宦官“人还清醒么?“
小宦官跪着回话,语气战战兢兢”已是没多少清醒的时候了,人一直发着烧,迷迷糊糊的,也就醒过来一两次,很快就又昏死过去。“
昏死过去的原因,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烧的。
要知道,朱启身上的皮都烂了,轻轻一碰便是能掉下一大块来,衣裳烧成的黑色结块也是粘在肉上,却是压根不敢碰。如今这么放在床上,连被子都不敢给盖一盖的。
而且小宦官敢打赌,这个时候若是真敢给朱启翻个身,只怕床单上就能够一下子多出个血糊糊的人形皮肉来。
“太医怎么说的?”朱礼又这般问了,却仍是不去看朱启。
太医早就已是说明了,如今用药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至于说救回来——除非是神仙下凡送来了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朱礼听了太医原话后,沉默好一阵子,便是才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朱启如今落到了这般下场,朱启后悔不后悔。
”可有办法叫醒他?“朱礼来一趟,自然也不只是来看看朱启的。
小宦官有些为难,却也只能道”奴婢试试;“说罢便是上前去在朱启耳边轻轻的喊”王爷,王爷?皇上看您来了。“
本来所有人也都是没抱希望的,却是没想到朱启竟是真有了反应。
朱启的眼皮剧烈的颤抖着,模模糊糊能看见眼珠在里头滚动,喉咙那儿也是不住的颤动,似乎朱启想要睁眼说话。不过这样子若是换了寻常人倒是也丝毫不可怕,不过朱启现在这般摸样光景……
小宦官当即便是吓得悄悄后退了一步,而后咽了一口唾沫,也不敢直愣愣的盯着朱启看了,只用眼角余光去看。只是禀告时候,声音却是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微颤”皇上,似乎安王爷要醒了。“
朱礼便是看向朱启。
却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朱礼看过去,朱启却是正好猛然睁开了眼!
朱启的眼睛整个人就是通红的,藏着无限的狠戾和无声的嘶喊,看得人忍不住心都是微微一颤。
朱礼看着朱启,倒是没挪开眼睛,反而四目相对的对视了许久。
良久朱礼才叹了一口气“四郎。”
这一声四郎,仿佛开启某种东西的钥匙,登时气氛便是有些不一样起来。朱启的眼里蓦然淌下了有些发红的液体——却不知是脓,还是眼泪。反正看着倒是有些可怜和凄厉。
朱启的嘴唇其实也是烧伤了许多的,不过因为要灌药,所以是一直都撕开的,并不曾我粘连。不过看着也是血肉模糊的样子,格外有些渗人。
“大哥。”朱启的嘴唇开合了几次,才算是发出了一点声音来。不过声音很是含混,带着一点喉咙里咕噜的声音,又嘶哑得厉害。若不是朱礼对这声呼唤熟悉,只怕还是真分辨不出来。
朱礼心底蓦然生出一股不忍,他避开了朱启的眸光。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四郎,你说罢。”
朱启这般样子,分明也是有话想说的。他饶是心如铁石,却也做不到连听都不肯听一听。
第九百九十二章 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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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他心硬如铁,却也是做不到连将死之人的话也不肯听一听。.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朱启那一声“大哥”,却也是让他心软了几分。
朱启听见朱礼这话,倒好似十分欢喜,脸上的肉都是狠狠的跳动了一跳动。看着倒是越发的渗人了。
朱启也不在意,只是看着朱启。
朱启似乎现在说话格外艰难,开口张合几次,才勉强吐出两个字“速死。”
朱礼一时还没听清,朱启便是着急了,面上肉跳动着,接连着又从口中吐出几次这两个字来。这一次,朱礼便是听清了,沉默一瞬,便是问道“你是不愿再接受如此煎熬,只求速死?”
朱启听了这话,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大气,紧绷着的肉也是放松了些许,而后清晰又凄厉道“是。”
这个简单的音节,倒是更加的有些凄厉了。凄厉过后,却是又叫人觉得有些可怜——小宦官偷偷的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水雾都眨了回去,只怕被人瞧见了,到时候又被朱启连累。不过饶如此,他还是觉得朱启挺可怜的。若是一开始就死了还好,偏偏又活过来,生生受这么一次罪。
真真是可怜得很。
其实朱启就算不求朱礼必然也是只有一个死字,不过还得煎熬几日罢了。
朱礼静静的看着朱启,良久才别开头去,似是不忍心再看朱启这般摸样,同时也应了朱启的要求”好。.朕这个做大哥的,便是送你一杯酒,让你早早榻上黄泉之路罢。”
朱启唇角抽动了一两下,也不知是想要笑还是想要哭,倒是眼睛一直盯着朱礼,始终不曾挪开过。
“朕想过,那假死的药,只怕是你一早就存在母后那儿的罢;”朱礼倒似是平静了下来,语气也越发的平和了“母后应该是不知情的对罢。不过你哀求母后配合你的时候,母后却也是应承了。你们母子,是打算来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来骗过朕,骗过天下人。”
朱启只是一声不吭,似整个人都已经又迷糊过去了根本没听见这话。
朱礼却是知道朱启都听见了,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轻叹一声问了这么一句话“四郎,你对朕出手的时候,想要置朕于死地的时候,你可曾后悔过?可曾有过不忍?而如今,你败了阴差阳错之下,你可甘心?“
也不知那一句话触动了朱启,朱启脸上猛然颤动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如此罢了,很快朱启便是又趋于平静了。
“罢了,这事儿你答或是不答,却已是不重要了。”最先放弃的却是朱礼——事实上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是已经觉得,这个事情真真儿的已是没有再问的必要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随着朱启的死,彻底的放下了才是正经。
许多事情,其实都是如此。纵然朱启心中不忍,也曾后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朕已准了将你挫骨扬灰以告慰无辜死去将士的折子。”朱礼转身走出去之前,却是亲口将这个事情说了出来“你倘若是不甘心,或是恨朕,便是待到来日朕也去了底下的时候,再与朕一较高下罢。这一次,却是你输给了朕。”
朱礼将手背负在身后,缓缓而去,背脊却是始终都是挺直,如同天地之间的山岳。
朱礼出了屋子后,便是听见朱启凄厉含混的声音“我不甘!我不甘!”
不甘又如何?到底真龙入天,泥鳅却是始终只在烂泥之中罢了。
小宦官被朱启那一声凄厉的嘶吼吓得几乎是靠在了墙壁上,心里跳得咚咚咚的,好半晌才缓过来。不过看着朱启那凄惨的样子,到底是又觉得有些可笑,便是叹了一口气,几乎是自言自语道“人哪,有时候还是得认命才好。”
朱启似乎挣扎着想要动,不过他现在这般样子,哪里还动得了?不过是颤了几下之后,自己倒是疼迷糊了。
“我不甘心。”朱启这般想着,到底还是带着这不甘,纵容自己坠入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朱礼回了宫,很快便是命刘恩送去了一杯鸩酒。鸩酒入喉,朱启很快便是断了那一丝微弱的呼吸,彻底的死去了。
朱礼沉默着抄了一篇往生咒,交给了刚回来复命的刘恩,一开口嗓子却是有些微微暗哑“去,焚化在他跟前罢。而后便是将他烧了。将骨灰洒在烈士墓前。留一部分,送去护国寺,日夜诵经,洗清他的罪业。”
刘恩不敢多看朱礼的神色,只双手捧过了那篇往生咒,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朱礼一人在屋里静默整理情绪。
焚化那往生咒的时候,刘恩在纸上看见了几处拿笔不稳颤抖的痕迹。心下便是微微一叹自家主子到底还是宽厚心软的。
李太后其实也是想去见朱启的,不过朱礼却是叫人回绝了,只道“四郎那般模样,他自己却也不肯让母后去见。”
朱礼是真怕李太后见了朱启那样子,一个闹不好倒是比朱启还先走一步。拒绝李太后的时候,朱礼还嘱咐了一句“让陈氏带着那孕妇,一起在太后跟前服侍。”
李太后纵是真恨不得跟随者朱启去了,可是想着朱启的遗腹子,自然到底也会振作的。
朱礼算准了李太后的心思,所以倒是也没让人瞒着朱启被挫骨扬灰的事儿。
李太后又厥过去一回,这一回却是彻底的不大好了。身子彻底动弹不得,身都起不得。不过却也是如同朱礼预料的那般,看着染心的肚子,到底还是撑住了。
只从那之后,李太后便是彻底的姓佛了。每日穿缁衣,吃素斋,诵念佛经不止。倒是比那虔诚的修行之人也是不差什么了。
只有一件事情让朱礼有些头疼——昭平公主那日奔出宫去,却是坠了马,若不是被人救得及时,倒是就要落入护城河中溺水而亡。昭平公主被送回宫来,便是连夜发热,一连两日,人也是没醒来。
待到人醒,却是沉默着连话也不肯说,只恹恹的。
朱礼没敢将朱启的事儿让昭平公主知晓。
第九百九十三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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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礼没敢叫人告诉昭平公主朱启的事儿。只让昭平公主好好养着。
杨云溪知道昭平公主纵马出宫的缘故是什么,本是该去宽慰昭平公主的,只是薛治的情况也不大好,便是暂且搁下了。
薛治是被马给踢了。还是踢中了胸口,偏生当时还硬撑着使了些力气,结果倒是好,险些送了命。有内伤吐血也就不说了,倒是连肋骨都是断了两三根。
薛治这般,急得杨云溪的舅母徐氏当天便是进宫来了。一则是求药,二则是诉苦。
徐氏哭得眼睛都是肿了:“他虽不是长子,可是如今薛家全靠他撑着,他怎的这般不知爱惜自己?而且他连娶亲都不曾,若真出了事儿,那该如何是好?他怎的就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呢?”
杨云溪也是心惊胆战,却也是只能安慰徐氏:“太医不也说了好好养着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也不会有后遗症,所以舅母也不必如此。只要人没事儿,其他的也都不要紧。况且如今这样的局势,表哥能回避一二,其实倒是好事儿。”
这话倒不真是安慰徐氏而已。如今薛家太出风头了,所以能暂时冷却一二却也是好事儿,好歹冷一冷别人对薛家的眼红不是?毕竟枪打出头鸟,这也不是什么假话。
横竖只要朱礼还信任薛治,日后自然薛治也不会真就失了机会。
徐氏也不是蠢笨的,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听见了杨云溪这般的话,倒是也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想着这个。只是担心他的身子罢了。毕竟不是小伤,娘娘是没看见那情形,触目惊心的,吓得人心都跳得飞快。”
“好在并无大碍。”杨云溪也是只能翻来覆去用这一句话宽慰徐氏,而后看了一眼兰笙:“岁梅还没找到药?”
薛家其实并不是没药可用,徐氏其实就是进宫来诉苦的。在宫外,徐氏这些话也不知该与谁说,所以只能进宫来了。不过宫里也的确是有许多外头没有的好药,比如治伤祛瘀的。
杨云溪听徐氏哭了半日也是有些头疼,所以只能是岔开话题
兰笙笑着解释:“娘娘不是叫她去太医院要新鲜的么?路程有些远,不过想来也是快了。”
杨云溪便是看向徐氏,又问起徐家别的人:“上次听闻舅舅有些咳嗽,一直也没好,不知现在可好了不曾?”
徐氏也是知道自己一直哭诉是有些不妥,不过她心里憋闷得难受,不吐不快,此时情绪消退了,她便是也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着帕子将泪都擦干净了,而后道:”却是让娘娘见笑了。“
杨云溪让兰笙服侍徐氏去洗脸,又重新与徐氏上妆:”舅母这是什么话?却是外道了。“
徐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是没再多说什么。不多时岁梅倒是回来了,只是手里却是多了一个匣子。
杨云溪见了难免诧异,而后自然便是问了一句:”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岁梅也是一脸纳闷:“是公主赐予薛大人的药。”
杨云溪登时也是纳闷了,不免又问了一句:“是长公主?”
岁梅一面将匣子打开与杨云溪看,一面应道:“是。”
徐氏也是纳闷非凡,却也是问道:“既是长公主所赐,那不知我是否要前去谢恩?”
杨云溪直接摇头否了,同时伸手拿了那些药都仔细看了看,一面看一面与徐氏解释:”公主如今还病着,心情也是烦闷,还是不要前去打扰她得好。待到日后有机会,我再领着舅母过去道谢。如今么——明日我过去一趟,先替舅母道个谢也就罢了。“
徐氏还烦心着薛治的伤,闻言也是没再坚持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难为公主还想着那不争气的人。”
杨云溪抿唇一笑,“舅母心里只怕觉得表哥是再争气不过的,切莫再说气话了。时辰不早了,我也不多留舅母你了。况且表哥还等着这个药呢。”
徐氏便是告辞个出宫了。
这头送走了徐氏,那头杨云溪便是皱了眉:“公主这两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知道薛大人受伤了?而且瞧着那些药,还都是对症的
岁梅摇头,“我也是不知,刚从太医院出来没多久,就叫公主身旁服侍的人拦住了,只说是给薛大人的,旁的倒是一句没多说。”顿了顿,又猜测道:“许是在太医院问的?”
“那也未免太有心了。”杨云溪有些焦虑,捧了茶杯抿了一口茶,觉得有些烫了,便是烦躁的丢开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岁梅和兰笙也不好插话,只能是劝道:”主子也别再多想了,不然回头叫皇上瞧见了,他必是不高兴了。“
杨云溪哭笑不得,只白了两个丫头一眼:“满嘴胡说。”不多到底也是没再继续想这个,只问道:“皇上今日的汤品送过去没有?”
“送去了,王顺亲自去的。”兰笙抿唇直笑,颇有些打趣:”倒是皇上让御膳房送来的甜汤,主子现在用,还是等会儿再用?“
”是什么?”杨云溪随口问了一句,不过却也是没多少食欲。
兰笙笑着答道:“主子不是想吃鸡头米?做的那个。看着很是不错,虽说没添冰,不过却是也用井水镇着的。很是凉爽。”
杨云溪想了想:“那就端上来罢。”
用甜汤的时候,杨云溪便是有些犹豫:“按说我也该过去探望公主,只是……”
兰笙板了脸:“主子安心是想要皇上责罚我们呢。这样的天气,这时候正是暑热,主子身子又重,也不怕中暑了。“
杨云溪看着兰笙一本正经的样子,几乎是忍不住笑了:”是是,你说得极是,那就等用了晚膳过去。正好和皇上一并过去。“
兰笙这才乐意了。这才笑了:”“主子且好好的养胎,比什么都强。”
杨云溪摸了摸肚子,却是又有些发愁——眼看着生产的日子一****的临近了,她却是有点儿怕了。毕竟双胎生产的时候,风险也更大些。
第九百九十四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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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太医和稳婆都是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但是杨云溪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安。.毕竟什么都不怕,可是到底还是就怕有个万一不是?
杨云溪没将这些情绪跟朱礼说,只唯恐朱礼知道了,也是放心不下。这种事情,纵然朱礼那又如何?所以何必叫他跟着担心呢?
朱礼是掐着用晚膳的时辰过来的。瞧着那一脸疲乏的样子,便是知道他今日必是忙得不轻。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等到墩儿再大些也就好了,到时候朝政上许多事情也可以交给他办。你便是可以轻省一二了。“
“那还得好些年。”朱礼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就算墩儿开始帮着他管理朝政了,一开始许多大事儿也是不敢交给墩儿的。况且即便是如此,至少还得十一二年。
杨云溪抿唇笑,倒是提起另外一件事情“如今是不是倒是该叫大名了。总是墩儿墩儿的叫,只怕等到他再大点就该不乐意了。”
朱礼对这些小事儿也不放在心上”既是如此,那你便是跟徐熏说一声。“
”皇上告诉我一句,这一次阿姐出了事儿,是不是和薛治有干系?“杨云溪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她是故意的,这般一问,是最容易试探出真假的。
果不其然,朱礼便是微微一怔,而后他倒是也没否认,只是挑眉道”你竟是知道了?“
杨云溪心头猛然一跳,而后叹了一口气,最后便是道“却原来果然我猜对了。.,,。”
朱礼一声苦笑,随后才解释一句“这事儿倒不是想要瞒着你,我是着实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这事儿才好;”
朱礼说得凝重,看着不像是小事儿,杨云溪听着心头便是一个“咯噔”,几乎是立刻的,她脑子里便是想了许多。人也是跟着肃穆凝重起来,就连语气也是严肃“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薛治上了折子,求娶阿姐。”朱礼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点儿不敢看杨云溪——薛治虽是杨云溪的表哥,可是年岁却是比昭平公主小的。而且两人的身份……这事儿太突兀,他拿到折子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又叫人打听了许多,这才算是勉强了解了来龙去脉。
杨云溪同样也是一惊,愣愣的重复一句”他说要娶阿姐?昭平公主?“朱礼其实也有不少庶出的妹妹,虽说没有年岁特别合适的,可是却也是有一两个快要到待嫁年纪的。
若是薛治求娶别的,她尚能想得通,可是……、
只是脑子里却是不期然的想起了昭平公主和薛治相处时候的情景来,继而便是觉得,这个事儿也未必就是薛治心血来潮。
不过不管如何,她到底还是有些接受不得。毕竟……也太不合适了一些。虽说女子比男子大的婚配也不是没有。可是那也是少数,况且昭平公主还是嫁过人的,又有个孩子。昭平公主对林萧彦的感情还那般的深……
”是阿姐。“朱礼看着杨云溪那神色,心里头也是微微有些复杂——他一面对这个事儿吧有些不能接受,另一面吧,却又觉得薛治是个有眼光的,他的阿姐,纵然嫁过人了,那也是比普通女子强太多了。而且面对杨云溪的惊诧和下意识露出的那一点反对,他心里也是微微有些介意。
朱礼将情绪镇压下去,尽量是不带自己的观点将杨云溪所不知道的事儿都是说了一遍”阿姐前日奔出宫去,一路策马就往城外去了。也不知她想去什么地方。路上薛治瞧见了,自是觉得危险,便是也策马跟着阿姐。本想劝着阿姐回宫,不过阿姐当时正在气头上,自然也就听不进去。后头阿姐的马儿受惊将阿姐摔了下来,若不是薛治将阿姐护着,只怕阿姐的命都是没了。“
杨云溪听了倒是也明白,当即便是有了论断“所以薛治受伤,是因为阿姐的缘故。那他为何突然求亲?还是直接上了折子——这样一来,只怕已是闹得朝野尽知了。”
朱礼叹了一口气“这个我却是不知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倒是真心的,并不是玩闹。”
薛治这般,等于是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纵是想要后悔,也是不会再有机会了。
杨云溪抿了抿唇“那阿姐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曾?”
朱礼摇摇头。如今连朱启的事儿都不敢告诉她,更别说薛治的这个事儿。
”今儿舅母过来讨药,我让人去取药的时候,阿姐便是让人专门松了药过来。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杨云溪苦笑一声,大约也是有点儿明白朱礼的心思,柔声道“倒不是觉得阿姐嫁过人,而是阿姐对林萧彦的情谊你我都是知晓的,光是想想,我便是忍不住替薛治担心。”
这事儿倒不是薛治娶不娶昭平公主,而是昭平公主会不会接受朱礼。
朱礼闻言也是苦笑”是啊,这件事情却也是真叫人头疼。“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倒是忍不住的为薛治有些担忧起来了。
”这件事情先尽量别声张,你也不必担心,我总不会真让薛治太……“朱礼自己倒是有点儿心虚,半点底气也是没有。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面子倒是其次,就怕他心里到时候过不去。“且不说是被拒绝了是不是面子过不去,只怕这满腔的情意得不到回应,到时候才是真真的难过伤心。
朱礼拍了拍杨云溪的肩膀,苦笑一声”这事儿却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只能是顺其自然。”
杨云溪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也是只能跟着苦笑。而后才道“咱们用了晚膳之后,便是去看看阿姐罢。我心里也是十分担。“
朱礼却是摇头”怕是阿姐却是不肯见咱们。“
如今昭平公主整个人都是颓废的,压根就是不见人的装填。昨儿他也是让刘恩过去了一趟,不过却是没见着人。不过,想到今日的杨云溪说的话,心里便是又微微一动会不会阿姐心里对薛治……
第九百九十五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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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后杨云溪还是拉着朱礼去了。“纵然阿姐不见我们,咱们便是也只当是逛一逛园子,走动走动;”
朱礼便是和杨云溪一同慢慢往昭平公主那儿走去。
昭平公主倒是也不如朱礼想的那般没见他们,反倒是见了。
昭平公主人有些憔悴,不过看着精神还好,见了朱礼和杨云溪,甚至还笑了一笑“却是叫你们担心我了。”
杨云溪摇摇头,上前去握住昭平公主的手“下次可别再这样了,阿姐这般叫人担心得紧。任凭天大的事儿,也是没有要折腾自己的道理。”拿着自己的身子折腾,岂不是太不值当了一些?
朱礼也是开了口“母后性子本就是那样,阿姐你又何必放在心上,那般的在意呢?”
昭平公主笑了一笑,低下头去“却是我傻了。”看着那样子,倒像是真这么认为,也不全然是随口应承一句。.
杨云溪和朱礼看得却是更加的心酸。
朱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便是干脆沉默了。只看着两个女人说话。
杨云溪提起了今日的事儿,笑道“舅母得了药,让我替她跟阿姐行礼道谢。”
“他救了我的性命,倒是我该亲自去道谢才是。”昭平公主微有些不自在,面上都是红了红“却是我任性,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只盼着他们薛家莫要怪我才是。薛大人伤得不轻,我心里也是十分担忧,不知他的情况如何了?”
杨云溪心中微微一动,便是将情况详细说了,更是说得严重了几分。
昭平公主听得登时皱眉“这般严重,却也不知是要休养多久才得好。”话里却都是歉然和愧疚。可见对于这个事情,昭平公主还是十分在意的。
杨云溪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就像是我舅母说的;表哥那连个知心的人也没有,照顾都只让小厮来。真真是叫人不放心。“
”怎也不叫丫头服侍?“昭平公主微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杨云溪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肚子,细细的打量昭平公主的神色”这事儿我也纳闷着呢。舅母只说,他这是等着他妻子呢。他是个心思细的,怕是不愿意将来夫妻里还有外人。“
昭平公主越发的讶然,不过却也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瞧着却是若有所思的味道。
最后昭平公主主动问起了朱启的事儿来,杨云溪也不知当说实话还是该说假话,便是只看向朱礼,示意朱礼来回答这个事儿。
朱礼倒是没瞒着昭平公主,只是却也没说得十分详细,只轻描淡写道“他其实一开始却不过是假死罢了,后头用火一烧,倒是活了。不过伤势太重,到底是没能救了他回来。”
昭平公主已经听得整个人都是呆住了,好半晌,才听见她冷笑了一声“怪道母后却是那么一个反应。他们母子二人,倒是联手演了一出好戏给咱们看。“
”也不必再放在心上。“朱礼如此劝说了一句,唇畔似乎有些笑意,语气却又分明是叹息“如今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倒是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昭平公主应了一声,随后才道”熙和不是说,陈归尘的副将与朱启也有勾结?还有苗疆……“
”这些事儿阿姐都不必担心。“朱礼笑笑,慢慢的饮了一口茶水,看着昭平公主那副关切的样子整个人都是有笑意“阿姐只管放心就是。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定会处理好的。”
昭平公主其实也知道,方才也不过是故意没话找话说罢了被朱礼这样一说,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找话题了,也就沉默了下来。
这一沉默下来,倒是都多少有些情绪缠绵起来。
此事儿历经太多波折,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可是其中的恩恩怨怨,果真就一笔勾销了?只怕也是不曾……
“我想出宫去。”昭平公主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又是先开了口,只是一开口却是说起了这个事儿“我一个出嫁的公主,一直住在宫中也不合适;所以还是早些搬出去才是。就是林家那头,怕也是想念孙子得紧。总不能叫荫儿和林家生疏了。”
昭平公主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之间倒是叫人无法反驳。
最后杨云溪便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朱礼,只道“阿姐这样说,倒是让我心里忍不住觉得是我让阿姐厌弃了。之前不也说得好好的,纵然要走,阿姐好歹等我生产了——”
杨云溪这话说得恳切,昭平公主也是不好回绝,看一眼杨云溪圆鼓鼓的肚子,好半晌才压下心底情绪,苦笑一声点点头“那好,就等你生产之后再说。”
又聊了几句,昭平公主便是说自己累了要歇着了,就将杨云溪与朱礼送了出去。
杨云溪肚子大,低头也是看不见脚下,所以朱礼便是体贴的一直环着她的肩,小心翼翼的护着。脚下也是放得又稳又慢。
朱礼看着杨云溪眉头微蹙的样子,便是出声询问”好好的皱眉作甚?“
”我在想着,阿姐要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心头是明白为什么的无非是不想见到李太后罢了。出宫去后,每个月只初一十五进宫请安即可,倒是没宫里这般见得频繁。就算真不想见,找个借口推脱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朱礼苦笑“自是为了母后。母后这次怕是真让阿姐伤心了。”不只是让昭平公主,还有他这里,其实感受都是差不多的。
“有人上折子请求撤销安王的爵位没有?只是这般,怕好多人也是不能消气罢?”杨云溪也不愿意过多去说李太后这件事,一则是说起这事儿大家都情绪不高,二则也是她这样的身份,倒是有些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便是干脆岔开话题。
朱礼倒是禁不住笑了“这事儿许是将他们吓到了,倒是没人说什么。”就算有人说,难道他这个皇帝还不能镇压下去?顿了顿,朱礼叹了一口气“只盼着那叫素缕的能生个男孩才是。“
提起素缕,杨云溪便是微微一顿。想起了素缕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来历——
第九百九十六章 分寸
?
提起素缕来,杨云溪登时想起了素缕肚子里那孩子的来历,当下苦笑了一下,而后便是看了一眼朱礼,欲言又止。
朱礼见她这般摸样,倒是有些诧异了:“怎么,跟我还有话不好说?”
杨云溪苦笑得越发厉害,一面随着朱礼的脚步往前走,一面才又言道:”倒不是不好说,我怕说了你也是恼了。到时候……生出许多事端来。“
朱礼挑眉,越发诧异得厉害。,而后便是笑了:”哦?还有这样的事儿?你都没说,怎知我会恼?”
“我自是知道你会恼。”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早些告诉才是。这事儿是和素缕有关的。素缕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朱启的。”
朱礼的脚下顿时便是微微一顿。随后笑都是瞬间凝固住了。而后眉头也是收敛:”这话是怎么说的?既不是朱启的,那又是谁的?“
”朱启那么多姬妾,却是始终不曾有人怀孕,大郎你觉得是谁的问题?“杨云溪也不好将话说得太过明白,便是迂回的换了一种说法。
不过纵容是迂回了,去也算是十分明显了。朱礼紧紧的抿住了嘴唇,好半晌都没说话。不过脸色却是并不好看。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拽朱礼的袖子:“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此事儿了,却是一直没想起来告诉你,如今……”
朱礼忽然就似又将情绪都压了下去,而后看着杨云溪,笑了一笑:“你是同情陈氏?”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也没反驳,略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道:“是。陈氏命运多桀,让人怜惜。虽说她的手段狠辣,可是到底也不过是事出有因——”
“这是混淆皇室血脉。”朱礼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阿梓,你说我该怎么办?是管,还是不管?”
杨云溪偷偷打量了一下朱礼的神色,心中觉得朱礼未必是真想严惩陈氏,便是叹了一口气,拿捏了一下分寸,悠悠道:”其实这事儿皇上也不必太过深究。横竖朱启没有旁的子嗣,这般一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她看着朱礼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斟酌了一番后又继续说下去:“朱启能有个后嗣,好歹也有香火传承,如此一来,太后也才放心。我知道其实也能从别处过继。可是一则别人未必愿意,二则到底也怕是那些不好的图个荣华富贵罢了。“
朱启是犯了事的,所以好些的子弟只怕是忌讳这个。那些上赶着愿意的……却也未必是什么好的。
”就是对于咱们这头,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杨云溪看着朱礼依旧是没有开口意思的样子,便是继续分析:“朱启毕竟是这样一个罪过,若是不知根底的,只怕少不得被挑唆了。可是这般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朱家血脉,可是却也是知根知底的,咱们想养成什么样儿就养成什么样儿。再则,现在不管用什么理由处置了素缕,或是没了那个孩子,只怕旁人都是要多想。”
杨云溪这般为陈氏和那孩子说话,其实无非也就是因为当初她和陈氏的约定——而且她也的确是怜惜陈氏。陈氏作为一个女子,能做的十分有限。可是她仍是以一己之力复仇,为自己夫家讨个公道,到底还是值得人钦佩。
而且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陈氏做的事儿却是真真儿也是帮上了忙不是?朱礼不也说了,当时能抓到朱启,和陈氏的通风报信也是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到底混淆了朱家的血脉——”朱礼有些无奈,捏了一把杨云溪的肩:“我若真明明知道却是当做不知道,将来我都没脸去见皇祖父——”
“太后如今这般情况,怕也经不起这个事儿。要我说,还是暂且瞒着罢。”杨云溪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冲着朱礼抿唇直笑:“至于那孩子,将来却也是不必瞒着,还是得叫他知道真相才好。如此一来,又怎么能算是瞒着?”
杨云溪这分明就是狡辩。朱礼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的:“你倒是早就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来跟我说了。”
杨云溪听着朱礼的话,越发的笑嘻嘻不当回事儿,语气也是娇软起来:“大郎听了这么多,便是可怜可怜陈氏罢。若不是朱启先去招惹她,又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不过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以便是生出了这样的事儿罢了。”
朱礼越发好笑:“你倒是说得轻巧。”
朱礼语气半点听不出来要追究的意思,当下杨云溪便是知道朱礼是真不打算特别追究了,于是便是浅浅一笑,也不再说起这个事儿,只将话题岔开了:“我倒是替两个孩子取了个小名,一个叫阿木,一个叫阿芥如何?”
“阿木也就罢了,阿芥未免有些不好。”朱礼沉吟了一回,便是又有些皱眉。
杨云溪抿唇笑:“一草一木,不是正好?小名罢了,取个贱名好养活呢。外头不都讲究这个?”
朱礼看杨云溪笑得那样,倒是有点儿舍不得否定他了,只是笑道:“好,那就叫阿木和阿芥也好。正好又是双胞胎。”
最后对于陈氏的事儿,朱礼也没再说什么,这件事情便算是这么过去了。
杨云溪悄悄的叫陈氏过去,提点了陈氏两句,陈氏一怔,随后便是跪伏于地,而后深深一拜:“贵妃娘娘救命之恩,臣妾无以为报,此生愿做犬马报答娘娘的大恩。”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有些微微的哽咽,杨云溪让兰笙将陈氏扶起来:“当初既是说好的,如今又何必是再说这样的话?本来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只有一点,那孩子出生后,你却是要好好教导才是。别让他长歪了,不然……”
不然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护不住。那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朱家血脉。
陈氏颔首,面上有了一些殷红的颜色:“这件事情,臣妾自是有分寸的。”
第九百九十七章 因果
?
不管陈氏有没有分寸,杨云溪该说的事儿都说了,该做的事儿也都做了,便是也没有再继续关注的道理。
她现在在意的,还是薛治的事儿。只是薛治这个事儿一时半会的也急不了,所以她还是只能干等着。
而薛治倒是也奇怪得紧,自从那折子被杨云溪一压下去之后,他也倒是再没了动静。
这日杨云溪便是叫了徐氏进宫说话——自然,说话是假,不过是想要问问薛治的情况罢了。
徐氏其实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无非也就是说说宫外的趣事儿,和薛家的一些事情罢了。说起薛治,徐氏面上倒是有了一丝丝笑意,再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了。
杨云溪看在眼里,而后便是笑着问:”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舅母这般高兴,也不犯愁了。“
徐氏笑盈盈的承认了,又细细的解释道:“可不是好事儿么?本来我想着,他如今****在家,我倒是也可以趁机给他挑一房媳妇。谁知刚和他提起了这个事儿,他倒是跟我说,叫我不必操心了。他已是有中意的姑娘了,而且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了。只等到他好了,亲自上门去就成。”
徐氏越说越是笑得眉目舒展,好心情怎么也是掩盖不住。
杨云溪却是听得满心愕然——怎么能不愕然?薛治喜欢的人是昭平公主,可是她怎的不知这事儿十拿九稳了?昭平公主私底下答应了?不应该啊,若是答应了,朱礼肯定不会瞒着她……“
莫不是薛治误会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杨云溪便是觉得自己只怕是猜对了。登时她便是忍不住的有些苦笑。不过看着徐氏那样子,她倒是又有些不忍心了,只压下情绪,笑问道:”上次公主送那药,效果如何?那药是公主赐的,舅母跟表哥说了不曾?“
”自是说了。“徐氏笑着夸赞了昭平公主一句:”公主却是个再好不过的,心思如此细腻,又平易近人——”
杨云溪看着徐氏这般,心头便是难免想:这会子夸,等到知道了薛治口中说的人是昭平公主后,却是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不过最后她却也是只能附和一句:“公主的确是极不错的人,我这些年在宫里,也没少劳烦她照顾。”
说了几句昭平公主,杨云溪便是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岔开了,而后说起了别的。
“李家的女眷倒是有些可怜。”徐氏说着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倒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十个有七八个倒是都进了那些腌臜地方……”
这个腌臜地方,自指的是青楼。
杨云溪沉默一瞬,而后却是不以为意道:“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女人之所以比男人惨,无非是她们都身在后宅,也没有旁的选择罢了。可是李家的富贵权势,她们却是也享受过的。所以,倒是也谈不上无辜。说起来,难道他们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家不成?买几个女人罢了,又能花多少银子?”
徐氏冷笑一声:“除了李家几个姑奶奶被娘家人买回去了之外,也就几个品行还不错的得了怜悯,叫一些心善的夫人太太买回去了。至于旁的……可不就是没人要了么?”
官奴比不得其他的,基本就算买回去做个暖床丫头,也是要事先灌一碗绝子汤的。毕竟官奴的子女,也之能是官奴,非朝廷赦免不能改变身份。所以基本有头有脸的,除非是好心,绝不会买这样的官奴。
李家的那些女眷们,容貌身段自是不必多说,又是饱读诗书的,自然是那些腌臜地方的抢手货。
“所以如此便是可以看出李家的为人处世了。”杨云溪也不大在意这个事儿,毕竟对于李家她也是有些膈应的。”以往人都说,与人为善,可见也不是说说就算了,今日种下因,他日便是能够收获果。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女眷虽是可怜,可是想想买回来又能做什么?总不能当菩萨似的供着。“
徐氏也是点头:”可不是?什么也不能做,真让干活,显得也不仁厚,可若是不让干活,不也就是只能当菩萨供着么?“
而且李家是犯了朱礼的忌讳,谁敢过分去帮李家?真真要紧的几个女眷,除了她们各自的娘家,谁敢插手?
徐氏出宫后,杨云溪便是叫来了王顺,问起了熙和的事儿:“熙和如今怎么样了?”
王顺笑着回话:“能怎么样?自从那日观刑回来,人都是疯了。成日里只傻笑说胡话。“
杨云溪微微挑眉:”这般厉害?吓疯了?”
“可不是?不过这么一疯倒是也好,倒是暂时躲过了刑罚。”王顺也是真觉得熙和是有些好运的——比起成为一个废人,疯子只怕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至少疯子倒是没几个是不开心的,每日都自顾自活得开心。
杨云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谁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既是疯了,就关在屋子里,别叫她伤了人,或是伤了自己。绑起来也是使得。”
王顺微微一颤,诺诺的应了一声,笑容一凛不过也没收敛太多,依旧是笑着:“娘娘说得极是。回头奴婢便是吩咐去。”
这事儿杨云溪也没跟朱礼说,便是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她这样,自然是出于私心。她是恨不得将熙和千刀万剐的,不然如何对得起熙和做的那些事儿?如今不过是这般,也算是便宜了熙和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杨云溪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儿。这日安经过来请了平安脉后,便是犹豫着道:”虽说离产期还有些时日,不过双胎历来便是容易提前发动,所以现在娘娘便是早早准备着才是。“
安经的意思是有备无患。
杨云溪心里有准备,可是真听安经说了,她又觉得有些怕了,好似心头某处都是绷紧了,不由自主的便是有些怕了:”照着现在的情况来看,生产的时候不会有问题罢?“
第九百九十八章 阿木阿芥
安经虽是太医,可到底也不过是稳婆,最后也只能干巴巴道:”看脉象并无什么问题,稳婆应也是看过胎位的。娘娘不必害怕。若真怕,这几日多动动,也是有效果的。“
杨云溪苦笑了一声:”怎么就不怕呢?稳婆说,双胎也看不太出来什么。”
安经这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重复:“看脉象是极好的。”
杨云溪勉强一笑:”但愿母子均安。“
不过就算表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底到底还是焦躁的。久了便是多少能感觉出一点儿来,最先问出来的反而是小虫儿:”娘怕什么?“
小虫儿的脸颊还贴在杨云溪的肚子上,眼眸像是世间最为清澈无垢的宝石,叫人觉得为之倾倒怜惜。此时双宝石般的眸中,映射的却满满的是疑惑。
杨云溪一愣,随后笑道:”何曾怕了?怎么突然这样问?“一面说话,她一面抬手轻轻抚摸小虫儿的头发。小孩子头发细软,摸上去手感很好,有点儿像是幼兽细软的绒毛一般。叫人动作都是忍不住放轻柔了。
小虫儿似也觉得舒服,无意识的蹭了蹭杨云溪的手心,而后嘟嘴道:”不知道,就是怕。“
杨云溪登时笑了。而后她叹了一口气:”娘也没什么可怕的,无非就是担心不能给你生个弟弟罢了。“
小虫儿眨了眨眼睛,而后自己琢磨了一阵子,最后有点儿不情愿,却又是带点安慰的摸了摸杨云溪的肚子:”娘别怕,妹妹也可以。“
杨云溪被这话逗得禁不住大笑起来——都说小孩子心思纯净,可不是么?也就小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时候,他们两个一个叫阿木,一个叫阿芥可好?“待到笑罢,她便是又与小虫儿商量。
小虫儿严肃着小脸沉默了良久,最后便是点了点头,却是又忍不住要求:”阿木是弟弟,阿芥妹妹。“倒是忘了之前说妹妹也可以,到底还是想要个弟弟。
杨云溪又是笑。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便是蓦然感觉肚子里微微一疼。这种疼不似之前孩子在肚子里动的时候那种牵扯住了皮肉的疼,而是另一种疼。
顿时她便是整个人都是僵住了。不过她怕是自己错觉,倒是也没敢声张。只是再细细去感受的时候,她仿佛又觉得刚才那细微的疼痛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小虫儿也是感觉到了杨云溪的异样,倒是也蓦然紧张起来,小脸儿紧紧的绷着,巴巴的看着杨云溪,倒是也不敢出声,仿佛一出声就惊动了杨云溪似的。
杨云溪缓下劲儿来,正要宽慰小虫儿,冷不丁的便是觉得肚子又是一疼。这一次感觉明显了许多,她登时便是知道刚才她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真的肚子疼了一下。
当下她也不敢再动了,只侧头对岁梅道:“去叫稳婆来。”
岁梅惊了一下,随即也是反应过来,而后便是道:“主子别动,奴婢这就去。”
杨云溪自己也是不敢又大动作,心跳都是增快了几分——上一次生产是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所致,这一次却是自然而然,说起来,她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感受。
冲着小虫儿勉强一笑,杨云溪只竭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娘累了,想躺一会儿,小虫儿去找阿石玩一会儿可好?等到晚上你父皇回来,你便是陪着他用膳。“
小虫儿懵里懵懂的,既觉得杨云溪有点儿不对劲,又忍不住乖乖点点头,没敢问。
杨云溪却是顾不上说太多了,事实上,她现在都觉得自己腿间有些湿润——只怕羊水都是破了。
这个时候,她别说大动作,就连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压根不敢用力。
小虫儿很快就被人带走了,杨云溪也是直接挪去了产房——好在听了安经的话,她倒是早就准备好了,不然这会子只怕是有些手忙脚乱。
杨云溪这头进了产房,那头朱礼自然也就得了消息。听了禀告顿时一颤,紧接着人便是绷紧了:”走。”
说完这话,朱礼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撂下手里的奏折便是往外走去。旁人也不敢盯着他看,所以自然也是没看出来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的发颤。
不过他自己心里自是明白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样一种紧绷和焦躁。
上一次杨云溪生产,他知道消息的时候,杨云溪已是生产了。所以当时倒是没有太多的体会,只是后怕而已。而这一次,还是双胎,他怎么能不挂心?杨云溪的情绪他也是感觉到了的,只是他也没什么好法子,更怕提起来更加深她的焦虑,便是也不管提,只心头跟着焦虑。
不过到了翔鸾宫,朱礼却也是没能进产房:男人哪里有进产房的?
见到了朱礼,小虫儿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立刻就上去一声不肯的抱住了朱礼的手,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朱礼,也不敢说话,小嘴巴紧紧的抿着。
显然小虫儿也是担心得不行。
朱礼也不吭声,只是抬手摸了摸小虫儿的发顶。而后牵着小虫儿去了另外一件屋子坐在椅子上等着。
“娘要生小弟弟了吗?”小虫儿磨蹭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开了口,只声音小小的,似是怕惊吓了什么,那样子倒是特别的惹人怜爱。
朱礼一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小虫儿,一面应了一声:“嗯,你娘正在生小弟弟呢。”
“娘会好好地。”小虫儿小声的说着,却是加重了语气,仿佛这样说的话,她便是能够让杨云溪好好的,平安生产似的。
朱礼没想到小虫儿心里也是这般的恐慌,倒是有些心酸和讶然,为了宽慰自家闺女,他便是也笑了笑,郑重道:“必然会好好的,绝不会有事儿的。”
小虫儿这才笑逐颜开,重重一点头,随后又有点儿可怜巴巴:“饿了。”
朱礼哑然,随后一笑,替小虫儿拿了一块点心:“先吃一块点心,等会儿就用晚膳了。”
“娘让我和爹一起。“小虫儿啃了一口点心,点心渣便是蹭到了脸上,朱礼伸手爱怜的替她擦掉了,随后才应了一声。只是心思却是都在产房那边,耳朵更是几乎竖起来,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第九百九十九章 心思
?
杨云溪这头躺在产床上了,却是偏生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稳婆看着杨云溪紧张的样子,便是笑道:”娘娘不必担忧和紧张,时间还长着呢
如今不过是刚刚发动,再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才正儿八经的需要您用力呢。这会子您若是有想吃的,倒是可以用两口。“
吃点东西,一会儿有些力气不说,这会子也能缓缓情绪不是?
杨云溪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当下便是想了想,道:“金丝汤面罢。多汤少面,口味淡些。”
金丝汤面这个算是极其简单的吃食了,就是将鸡蛋和面粉一起糅了,而后切成发丝一样粗细的面条,再用水一煮,而后放入汤碗之中,再注入鸡汤,添上菜蔬,便是成了。面呈金黄之色,所以便是叫金丝汤面。
小厨房很快就送了一碗金丝汤面来。面上还卧了一个白生生的荷包蛋,还有些溏心,颤巍巍的十分诱人。鸡汤里加了香菇,配合在一起的味道,简直是叫人口舌生津,垂涎无比。
本来杨云溪其实也不怎么饿,不过闻到了这个香气的时候,登时就有些饿了。她也不好起身,所以便是半坐在床上,宫人将小条桌放在床上,这样一来她便是方便了。
杨云溪先是喝了一口汤,登时便是眯了眯眼睛——汤十分鲜香,带着一股的鸡汤特有的香味。再挑起一筷子的面,更是觉得的确是没点错——这个时候吃这个,倒是真舒服。
一口热汤下去,便是觉得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碗汤面虽未吃完,不过却也是去了大半。
汤面吃过,杨云溪便是心情平复了不少,当即便是只等着最关键时候来临了nAd1(
不过也没等多久,很快便是感觉肚子的疼一阵阵的发紧,杨云溪深吸一口气,登时便是又开始紧张起来。
杨云溪这头绷着一根弦,那头朱礼同样也是绷着一根弦。
当然,绷着一根弦的不独独是他们两人。
徐熏坐在窗前守着墩儿临帖,只是眼睛落在墩儿身上,可是心思却已是不知飘荡到了哪里,神色也是略有些复杂。
秦沁的神色是不怎么在意的,她看了一眼胡蔓,见对方神不守舍的,便是轻笑一声:”你为墩儿担心?我看大可不必,她未必想和墩儿争那个位置
倒是我看这个皇后之位却是有些看头。”
“能不想么?”胡蔓幽幽的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问她自己,还是在问秦沁。
秦沁嗤笑了一声:“皇位现在说还早,现在争,也是皇后之位。横竖也没你什么事儿,你也只管看着就行了。你现在呀,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和墩儿重新亲近起来才是。”
提起这个,胡蔓便是露出几分颓丧之意来:“哪有那么容易?她把墩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连接近都难,哪里有那么容易亲近?而且墩儿那性子……”
每每想起这个,她便是觉得白养了墩儿那么几年。可是再怎么恼也好,她也是只能无可奈何的忍耐在心底,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皇后之位……”胡蔓迟疑的蹙了蹙眉,而后问秦沁:“你说惠妃她真想当皇后?”
秦沁却是摇摇头,只道:“这个我便是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天底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她是太子的母妃,到头来却不是皇后,你说她甘心不甘心?”
秦沁自己说着,便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nAd2(
胡蔓垂眸沉吟了一阵子,而后便是道:“这倒是实话。说起来,她和贵妃那般要好,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和贵妃撕破脸皮吧?”
秦沁仍是笑:“就像是两条狗儿,之前玩得好,可是一旦只有一根肉骨头,它们不一样的会对着对方亮出爪牙?”
秦沁这个碧玉虽是略粗俗了些,可是却是形容得十分贴切。
秦沁微微笑着,只是眼底的光芒却是戏谑又残忍:“别看徐熏看着呆愣愣的,脾气又绵软的样子,可是要我说,这宫里她却是算十分聪明的人了。她一直就没站错过队伍,如今才有了这样的地位。你看,贵妃走到了这一步,尚且吃了不少苦头,冒了不少风险,可是徐熏呢?“
胡蔓就比徐熏进宫晚一些,此时听了这话,便是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来。除却一开始徐熏受了些小委屈,说实话后头她还真想不起徐熏受过什么委屈。
越是深想,她便越是忍不住的惊叹:“倒是真如此
秦沁便是笑得越发的厉害了:“是吧,如今你再想这些,是不是就看出来了?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哪。”顿了顿,她又道:“你说,这么好一个机会,她会不会动手?”
胡蔓想了一想,诅最终摇头:“她却不是那般沉不住气的。”
秦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胡蔓:“所以她沉得住气,你便是更要沉得住气才是。不然的话,迟早便是叫人吃干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胡蔓微微打了一个寒噤。
曾太妃那头得了消息,随后便是忙也换了衣裳匆匆过去了。
倒是李太后那儿,听了就听了,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nAd3(如今朱启死了,她便是心如死灰一般,再无半点波动。
陈氏和素缕都各自有些小心思,不过却也是都不打紧的。
曾太妃到了的时候,杨云溪正是关键的时候,站在院子里,便是只听见杨云溪压抑的痛呼声。
朱礼面色凝重的看着产房的方向,手心里全是汗。小虫儿似有些怕,一直依偎在朱礼的身边,小脸上也全是紧绷。
曾太妃看着这么一幕,便是微微皱眉:“怎的也没将小虫儿带去别处?”小孩子这么小,见了这样的场面,吓坏了又怎么办?
朱礼这才反应过来,而后便是看了一眼小虫儿,有心想要送小虫儿出去,可是都这会儿了,再送出去怕也没多大效果……
小虫儿倒是明白了朱礼的意图,当下攥紧了朱礼的手指,又往他身上贴了贴:“我等娘。”
曾太妃便是无奈的劝:“这还早着呢——”
话音没落,产房里却是蓦然的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叫:“生了!”
登时所有人都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住了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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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章 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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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所有人都是怔住了,而后便是眼巴巴的看向了产房的方向。
朱礼手指收紧了几分,捏到了小虫儿肉嘟嘟的手指时,这才惊觉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下不自在的收敛了一些情绪,镇定道:“快去问问,生了什么。”
曾太妃笑看一眼朱礼:“皇上别着急,我这就去看看。”朱礼进不得产房,她却是进得的。这会子进去看看问问,也是无妨。
朱礼颔首,态度客气:“那就麻烦太妃了。”
曾太妃被朱礼这般客气的态度对待,只觉得心里都是扎了一下。而后叹了一口气,“皇上何必跟我这般客气?”
朱礼明白曾太妃的意思,当下便是笑了一笑,而后道:“却是习惯了。朕以后会尽量注意的。”
曾太妃听着朱礼的话,最后便是闭上了口没再多说——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反而是觉得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到底不是出自真心,到底二十多年的鸿沟,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跨越的。
当下曾太妃进了产房,想着马上要多两个孙子辈的孩子,倒是又真心的高兴起来。
曾太妃也没直接问孩子,倒是先去看了看杨云溪的情形——杨云溪虽说出了不少汗,连鬓发都是打湿了贴在了脸上,不过看着精神和脸色都还不错,于是曾太妃便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曾太妃又去看旁边正被侍弄的孩子。
只看了一眼,曾太妃便是笑起来:“好一个哥儿。”孩子如今虽然身上还都是脏污得很,而且也不见得多壮实,可是精神头倒是好,一个劲儿动弹手脚,咧着嘴哭得厉害。
看着这样一幕,曾太妃便是越发的高兴了。“我出去跟皇上说一声。哥儿侍弄好了,就先抱出去给皇上看看罢。”
稳婆应了一声,杨云溪倒是顾不上曾太妃和旁人说了什么:她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根本就是分不出心来。纵然已经出去了一个,可是肚子却还是疼得天翻地覆,另一个拼命的往外挤呢。
杨云溪只能配合着呼吸一阵阵的用力,努力的将孩子往外推。
这一次生产比起上一次来,简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要说受罪,甚至都没怎么受罪,生产的过程也是十分顺畅,倒是半点状况也没出。之前的那些紧张,倒是她自己吓自己罢了。
曾太妃出了产房,首先便是对上了朱礼灼热的视线,当下便是禁不住笑了,也没故意卖关子,只是笑道:“恭喜皇上又添麟儿。”
说完这话,曾太妃便是又看向了不甚明白的小虫儿,笑盈盈的逗她:“小虫儿猜猜,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小虫儿冲口而出,眼巴巴的看着曾太妃。
朱礼登时笑了,伸出食指轻轻的弹了一下小虫儿的脑门:”你倒是如愿以偿了。“
”真的是弟弟?“小虫儿用胖乎乎的手捂住脑门,眼睛巴巴的眨了眨,脸上的欢喜几乎都是要盈出来。
“真是弟弟。”曾太妃摸了摸小虫儿的脸,“这下你可高兴了罢?”
小虫儿连连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能看?“看那架势,倒是恨不得立刻拉着朱礼去看看她弟弟。那副急巴巴的样子,逗得人忍不住的发笑。
朱礼随后又问起了杨云溪的情况:”阿梓情况如何?可还好?“
曾太妃看着朱礼那一脸关切的样子,便是笑了:”没什么大碍,就是体力消耗不小,等到生产完了只怕要好好的睡一阵才行。“
看着曾太妃轻松的样子,朱礼瞬间便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笑容便是越发的灿烂起来。虽说作为皇帝他多少应该克制一二,不好太过心思外露,可是这会子,他却怎么也忍不住。
还没等哥儿抱出来,那头产房里便是又传来一声欢笑:”好了,孩子出来了!“
曾太妃看了朱礼一眼,这次也不等说话了,便是径直的走进了屋子去。
进屋一看,却是才看见杨云溪也是正支着身子在看两个孩子,见状曾太妃便是笑了:”看来这一次你却是没太受累。“
”可不是?两个孩子倒是乖巧,半点也没耽搁,乖乖就出来了。“杨云溪笑了笑,眼睛却是一直落在孩子的身上,半点也是舍不得挪开。
曾太妃便是问了一句:“是姐儿还是哥儿?”
“是龙凤呈祥!”稳婆笑着接话,手上却是利索的收拾产房里的狼藉污秽。屋里的人都是欢喜——贵妃娘娘平安生产这是一喜,双胎又是个龙凤呈祥这么一个喜事儿,想来赏赐便是少不了。
杨云溪也是笑盈盈的,曾太妃也是欢喜非常。登时便是道:“我先出去告诉皇上一声,免得担心。”
杨云溪应了一声,”哥儿叫阿木,姐儿叫阿芥。“巴巴的看了一阵子,倒是没什么力气了,便是只得躺下了。等到两孩子包好了,便是都先抱给她先看了看。
杨云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怎么也爱不够。挨个儿亲了一口之后,杨云溪这才恋恋不舍道:”抱出去给皇上看看罢。
这头孩子一抱走,她便是也没再硬撑着,精疲力竭的便是睡了过去。
再说这头朱礼刚知道自己得了一对龙凤胎,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便是忙问:“那阿梓呢?”
曾太妃抿唇直笑:“皇上这般心疼贵妃。不过放心,贵妃没受太大的罪过,一会儿收拾妥当了,皇上便是可以去瞧瞧。孩子想来也该抱出来了,皇上该仔细的想想要怎么赏才是。这样大的喜事,倒是该让宫里
第一千零一章 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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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一举得了龙凤胎,这样的好事儿自然是让宫中上下都是欢喜一片。当然,是真欢喜还是假欢喜,那却是不一定了。
不过不管是真欢喜也好,还是假装欢喜也罢,各方的贺礼都是如同流水一般的送进了翔鸾宫。
徐熏领着墩儿亲自将贺礼送了过来,却是两柄如意,一柄金的,一柄玉的。寓意好,材料也好,拿出来做贺礼,却是绝不会丢了脸面。
徐熏笑着让墩儿上前去将礼物当着朱礼的面儿放在了桌上,而后也是真真切切的对着朱礼笑着恭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朱礼今儿高兴,自然态度也就越发的和煦些,看了徐熏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墩儿身上:“墩儿又添了弟弟妹妹,你可高兴?”
墩儿重重点头,答得干脆利落:”高兴!”随后又看一眼小虫儿,抿唇偷偷和她对视一笑。
他也是和小虫儿一样摸过杨云溪肚子的,如今听闻肚子里出来了弟弟妹妹,自然是欢喜又高兴的。这样兴奋又憧憬的情况下,他便是也不如往日那般怯懦,甚至鼓起勇气对着朱礼问道:“父皇,我能去看看弟弟和妹妹么?”
朱礼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却是也高兴,便是笑道:“等会儿父皇带你去瞧。”
小虫儿自然也是巴巴道:“我也要去。”对于好不容易盼来的弟弟,她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恨不得一直盯着那小襁褓看,想摸摸还怕摸坏了,也不敢动手。
对于小虫儿这样的心思,朱礼怎么也是忍不住笑。
徐熏在旁边看着,也是微微含笑。而后她便是问起了洗三的事儿:“这次洗三却是该大办,之前几个孩子洗三也都没怎么办过,着实是有些冷清了
。而且宫里许久不曾添丁,这样的喜事,正是该热闹热闹,活络活络气氛。”
徐熏不提前头几个孩子还好,一提起前头几个孩子,朱礼便是笑道:“的确是如此,朕也是这个意思,合该大办。这样的喜事,朕恨不得叫天底下的人都跟着一起欢喜。”
朱礼说得如此直白和露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倒是让徐熏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她垂下眸子去,笑了一笑:”贵妃此番立下大功,皇上也不能忘了贵妃才是。可不能只顾着孩子。“
徐熏说这话,倒像是在替杨云溪讨要好处。
朱礼含笑看了徐熏一眼,目光略略有些幽深:“这是自然,朕自有奖赏与贵妃。保证绝不会委屈了她。难为你这般替她着想,倒是极好。惠妃不愧是惠妃,贤惠非常。”
朱礼这话也听不出别的意思,徐熏仔细的在心头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琢磨出别的意思来,便是只笑道:”理应如此。“倒是没多说——她本能的觉得,这个时候少说少错,多说多错,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朱礼这番夸奖,只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徐熏随后又想亲自去看看杨云溪,不过朱礼却是道:”她还睡着呢,你改日再来罢。“说完了这话,却是对墩儿含笑道:”父皇带你们去看弟弟妹妹罢。“
那意思明显是没打算带上徐熏,徐熏自然也是有自知之明,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想了想,到底也还是跟着一起去了:这个时候她不去看看,倒是也说不过去。传出去的话,她成了什么人了?
阿木和阿芥都睡着了,并排躺在床上,襁褓一个是红色一个是粉色,都只露出一个小脸来。或许是双胞胎的缘故,纵然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可是两人似乎也是长得差不多,粗略一看,若不是襁褓颜色不同,倒是压根不能分辨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墩儿看得一脸惊奇,跟小虫儿一样,特别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是又怕伤到了两个小肉团儿一样的弟弟妹妹,脸上便是露出了纠结之色来。
其实不单单是墩儿和小虫儿如此,就是朱礼也是如此。
徐熏也是跟着看了一眼,也没再有其他的动作——朱礼的心思,她闹不明白
。所以还是别轻举妄动得好。
看了一小会儿,墩儿也就无聊了,有些迟疑的问:“他们怎么不睁眼啊?”一直睡一直睡的,也怪没趣的。
不等朱礼回答,小虫儿倒是先说话了,声音还特意压得低低的,仿佛是吵到了阿木和阿芥。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她奶声奶气的声音,听着其实是有些好笑的:”姑姑说,正该如此,才能长得快。“
小虫儿一面说着一面就笑了:”等阿木大了,我带他玩。还有阿芥。“
看着小虫儿一脸憧憬的样子,朱礼便是没忍心告诉小虫儿,其实阿木和阿芥长大,还得好长的时间。
”好了,让他们睡着吧,咱们也该出去了。“朱礼笑看一眼徐熏:”你好好照顾着墩儿,洗三的时候,他作为太子,也是要跟我一起去与大臣饮宴的。你这几日便是好好的教导教导他规矩。莫要让他失礼了。“
徐熏一听这话,便是替墩儿高兴,笑着应道:”皇上放心,臣妾回去就立刻开始教导。“
又说两句,朱礼便是打发徐熏和墩儿去了。
徐熏告退的时候,却是分明感觉到在朱礼的目光在自己后背停留了许久。那目光让她忍不住心头一凛,不由自主的便是绷紧了背脊,半点也不敢大意。
待到徐熏走后,朱礼便是看了一眼云姑姑,慢悠悠的吩咐:“不管是谁送的礼,都离孩子和贵妃远些。可知道了?”
云姑姑自然是知道朱礼是什么意思,当下不由替杨云溪一笑:“皇上放心,娘娘和孩子这边,奴婢们半点也是不敢马虎的。就是娘娘自己心里也有数。“
”她心肠软,又不肯将人想得太过阴暗,你们便是多精心一些。“朱礼牵着小虫儿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却也是没有避讳的意思。一低头对上了小虫儿懵里懵懂的眸子,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小虫儿的头顶:”小虫儿也长大了,以后要护着阿木阿芥,知道吗?“
小虫儿重重一点头,心里却是越发的疑惑了。
第一千零二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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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姑看着朱礼这样教导墩儿,倒是愣了一下。之前朱礼说那话,又不曾避开小虫儿,自然更是心里纳罕:小虫儿才多大?这些话且不说听了明白不明白,就算是明白了,可也是未免太过阴暗了一些。
这事儿云姑姑回头便是悄悄的跟杨云溪说了。
杨云溪略一沉吟,便是明白了朱礼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他这是教孩子呢。如此也好,到底是朱家的孩子,也不能太软弱和气了。而且里头的弯弯绕绕,早些明白也好。”
论起疼孩子,朱礼不比她差半点。可是朱礼却是都舍得这般,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不能拦着。不但不能拦着,也是要一同教导才是。
就算从小就接触了解到了这些,却也不一定是就会左了性子。一切还得看人怎么引导才是。
杨云溪都如此说,云姑姑自然也就是没再多说什么了
。最后便是又说起了洗三的事儿:“明日就是洗三了,娘娘可要接见命妇?”
杨云溪连想也没想,便是直接摇头否了:“却还是不见得好。我如今这般样子,且不说没精神去应付她们,我也懒怠去应付。再说了,我又不是个物件,她们想看就看?”
云姑姑思忖了一番,却觉得自家娘娘说得极是。以往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既然皇上的意思已经这般明显,那又何必再想着让人觉得她们狂傲?六宫之主,一国之母,自然不是几个命妇想看就看的。借此立威才好。
而且真要见,那些个人少不得有行讨好之事的,倒是也懒得再分出精神去应对。
“只说我刚生产,没有精力招呼客人也就罢了。”杨云溪笑笑,如此言了一句。
云姑姑点头:“娘娘心里有数就行了。”
杨云溪随后又笑:“再说了,主角也不是我,我何必去抢风头?”
横竖两个孩子出了风头,便也是她出了风头。众人也就明白了朱礼的意思。
想到两个孩子,她面上便是露出柔光来,而后又笑:“倒是没辜负了小虫儿的盼望,不然的话,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哄她了。”
说起小虫儿,云姑姑也是忍不住的笑了:“她倒是真真的疼爱弟弟妹妹,真真是叫人惊叹。她还那么小,可是瞧着比其他的孩子聪明稳重多了。”
杨云溪摇摇头,却是拦住了云姑姑:“小孩子可别夸,太过了,可不好。”
云姑姑也就住了口,改而说起了别的琐碎事儿。
待到晚膳的时候,朱礼便是过来了。杨云溪不愿他闻产房的气味,便是恼他:“真真是可恶,这个时候偏来馋我。让我只能看和闻,又不能吃。”
月子里吃食味道多是寡淡,朱礼吃的却是色香味俱全,而且品种花样也多,这么说倒是也对
朱礼轻笑一声,却是振振有词的辩解:“我也不过是觉得你没滋味,便是在你跟前吃,好让你解解眼馋罢了。”
这话登时就把杨云溪气得笑了:“听听听听,到成了是为我好了。真真是叫人恨不得打你两下。”
朱礼便是凑上来:“那便是让你打两下罢。”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索性不理会朱礼了。
朱礼倒是自顾自的闷笑起来,而后又道:“我也只吃些清淡的,不馋你就好了。”
杨云溪过意不去,闷声道:“你又何必如此?”
“你提我生孩子,我陪你吃这些,岂不是好?”朱礼只是笑,产房中的味道他也像是没闻见一般,而后更是伸手握住杨云溪的手,笑道:“明日洗三,你也不必出面,她们若是求见,你也不必理会什么,只管好好养着。”
杨云溪应了一声,而后便是笑了:“我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一时布了菜,朱礼的菜果然也是再清淡不过的,倒是没有食言的意思。
朱礼替杨云溪盛了一碗汤,而后这才又去用自己的。
两人各自用各自的,虽说味道不同,菜色也不同,可是却都是只觉得脉脉温情,默契温馨。偶尔对视一眼,便是忍不住都是一笑。
这么对视一笑,他们自己尚且不觉得,倒是旁边服侍的人看着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温馨灼热。仿佛他们就是多余的,根本就是不该呆在这里。
不过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多余的么?当下一眼不敢多看,只是低头盯着脚一动不动。
用了晚膳,朱礼便是叫人将几个孩子都送了过来。
小虫儿进来倒是立刻巴巴的问:“阿木阿芥呢?”
阿石也跟着问,只是话还说不利索,含含糊糊的,倒是惹得人发笑
一时阿木和阿芥被抱了过来,小虫儿和阿石便是都趴在床边上看,那眼巴巴的样子倒是叫人说不出的好笑。
杨云溪看着阿木和阿芥,目光都是柔了。看着小虫儿那样子,她便是笑问:“想不想摸摸?”
登时小虫儿眼睛都是亮了三分,“可以摸么?”
杨云溪便是拉着小虫儿的手,轻轻的摸了摸阿木和阿芥的小脸蛋儿。
“好软。”小虫儿忍不住的惊叹了一声。
“他们才刚出生呢。自然是柔软娇嫩需要呵护的。”杨云溪用手指蹭了蹭,心中也是一片爱怜。
阿石眼巴巴的看着,忍不住开了口:“我要。”
于是杨云溪只得闷笑着重复一遍。
朱礼倒是担心:“别碰伤了。”
“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里就碰伤了?”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而后又取笑朱礼:“说起来,你还不如他们呢。听说你连抱也是不敢抱?”
朱礼顿了一下,而后微恼的扫了旁边服侍的人一眼。
登时几个宫人便是都不敢笑了,忙低下头去。
杨云溪却是不怕,抿唇直笑。直笑得朱礼道:“谁说我不敢了?不过是怕伤了孩子他们罢了。”
朱礼倒是真想试一试了,于是便是问奶娘。倒是颇有些不耻下问的意思。
杨云溪歪在榻上,只是笑着看他们几个在那折腾,越看越是觉得若是长长久久都是如此,那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母妃。”阿石看累了,便是趴在床边,巴巴的看着杨云溪。
杨云溪心都是软了,忙叫岁梅将他抱了上榻。
第一千零三章 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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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越是热闹隆重,就代表了朱礼对两个孩子的看重。阿芥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女孩儿,跟小虫儿似的,再怎么得宠那也不过是公主,将来嫁出去了也就罢了。可是阿木不一样。
如今墩儿不足七岁,阿石也不过才两岁不到,而朱礼又是也才二十多岁,等到阿木长大了,岂不是正好和两个哥哥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众人纵然口中不言,不过心里怎么可能不想?命妇们还好些,看了看孩子互相寒暄几句,再说几句好听的吉利话,也就将时间打发了。可是大臣们则是心头难免复杂。
尤其是墩儿还被朱礼带在身边,更是叫众人心头复杂:到底皇上心头是怎么看这几个孩子的?墩儿是太子不假,可是皇次子却是正儿八经的嫡亲儿子,皇三子母妃受宠,家族也是势如破竹一般的在朝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将来如何,几乎不可估量。
朱礼目光不经意一般的扫过全场,将众人的目光收入眼底,而后微微眯起眼睛端起酒杯来心头冷笑一声:纵然不是太子又怎么了?他的儿子,他若是想给他体面尊贵,难不成还是难事儿?而且孩子们这才多大,倒是想得太长远了些,这些人,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一些。
不过,朱礼也难免在心头猜了一猜,想着会是哪一家先沉不住气。
结果也没让他等太久,这事儿便是有了结果。
阿木和阿芥抱出来让大臣们看了一圈儿后,自然也就算完事儿了。该饮宴便是接着饮宴,该心头纠结的,自然更是纠结。.
朱礼顺势又夸了阿木两句,笑说:“再等十年,朕去秋猎的时候,也可带着儿子们一同去了,到时候,朕不必出手,自然也有他们打了猎物孝敬朕。阿木哭声洪亮,一看就知道将来必不是庸庸碌碌的人。”
三个孩子,独独夸了阿木,而且怎么听都是心里偏爱便是什么都好的意思,当下诸位大臣心头便是更加复杂了。
胡定欣最是沉不住气,当下便是笑这着接话道:“太子殿下也是不差,沉稳懂事,也是姣姣。”
胡定欣的态度摆得很明显。他是支持墩儿的——他们自然也是会一直支持墩儿,根本就不可能改变主意。毕竟,血脉这个东西摆在那儿呢。
而徐家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表现。
朱礼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而后便是也夸了墩儿两句。虽说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不过墩儿却是看了过来,小脸上写满了欢喜,那副有些怯怯却又十分开心的样子,看得朱礼微微一怔,而后便是觉得心口如同被谁闷闷得打了一拳,疼不算太疼,可是却是很难受。
朱礼回过神来,冲着墩儿笑了一笑,又招了招手:”墩儿过来。“待到墩儿过来,他便是将墩儿搂在怀中,而后叫墩儿坐在自己那儿用膳,又亲自替墩儿夹菜。
墩儿欢喜得不行,满脸都是喜意。
墩儿却是不知,他越是欢喜,朱礼心头便是越发的难过。
一场饮宴,朱礼几乎是食不知味,待到即将散席的时候,朱礼想了想,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儿道:”墩儿也好,阿石也好,阿木也好,他们三个都是朕的孩子,墩儿是长子,也是太子,将来虽说要承担大任,可是对朕而言,都是儿子,并无什么不同。三个儿子,朕不偏爱谁,也不冷落谁,你们也别拿出那副做派来。”
朱礼说得这般明白,倒是让众人都有点儿吃惊了:这话到底是随口这么一说呢,还是别有深意呢?
不过朱礼却是顾不上这个,只是带着墩儿自顾自的离去了。
出了屋子,被风一吹,连筵席上带出来的酒气也是吹散了,朱礼的心底渐渐清明起来,微微低头侧过去看被自己牵着的墩儿,看着他安静走路的样子,倒是好半晌都没说话。
墩儿其实也算是不错了,至少十分乖巧。
“墩儿喜欢阿木和阿芥吗?还有阿石。“鬼使神差的,朱礼这般问了一句。
墩儿一愣,却是没立刻回答朱礼的话,反而是补上了一句:”还有小虫儿。“想了一想,偷偷看一眼朱礼,到底还是说了实话:“阿媛太娇气,不乖。“
其实要说最喜欢,自然还是小虫儿的。年岁相差小,也能玩得到一起去,自然比旁人强一些。
墩儿这般活泼的样子,惹得朱礼越发的爱怜,伸手摸了摸墩儿的头,他也是忍不住笑了:”阿媛是娇气了些,德妃也拘着她不让她和你们玩。不过那也是妹妹,墩儿也要疼她才是。”
墩儿点点头,倒是颇为懂事:“我知道,我是哥哥。”末了又腼腆笑了:“杨母妃也这样说,母妃也这样说。”
“墩儿真乖。”朱礼夸赞了一句,这一次却是发自肺腑。
墩儿笑得越发满足,眼睛弯弯的,清亮纯净的眸子,像是承载了天地下最美的星光,美得叫人不忍心去破坏。
朱礼笑了一笑,慢慢带着墩儿一路走了回去。
而此时,曾太妃也正领着那些命妇们饮宴。说起来,她也没做过几次这样的事儿,不过却也是没出半点的纰漏,办得妥妥当当。不过就是快要结束的时候,几个三四品大员的妻子却是结伴过来了,话里话外的笑着请她带着去给杨云溪请安。
曾太妃早得了杨云溪的意愿,当下似笑非笑的看了诸人一眼:”贵妃刚生产,还得静养,却是没见任何人的。诸位想见,等到满月的时候,再去请安不迟。横竖,也不在乎这十天半个月的,是罢?“
众人登时明白了曾太妃的意思,一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过都是人精一样的人,也不至于在意这两句话,是以纵然有些难堪,却也是很快就遮掩了过去,只抿唇笑:”此番贵妃娘娘一举得了龙凤胎,却也不知皇上要怎么高兴,又要怎么奖赏呢。这可是建朝的第一份,真真儿是再荣耀不过的。”
曾太妃笑容深了几分:“正是,皇上的赏赐还没下来,不过想着必然是天大的赏。”连皇后之位都给了,可不是天大的赏么?
第一千零四章 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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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太妃流露出来的意思,诸位命妇自然也都是心知肚明,心下震撼的同时,各自难免也有些小心思。不过见不着杨云溪,这些小心思也就是在心里头转悠一二罢了。
待到出了宫,自然是少不得将这些话与自家丈夫说一遍。
于是各大臣们心里就更糊涂了:几个皇子皇上那意思分明是要一视同仁的,而且也暗暗透露出太子地位稳固的意思,可是后宫那头
徐逐年回了府之后,便是立刻给胡定欣下了一个帖子胡定欣过府赏新得的一盆秋海棠。
胡定欣接了帖子,当即便是嗤笑了一声,眼神闪烁了一下:”好个老狐狸,叫我去又是想拿着我当炮灰呢。“
胡夫人也在旁边,便是疑惑的看了一眼胡定欣,而后问:”那老爷去还是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胡定欣捻了一下刚留起来没多久的胡子,而后又笑着看一眼胡夫人:“夫人的意思是,太妃隐晦的表达了皇上要立皇后的意思?”
胡夫人点点头,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么?太妃那意思,是皇上要立贵妃为后。”
“这不是早就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了么?”胡定欣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捻胡子的动作加快了不少,”若不是那会子贵妃身份不够,出身到底矮了一些,加上太后在其中阻挠,只怕皇上那时候就要立后了。“
后位悬着这么久,可不就是留给贵妃的?不然早就立后了。
”那太子怎么办?“胡夫人立刻皱了眉头,随后又有些悻悻:”当初怎么就让惠妃养着太子了,若是一直跟着贵妃——“那么此时就算贵妃真成了太后,那他们也不怕。至少不至于这么担心。
胡定欣将今日宴会上朱礼的话说了一遍,而后道:“皇上或许是想让咱们明白,皇后是谁,并不会影响太子地位。”
胡夫人却是不信:“这怎么可能?”
皇后手握后宫生杀大权,而太子纵然是太子,可毕竟生在后宫之中,若是皇后想要动手脚最关键的是:“贵妃毕竟有自己的儿子。”胡夫人面色有些难看。
“毕竟如今还只是个刚出生的稚子,能否平安长大尚且不可知呢。”胡定欣摆摆手,反而是看了一眼胡夫人:“再说了,墩儿固然重要,可是咱们胡家长远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李家是怎么败的?你要记着,咱们是不能走李家的老路的。”
胡夫人微微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胡定欣:“老爷莫不是想放弃墩儿,那可毕竟是萼儿留下唯一的血脉”
胡夫人记挂女儿,可是胡定欣却是不这般,他叹了一口气:”萼儿就是一时糊涂。我知道你心疼墩儿,可是他毕竟又隔了一层,你想想咱们的儿子孙子,难道想他们将来吃苦受罪?“
胡夫人面上的着急便是僵住了,而后慢慢的退去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只问了这么一句:”那老爷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皇上执意立后,我们也拦不住。况且,比起惠妃,贵妃娘娘倒是更合适些。再则,贵妃娘娘让蔓儿传回来的话,却也是有道理。贵妃既是抛出了橄榄枝,咱们自然就该接住了才是。不然,倒是咱们太狂妄了。”胡定欣捻着胡子,慢慢悠悠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而后嗤笑一声:”至于徐家那边,这次咱们却是等着看戏罢。“
胡夫人只说听胡定欣的。
而此时宫里,朱礼却是已经在杨云溪那儿静坐了好些时候了。
杨云溪看着朱礼不大对劲的样子,自然是纳闷,不过看着朱礼不开口,她便是也没多问什么。
而后,杨云溪便是自顾自的继续看自己的花样子,只让朱礼安安静静的发呆。不过到底也不是真不留心,比如此时,连着看几眼朱礼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便是有些忍不住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朱礼蓦然回过神来,仿若大梦惊醒一般,脸上还带着点儿恍惚。不过却是立刻关切道:”是嗓子痒想喝水了,还是怎么了?要不请太医来看看?”
杨云溪看着朱礼那呆样,先是皱了皱眉,而后便是又忍不住的无奈一笑:“想什么呢?这般出神?从前头回来便是一直这样,是累着了,还是怎么着了?”
朱礼摇头,随即苦笑:“今日我忽觉得,我是不是对墩儿太苛刻了。”
杨云溪微微一怔,随后思忖了片刻,倒是觉得自己猜到了几分朱礼心头想的事儿,当下斟酌着就问了出来:“你是觉得这般对墩儿不公平?”
朱礼摇头,随即又点头:“倒不是不公平,只是觉得我对墩儿不够好罢了。我这般做,倒是忽略了他的心思。而且以往,的确是我太忽略了他了。“
”那以后便是多疼他几分罢。“杨云溪抿唇一笑,将看中的花样子随手撕下来搁在一旁:”他本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离了生母不说,后头又遇到了那样多的事儿他也不是怯懦,只是太小心了些,也习惯了看脸色罢了。毕竟经历了那那么些东西,敏感些也正常。不管如何,他总归还是个好孩子的。“
朱礼点点头:”的确是个好孩子,也是十分乖巧。“
“大郎发呆那么久,就是在想这个?”杨云溪斜睨了朱礼一眼,纵然是不想,可是还是认不出透出一丝笑意来。
朱礼也不在意,只是伸手拿起了杨云溪撕下来的花样子看了看,口中随意道:“今日随口夸了墩儿两句,瞧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心里竟是有些发酸。只觉得自己的的确是忽略了他,也太苛刻了些。“
”小孩子最是纯真简单,哪里像是大人那般?“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撕下来一张:“你帮我看看,我想着给三个姑娘一人做双鞋子,到时候花样颜色都一样,衣裳也是一样,你说一起带出来,多好看?”
小姑娘水灵又好看,再精心一打扮简直叫人疼到心坎里去,杨云溪自己就有两个女儿,自然是恨不得将两个女儿打扮得比仙童还招人喜欢的。至于阿媛——另外两个人都有,单她没有,自然也不好。
朱礼瞧着杨云溪兴致勃勃的样子,自己又想了那样的画面,倒是也来了兴趣。两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的说了半晌。倒是谁也没觉得无趣,反而兴致勃勃的,连太阳落山了,宫人悄悄的进来掌灯也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