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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婉音     冠盖六宫txt下载     冠盖六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五章 失望

    ?

    朱启显是不甘心,几乎是喊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小说

    杨云溪几乎是忍不住的笑了;而后她忍不住开口问了朱启这么一句话“金子放在何处都是金子,烂泥放在何处都是烂泥,不是么?”

    朱礼看了杨云溪一眼,虽说因了她替他说话高兴,可是却到底还是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他又看一眼愤怒的朱启,只问了朱启一句“祖父日理万机,哪里真有那么多功夫教导与我?况且父皇又何尝不是将你带在身边?”

    虽说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肯定多少有些不同。可是能在他们身上学的,也不过就是治国之道罢了。

    “父皇偏疼你,不管老师也好,还是什么地方也好,何曾让你差过太多?”朱礼几乎是平静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更像是替朱启分析缘故既然是差不多太多,为何到底他还是比不过呢?原因又是什么?

    朱启有些呆怔,似乎被朱礼这番话触动了心底某些东西。

    昭平公主此时也是苦笑了一声,然后问了朱启这么一句话“四郎,你以为凭借皇祖父的能耐,会不知当年的事儿?”

    朱启被这话问得又是一呆。

    杨云溪登时记起来,之前涂太后也是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的。自然,如今就是她想着,也是差不多一个想法。只怕也真的未必是不知道,不过是将错就错罢了。

    朱礼抿了抿唇,倒是没说话,不过看他的神色,眼滚西心头估摸着,只怕他也是因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心中疙瘩也松了一些的。.以她对朱礼的了解,朱礼只怕对那一句鸠占鹊巢是十分在意的。

    如此也好。

    杨云溪重新看向朱启。

    朱启整个人似乎都是有些魔障了,口中不住的喃喃“不可能,我是嫡子,我才是嫡子。”

    “嫡子与否,素来就不甚重要。说句不好听的,父皇虽是嫡子,可若是几个叔叔里但凡有比他更优秀的,只怕皇祖父当初也不会真选父皇了。”朱礼一直跟着他皇祖父,自然是一直都知道先皇一直就不太热他皇祖父满意的。

    “再说皇祖父,也并非是嫡子;就是墩儿,也不是嫡子。”朱礼揉了揉眉心,冷冷的看住朱启“事到如今,你若还是在意嫡庶,那我只能说一句,你连与我做对手都不配。就算你是嫡子,我一开始就只是太妃的儿子,我却是同样的也不会输给你,你信与不信?”

    这一番话,朱礼却是说得再是自信不过。那副样子,倒是无端端就让人觉得他异常耀眼了起来。

    杨云溪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朱礼身上,而后便是觉得自己心跳都似是加快了几分,更是整个人都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朱礼。

    杨云溪目光太过灼灼,朱礼便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当即便是看了一眼杨云溪,随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登时唇角一勾便是笑了。

    朱礼这么一笑,倒是让杨云溪一下子就又忍不住心跳都加快了几分,随后她面上一红,忍不住有些羞恼的瞪了朱礼一眼。而后也不敢再看他,只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别开了眼睛。

    朱启此时却似乎是回过神来,呵呵的笑了一声“如今我已经是成王败寇沦为阶下囚,再说这些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也不过是无法挽回了罢了。你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

    朱礼听了这话,倒是也不由得笑了一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朱启只是嘲讽一笑。

    “那熙和呢?你们又是如何勾结上的?”朱礼微微挑眉,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是在意。

    “她是我正经的表妹,有联系也不奇怪。”朱启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倒是古怪的笑了一下“她倒是个心思玲珑的。找上我的时候,便是提了一个要求,只说她要做皇后。倒是真真的不知廉耻。她虽美貌,可惜……我却是瞧不上。”

    这话一出。屋子里倒是静默了片刻。

    杨云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朱礼,却是看见朱礼的神色完全就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当下便是心头叹了一口气。纵然朱礼再不喜欢熙和,可是他毕竟是男人。

    别说朱礼,就是她听见这话,也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她对熙和的印象,也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甚至很意外的,她对这件事情半点的不相信也没有。反而朱启这么一说,她倒是一下子就觉得朱启的话的确是真的。这一番话,熙和的确是能说得出口的。

    其实熙和的心思也不难猜。

    无非就是想要多给她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若是朱启真成了事儿……她也不亏。

    不过,熙和也应该看出来了,朱启他也不过是敷衍罢了。所以最后才将希望全放在了朱礼这里。只是熙和却是没想到,一切都是弄巧成拙了。

    而后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礼垂眸,却是也没再多问熙和的事儿,只又问“解药呢?既有蛊毒,你不会没解药罢?”

    朱启讶然的看了一眼朱礼,而后慢慢笑了“我要蛊毒的时候,还真没要解药。你这般厉害,想来不必解药,也能救得了自己吧?”

    朱启笑容一点点拉大了“若是解不了的话,其实也挺好的,咱们可以一同去地下问问皇祖父,当年他为何要选你,而不是我。黄泉路上,有你作陪,我倒是也不孤单了。”

    朱启这典型的便是想要朱礼的性命。

    朱礼缓缓笑了,挑眉看着朱启“只怕却是要让你失望了。”

    朱启不知可否的笑了。

    “别的我也不必再多问了,刘恩,带他去见一见太后娘娘罢。”朱礼似乎也是疲了,摆摆手示意刘恩赶紧将人带走。

    刘恩也没墨迹,忙不迭的将人带走了。

    杨云溪看朱礼那样子,也没多说,只道“时辰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罢。先歇一歇。”

    昭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朱礼身子情况的,当下便是也起身告退了。只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往李太后那儿去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信口

    待到昭平公主进了屋时,却是只听见李太后泣不成声。

    旁人见了朱启这般模样或许也不过是觉得可笑罢了,看是在李太后看来,朱启这般样子,却是着实叫她心疼。

    朱启更似小时一般,伏在李太后怀中亦是哭泣不止。

    昭平公主看着眼前再熟悉没有的情形,不由自主的便是止了步。

    从小时候起,每次朱启和李太后相处之时,她便是油然有一种自己乃是外人之感。这种感觉着实没道理,可却也是的确将她的亲近之心都压住了。

    她和朱启始终没有对朱礼那样的亲近。

    小时候如此,长大之后更是如此。小时候单纯只是觉得亲近不了多少,可大了看着朱启的人品,便是越发的觉得还是朱礼更好些。

    而且此时看着朱启这般痛哭流涕,她心头却是只觉得嘲讽:哭什么呢?有今时今日,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罢了。而且,哭了又如何?难不成还指望着谁心软不成?

    李太后或许的确是会心软,可是旁人却不会。

    李太后只顾着看怀中的朱启,却似恍然没看见昭平公主似的。

    昭平公主也不恼怒,更不去计较。只是自己挑了椅子坐了,然后沉默的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到了今时今日,她也没什么可再计较的了。

    毕竟,过了今日后,朱启的性命……便是要彻底的不保了。

    李太后舍不得挪开眼睛也是正常。毕竟是看一眼就少一眼,可不得让李太后再好好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么?

    朱启倒是看了一眼昭平公主,而后用那脏污的袖子擦了泪:“阿姐也在,母后快别哭了。”

    那语气,倒像昭平公主就是个外人似的,所以被昭平公主看见了这般的做派,她就难为情得很。

    昭平公主笑着看了一眼朱启,而后便是道:“难不成你还不好意思?我从小到大,看过多少回了?也不在乎多看一回了。”

    朱启苦笑一声,到底慢慢将眼泪擦尽了:“阿姐想必还在恼我。”

    昭平公主只是淡淡道:“前程往事成云烟,早已消散开去。”虽说说得豁达不在意,可是她到底心头的伤疤是好不了的了。

    “阿姐是怪我让林萧彦丢了命。”朱启垂眸,靠在李太后怀中如此说道,倒是颇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不等昭平公主有片刻的感慨,他的话锋一转却是又意有所指道:“这件事情。阿姐又焉知是我之意呢?”

    昭平公主听了这话登时便是笑了:“不是你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意思?”

    朱启摇头:“我虽说是让人去阻拦阿姐和姑奶奶见面,可是并未下杀令。毕竟阿姐你是我的嫡亲姐姐,纵然偏向旁人一些,我又哪里愿意你守寡一辈子?”

    昭平公主面上神色微微变换二分,最终看了朱启一眼,却是又将心头的躁动情绪都压了下去:“我说过,前程往事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我已是忘了。你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况且到了今时今日,许多事情已经无可回转,你还是抓紧时间和母后话别罢。若有那些心愿未了之事,也快快交代了才是。只要不过分为难的,我和母后自然是会尽心尽力。”

    朱启那一番话听了的确是叫人觉得心中疑惑,也会不由自主的多想。但是……当时的确是朱启的人做的事儿,顶多或许也就是底下人自作主张罢了。可是从小在皇家,她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底下人不可能胆大到连她这个公主都不放在心上的。

    与其听朱启继续胡诌,以至于她心头百般不快,倒不如她干脆不听,也别叫她在朱启临死之前还对朱启心存怨恨。

    只是她心头到底不明白,难道朱启做错了事儿,道个歉竟然是那般的艰难?

    朱启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阿姐竟是不信我。”

    昭平公主笑了笑,不甚在意:“没什么不相信的。”

    “他处处占了先机,将我一步步压制,阿姐就真的半点不起疑?”朱启只是这般问了一句,仍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神态。看得人心生烦躁。

    昭平公主沉默的和朱启对视良久,然后只是说了一句话:“大郎不是那样的人。若他是那样的人,这个江山却是早就不是他的了。”

    况且当时朱礼是什么处境?她比谁都清楚。若是朱礼真有那样的本事,那么就不会等到今日才出手了。更不会让朱启造成这样的局面。

    只是朱启……这样的心思,却是叫她着实有些不齿。

    成王败寇,既是有了那样的心思也做了那样的事儿,缘何就不能坦荡一些承受后果?横竖也并无什么冤屈。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而昭平公主这么一句话,却是噎住了朱启。朱启垂眸,苦笑一声:“阿姐从小便是偏心。如今果然还是偏心。只是,我又何曾说是他了?我说的是她,一个女子。”

    几乎是在听见这话之后立刻的,她便是想起了一个女子的样子来。自然是杨云溪。

    昭平公主呆了一呆,连心都是乱了一乱。

    朱启看在眼里,随后便是笑了一笑:“阿姐,我知我命运不可逆转,可是临死之前,我却也是不愿意替人背过。这话你听着便是,仔细在心头想一想,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朱启这话,却是说得昭平公主越发的心乱如麻了。

    末了只听得朱启又继续言道:“而如今我即将身死,却是不知我死后,陈氏等人命运如何。我虽无子嗣,可是好在染心怀了孕。不拘是男女,总算也是留下了一点血脉。待我身死,便是还请母后和阿姐替我多照应几分。”

    “大郎宽厚,想来也不会与你后辈为难。纵然不给爵位封号,总不会短了富贵。”昭平公主定下心思,将那些纷杂都是压了下去,而后如此言道。一字一句,倒也都是真心——就算朱礼小气,她总也能护着自己的侄子侄女,不叫她们受了半点的委屈。

    朱启笑了一笑:“如此一来,我也是没什么可不放心了。”

第九百七十七章 好事儿

    朱启说完这话,倒像是真的已经没什么在意的,全然就已经放下了。

    李太后本也是一直在哭着,此时听了这话,便几乎是忍不住的蓦然大哭出声,搂着朱启直喊道:“我的儿,四郎——”

    朱启也难掩悲伤之色,只是黯然劝慰李太后:“母后何必悲伤?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是我自己不甘心,不肯就这般算了。母后日后也不必太难过,更要保重身子。儿子不孝,不能常在母后跟前尽孝。但皇上的确是个孝顺的,不管如何,母后也别总想着过去,将前尘往事都是尽数忘了罢。”

    朱启这话倒是说得也是十分真切。

    昭平公主一下子便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最后李太后一下撅了过去,似有些承受不住这骨肉分离的情绪。

    昭平公主惊了一惊,想着李太后已是有过中风的经历,此番又情绪激荡……心中唯恐李太后也就此不好了,便是忙不迭的叫人请太医来看。

    朱启也是焦急非常。

    不过再怎么慌乱,始终刘恩却也是没走开半点,只是守着朱启。

    朱启看一眼刘恩,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最终却是又压下去。

    昭平公主本也没对朱启存有怀疑,奈何却是看到了朱启这么一个眼神,当时心头便是咯噔了一声。

    李太后到底还是在太医的金针之下悠然醒转了。

    李太后醒转之后,第一件事情却是忙不迭的伸手一把握住了朱启的手,虽说不出话来,目光却是将她的心思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李太后灼灼的看住了昭平公主。

    昭平公主叹了一口气:“母后,皇上身子不好,已经是睡下了。着实也不好打扰——”

    她心底自是明白李太后的意思的。李太后这就是想要她去叫朱礼过来,然后再替朱启求情。

    她理解李太后作为母亲的拳拳心意,可是她同样替朱礼觉得为难。所以,最终她便是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太后听闻了这话,登时灼灼的目光便是都彻底的黯淡下去,像是风中残烛,一下便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朱启勉强一笑,放柔了声音宽慰:“母后何必如此?倒是没得让皇上对您老人家心生不满。再则,就算是您去求情,也不过是让皇上他为难罢了。天底下的人都知我行了那大逆不道的叛乱之事,天地下的人都要我死,我又如何能不死?”

    朱启这一番话倒是说得人有点忍不住刮目相看。

    随后朱启道:“如今我也不能再为母后做什么,且让我亲自再替母后熬药守夜一回罢。”说完这话,他便是看向了刘恩。

    刘恩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拒绝——他若是拒绝。只怕日后太后说些不好听的话,到时候不是又让朱礼为难?

    再说了,不过是熬药罢了,难道还能熬出花来?

    朱启的确是熬出了花来了。

    一罐药还没好,朱启却已经是气绝身亡了。也不知朱启怎么弄的,反正等到刘恩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径直倒下去,再一探鼻息,却是已经没了气息了。

    朱启就这么死了。

    太医只看了一眼,便是下了定论:“只怕是中毒身亡。”

    刘恩登时蹙眉:“可是之前搜查过王爷身上,他并未携带过毒药。”抓住朱启的一瞬间,便是专门搜检过了朱启身上的。

    昭平公主也是不明就里,不过倒是也觉得朱启这般寻死也好:至少这样死了,多少也是体面一些。好过定罪之后,面对天下人悠悠众口,或是那些折磨。

    只是消息却是不知是被谁传给了李太后,李太后不顾病体,只让太监背着她出来了。一看到地上朱礼蜷缩在那儿的样子,便登时是大哭。

    一面哭,一面却是又去抓朱启的手。

    昭平公主不忍多看,却是伸手去将李太后的手一把握住了。而后轻声道:“四郎已是去了,母后莫要再如此了。他身上的毒,我会叫人查清楚的。”

    其实查或者不查,倒是也不会让朱启的命运再有所改变。横竖不管是被毒死的,还是自己吞的毒,朱启迟早也不过是个死。

    这般说,也无非就是想给李太后一个交代罢了。

    谁知听了昭平公主的话,李太后却是摇了摇头。而后看一眼朱启的样子,到底狠狠心转开头去,忍着啜泣含混嘱咐昭平公主:“好生……安葬。”

    昭平公主忽然便是反应过来,面上神色都是忍不住变了一变。而后用手掩住了口:“毒是母后给的?”

    李太后却是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昭平公主心中一时复杂。毒药是李太后给的,倒是也说得过去。

    李太后也好,朱启也好。心里自然都是十分明白,等下去的话,也绝无一线生机,更是没有体面可言。倒不如……

    昭平公主叹了一口气,一时也想象不出来当时李太后将那毒药给朱启时候是个什么心态。想来,必是不好受的。

    所以对于李太后这点要求,她自然也是应允了。

    李太后却似乎有犹嫌不够,只是灼灼的看着昭平公主,而后道:“你亲自……操办。”

    许是中风的缘故,李太后说话有些含混不利索,为了清晰一些,李太后便是吐字极重,更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吐。

    昭平公主越发心酸,几乎是不能拒绝李太后这样的要求,便是点头应了。

    她心里明白,这是李太后不放心。怕旁人对朱启不敬,让朱启失了体面,所以才叫她亲自监督。

    朱启身陨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朱礼和杨云溪却是早已经歇下了。

    岁梅和兰笙商议了一回,到底还是不敢隐瞒着,只是忙进去悄悄的将杨云溪叫醒,将此事儿与她仔细的说了。

    朱礼自然也是一并醒了。

    听完了这话之后,朱礼倒是怔怔的出神了好一阵子。

    杨云溪见朱礼这般,料定他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吩咐,便是先摆手示意兰笙几人先退了出去。而后她才开了口:“如此也好。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其实朱启就这么死了。对于朱礼来说,反而是好事儿。

第九百七十八章 强势

    其实朱启就这么死了,对于朱礼来说倒是好事儿。

    毕竟以朱启的罪名来说,朱礼自然是不可能轻饶了朱启。想这般松快的死去,几是不可能。上一次,反叛之人不也是朱礼的亲叔叔?最后却是落得一个车裂之刑。连个全尸都是没留下不说,更是连族人也是保不住。

    朱礼回过神来,笑了一笑:“也好。”只是看那样子,到底是有些勉强的,显然心头也是觉得并不好受。

    “太后那儿怕是心头不痛快,皇上若是还有别的安排,却是可再缓一缓。”杨云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最后便是这般的提醒了一句。其实她提醒了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朱礼心思细腻,必然是早就想到了。

    只是没话找话说罢了。她怕她不开口,气氛着实太过尴尬,朱礼也就越发的难受。

    朱礼侧头看了一眼杨云溪,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而后道:“这件事情过去了,总算也能过上几日的太平日子了。”

    杨云溪也笑,压下心头那句“还得着人去一趟苗疆”的话,只不想让自己愁绪满怀。更是附和朱礼道:“只盼着能一直太太平平下去,别再出什么事儿了。”

    “嗯。”朱礼应一声,似乎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将话题岔了回去:“我一开始本是打算赐酒与他的。也没想着让他受太多折磨,只是他死了,我却还要给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交代,所以到时候……”

    “皇上打算怎么做?”杨云溪明白了朱礼的意思,便是蹙眉询问了一句。李太后……怕是会阻挠。

    “挫骨扬灰。“朱礼吐出了这么四个字来,最终轻叹一声:“也不全是旁人的意思,我心里……到底还是恨他的。”

    杨云溪沉默片刻,随后颔首,“如此也好。毕竟他也是咎由自取,再说人死如灯灭,大约也没什么知觉了。只是太后那儿——”

    李太后那一关不好过。

    “此事儿却是务必行之。”朱礼收敛神色,语气也是肃穆起来:“而且经过这一次,朝中也需要一些雷霆手段震摄。”

    杨云溪明白这个道理,想了一想:“让人多上两次折子。皇上推拒一二次,好歹做给太后看一看。另外,这一次跟着李家起哄的,务必严办了。李翌年——”

    “凌迟。”朱礼却是懒怠评说,只吐出这么两个字。

    “那熙和呢?”杨云溪倒是也不觉得这个决定太过狠辣,反而觉得也好。朱启那儿软一软,李家这头狠辣一些,也不至于让那些大臣们生出了旁的心思。

    只是熙和有些难办。

    “毒哑了,刺瞎了,挑断手脚经脉,然后扔去偏僻的宫殿中,自生自灭罢。”朱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却是再冷淡不过的。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早也就是不在他的思量之中了。

    杨云溪沉默了一瞬。她从来都很清楚,有时候死了反而是解脱了。对于熙和来说,让她就这般死了,倒是真便宜了她了。只是这样……到底似乎还有些不够。

    凭着熙和做的那些事情,就算真将熙和做成了人彘,那也是不过分的。

    “她此生,不管何时都是不肯放弃,我倒是想看看,这一次她还能不能再翻出花样来。”朱礼看着帐子,倒是又思忖了片刻,而后才听得他道:“李翌年凌迟之时。让她在最近的地方看着。”

    杨云溪想了一下那情形,倒是觉得这一招,着实叫人觉得痛快。也不知熙和到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毕竟,太妃要替她求情,我也要给太妃一二分面子。”朱礼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杨云溪默然不语。

    其实曾太妃是什么主意她心头已是明白了。

    曾太妃那般行为,也不过是为了套话罢了。至于求情——曾太妃纵求情了,可是又能有什么结果?保住熙和的性命?性命是保住了,可是又盲又哑还四肢俱废,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曾太妃这样做,纵是出于真心,可是也未必没有一点私情。

    曾太妃和朱礼之间,实在是太过陌生遥远了。曾太妃虽说口中只说不在意,可是设身处地站在曾太妃那个位置上想了一想,杨云溪觉得若是换成自己,必然是做不到半点不在意的。

    “也好。”杨云溪笑了一笑,伸手替朱礼将被子盖好:“眼下这样的情况,皇上却是不适宜出面,只让刘恩处置罢。”

    若是朱礼出现,李太后势必会提出一些要求。

    朱礼摇摇头:“我还是去看看罢。毕竟……也是兄弟一场。”

    杨云溪也就没再多劝,只是叹了一口气;“你心头有数就成,只是别累了你自己。你可得想想我们。你不只是太后的儿子,天下人的君主,更是孩子们的父亲,我的……”最后一句话她本不想说出,但是被朱礼一看,反而心头一热,那话顿时就冲口而出了:“夫君。”

    朱礼登时轻笑出声,伸手摸了摸杨云溪的肚子,“你只管放心。”

    说着他也不让杨云溪起来,只让她好好歇着,自己却是让人服侍着起来了。

    杨云溪本想勉强自己也跟着去的,只是看了一眼肚子到底还是改变了心思。她若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熬坏了身子带累了孩子,又怎么谈及以后?

    况且朱礼在呢,她哪里又还需要之前那样强撑着?只管依靠朱礼就是了。朱礼既说不必去,她也就好生歇着就是了。

    杨云溪今儿也是累得狠了,几乎是这头刚合上眼,那头便是睡得沉了。

    朱礼一路行至李太后跟前,还没说话,便是先跪下了:“母后若是心头不痛快,打骂朕都使得。只盼母后千万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悲伤了。”

    这么一来,李太后纵是有千言万语,也是噎在了喉中说不出口来了。怎么说?难道真的还像是朱礼说的那样,打骂朱礼?可是那又管什么用?

    自然,大家也都是十分清楚,这件事情无非也就是朱礼故意说出来堵住李太后的哀求罢了。朱礼不想听那样的话,所以便是先开了口。

第九百七十九章 安排

    朱礼的意思这般明显,李太后还能说什么?

    最终,李太后神色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件事情,我也不强求了。人死如灯灭,死后的尊荣也没什么打紧的。”

    看似李太后似是死心了,可是谁也听得出来,李太后这不过就是以退为进罢了。尤其是那一句“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简直是诛心到了极点。

    朱礼听在耳里,眼神也是黯淡了三分。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受伤了又如何能不疼?只是这样的疼痛,他最终也是只能压下这些,只是叹了一口气:“母后又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叫朕难受呢?朕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四郎做的事儿……”

    “朕也是无能为力。朕总要给天底下的人一个交代。”朱礼垂下目光,神色难掩哀戚。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人反驳:“母后不也说了,人死如灯灭。四郎既是已经去了,别的倒是都不重要了。想来四郎也是怕朕和母后为难,所以便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太后越发不好接话了。最终只能是沉默下来。

    不然呢?怎么说?难道说朱启并不是那个意思?自然是不可能。为了朱启的名声,李太后也只能住口。

    不过李太后到底心中不痛快,便是待朱礼的态度又冷了三分。那分埋怨责怪之意,就算是没有说出口,也是能叫人一眼就看出来。

    朱礼也不抬头多看,只当自己是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他说这么多话,其实也无非就是想要李太后这般一个默认的态度罢了。

    只要李太后现在默认了朱启死后的事儿她不插手了,那么日后就好说了。

    “四郎虽无正经王妃,不过他却也是对后事有安排。陈氏既那般得四郎的喜爱,就给她一个正经的名声罢了。至于那孩子……若是母后愿意自己养着,便是自己养着。若是不愿意……便是让后宫妃嫔多留心照顾就是。”朱礼又慢悠悠的说起这件事情来,似乎是征询李太后的意思,又似乎是只是知会一声。猛然一听倒是觉得朱礼是思虑周全,宅心仁厚。不过等到李太后仔细一想么……

    李太后面上神色陡然一变:“皇上又何必做得如此绝情呢?女人和孩子有能成什么事儿?你就这般的不放心?”

    在李太后看来,朱礼这是要手里拿着一个要挟。所以才会提出这个事情来。

    “母后多想了。不过是觉得孤儿寡母的在外头讨生活也不容易罢了。”朱礼笑了一笑,随即却又有些怅然,似被委屈了心头到底难过:“您也说了,孤儿寡母的能做什么?我也不至于就这般的计较。倒是她们,此事过后,多少人因了四郎骨肉分离?只怕若是在宫外,日子更难熬。”

    李太后心下一颤。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到底是只能颓然无力的垂下手去:“皇上羽翼丰满,却是思虑周全,也不必再听我这个老婆子的话了。”

    朱礼只当是没听见。而后亲自侍奉李太后用了一回药,这才又去看了一眼朱启的尸身。

    朱启的尸身依旧是形容狼狈。除了略有些肤色发乌之外,也再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却仿佛只是睡着了。

    朱启没有衣裳在宫里,此时昭平公主让人去取衣裳去了,所以这才还没来得及收拾朱启。也只能让朱启暂且那么狼狈着。

    朱礼静静的瞥了一眼,而后便是生出了无数的感慨来。随即吩咐宫人:“去取朕没穿过的常服来,先将他收拾体面了。这般样子,到底是失了他的身份。”

    这却是有些不合规矩的,毕竟纵然是常服,许多绣花纹样,和布料的规制都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朱启又是这么一个有罪之人……

    不过也不等宫人劝说什么,朱礼便是摆摆手:“人死如灯灭,也不必在乎这点子。到底是兄弟一场,二十几年的情分在呢,哪里就至于计较这个了。看着他如此形状,朕心头也是难过。”

    昭平公主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如今倒是都还模糊记得他刚学走路的时候。那时候你便是谦让弟弟,而如今……却是没想到竟然是成了这般样子。”

    昨日情形恍惚还历历在目,而今日却已是阴阳相隔,兄弟反目。除了叹一声世事无常,也只能叹一声权势迷人眼了。

    但从朱启打算逃出京城这个事情来看,便是不难猜到,朱启对于此事儿未必有信心和十足的成算。只是他到底还是一意孤行了,若说不是为了富贵权势,又是为了什么?

    昭平公主这番话也是触动了朱礼。朱礼沉默了一阵子,到底也只是轻叹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朱礼临走前只与昭平公主道:“母后只怕心头难过非常,阿姐如今只算是她唯一还放在心上的人了,便是请阿姐守着母后,好歹别让母后太过悲痛,以至于影响了身子。”

    昭平公主听着朱礼这话,心酸非常,又心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是又发现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可劝慰的:朱礼说的是事实。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什么母子之情只怕都是彻底消耗完了。

    最终昭平公主除了轻应一声之外,再不能做别的事儿。

    朱礼从李太后那儿出来,抬头默默的看了一阵子天上明月,也将心中那些翻滚的情绪压下去。看着朱启死后那样子,他其实多少也生出了一丝丝的恍惚和不忍心的。毕竟兄弟这么多年,他若说真的是半点感情也没有,那就比起草木尚且不如了。

    只是……纵然如此又如何呢?最终也不过是空想想罢了。

    朱礼收拾好了情绪,侧头看一眼刘恩:“毒是太后给的,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叫他来见母后,我心里便是猜到了几分。”

    李太后必然是舍不得朱启受苦的,而朱启显然也是不愿意受苦,所以以朱启的性子,要么就找机会逃走了,要么就想法子死了。总不会乖乖的见了李太后之后就去大理寺的牢里。

第九百八十章 醋酸

    朱启不愿意死得连体面都没有,朱礼觉得自己纵然为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分,也该成全一二。

    所以,便是默许了。

    刘恩倒是没想过这么多,当下略有几分诧异。不过他是服侍朱礼惯了的,很快也就抛开了:横竖朱礼都这般说了,他揪着不放也怪没意思的。

    “现在皇上是回去歇着还是——”刘恩问了这么一句,同时看了一眼天边。

    其实眼下离天亮也不过是只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了。睡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但是朱启身子这般,倒是能歇一阵子是一阵子。

    “随便找个地儿躺一躺,养养神也就罢了。这会子过去,又要闹得她醒来折腾,也犯不着。”说起杨云溪,朱礼便似是连呼吸都轻柔了三分。那副样子,瞧得刘恩忍不住有些牙酸。

    作为一个太监,他丝毫不懂男女之情的都是这般感受,更遑论是旁人了。

    刘恩心头忍不住想:也不怪淑妃之流那般不甘心,谁见了皇上这样不想做那个被皇上温柔对待的人?谁又能对贵妃看得顺眼?没明着说皇上太过偏心已经是矜持了。昔日都说太皇太后涂氏受宠,可是叫他瞧着,却也是比不过贵妃娘娘的。

    皇上这般,倒是真真儿的付出了满腔的柔情了。

    也难怪没有法子再容下旁人。毕竟心眼里就这么大,装下了一个,都付出了全部感情了,哪里又还能容得下另一个?或是许多个?

    不过最终朱礼也是没躺成。

    陈氏等几个被送进宫来了。

    陈氏等人也俱是形容狼狈。朱启当时应是想着让她们也一并转移的,不过奈何到底是没成事儿就是了。

    最齐整的是染心——她就没怎么受折腾。陈氏怕她动了胎气护着她,可是朱启却是打算舍弃她的,所以没叫她折腾。

    不过饶是如此,染心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身上的惊惶几乎是要满溢出来,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倒是陈氏形容虽然狼狈,可却也还算镇定。领着众人对朱礼行礼。

    朱礼挨个儿的看过去,目光在染心身上停留了一瞬。

    只是如此,染心便是已经吓得是有些受不住,身子都是颤了起来。陈氏拍了拍染心,以作安抚。

    朱礼淡淡道:“其余人都出去候着,陈氏留下,朕有话要问你。”

    陈氏也不惊讶诧异,只低声嘱咐染心几句,让染心跟着宫人先出去,也不必担忧。

    待到其他人都出去,朱礼便是徐徐开了口:“听说是你送的消息,将安王的逃跑路线给了搜查之人。”

    陈氏倒是也丝毫不惧,只是跪下回话:“是臣妾做的这个事儿。”

    朱礼的神色不变:“他毕竟是你夫君,你这般做,难道心中没有愧疚?”

    陈氏的神情出现了一丝丝的恍惚,不过很快便是又露出了几分嘲讽来,甚至连朱礼也不甚忌惮,颇有些大胆:“臣妾的身世皇上也是知晓的,何必说这样的话呢?臣妾却是不敢当这一句话。”

    “世人都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朱礼又道:“你这般行事,若是但凡太后知道半点声息,你的命也就不保了。”

    “既是敢做这样的事儿,我又哪里怕没命呢?”陈氏叹了一口气,倏地又笑了:“之前贵妃娘娘那一次,我便是已经豁出去性命了。”

    后头若不是风声太紧她怕朱启发现,不敢和杨云溪联系,只怕今日这个事儿倒是也不会发生了。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也好,正好叫天下人都知道,到底朱启是个什么样大逆不道之人。

    若不是这般,朱启又怎么会死?

    如今朱启虽不是她亲手所诛,不过到底也和她有关,所以她倒是也算报仇了。

    至于朱礼这头是要如何处置她,其实已经不甚在意了。

    朱礼看着陈氏一脸泰然的样子,倒是唇角反而浮出了几分笑意:“你这般不怕死,倒是叫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件事情朕只当没发生过,你也只是内宅妇人,并不知晓其他。一切都与你无干。”

    朱礼说这话,便是等于是放过了陈氏了。

    陈氏心头一松,紧绷的背脊也是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随后陈氏谢了恩,便是退了出去。

    朱礼在陈氏走后,便是有些玩味的问了刘恩这么一句:“刘恩,你信不信世上有因果报应?”

    刘恩仔细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话呢,便是又听见朱礼道:“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仔细想想这一番事儿,却也果真是不得不信。陈氏夫家数十口人死于朱启之手,而如今,他自己则是因陈氏告密而死。也算是天理昭昭,果报循环了。”

    刘恩琢磨着这个话,倒是也觉得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当下倒是忽然就对老天敬畏了起来。随后又想了想平日里,自己倒是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倒是也就放下心来。

    朱礼又笑:“陈氏倒是个聪明的。”

    刘恩便是将陈氏找上杨云溪的事儿也是说了。

    朱礼点头:“这事儿却也是不必告诉贵妃了。她怀着孕,最怕思虑过重。”

    刘恩禁不住的笑起来:“皇上心心念念的都是贵妃娘娘。娘娘回头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又何必叫她知道?”朱礼看了一眼刘恩:“这一次她却是劳累了,该叫她好好歇一歇。刘恩,名****便是启程去一趟苗疆。”

    提起去苗疆,刘恩便是明白朱礼想做什么了,当下收敛了玩笑的态度,只是肃穆起来:“主子放心,不管是偷是抢,微臣定将东西找回来。”

    “不必那么费事儿。只管提着安王勾搭上的人去苗王跟前质问就是了。问问他们,是不是这十余年的安逸,倒是让他们忘了当初的盟约了?若真忘了,我倒是不介意我的江山图上,再多一块封地。”朱礼眸色微冷,君王之危尽显。

    “那就说,某位王爷被暗算了?”刘恩低下头去,不敢多看朱礼。而后如此问了一句。

    若说是朱礼被毒蛊所扰,只怕是叫苗疆之人反而肆无忌惮。

第九百八十一章 异样

    ?

    杨云溪醒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先看向了身旁,见没有睡过的痕迹,便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昨儿朱礼是一夜都没回来。一时不知该先心疼朱礼,还是该怪他不爱惜自己。

    待到洗漱完毕,她这才问兰笙:“皇上呢?”

    “皇上昨儿在偏殿睡了一阵子,如今怕是还没醒。”兰笙自然是知情的,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而后又笑着打趣杨云溪:“说起来,我还当主子是恼了不肯问呢,果不其然也没忍多久。”

    杨云溪不免好笑,却又有些羞恼,便是佯装恼怒的瞪了兰笙一眼。而后才又道:“那早膳可准备好了?”

    兰笙也不怕,反而越发笑嘻嘻的没个严肃的样子:“早就准备好了。主子的和皇上的,都是单独花费心思特地做的。主子吩咐要给皇上的做得好,偏皇上却是吩咐紧着主子来。真真是神仙眷侣,天造地设。”

    见兰笙口中越发的没个正行了,杨云溪便是彻底的不去跟兰笙说话了,只去吩咐摆膳。

    如今她怀着孕,一夜过去便是饿得慌。

    待到用了膳,她想了想,到底没问昨儿晚上的事情。以前也就罢了,朱礼昏睡着,她不得不过问这些事儿,也没法子避讳。可是现在事事有朱礼照应着,她再问就不合适了。

    坐了一阵子,她却是发现她几乎是没事儿可做,倒是呆愣了好一阵子。最后她沉吟一阵子,便是吩咐兰笙去将徐熏和其他几个后妃都叫来。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们想来也是被惊动了,未免各自乱想,倒是不如这会子叫来她亲自说一说,提点一二。

    不多时胡蔓和秦沁都是过来了。倒是徐熏来得最迟。待到徐熏来时,众人一盏茶都是喝了一半了。

    杨云溪虽也不介意,但是秦沁倒是笑了一笑:“惠妃如今养育太子倒是忙得很,可用了早膳不曾?”

    秦沁这话不用多想便是也知道不是真关心惠妃。

    杨云溪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秦沁。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又是这般起来,当下也没贸然多说什么,只当是没听见,笑道:“昨儿晚上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是知道了罢?可吓着了?”

    胡蔓摇头:“哪里就吓到了?只不过是担心了一宿罢了。”

    秦沁皱眉叹了一口气:”安王也忒不知趣了一些,竟是贼心不死。虽说没听见什么动静,可是心头到底是担心了一夜。最后我还抱着阿媛,一夜也没敢合眼。安王抓住了不曾?“

    徐熏倒是没说话,不过看着那样子,却是也一夜没睡好。

    杨云溪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嗯,抓住了。安王已是伏罪自尽了。“

    徐熏松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就好。昨儿太子也是没怎么睡好,今儿早上便是发了一通起床气。好半晌功夫才哄好。”

    杨云溪不由得笑了:“这也是正常,毕竟还小呢。”

    徐熏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当上了太子之后,脾气也是见长了。倒是让人有些头疼。“

    “那你便是留心一下才是。”杨云溪听了这话,倒是也有些担忧。墩儿还小,连个自己的意识都没多少,这个时候却是必须要好好注意才是,不然叫人带坏了,那才是真真的不好了。

    徐熏面色憔悴的应了,而后又问安王的事儿:“安王负罪自尽了,那太后那头……”

    “太后想来也是伤心。昨儿夜里已是请了一回太医。“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又正色道:”今日叫你们来,除了让你们去服侍太后之外,也是有件事情要与你们说。熙和和安王勾结企图毒害皇上谋反,已是被抓住了。只是名声不好听,所以也没公布出来,故而你们不知。今日特地说与你们听,是要你们都洁身自好,莫要学熙和那等。“

    杨云溪语气虽是和气,不过却也是气势十足。凤眸扫视一圈,与每个人都对视了一番,见对方听进去了,这才又将目光收回。

    徐熏蹙眉:”早知却是不该将熙和接回宫中来。“

    杨云溪呼吸微微一顿。

    秦沁皱眉,忽而冷笑一声:”这事儿只恐怕接不接回来都是一样。接回来还好些,不接回来,只怕也这么轻易就抓了她的把柄,叫她认罪。“

    杨云溪垂眸,仍是不去多想,只是看了一眼胡蔓:”我虽不知你们和熙和是如何的交情,这一次谁也不许替熙和求情。若有求情者,便是与熙和同罪。“

    胡蔓知道这话是针对自己来的,当下便是微微一颤,而后才又强自镇定下来,只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待到彻底平复下来,胡蔓便是开了口:”熙和心思狠毒,罪有应得。我等却是不敢替她求情。倒是有一件事情,臣妾想要禀告贵妃娘娘。“

    杨云溪看了胡蔓一眼,便是明白了胡蔓的意思,当下便是点点头:“你说,我听着呢。“

    胡蔓便是将熙和叫人换了香料,而后冤枉了徐熏身旁宫女的事儿说了。

    自然,却是略过了她自己参与的事儿。

    杨云溪听着,倒是也没拆穿胡蔓。而后看了一眼胡蔓,胡蔓低头愣神了一阵子,而后才笑了一笑:”原是这样。“只是看着那神色,却也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杨云溪看着徐熏这般神色,心里忽然就凉了一凉,也觉得怪没意思的。便是用安神止住了胡蔓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直接道:”这件事情已是过去了,也不必再提了。“

    徐熏果然附和:”正是如此。过去的事情已是过去了。也不必再提了。“

    杨云溪心头叹了一口气,而后也是不多说了。末了又问了几句家常,便是命众人都散去了。

    徐熏多留了一阵子,问起了朱礼的身子:“皇上身子如何了?”

    “皇上身子慢慢调理着,已经是大有起色。向来不日也就好全了,到时候,你多带着墩儿过来,让墩儿多跟着他父亲学,莫教人带坏了。他是太子,马虎不得。”

第九百八十二章 锻炼

    ?

    徐熏最终也是没留下一起用午膳,只说自己要先回去照顾墩儿那头。

    杨云溪也知道徐熏如今恨不得将墩儿放在心尖尖上护着,当下笑了笑也没留她。倒是徐熏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应该恭喜你。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你也只管着享福罢。”

    徐熏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杨云溪心知肚明,也未做出没听懂的样子,而后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你是墩儿的母妃,这一点不会改变。你是好的,我知道,皇上更是知道。只要莫要学熙和那般,此生咱们都会好好的。”

    徐熏抿唇浅笑,眼底有几分憧憬:“但愿如此。”

    说罢徐熏便是起身告辞了。

    徐熏走后没多久,朱礼便是过来了。杨云溪刚命人收拾了残茶,正歪在榻上思忖出神呢,便是听见朱礼笑问:“这是怎么了?真么这么一副恹恹的样子。”

    杨云溪便是将刚才情形说了,而后蹙眉不解:“之前还好好的,怎的现在倒是忽然成了这个光景了。我倒是全然不明白。”若说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也就还罢了,可是眼下分明却是什么事儿都是没发生过。她也仔细的问过了王顺,王顺却也说是没发生什么事儿。

    朱礼听完了这话之后,倒是也不觉奇怪,反而是笑了一笑:“也就是你这般了。你呀,对女人之间这些小心思,倒是想得太少。”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却也是明白了朱礼的意思。当下又怔了一怔神,打心眼的不大喜欢这样的局面。

    最后她苦笑一声:“何苦来哉?”

    朱礼笑了一声:“你倒是该高兴才是。想想,她既是这样高看你一眼,岂不是证明了你的实力?如今后宫以你马首是瞻,你非但不高兴,倒是担忧起来。我该说你什么好?”

    杨云溪又白了朱礼一眼:“哪里需要她的认可了?她算是什么?惠妃对我本就有些疏远了,这般一弄,倒是说不定再将我们弄得更加疏远,不利于后宫稳定。”

    说白了就是,徐熏毕竟是墩儿的母妃,若是她们两人闹将起来,只怕也影响墩儿和阿石小虫儿之间,更是影响后宫安定的局面。

    杨云溪心中忧虑,却是让朱礼一句话便是打消了,朱礼用银签子叉了一块桃子,慢慢的品了,而后慢悠悠笑道:“可你又能作甚?她若是起了心思要和你疏远,你也拦不住。还有就是,她心里若真有那样的想法,你也拦不住。”

    杨云溪知道朱礼说得及是,好半晌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她近乎是辩解的道:“徐熏也不是那样的人——”

    朱礼觉得桃子口味不错,便是又顺手塞了一块给杨云溪,而后才叹道:“以往我也以为我是了解朱启的,从小一起长大且不说,也管教过他不少。我一直觉得,他也不过是贪恋女色一些罢了。陈氏那事儿,我也是知道,还是我替他收尾,所以才没闹大了。可是谁又知道,一转眼,他就对我冰刀相向了?”

    朱礼只说朱启,并不说徐熏,可是道理却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在说,人都是会变的。

    杨云溪看出朱礼提起朱启的惆怅模样,便是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压得有些皱的袖子:“你也别难过了。虽说最后变成这样,可是当初总也有高兴的时候。纵然现在这般了,也只当是天意如此就是了。”

    朱启是不值得同情的。毕竟朱启做的那些事儿……她都不愿意拿出来说嘴,只怕污了口。只是朱礼本就是重情之人,只怕纵然狠下心来,心里也是没那么好受的。

    所以当下她也只能这样安慰朱礼。

    朱礼享受着杨云溪的体贴和关切,最后才叹了一口气:“我想得明白。我只是怕这件事情之后,阿姐和我也生分了。毕竟……”

    杨云溪摇头:“哪里能因为这个就生分了?”只是话是这样说,朱礼的顾虑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毕竟那是昭平公主的亲弟弟,虽说如今憎恨着,着等到将来这份憎恨渐渐淡去,她对朱启会不会又充满了怜惜,或者觉得朱礼太过狠辣?

    毕竟时间过去,许多事情都不可能毫无变化。朱礼这般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立太子的时候,朕不曾出面,而如今只怕许多人都还不将此事儿放在心上,我想着明日恢复早朝后,便是带着墩儿一起去吧。虽说他还小,却也该从小带着他见识这些事儿。锻炼他的胆气。”朱礼揉了揉眉心,却是又将话题故意岔开了。显然也是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什么。

    朱礼肯如此教导墩儿,自然是好事儿。之前杨云溪多少还害怕我朱礼因了前尘旧事就对墩儿始终没那么亲厚,心头也是有疙瘩。不过现在他这般,自然也是好事儿。

    杨云溪登时笑起来:“这自是再好不过的。那我着人去通知徐熏一声,让她明日一大早就将墩儿送过来。”

    徐熏知道此事儿,必然也是十分高兴的。

    “嗯。”朱礼见杨云溪鬓上的珍珠簪子有些松了,便是伸手替她重新正了正,而后道:“刚好这个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你也生产了。等你生产了之后,便是可以再行册封了。”

    明明是十分要紧的正事儿,偏生朱礼说得随意无比,仿佛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杨云溪哭笑不得,不过却是也没拒绝什么,只道:“皇上觉得合适便好。只是别因了我闹出别的事端来。”

    她纵想与朱礼比肩而立,却也不肯让朱礼过分为难。在她看来,这些事儿其实比起好好过日子来说,倒是也没那么紧要。

    “剿匪的时候,搜出来一块绝世罕见的宝石,到时候与你镶在凤冠上。”朱礼这般说着,忍不住想了一想杨云溪凤袍加身,凤冠压发的模样,心里便是不知怎的就觉得万分高兴满足起来。

    与古青羽成亲的时候,他却是并无什么太大的感觉。当时看着古青羽,虽古青羽也是美人,可是也不过是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感受:哦,这就是我日后妻子的人了。

    而除此之外,再无他感。

第九百八十三章 不过

    ?

    朱礼对比了一下,便是忽然就总结出来:果然自己喜欢之人成了自己的妻子,和旁人成了自己的妻子,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怪道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杨云溪被朱礼的形容逗得登时笑了起来,自然心头也是好奇:什么样的稀罕物件儿,才能当得起朱礼说的“绝世罕见”?以朱礼的眼光,只怕世间上也没多少珠宝能被他称之为绝世罕见吧?

    于是她便是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好东西?竟是说得那般稀罕,还绝世罕见呢。”

    朱礼提起了这个事儿,却偏生又不肯说明白,竟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当下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也就瞧见了。且等着就是。”

    杨云溪有些无奈,却也是看出来朱礼这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卖关子,当下索性也不再多问,只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好好等着。到时候若是不稀罕,我便是亲自去你内库里挑,看上什么挑什么。”

    朱礼闷笑出声:“我的内库早就给了你管,你随时去也就是了。”

    两人说笑一阵子,倒是将之前压抑沉闷的气氛都打散了。一时之间在跟前服侍的宫人也都是更加的放松了几分。

    及至下午的时候昭平公主过来之前,气氛倒是也一直都是不错。

    昭平公主过来,却是为了朱启的丧事过来的。

    如今天热,昭平公主怕尸身存不住,也怕到时候时间久了,连做法事的机会都没了,便是来问问是不是现在就请人做了法事,而后找块地安葬了。

    至于陵寝,昭平公主倒是提都没提起过。

    以朱启的罪过,能以王爷规格下葬都是不可能,更别说是再修陵寝了。而且就算修,也怕是来不及了。

    朱礼听了昭平公主的意思,倒是沉默了下来。

    昭平公主别的不怕。却是最怕朱礼这般沉默不言。当下她便是叹了一口气:“不管成与不成,你只管与我说就是了,何必这般不开口?倒是没得等得心焦。你还拿我当外人不成?”

    朱礼纵是面对百官都谈吐自如,可是此时面对招聘公主,却只觉得舌上压着千斤巨石,竟是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也发不出那个声来。

    杨云溪看着朱礼这般形状,便是叹了一口气,言道:“大郎这是不好开口罢了。倒不是大郎心狠不肯让安王入土为安,而是着实……”

    一听这话,昭平公主便是登时就心头猛然的“咯噔”了一声。

    随后听见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而后道:“昔日安王做了许多阴私的事。如今他这般,倒是上了许多弹劾的折子。都是数落安王罪过的。阿姐你说的事儿,只怕旁人却是不肯。”

    昭平公主听着这话,登时皱眉:“那这是什么意思?人都死了,难道他们还想要鞭尸不成?”

    昭平公主一面说着,一面却是沉了面色。饶是她再怎么觉得朱启罪有应得,她也不愿意朱启死后还不得安生。

    对于昭平公主这个疑问,杨云溪却是默认了。

    昭平公主得了这么一个答案,登时便是恼怒非常,有些悻悻。

    只是她毕竟不是政务不通的普通妇人。自然也是知道朱礼的为难之处的,所以一时半会的,她反倒是不好开口询问朱礼的意思,只能是沉默了。

    朱礼此时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也不着急,再议罢。”

    昭平公主心里一苦,深深看了一眼朱礼,而后温声言道:“这件事请我知道大郎你也不好办,只是……大郎你纵是看在那二十几年的情分上,也多宽容几分罢。”

    她本还想提一提李太后,可是想了想李太后那态度,到底是又住了口。

    若是李太后与朱启情分还再也就罢了,如今……再多说,只怕适得其反也是未可知。

    昭平公主也未曾多留,很快便是告辞而去。

    朱礼看着昭平公主背影,便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虽未多说什么,可是杨云溪却是十分能体会朱礼的心思。

    杨云溪拍了拍朱礼的背脊:“皇上也不必多想,阿姐这般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朱礼轻应了一声,到底一时半会的也从那情绪中挣扎不出。

    朱礼随后便是去了书房,倒是看了一下午的折子。

    杨云溪除了打发人送了茶水点心之外,别的倒是都没法子。

    这头朱礼情绪不佳,连带着周围的人也是都紧绷了起来。而那头徐熏得了朱礼要带墩儿上朝的消息,却是十分高兴。

    徐熏搂着墩儿,几乎是喜不自胜:“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儿。你父皇如此看重你,倒是叫人松了一口气。”

    墩儿什么也不懂得,只是懵懂的看着徐熏,安静的抱着点心吃。

    徐熏温柔的替墩儿擦着唇角的点心渣滓,耐心教导嘱咐:“墩儿明日能够跟着你父皇上朝,在你父皇和大臣面前,一定要乖乖听话。他们说话你纵是听不懂,也不要紧,仔细看你父皇是如何做的,便是仔细的学着。若是墩儿做得好,母妃就亲自给墩儿做桃胶冻吃。”

    桃胶冻是用上等的桃胶熬得化了,然后添入各色果子花瓣,再放凉冷藏,装在玻璃碗里,好看又好吃。墩儿吃过一回便是喜欢得不得了。

    徐熏便是问厨娘学了,时不时做给墩儿吃。以此拉近母子之间的感情。

    墩儿一听有桃胶冻吃,便是忙点头:“我乖乖听话。”

    徐熏在墩儿脸上亲一口,笑盈盈的夸赞:“墩儿真乖。”

    墩儿笑起来,随后又偷偷看一眼徐熏,见徐熏十分高兴,便是这才又道:“也给妹妹弟弟。”

    徐熏一愣,随后见墩儿面上露出了忐忑的神情,她登时又回过神来,收敛了怔愣之色,而后搂着墩儿笑道:“墩儿如此疼爱弟弟妹妹。真乖。不过……”

    看着墩儿纯净的,仿佛一眼就能望到他心底纯善的眸子,徐熏心头一颤,到底是没将“不过”之后的话说出来。

    更甚至,被墩儿那纯净的目光看着,徐熏更是觉得心虚莫名,忙将头转开去。

第九百八十四章 童言

    且不说徐熏心头如何想的。只说第二****一大早便是将墩儿送了过去。

    杨云溪饶是身子笨重,可是如今却是朱礼因病罢朝几个月之后第一次上朝,所以她便是强撑着起来替朱礼打点。

    徐熏送墩儿过来的时候,杨云溪正替朱礼系腰带。只是肚子大了,倒是有些艰难。正待丢给宫人,徐熏刚好进屋子,便是笑着开了口:“我来吧。”

    杨云溪看了徐熏一眼,微微有些诧异。

    徐熏以往从来不主动亲近朱礼,更别说主动揽了朱礼的事儿去做,还是当着她的面儿。

    徐熏却似是没觉出异状来。

    杨云溪的异样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便是笑着撒了手:“既然是如此。那就你来吧。我如今到底身子笨重,做不得这些灵巧的事儿了。”

    她不好与徐熏难看,所以便是退了一步,不过朱礼却是不愿,只道:“刘恩你来罢。徐熏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只怕也做不好。”

    不过是系腰带,哪里就做不好了?这样说到底不过是借口罢了。

    徐熏也不见十分难堪,落落大方的样子也到底是瞧不出心中有私的摸样。而后她松开墩儿的手,笑着将墩儿往朱礼那边推了一推,道:“墩儿今日便是乖乖跟着你父皇,千万莫要哭闹才是。”

    墩儿怯怯的跟朱礼行礼,瞧着倒是有些陌生和害怕,不过那样子也是十分规矩,倒是瞧得人心酸。

    朱礼心下不喜。却又不怕吓到了墩儿,便是又忍住,只叫刘恩抱着墩儿跟着自己。想了一想,又对徐熏道:“待到朕回来,有话与你说。你便是在这里等着罢。”

    朱礼随口一句话,倒是生生的让徐熏就要等这么半日。

    杨云溪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也未多说什么,只催促朱礼快去上朝别误了时辰。

    朱礼走后,杨云溪和徐熏倒是大眼瞪小眼了一下子,而后便是笑道:“你用了早膳不曾?”

    徐熏摇头:“出来时候匆忙,并不曾用早膳。本想着回去再说,不过眼下看着,倒是只怕要在你这里蹭一顿早膳了。”

    杨云溪本来是打算送了朱礼出门她再躺一躺,此时倒是也只能改了主意,笑着吩咐兰笙去御膳房拿早膳,只让兰笙拿些徐熏爱吃的。

    徐熏神色复杂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常态,只是感叹一声:“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了,倒是难为你记得。”

    “哪里能忘呢?恍惚也不过是昨日的情景罢了。说起来,你我同一日进的太孙宫,如今皇上身边也只我们两个最是体面。”杨云溪回想着从前时光,亦是有些恍惚。忽而又想起雁回一事儿让他们二人生疏了,倒是越发的感慨起来。

    一时用过了早膳。杨云溪便是越发的觉得是没什么话说了,不同以往没什么事儿做也可闲谈说好些话,现在她们之间倒像是被人放了一层格挡,说不出的别扭和生疏。

    更是有些尴尬。

    杨云溪看着坐在那儿眉眼疏淡,就连那一点婴儿肥都退去的端庄女子,忽然就只觉得不尽陌生。这样的感受一出来,她倒是更加的觉得不自在了。

    最后她便是叫岁梅去将小虫儿和阿石都带过来玩耍。

    姐弟两个今儿都穿的是浅绿色的衣衫,倒是颇有些亲姐弟一般。就是眉眼都有些相似——两人都是更像朱礼一些,可不是就看着像了么?

    小虫儿似乎天生就爱照顾比自己小的孩子,牵着阿石的手在奶娘的呵护下稳稳当当的走进来,倒是不皮了,反而有些小淑女的摸样。

    只是那样,看得杨云溪倒是有点儿想笑。不过口中却是夸道:“小虫儿越发好了,将阿石带得这般好。”

    小虫儿自然是高兴又得意:“我是姐姐。”

    眼下之意,倒是姐姐理所当然应该照顾弟弟妹妹。

    徐熏也是笑出声来:“真真是乖得不行,看得人恨不得抢了去做女儿。”

    阿石扑进杨云溪怀里,让她一把抱上去放在身边搂着。然后便是不动了,只是满脸敬畏的趴在她肚子上听肚子里的动静——这也是被小虫儿带的。

    小虫儿不必牵着阿石,便是明显的活泼了许多,蹦着跳到了徐熏跟前,也不要徐熏抱,只是仰着脸问徐熏:“墩儿哥哥呢?”

    近两个月,小虫儿说话倒是忽然长进了许多,不仅是清晰了,也更是有条理了。短一些的句子说起来,倒是和大孩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你墩儿哥哥跟着你父皇上朝去了,他是太子,已是不能如同以前一样,只顾着玩闹了。也该学一学治国之道。”徐熏主动搂住小虫儿,柔声与她解释。

    小虫儿眨巴了眨巴眼睛,一脸疑惑:“那做太子有什么好?”连玩都不能了。

    小孩子思想简单,一想到以后都不能找墩儿玩,倒是脾气上来了,气鼓鼓道:“不要做太子。”

    杨云溪一愣,徐熏也是一愣。

    徐熏的脸色虽未曾变化,却也是很快笑道:“小虫儿快别胡说了。”

    杨云溪也是出声:“不许胡闹,你太子哥哥有正事儿要办,哪里跟你似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阿石陪你玩?还有小鹿和小狐狸呢。”

    小虫儿见杨云溪恼了,倒是也不敢再说之前那话,嘟嘴闷闷不乐一阵子之后,倒是自己也就丢开了。忽又问徐熏:“徐母妃不想和娘玩?”

    徐熏被问得微微一怔:“小虫儿怎么这样问?”问这话的时候,她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只是徐熏不自在,就是杨云溪也是有些略不自在。谁曾想,这样敏感的事情,竟然是叫小虫儿一个小孩子道破了?还问得如此直白……

    杨云溪怕徐熏不好回答,便是忙呵斥小虫儿:“胡说什么呢?快过来。”

    小虫儿微微有些委屈,却偏生又性子执拗:“徐母妃都不来玩。”似控诉,又似辩解,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杨云溪看得心疼,最后只得软了语气,招手道:“刚才感觉你弟弟动了一动,你快来摸摸。”

    小虫儿听了这话,倒是不委屈了,也忘了委屈了,忙不迭的去从徐熏怀里挣扎出来往杨云溪身边去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 提点

    ?

    小虫儿虽说丢开了,可是两个大人却是都不曾丢开,当下倒是好一阵尴尬。

    最后杨云溪不愿意这般下去,倒是率先开口朝着徐熏一笑:“你有空也多带墩儿过来,他们两感情好,且莫要叫他们生疏了。”却是绝口不提她们自己这头。

    徐熏便是也顺着话应了。

    接下来两个人也是找了不少话说,不过也就是聊聊孩子,说说衣裳布料或是首饰什么的。到底不如从前无话不谈的默契。

    好不容易熬到了朱礼下朝,杨云溪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身子笨重,这般强撑着本就煎熬,更别说这样的氛围——甚至最后她已是烦躁了起来,只觉得十分不耐了。

    朱礼回来了,便是首先收货了杨云溪一个哀怨的眸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是听见杨云溪道:“我竟是要去更衣。”

    说完杨云溪便是起身往外行去。

    朱礼越发诧异,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太多问。只得先任由杨云溪去了。而后又叫人先将几个孩子带出去玩耍,这才看向了徐熏。

    徐熏已是不敢坐着了,庄重严肃的站在朱礼身旁,等着朱礼开口。

    朱礼本也不过是想随意提点两句,见了徐熏如此,倒是忽然失了兴致。微微蹙眉之后,便是这般的开了口:“墩儿可是你亲自教养的?”

    徐熏一怔,一时之间不知朱礼问这个做什么。微微一犹豫便是如实答了:“是臣妾亲自教养的,毕竟嬷嬷奶娘等虽是照顾得妥帖,可是到底也不过是底下服侍的人,哪里担当得起教养墩儿的职责?而且我也怕她们做得不好。”

    朱礼“嗯”了一声,而后敛眉道:“墩儿瞧着有些太过拘谨了。也有些怕人。”

    徐熏一呆,好半晌才苦笑一声:“许是见得少的缘故,所以才对皇上有些怕——”

    “不只是对我。”朱礼揉了揉眉心,倒是也没有想要苛责徐熏的意思,只道:“一国太子这般性情,着实有些拿不出手来。你既是亲自教导,便是该好好的教他一些大方的气度。”

    徐熏心头虽知墩儿的毛病,可是那到底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儿子,此时被朱礼这般一说,她倒是心头有些不痛快起来,当下虽不好表现出来,却也是不由自主的便是下意思的替墩儿辩解起来:“墩儿才多大?尚且不满七岁,如今能有这般的光景,臣妾却也觉得已是极好了。小孩子哪里有不怕生的?”

    朱礼越发的蹙眉,深深的看了徐熏一眼。好半晌都没说话。

    徐熏被朱礼这般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当下微微有些懊恼,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描补的话。的确,在她看来墩儿已是很不错了,朱礼未免要求太严格了些。

    况且,她心头对朱礼也不是没有半点怨言的——朱礼和墩儿相处太少。却是不能怪墩儿才是。

    朱礼觉察了徐熏的心思一二分,当下倒是禁不住的唇角勾了一勾。而才又慢吞吞道:“惠妃该看看小虫儿,而后好好思量思量,朕是否是说错了。”

    徐熏垂眸,半晌才又叹道:“墩儿小时候吃了那许多苦,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为何如今倒是反而这般苛刻起来?要我说,墩儿这一二年却是进益了许多。也该给他些时间,慢慢的改了就是了。至于小虫儿……皇上时常和她亲近,自然是旁人不能比。而且,总归女孩儿也更早慧些。”

    这一番话,倒是让人辩驳不出来什么。

    朱礼看着徐熏如此护短的态度,一面为墩儿得了这么一个好母亲欣慰,一面却是又有些头疼:徐熏这般护着,哪里担得起严母一责?他虽是墩儿之父皇,可是到底事情太多,不可能时刻将墩儿留在旁边教导,所以徐熏的教导便是格外的重要。

    而如今……

    “朕也并无挑剔之意。”朱礼到底还是退让一步,又看徐熏一眼:“你疼爱墩儿是好事儿。可是也别为了这个就将墩儿宠坏了。他这性子,早些矫过来才好。他毕竟是太子。若他不是太子,朕也不必要求如此高。”

    徐熏听了这话,倒是猛然的将那点不痛快都消散了。自然也是语气软了下来:“皇上说得极是,臣妾也只是疼爱墩儿,不愿太过委屈了他——”

    “做太子的,谁都是这般过来的。”朱礼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是没再深说,也让徐熏先回去。

    至于墩儿。朱礼思量片刻却是将墩儿留下来了。

    徐熏有些忐忑,却也是替墩儿高兴——朱礼这般自然是为了墩儿好的只要朱礼肯将墩儿时刻带在身边,墩儿自有好处。

    徐熏这头走了,杨云溪这才又过来和朱礼说话。

    第一件事情,杨云溪却是感叹了一句:“她倒是真爱墩儿。”

    朱礼浅浅一笑,“自是爱的。可就是怕她溺爱非常。今日胡大人看见墩儿,倒是十分高兴。而后提起了胡蔓来。”

    胡大人自然是悄悄的,也没敢让徐家那边知道。

    胡家的意思,便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杨云溪听着这话,思忖片刻却是又苦笑:“只怕惠妃不肯让胡蔓接近墩儿——”

    “倒是让墩儿多接触才好。”朱礼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最后这般说了一句。

    杨云溪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多说什么。毕竟她说得越多,日后旁人便是越容易挑她的错。何必呢?尤其是徐熏那儿,已是这般一个尴尬的局面,她又何苦再让两人更生出嫌隙来。

    “皇上有自己的思量便是好。这事儿我却是不多插嘴,只是阿石马上三岁了,却是也该好好的与他庆贺一番才是。”杨云溪想着阿石身子如今也算是康健了许多,倒是笑容增加几分:“阿石身子越发好了,到底是安经有本事。”

    “阿石的生日……”朱礼沉吟思忖之后,却是摇头:“也不好太过大操大办了。毕竟也要顾虑墩儿——”

    杨云溪有些不忍心,却也不好过分要求。心头又有几分替墩儿高兴,只是口里却是忍不住道:“皇上如今满心满眼只有太子了,可也别忽略了阿石才是。”

第九百八十六章 魔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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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石生辰的事儿到底还早,眼下最叫人关注的还是安王的事儿。hua.

    安王这般一败落,连带着遭殃的世家几乎大小有三四家,更别说一些大小官员。朱礼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肃清朝野,所以手上并不曾有半点的绵软。

    凡是与安王有旧的,都是一律问斩,子女家眷也充作官奴发卖。要知道,官奴虽通买卖,却是不可赎身的。若非朝廷赦免,别说自身,就是子孙后代也只能是官奴。昔日王侯世家门,锦衣绣户尊荣无限,而如今却是要行那侍奉下贱的事儿,比杀了他们却是更叫他们煎熬。

    一时之间朝中哀鸿遍野,人人自危。

    自然也有那坚定拥护朱礼的,这一次却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陈归尘得了节度使的官职。这算是武官里官职最高的了。

    而薛家,则是得了正儿八经的爵位。虽说只是一个伯爵,可是到底是整儿八经的爵位。比起以前有钱有势,则又不同了。

    而朝中最大争议的,则是安王的后事如何处置。

    陈归尘人虽离京了,却是上了折子,只替那些死去的僵尸请命,要求将安王鞭尸于烈士墓前,继而挫骨扬灰,后让那些死在这次叛乱之中无辜将士们能够瞑目。

    朱礼在朝堂上略略露出了犹豫之色,不过却是没有立刻回绝。

    闻弦歌而知雅意,能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又经历三朝动荡的,自然也都不是傻子。hua.见朱礼这般,哪里还有不明白朱礼心思的?

    当下附和者不计其数,来回只一个理由:不能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虽说只这么一个理由,可是实际上只这么一个理由,却是胜过万千理由。谁不明白,国之根本都说是民,可是实际上若无雄壮兵力,若无忠心护国的将士们,什么过富力强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你纵再富饶,守不了护不住,那又能如何?

    朱礼拒绝了两次,第三次到底是默然不语批了个准字。

    这个决断下来的时候,杨云溪自然是不意外。昭平公主也不意外,最意外的是李太后和陈氏。

    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昭平公主正在侍奉李太后喝汤药,陈氏也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服侍。

    来报信的是李太后的心腹之人,所以昭平公主事先并不知情。待到看到来人面色不好看,心里刚觉得不对,李太后却是已经劈头问出声来:“怎么这般慌张?”

    那人飞快将朱礼的意思说了。

    李太后登时就变了面色,身上一动竟然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连撞翻了昭平公主手里的药碗却是都不自知。那滚烫的药汁子洒了她一身也是浑然不觉。

    雪白的单衣被褐色的药汁浸染,便是迅速的蔓延开去,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情形。

    李太后蓦然抓住昭平公主的手腕,声音又尖锐又凄厉:“昭平,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昭平公主被李太后抓得手腕都是微微疼起来,只是她却也是顾不上。只和李太后对视了一眼,便是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

    昭平公主素来不擅撒谎,而且这个事情,撒谎也是无用……

    只是她仍是做不到那般无情直接将此事儿说出来,所以到底也只能是沉默罢了。她的沉默,便算是回答。

    李太后面色惨白如纸,忽然颤抖起来,仿佛连力气都是被抽空了。只饶是如此,她也仍是颤抖着要下床,口中更是道:“快,扶我去见皇上——”

    李太后的面上难掩惊慌和急切。

    谁都知道李太后这个时候要去见朱礼是个什么心思。

    昭平公主纹丝不动,再也不好沉默下去,当即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母后这又是何必?人死如灯灭,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朱启人都死了,再计较这些却也是怪没意思的。

    “你懂什么?!”谁知李太后却是如此的猛然呵斥了一句,眼睛都几是赤红,刹那之间看昭平公主的眸光倒不似看亲生女儿,仿佛是看仇人一般。

    昭平公主被李太后这般的态度吓了一跳,更是整个人都是怔住了。她还从来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过,却不曾想第一次遇到,对方竟然是她的母后。

    一时之间,昭平公主心头复杂非凡。

    李太后却是没有那个心思去再多看昭平公主,她只是挣扎着下了床,连衣裳也没想起来换,只是一叠声的要宫人扶着她去见朱礼。

    李太后整个人仿佛魔障了一般,整个儿就完全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这会子,仿佛其他的事儿全然都入不得她的心她的眼,只剩下了去见朱礼这么一件事情。

    屋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了一片。李太后态度如此坚决,语气也是如此凄厉,宫人饶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听话好还是不听话好,最后也是只能唯唯诺诺的依着李太后——

    昭平公主冷眼看了一阵子,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断然开口冷声道:“母后又何必如此?既是给了他毒药让他去了,这会子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太后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是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是又厉声的道:“你懂什么?!你纵是帮不上忙,便是趁早离我跟前得好!”

    李太后这番话,简直又冷有厉。比那冻刀子更加的伤人,戳得人心窝子又冷又疼。

    昭平公主疼得几乎连脸色都是彻底的白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儿来,压下心头情绪,捂着几乎是冷得都要冻住的心窝子冷冷道:“好。既母后如此厌我,那我便是这就离了母后眼前得好。”

    说完这话,昭平公主也真的是半点不迟疑的猛然转身冲出了屋子。只有寥寥几人一晃而过,仿佛看见昭平公主眼眶都是红了。

    李太后却似是置若罔闻,也更没看见,更是丝毫不觉得自己伤了昭平公主,只是一味的厉声吩咐:“快,扶我去见皇上。”

    陈氏看着李太后这般形状,讥诮的隐蔽一挑唇角,而后却又是温声提醒:“太后娘娘纵是要见皇上,也该先换身衣裳,不然这般恐怕是有些不妥。”

第九百八十七章 避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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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的话一出口,倒是宫人也是跟着迟疑提醒了。言情首发

    李太后纵然心急如焚,却也是只能命人赶快给自己换衣裳。

    待到李太后心急如焚的换过了衣裳,却是也过去了一刻钟了。李太后面上的焦急之色,却是几乎已经是要化作实质一般。

    陈氏冷眼看着李太后这般,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就像是昭平公主说的那话一样,人都死了,还在意这个做什么?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而这头李太后急匆匆叫人抬着自己去见朱礼。那头,昭平公主却是委屈难以自制,一路冲进了马厩,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随意挑了一匹马翻身骑上便是一甩鞭子。

    马儿吃疼,登时不管不顾的冲将出去。

    昭平公主就这么一路在宫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冲出了宫门。倒是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昭平公主却是不在意,她只是咬牙抓着缰绳,感觉马儿慢下来便是狠狠的又是一鞭子。感受着风从耳畔呼啸而去,她这才觉得自己翻滚的情绪都似乎是平复了许多。

    昭平公主引起这般大的骚动,朱礼自然不可能不知。这头昭平公主刚闹腾起来,便是立刻有人去禀告他了。

    得了消息之后,朱礼有些吃惊:“阿姐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不管不顾起来。”随后略一思量,却又是猜到了几分,遂问:“阿姐在母后那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以至于她心情竟是这般差?”

    宫人也不知情,只说立刻去打探。又问朱礼该如何处置骚动——

    “叫人追上去,小心护着长公主。另外,也叫人将消息压下去,不许传出去了。”这件事情纵是事出有因,可是传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能瞒着,自然还是得瞒着。

    于此同时,朱礼更是在心头苦笑,更是祈祷只盼着昭平公主别再闹出更大的事端来才好。不然的话,他就是有心想瞒着,也是没有那样遮天的本事。

    这头朱礼还尚为昭平公主担心呢,那头李太后却是已经杀到了。

    听见刘恩说李太后到了门外,朱礼心头便是一凛。他不用多想,便是能猜到李太后的心思。在他看来,能叫李太后如此激动的,自然是只有朱启的事儿。

    当下朱礼略一沉吟,便是决心还是避开得好,于是只道:“朕却是不在。”

    刘恩诧异看了朱礼一眼,随后便是苦笑提醒:“皇上,太后若是强闯,臣等只怕是拦不住。到时候……真要躲,不如悄悄的避开?”

    朱礼听了觉得十分在理,便是略一颔首:“既是如此,那就避一避。”末了自己倒是也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不甚自然的辩解:“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待到事情成了定局,朕再亲自过去请罪。”

    刘恩心头暗笑,又觉得朱礼这个皇帝做得真真是为难。当下却是正色道:“皇上心中烦闷,去东苑看风景舒心去了。所以不在。”

    朱礼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刘恩便是赶忙出去拦着李太后,而朱礼则是悄悄的从暗门出去了。

    李太后的确是一路强闯过来的,刘恩先得了动静,这才能提前通知朱礼避开。

    因朱礼也并不在屋中,所以刘恩假意拦了一次,倒是也没太狠拦着。只说朱礼的确不在,而后便任由李太后闯了进去。

    屋子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李太后扫了一眼,当下眼前一黑,几乎是腿软站不住。好不容易靠在了宫人身上站住了,只一味颤声问:“皇上呢?皇上到底在哪儿?”

    李太后眼底又是绝望又是愤怒,交织在一处简直是神色狰狞,倒是颇有些吓人。

    几个年纪小的刚提上来的宫人被李太后吓得倒是有些发颤。不过刘恩哪里又会怕?当下只是赔笑:“皇上去了东苑散心,因心情烦闷,却是没让任何人跟着。”

    李太后初时还信了,正要嘱咐人抬着自己去找,只是随后却是目光落在了岸上砚台中还新鲜的墨汁,当下便是勃然大怒,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是伸手将案上的物件悉数扫落,几是厉声嘶吼:“他若是不肯出来见我,我便是一头碰死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要避而不见!”

    砚台跌落,连同那些批阅了和没批阅的奏折一并摔成了一团。墨汁四溅,污了奏折不说,更是在地毯上晕出了一大团污渍。

    刘恩当时也是着实离得远,所以不曾来得及阻拦,此时见了这般狼藉之情,登时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了。

    只是他到底不过是宦官,纵然朱礼给他体面,他还是不可能直接的去指责刘恩。所以当下便是只竭力忍耐了,仍是轻言细语的劝解:“太后又何必如此?皇上也的确是刚走不久,不过并不是故意避开太后。太后纵然要发脾气,也该让臣等先去将皇上找回来才是。”

    “打量我真是老糊涂了不成?”李太后只是一声冷笑。冷冷的看着刘恩:“很好,很好。那我与你一刻钟,若是皇上不来,到时候——我自然有好事儿。”

    刘恩无奈,也着实不想看见撒泼的李太后。当下只得应承下来,却也不敢说死了:“微臣必是尽全力,只是具体找得到找不到却是着实不敢保证。”

    顿了顿,他又道:“此处乃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太后却是不好久留,不知太后能否挪动尊驾?”

    李太后气怒非凡。却也是无可奈何。

    刘恩命人好好守着李太后,眼底也是闪过一丝狠戾来:“若是太后真有什么过激举动,便是直接将人弄昏过去再说。”

    这话是吩咐御前侍卫的,这些人手底下功夫了得,做这点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

    刘恩也是被逼急了——朱礼既是避开了,就没有找回来的道理,而且一看就知道没有好事儿。所以何必呢?李太后既是不讲理,那也无需和她讲理不是?

    刘恩吩咐完了,也不管底下人如何为难,自己倒是自顾自去躲清静去了——惹不起,只能躲不是?李太后纵然恼怒起来拿小太监们撒火,也不过是打一顿,事后好好奖赏就是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 绝情

    ?

    朱礼自然也是没走多远的,刘恩没费什么事儿便是找到了朱礼;.

    朱礼也没开口问,正是挑眉露出一个询问的神情来。

    刘恩便是将情况说了。

    朱礼思忖片刻,忽然皱眉如此问了一句“安王的尸身呢?可送出宫去了不曾?”

    眼下天还热着,再放下去只怕是要有味儿了,所以既是决定要那般处置,这事儿他便是让刘恩早些办了。虽说他深恨朱启,可总也不愿意真就让朱启这般烂了臭了不是?

    刘恩也是明白朱礼顾虑的,当下便是点头“这会子想来已是差不多点上火了。”挫骨扬灰也就是这般一说,总不可能真将骨头剔出。所以便是直接用火烧成灰也就罢了。

    既是处理尸身,所以少不得还是叫钦天监算过吉时的。

    “嗯,那咱们便是去见太后罢。”朱礼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却是始终未曾松开过。

    刘恩看得纳闷,却也没多想,只当是朱礼觉得心头不痛快——李太后那样的做派,只怕也是没人能觉得痛快。

    而且,以他对李太后的了解,只怕这一次李太后却也是不会轻易的就将事情过去了,恐是要大闹一场。

    “皇上要不再等等?”刘恩到底觉得还是头疼,便是又这般劝了一句。“回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皇上再见太后也不算什么,这头只说没找着您。”

    “迟早都是要闹,既是如此,早些闹完了也就罢了。.”朱礼的语气平静又淡然。而后又是一笑“再则,晚膳要陪贵妃,朕可舍不得耽误了。”

    杨云溪如今肚子大得很,行动都不方便,他看着心忧,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放在眼前才好。而且他昏睡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好好跟杨云溪肚子里那一对孩子好好相处呢,自是要抓紧时间才是。毕竟总不能被小虫儿比下去不是?

    而且朱礼清楚,若是真按照刘恩说的那样去办,只怕事后闹得更加厉害,他也再多几桩不是。所以何必来?倒不如早早面对了。

    朱礼心底却也是算着时辰赶回去的;

    见了李太后,他尚来不及问安,便是听见李太后劈头如此吩咐一句“皇上立刻下旨将之前的旨意撤销!而后再将四郎好好安葬!”

    朱礼几乎是被气笑了。且不说他是君王,朝令夕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只说这件事情到了如今,也不过是朱启咎由自取,他又凭什么要宽容?

    李太后不必面对天下将士,可是他朱礼却是看重!他只盼着天下安平,好让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朱礼垂眸不言。

    李太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朱礼的意思。

    朱礼这是不愿意。

    李太后便是登时如同之前对昭平公主一般“你竟是如此无情?纵我不是你亲生母亲,可是我也养育你这么多年,我也不求你别的,只这一件事情,你却是不肯答应。”

    朱礼叹了一口气,“母后何必说这些。只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如何再更改?不瞒母后说,尸身已是送出宫去了。就是朕反悔,也未必赶得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李太后几乎立刻便是一声尖叫。

    朱礼被李太后那副惊恐的样子弄得微微一怔。随后一蹙眉,垂眸道“已是有些时候了。”

    “四郎……”李太后目疵欲裂,而后便是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是仆了下去。不是惊怒,而是恐惧。

    朱礼被李太后这般的态度弄得微微一怔。而后心里闪过了一丝疑惑来——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为何如此在意?

    “朕却是不明白为何母后如此在意。”朱礼蹙眉看着李太后,坦言将心底疑惑问出口。而且还顺带逼了一逼李太后“这件事情母后若是不能够给朕一个合适的理由。朕自是不可能改变主意。”

    言下之意,便是若有合适的理由,那自是不同了。

    李太后只定定看住朱礼“难道我万般恳求,都还不够?”

    “朕不只是母后的儿子,更是这天下的君主;难道那些无辜将士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在母后眼里,就是草芥木偶不成?”朱礼的声音也不再一味的平淡,反而是拔高了些许。气势十足,倒是让李太后忽然就心虚一怔。

    但是就这么放弃显然却也是不可能。

    李太后抿紧了唇,倏地却是调整了姿势,给朱礼跪下了“他毕竟是你弟弟。你就饶了他这一命罢!”

    朱礼猛然看住了李太后,面上神色渐渐变了。

    李太后这话初时一听倒是没什么,如今再听,却是有些不对劲儿。初时只有朱礼听出来,而后刘恩等人也都是听出了其中的玄奥之处,最终都是惊异非常的看着李太后。

    李太后却是仿若不曾看见的样子。只是对着朱礼重重叩首,满目哀求。

    朱礼狠狠的避了一避眼睛,而后便是避开了李太后的磕头,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人既是死了,自是不可能再死而复生。此事儿,母后不必再多说。”

    说完这话,朱礼甚至笑了笑“母后若是想随四弟去,朕也不是不能成全。”

    朱礼说出这般狠绝的话,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是刘恩也是诧异的看了朱礼一眼,不过心头倒是反而有些快意皇上就是该拿出这样的态度来才好,不然的话,总叫太后这般掣肘,真真儿是叫人满心的不痛快。

    最为诧异的还是李太后。

    这几年她处处以孝道压制朱礼,无非也是知道朱礼的脾性,所以肆无忌惮罢了。她知道朱礼素来看重孝道,也是始终将她当成母后的,所以她倒是不曾担心过朱礼有朝一日真的是绝情决意。

    可今日朱礼却是说得如此狠绝,语气冰冷如同冬日里凛冽之风,呼啸着吹过来,直吹得人都是心底冰凉。

    李太后怔怔的看着朱礼的身影,面上的错愕诧异之色好半晌也是没退去。直到朱礼的脚即将跨出屋子,她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又悲又怒的凄厉出声“皇上果真如此绝情?!”

第九百八十九章 逝去

    ?

    朱礼闻声,脚下微微一顿,却也并不曾回头,只是那么背对着李太后叹息了一声,声音亦是不如往日平和温柔,反而透着一股子失望“不是朕绝情,而是母后和四郎逼人太甚罢了。.”

    说完这话,朱礼果真是无半点留恋的踏出了屋子;

    李太后失去最后一点支撑,整个人都是软倒了下去。

    朱礼这头刚出屋子,那头便是看见一个小宦官急匆匆的奔了过来。他心情不好,语气难免也就更冷淡和威严些“发生什么事儿了?这般慌慌张张的作甚?”

    小宦官跪在地上,声音都是吓得有些发颤,好在口齿还算清晰“回禀皇上的话,宫外出了点事儿。安王活过来了!”

    朱礼霎时便是抿紧了唇,脸色亦是十分难看。

    小宦官越发吓得不轻,频频看刘恩。只盼着刘恩替他解围求情才好。

    刘恩微微摇头,示意小宦官别怕,好歹冷静些——朱礼一向是厚道温和,从不会无缘无故打杀宫人,纵然迁怒之下斥责几句,也到底无关紧要。

    朱礼好半晌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而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宦官出声吩咐道“你将详细的情况说一说。”

    小宦官纵然心头害怕,却也还是强撑着将是事情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却原来事情是如此这头朱启的尸身送出宫去,那头负责办这个差事的官员却也是怕夜长梦多,所以当即便是找来柴火,直接寻了一处宽敞的院子,便是搭了一个焚烧尸体的柴堆。.而后将那些柴上泼了桐油便是直接将朱启的尸身放了上去,一把火将柴堆点燃了。

    那柴堆自然也就是猛然烧了起来。

    正所谓干柴烈火,一时之间火势几乎无法形容,直烧得火舌熊熊,摇曳不止。朱礼尸身在其中,自然也是很快就烧着了。

    而就在此时,便是听见蓦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众目睽睽之下,朱启猛然便是挣扎起来,更甚至是直接蹦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吓得众人俱是心头狂跳不止。许多胆子小的,也是跟着尖叫了一声,更是蹬蹬蹬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朱启一直都在惨叫,不住的蹦跳挣扎;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莫不是安王还阳了?”

    自然也有喊是尸变的。不过还阳一说,却似乎是更容易叫人接受一些。所以便是有人看向那负责此事儿的官员,战战兢兢的问“兴许说不定是真的还阳了,大人,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当时那官员愣了一下,面上也有犹豫之色,好半晌才道“你等去隔壁院子打水来!”

    其实院子里是有水缸的,可是那官员却也不知是没想起,还是故意如此,竟是吩咐人去隔壁院子找井打水。

    不过隔壁院子离得也不远,很快便是打了水过来,然后便是劈头盖脸的往朱启身上泼。

    火倒是也很快灭了,可是却是完全也看不出朱启的摸样了——饶是在场的都是男子,而且也都不是什么无知的平民,可是还是一个个被吓得不住后退。

    朱启倒是也没死,尚有一口气在。不过仅仅也只是有一口气在罢了。

    负责此事儿的官员也是一面命人去请太医,一面是忙让人进宫来禀告朱礼,顺带请示朱礼到底这件事情该如何做。

    小宦官说得战战兢兢,一眼也不敢多看。

    朱礼面色沉沉,神色亦是难看。

    一时之间除了风声,却是再安静不过了。

    好半晌,朱礼听见背后一声哭声。

    朱礼盯着地上一片青石砖“母后和四郎,倒是演了一出好戏。好一出还阳计。”顿了顿,他仿若没听见李太后的哭声,只淡淡继续说下去“怪道母后让阿姐尽快将四郎下葬,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不知母后是否想着,这头下葬了,夜里便是直接去将坟掏了,从此之后,四郎虽然没了安王这个身份,可好歹还活着,还可继续他的大业和雄心?”

    “那药,只怕也不是毒药,而是让人假死的药罢?”朱礼讥诮一笑,怎么也是遮掩不住那情绪“却是不知那药效果有几日?三日?五日?”

    李太后除了哭之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朱礼也是一直不曾转身。

    好半晌,众人便是听见朱礼平静冷淡的言道“朕之四弟,早就服毒自尽了。朕虽然深恨他的谋逆,可是也是佩服他的果断和勇气,也念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上,只惩处他自身,并不祸及他妻儿血脉。陈氏为他所喜,便是领安王妃之衔。遗腹子若为男胎,便是册封世子,若为女胎,便是封郡主。”

    朱礼说完这话,便是摆摆手“你就这般去回话罢。”

    小宦官哪里有不明白朱礼意思的?当下心头颤了一颤,而后便是飞快的去报信了。

    李太后早在朱礼说出“朕之四弟早就服毒自尽了”这句话的时候猛然眼睛一翻,便是昏死了过去。一时之间看着倒是进气少出气多了的样子。

    朱礼犹豫片刻,却是到底不曾回头,只嘱咐刘恩“命太医好好医治。”他是真心灰意冷了。

    事到如今,他竟是生出了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信什么时候不该信之感来。他觉得,大约他心里敬重的那个母妃,果真很久之前便是已经死了。

    朱礼走时,抬脚只觉得重逾千金。几乎是有些挪不动。

    杨云溪这头也是知道了这个事儿——刚得了消息,便是看见朱礼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杨云溪吓了一跳,却也是知道其中缘故,自也是理解朱礼这种心情。当下便是忍不住苦笑了李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昭平公主之前策马出宫闹得已是十分厉害,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这宫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安宁下来?

    朱礼看着杨云溪,忽的黑得如同幽潭的眸子里便是有了清冽的水光,他几乎是有些哽咽“阿梓,我竟然是后悔了。”

    杨云溪却是猜不到朱礼后悔什么,微微一怔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道“大郎别怕,还有我们呢。”

    老规矩哦~明日四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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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六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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