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 不得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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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经如今就指着杨云溪呢,所以一听说杨云溪情况不大好,自然是急了,也顾不得形象了,忙不迭的就收拾了东西飞快的过去了。r.
等到安经满头大汗到了,杨云溪的情况倒是也没怎么好转,反而是有越发严重的迹象。
安经连请安也顾不上,忙给杨云溪诊脉。
这一诊,不多时安经便是皱了眉头“娘娘这是去了何处。”
杨云溪一看安经是这般反应,便是一下子倒是明白了几分“你先直接说,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为何我会如此心慌心悸,像是惊吓过度一般。”
“娘娘怕是被人算计了。有些药物药性猛烈,接触之后便是叫人躁动不安,脾气也是见长,长久以往,便像是移了性情一般。然而实则不过是药物的作用。有些药物药性不够猛烈,得日积月累一段时日才会如此,然而有些,则是闻见味道或是误服后,反应极大。”安经取出银针来,蹙眉解释一番后又道“娘娘现在身子不宜用药,便是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娘娘莫要害怕。”
杨云溪点点头,不去看那吓人的银针,只是扭开头去“不管用药也好,施针也好,孩子都是最紧要的。”
安经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此时却也是顾不上多说什么,将针用火烤过之后,他便是沉声道“许是有些疼,还请娘娘忍耐一二。”
杨云溪轻应了一声。
安经便是全神贯注开始施针。
一时之间,杨云溪便是体会到了或是胀痛或是刺疼之感,最后的时候,她瞧见安经用略粗一些的针在她手指尖上一刺,许是刺得有些深,又或者是十指连心的缘故,当即她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便是情不自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看就上;;;;网
不过这还不算完事,待到刺过之后,安经便是隔着锦帕用力的去挤压手指。
一点血珠便是飞快的沁了出来。只是颜色不同于鲜红,而是略略有些暗沉。安经也不管,只是兀自继续挤压手指,半点也不肯放松。
杨云溪疼得不由得攥紧了几分手指。若是方才刺那一下算是疼了,那么现在这般挤压,倒是比那疼十倍不止。
杨云溪忍着这股疼,却是身上几乎都是见了汗。养尊处优惯了,倒是有点儿受不得半点的疼痛委屈了。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倒是也是十分明显。待到十来次之后,倒是明显就能看出挤出来的血珠已经和之前的颜色大不相同了。
待到安经收了手之后,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放松了另一只手组攥得紧紧的帕子,而后才问安经道“这般可是就妥当了?”
“这几日娘娘可以多饮茶水,只是睡前却是不可多喝。茶能解毒,如此一来便是不必再服用药物。”安经做了这么一番动作,额上也是见了汗,此时也顾不得擦一擦,一面收拾工具,一面问了一句“只是娘娘日后却是千万小心,不可再中了这般的招数。”
杨云溪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才又问“这么说来,今日我会这般惊悸不安,倒不是因为被吓到了,而是接触了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安经点点头,不过到底没将话说死了“这个也说不太准。多少可能还是有受了惊吓的缘故。”
杨云溪沉吟片刻,看向王顺和兰笙“你们觉得,我到底是在何处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
两人都是迟疑的想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兰笙先开了口“主子在别处都不曾有半点异状态,只怕是在太后那儿。”
王顺也是跟着附和“奴婢也是这个意思。”
杨云溪其实心里头也是这么一个想法。
说句实话,除却在李太后那儿有机会被人这般算计之外,她在别处还真的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是,有一点叫她不明白的是“我在太后那儿,一口茶水也不曾用过,点心更是碰都不碰,怎么会”
“也有可能是气味。”不等杨云溪说完,安经便是如此的说了一句“或者是熏香,或者就是直接摆在那儿,让娘娘闻见了那味道就行。”
杨云溪皱了皱眉头,而后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做这件事情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太后了。只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
这一点是叫人有些猜不透。她就去那么一小会,纵然李太后成功了,可是那又如何?效果也不过就是这般罢了。这样的效果,既不会叫她性情大变,也不会叫她有性命威胁,更不至于动了胎气……
杨云溪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却只能将这个问题暂且抛开去,只是去想另外一个问题“那蜂蜡,会不会就是李太后叫人做的。然后……贼喊捉贼?”
若是她情绪不对是因为李太后的缘故,那么后头的事儿,倒是也有可能。
这些事情错综复杂,看似杂乱可又仿佛被一根透明的线牵绊在一起。
“娘娘还是莫要如此思虑过重得好。”安经叹了一口气“今日娘娘耗损心神太多,此时最好还是先睡一觉才好。等到养足了精神,再慢慢想这些最好。另外,娘娘该多进补了,否则您亏了身子,到时候也是不妥。”
杨云溪这些日子瘦了一圈,大家自都是看在眼底的。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腹部上,轻轻的摸了摸,也是没多说什么,只让安经退下,而她自己则是往内室而去。
说实话,此时她也的确是觉得有些精神不济。睡一觉养养神,倒是最好的。
只是走了两步,不知怎么的目光落在了地上摆着的铜雀熏香炉,她倒是心头猛然一动,而后出声拦住安经“安经,你等等。”
安经忙停住脚步,“娘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杨云溪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最终便是叹了一口气,还是出了声“既然可能是熏香,那若是弄到了香灰,不知你是否能分辨出来到底是不是熏香出了问题?”
安经心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能耐,最后也不敢保证,只道“五五的可能罢了。”
“那好,王顺你想法子去弄些香灰罢。”杨云溪也没多说,只这般吩咐了一句,便是继续往内室走去。
第八百八十六章 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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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了香灰来,自然也就能够知道到底是不是在李太后那儿着了道。
但是杨云溪心里却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才非要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是她心头有着另外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需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熏香出了问题才好。
因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杨云溪便是有些烦躁,翻来覆去的。
最后染心看不下去,轻声道:“要不喝一杯安神茶?”
杨云溪点点头,看了染心一眼:“去泡一杯茶罢。”
染心出去泡茶,杨云溪则是半靠在床头盯着帐子上的芙蓉花枝纹样出神:她今日去试探李太后是临时起意,要说提前算计应该是不可能。所以怎么看都是李太后的可能性最大。
只是有一点却是叫人觉得奇怪:李太后既是在意朱启,又怎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儿?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朱启难道又能活命不成?
虽说李太后最后表现得过于愤怒以至于有些假了,可是她心头其实比谁都清楚,那几句话,也不全是假的。
李太后既是要这般给她一颗定心丸,表示一定会查出结果,那么自然也就不至于还要来算计她。
还有熏香的事儿——虽说如今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熏香的问题,可是他心里头确实有七八成的把握,认定了的确是熏香出的问题。
而若是熏香出的问题,那么就带出了另一个问题:那熏香,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李太后的?李太后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想着如今李太后越发掩盖不住的脾气,以及每每都冷静不了的样子,杨云溪觉得答案分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又或许,她这一次倒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等杨云溪将这些丝丝缕缕的事情整理出个明显的脉络来,染心便是捧着茶进来了。
一盏热茶下了肚,杨云溪倒是真觉得有些舒服平和了下来:或许是安神茶起了效果,又或者是心里觉得应该有效果,反正合眼躺着,倒是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染心也不敢走开了,就在窗边的椅子上做女红,守着杨云溪,就怕杨云溪醒来有话要吩咐。
杨云溪这一觉,倒是整整的睡了一下午。所以她倒是不知道,李太后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儿。
李太后宫里有两个宫女死了。一个是被谋害了,另一个则是自尽身亡。被谋害的那个是被人用东西刺破了脖子,死状颇为凄惨,听说那血几乎是溅满了整个屋子,当时开门进去一看,几乎触目都是腥红的颜色。
而自尽那个,就吊死在屋里的房梁上,浅青色的宫女裙上,也全是血迹,地上更是用血写了一行字:人乃吾杀之。
这般惨案,如同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宫闱,一时之间宫中全都在谈论此事,任凭管事们如何呵斥也是压制不住。
人心惶惶。这四个字十分形象的形容了如今宫中的情况。
要知道,宫中虽说残酷,可是却也不怎么经常出人命——犯错了打死或是生病了病死那些自然是不算的。无缘无故死人的情况,几乎是没有,被人杀害更是不大可能了。
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啊!而且还是死得如此惨烈。
怎么能不怕?
更叫人猜测是为何凶手杀人之后又吊死在屋里,还要留下那样一句话。难道是畏罪自杀?可是那既是怕成这般,那一开始为何却是又要杀人呢?是误杀还是蓄意谋杀?
这个问题,大概除了凶手和死者,也没人知道了。
这样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比起杨云溪险些被害,更是让李太后惊怒不已:刚出了那样的事儿证明了她连自己的地盘都是管不住,一转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叫旁人怎么看?
李太后惊怒交加,自然是命令人往死里查,务必还原真相。
入云作为李太后如今信任的心腹,又担当着太后宫中大宫女一职,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担起了这个责任来。
入云一时之间几乎将李太后的宫中掀了个遍。自然更是闹得满城风雨。
杨云溪醒来后便是听了这么一出大戏,倒是惊得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最后她轻抿了一口茶压了压惊,又在心头仔细的梳理了一番这件事儿,才出声问岁梅:“那如今入云查出结果没有?”
岁梅有心卖关子,便是抿唇挑眉故意道:“主子不妨猜一猜。”
杨云溪哭笑不得,白了岁梅一眼:“你也跟着王顺学坏了,倒是学会卖关子了。”
岁梅“嘿嘿”一笑,随后才摇头道:“可惜的是,如今还没消息。想来入云虽是有本事,倒是没查出这件事的原委来。”
杨云溪摇摇头:“若是入云有本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了。只从这一点看,入云倒是比不上你和兰笙的。至少有你们在,我却是可以安枕无忧。”
杨云溪鲜少夸人,而现在这么一夸赞,倒是将岁梅夸了个大红脸,以至于她连说话都有些不自在了:“主子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这些都是我和兰笙该做的。”
杨云溪抿唇一笑:“可不是应该夸你们?若不是太后那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倒是都不觉得咱们这边你们费了这么多心思,也是这样的能干。”
顿了顿,杨云溪笑道:“只是再多的赏赐也没了,我也不知你们还缺什么。这样罢,便是许你们一人一个要求,想要什么,便是可以趁机来跟我提。我自是尽力满足你们。”
这倒不是杨云溪一时兴起,而是这段时间她冷眼看着岁梅和兰笙两个,是真心明白她们的忠心和劳累。这段时间,这两个丫头眼睛底下的淤青便是一直不曾消退过。
兰笙也就罢了,毕竟是打小的情分,是旁人无法比的。
可是岁梅不一样。岁梅在她身边服侍还不到三年。可倒是不必兰笙差多少——有错要罚,有功就该赏。如此才不会寒了人心,又能让人明白什么叫规矩。
对于岁梅这样忠心耿耿的,她是不介意狠狠奖赏一回的,既是给岁梅脸面,也是叫别人看看,好心头羡慕,从而更加努力忠心。
第八百八十七章 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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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梅倒是没想到天上会忽然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一时之间倒是将她整个人几乎都是砸得有些昏头了,讷讷的倒是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杨云溪看着岁梅这样,便是莞尔一笑:“罢了,一时之间想来你却是也想不出要什么,这样吧,先存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到了,便是再来告诉我。”
岁梅这时候才算是冷静下来,忙跪下谢恩,一时之间激动得倒是连眼底都有了水光:做宫女的,得了主子器重本来就是大好事,让主子这般重视,真真却也是修来的福分了。旁的宫女,纵是在主子跟前服侍的宫女,有时候也不过是看着风光罢了。私底下主子恼的时候拿着撒气也是有的。可是跟着贵妃,她何曾受过委屈?如今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杨云溪不喜这般场景,只让岁梅起来,有嗔怪她:“你也是,不过是这般,你倒是如此起来。反而叫我不自在了,好了,出去洗把脸罢,不然旁人倒是以为我委屈你了。”
“主子菩萨心肠,那些小宫人们知道了,必是对主子越发忠心的。”岁梅破涕而笑,忙用帕子擦擦脸,又喜滋滋的如此说了这一句,这才走了出去。
杨云溪含笑提醒;“可别忘了去打探事情。”
岁梅应了一声,撩了帘子出去。恰逢遇到兰笙,兰笙见她一脸笑容怎么都是收不住,倒是好奇又纳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捡到了金子不成?”
岁梅冲着兰笙直笑,伸手在兰笙脸颊上抹了一把:“等下你也就该笑了。快进去吧,主子今儿中午没用多少,此时想来也是该饿了。”
这种欢喜的事情,还是得兰笙自己去听一回,才算是美呢。她这会子若先说了,倒是反而让兰笙少了些激动欢喜,何必来着?而且,她也得故意卖个关子不是?
岁梅笑呵呵的越过兰笙走了,自然是让兰笙莫名其妙得紧张。以至于进了屋子,还忍不住问了杨云溪一句:“主子可知道岁梅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平日可不见她笑得如此高兴。”
顿了顿,也不等杨云溪说话,倒是她自己心中一顿登时“嘿嘿”的笑出声来,挤眉弄眼道:“莫不是主子与她找了如意郎君,若以她便是忍不住高兴了?”
杨云溪听得好笑,一面取了筷子,一面将方才的事儿跟兰笙说了。末了又郑重看着兰笙道:“我与岁梅那般说的,如今也与你是一样的。等你想好了,便是来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我自是尽力。断不会委屈了。”
兰笙一怔,似也是有些不自在:“主子好好的怎么就说起了这件事情来?倒是没得叫人难为情。不过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情想要求着主子,还请主子答应我才是。”
杨云溪也是有些诧异,目光从粥上头转到了兰笙的面上,见兰笙一脸的郑重其事,便是也道:“好,你说。”
“请主子允我将头发梳成妇人样式罢。”兰笙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替杨云溪盛了一碗粥。
杨云溪捏着筷子的手指登时微微一紧,随后蹙眉:“胡闹什么?”
兰笙登时嘟嘴:“主子方才还说定会满足我,这会子倒是又这般说话了。”
杨云溪哭笑不得,却是又严厉训斥:“这事儿是闹着玩儿的?这事儿容后再说,你回去仔细再考虑两个月,若那之后还这般……”
杨云溪本想说“那我便是准了”,只是看着兰笙那乌油油的头发,到底是将话咽回去,改成了“那时我再认真考虑此事儿。”
兰笙轻叹一声,倒是早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因早就预料到,所以她心头倒是也没多失落,很快便是收拾了情绪服侍杨云溪用膳:“今儿这鱼肉粥熬得极好。主子多用些才是。”
不用兰笙说,杨云溪也是瞧见了粥里雪白的肉丸,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时节的鱼倒是鲜美,不过这般的作法,倒是不常见。”
一般来说,都做鱼片粥。鱼丸粥却是少见——鱼丸也是难做,需得巨大的耐心才可。就算是御膳房,也不可能这般总是费心劳神的选了合适的鱼,又花好几个时辰来做一碗这样的粥。
兰笙倒是不以为意:“他们整日里闲着,不得想方设法的琢磨怎么做饭么?主子若是胃口开了,也是他们的荣光。”
杨云溪先吃两口小菜,这才舀了一勺粥。粥几乎都快熬得化了,几乎连米粒的样子都没了,粘稠又浓厚。用舌尖轻轻一抿,便是只觉得那粥就化成了汁水,直接淌进了胃里。而后满口都只剩下鱼的鲜美味道,几乎让人恨不得将舌尖都吞下去。
杨云溪这么一口粥下去,倒是真觉得饿了,胃口也是开了。当下又舀起一个鱼肉丸子来吃——鱼肉丸子比珍珠也就略大一些,吃着却是十分有嚼劲。
一个浓稠鲜美,一个弹性十足,一时之间简直香得几乎叫人分不出时间来称赞:因为都忙着去品味那鲜美的滋味了,不是么?
杨云溪一口气吃了一碗粥,这才禁不住笑了:“回头给那厨子赏罢。今儿这粥的确是不错。回头让小虫儿尝尝。阿石那儿也是差不多可以用一两口了,纵然肠胃弱,可是这粥也不油腻,权当是让他尝尝鲜罢。”
可惜了朱礼却是尝不到——虽说每日也是灌粥,可是朱礼这样哪里品得出什么滋味?
“要不主子再吃小半碗?”兰笙见杨云溪胃口不错,便是如此试探着说了一句。
杨云溪想着朱礼,哪里还有胃口?当下只是摇摇头,随后问起王顺:“我让王顺去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事儿兰笙倒是忍不住笑:“倒是多亏了如今太后那儿乱成了一团,不然的话王顺倒是还没那么快能弄到那东西。王顺拿到之后,便是个安太医送去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了。主子也别着急才是。”
杨云溪浅浅一笑:“怎么能够不着急?”她就是急着想要一个结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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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章 蒙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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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事儿急却也是急不来的。杨云溪再怎么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结果,可是安经那儿却是怎么也快不起来的。
杨云溪只能耐心的等着。
倒是李太后那头很快就有了结果:
入云有些胆战心惊的跪在李太后面前,神色羞愧:“此事奴婢却是办砸了。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李太后坐在椅子上,神色晦暗不明。只是语气却是写满了失望:“入云,我十分信任你。你是知道的,从你进宫第一日起,我就十分信任你。哪怕是当初熙和在,许多事情也是瞒着她的。可是,却从瞒过你。”
李太后这般说话,倒是让入云越发的羞愧,同时也是更加的胆战心惊。几乎都是要瑟瑟发抖起来:“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李太后抿紧了唇,近乎嘲弄的一笑:“事到如今,我罚你又有何用?入云,你倒是该替我想想,如今我倒是该如何对外头交代?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最后几句的时候,李太后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不好了。近乎是有些怒发冲冠之意,更是处处都是责问。
可是入云能做的,只是越发的伏低了身子,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满目羞愧。
这件事情的确是她没办好,是她本事不够。
屋子里死一样的沉寂了许久,李太后不说话,仿佛是在酝酿着滔天怒意,在想着该如何发作。而入云单薄的身子,却是有点儿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最后,入云战战兢兢的试探开口:“奴婢有个想法——”
李太后扫了一眼入云,看着这个自己历来信任的宫女,勉强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气,让自己语气也是听起来平和:“你说。”
倒不是李太后不想发怒或是不敢发怒。而是……她不能发怒:杀了入云泄恨固然简单。可是杀了入云之后呢?虽说极其不想承认,可是她却是不得不承认,如今除了入云,她却是已经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所以,她不能发怒。她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将入云的命都弄没了。
入云是知道李太后的脾气的,当下吓得越发战战兢兢。不过很快她还是尽量稳定住了语气,低声回禀道:“之前太后说要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而奴婢刚开始查那件事,便是出了后头这事儿。倒是可以说成是两人推卸责任一事儿争执起来,最后失手——而另一个,则是畏罪自杀。”
入云这一番话倒是有些合情合理,不像是刚刚才想出来的,倒像是心头早就准备好了这么一番说辞。
李太后看着入云,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复杂:她自然是清楚,入云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这么一番说辞的。为的就是替自己开脱和推卸责任。入云到底是聪慧的,并不是全然没有把握才来回复她的。
只是,入云这一番说辞,倒是也的确是说服了她。否则的话……
微微眯了眯眼睛,李太后出了声:“既是这样,那就这般去回禀贵妃罢。”此时倒是庆幸临时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了,不过……“会不会,事情本就是如此?”
入云一颤,随后毅然磕头道:“事情的确是如此,太后娘娘果然是洞悉一切。”
李太后微一窒。几乎是有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说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入云想的那个意思,而是真的有疑惑。入云这分明就是误会了。不过看着入云这个反应,倒是也不难猜测出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显然这件事情,的确不是这样的。
于是李太后的心里就更是堵塞了。
最终,李太后摆摆手:“罢了,就这样罢。你下去,替我跑一趟,将这事儿与贵妃说罢。只是,私底下,你却是好好查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太后是恼怒的,恼怒得恨不得将那个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妖的人拉出去打死,更是烦躁她宫中还出现了凶杀这样的事儿。
然而即便是她的恼怒再怎么大,事情却也是不能如她愿的闹个清楚明白,甚至她还只能隐忍不发,装作一切都是完结了的平和样子。
这种感觉,甚至微微有些屈辱。
而杨云溪听见了入云的禀告后,第一个反应却是错愕。第二个反应,则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儿。
但是入云的说辞无懈可击,半点疑点也没有。那点不对劲,更像是她心底一些主观情绪在作怪罢了。
“事情都查明白了,果真是如此?”杨云溪挑眉问了一句,虽说她和李太后不对付,可是对于李太后的人,她也犯不着横眉冷对,所以态度倒是也算和蔼。
入云站在那儿,微微垂着头并不敢看杨云溪,态度恭恭敬敬的挑不出半点毛病和过错:“的确是如此。”
杨云溪点点头,压下心头那些情绪和不对劲,最后又问:“不过两个宫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你可查出了幕后主使的人是谁?”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杨云溪心头是不抱半点希望的。
而果不其然,入云也的确是没有肯定的答复,而只是摇摇头自责道:“却是奴婢办事不周,并未查出幕后主使。那两人都是死无对证……”
一句死无对证,倒是将杨云溪剩下的追问都堵住了:都死无对证了,显然是查不出来了,她还问什么呢?
杨云溪看着入云,微微垂眸,面上声色不动:“既然是这样,那事情就转交给宫中来查罢。不知太后觉得方便不方便?”
入云一怔,似也不敢随意做主,只是道:“还请贵妃娘娘谅解,这件事情奴婢还得先问过太后的意思,并不敢私下做主答应贵妃娘娘。”
杨云溪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叫人随你一同回去,也正好问问太后的意思罢。”
也不知是不是杨云溪的错觉,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入云倒似乎有点错愕。不过再仔细看去,却是又觉得入云神色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
入云大大方方的答应了杨云溪的要求:“既然是如此,那却是再好不过的。”
第八百八十九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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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让染心跟着入云跑这一趟。
入云和染心出去后,杨云溪便是看向兰笙和岁梅:“你们觉得如何?”
兰笙和岁梅也不知是杨云溪心里是怎么想的,各自沉吟一番之后,还是兰笙先开了口:“虽说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可是我心头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岁梅见兰笙开了口,便是也压下心头顾虑,犹豫道:“入云方才有个神色却是不对。那样子太明显了。”
听了岁梅这话,杨云溪便是忍不住的浅浅一笑,而后悠然的将身子歪了歪,靠在了迎枕上。当下只觉得腰上的不痛快为之一松,她也是忍不住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而后她才言道:“是啊。入云的神色太明显了些。倒不像是偶然不小心露了阵脚,反而像是故意展现给咱们看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知兰笙你还记得不记得入云之前的反应。那时候,刚发现蜂蜡一事儿后,太后将这个事儿交给入云处置的时候。那时候,入云却是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流泻出什么情绪来,倒是比太后还要强上几分了。”
正因为当时李太后和入云的反差太大,所以她才会记住入云。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看见入云那般神色,她才会有一种大人看孩子演戏的荒诞感。
心思沉静的人,有时候要强装成六神无主的样子,却是装不像的。因为从来就没有过那种体验,所以根本不知道那般情况下,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
她这么一说,兰笙也是陡然反应了过来,心思一沉,将入云方才神色仔细的又回想了一遍,最后变了神色:“入云是故意的。”
面对兰笙后知后觉的呆呆样子,杨云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最后还不得不板起脸来:“你呀,在这点上。却是怎么也比不上岁梅。以后你若还想服众,可得多花些心思了。”
兰笙单纯也好,聪慧也好,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不打紧的。她身边自然也是不可能缺了人服侍,就好比现在。兰笙瞧不见的,做不了的,自然还有岁梅。
可是对于兰笙来说,事情则不是这般了。若是兰笙还想以后长长久久的在宫中,那么自然是不能如此混沌下去。不然如何能服众?她护得住一时,还能护着兰笙一辈子?明面上她能给兰笙体面,可是私底下,旁人不服气,兰笙心底又能好受了?
兰笙被杨云溪这般一说,到底面上还是有些不好过,不由得看了一眼岁梅,倒是有些讪讪。虽说心里不舒服,可是她却也是不能不承认岁梅的确是极好的。
岁梅是青釉带出来的,如今也颇有青釉的风范。
兰笙暗自攥紧拳头:当初她便是比不上青釉,如今怎的也比不过岁梅了?不行,她还得努力才是。
岁梅倒是有些不自在:“主子怪别这么说了,兰笙姐也有我比不上的地方--”
“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们也别为这个私底下闹了嫌隙。”杨云溪看穿岁梅的不安,便是微微一笑:“我了解兰笙,她从不来都不是那般小气的。我也是盼着兰笙更好些罢了。”
两个丫头都是诺诺的应了。
杨云溪也没再多说,只是又重新将话题转了回去:“入云这般做派,你们怎么看?”
兰笙这次没抢着说话,只是下意识看向了岁梅。那意思便是让岁梅先说。
岁梅有些腼腆和不自在,却还是拢了拢鬓发道:“入云是在娘娘提出要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露出异样的,她这般也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是早料到这般,故意引了娘娘注意。第二个呢,则是可能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交给娘娘处置。”
杨云溪低声笑着接过话头:“不管是哪一种,这件事情都显是有猫腻。畏罪自杀这种事情……我却是不信的。既然都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信她的主子没给她一点保障。若这两宫人与蜂蜡一事儿有关,那么绝不是畏罪自杀。”
最大的可能是为了遮掩真相,保护幕后的人。至于被杀那一个,倒更像是被灭口了。
只是却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的能耐,以至于能驱策旁人心甘情愿的去赴死。
“不过不管事情是如何,这件事情,总归是要查清楚的。”杨云溪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一丝凌厉和狠烈:“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出手,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本事滔天!”
而且,她隐隐觉得,或许如今出手的,和当初出手害她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既是有这种猜测,那么自然就是要查明白弄清楚,她才甘心。
兰笙此时便是忍不住道:”这是自然,这件事情必是要弄清楚的。”以前有皇上护着主子,他们便是乐得与世无争,可是现在旁人都欺到了门上来了,自然是要反击才好。
主仆三人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说着话,那头染心也到了李太后跟前。
待到染心说明了来意之后,李太后便是瞬间皱了眉头,而后看了入云一眼,一时之间也没立刻表态。
染心虽然低着头,可是却是瞧得分明。当下便是眼睛一转,悄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入云。
却是正好看见了入云冲着李太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染心心头狐疑,面上却是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只乖巧的立在原地等着李太后的答复。
李太后见了入云摇头,当即便是蹙眉:“这是我宫中之事,却是不需贵妃插手了。我自然会叫人慢慢查着,日后也会给贵妃一个交代。”
染心来之前就得了杨云溪的吩咐的,当即见李太后拒绝,便是柔声道:“贵妃娘娘说了,太后您不必费心,还是好好养着身子才好。而且,即便宫中派人来查此事儿,太后您宫中的人也是跟着一同参与的,必不会不分主次,驳了您的脸面。”
这话说得再是冠冕堂皇不过,为的就是叫李太后再找不出一点拒绝的理由来:若是再拒绝,倒是显得有猫腻了。
第八百九十章 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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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将话都说得这般了,便是完全不给李太后半点拒绝的机会。,,。这件事情,光靠着李太后的人去查,她也不放心。派人过来,着实也是一开始就有的心思,只是一开始到底不太好提起这件事情,是为了给李太后面子,毕竟明面上闹起来,各自脸上都不好看。
而如今宫中的情形,也不适宜她和李太后闹得太难看。否则的话,旁人也只会觉得,朱礼这不过是暂时休养,她便是这般蹬鼻子上脸不守规矩不安分,连太后都瞧不上了。那么以后不管她做什么,旁人难免都要生出几分不喜和反感来。
她权衡之下,到底还是选择了大局。
李太后听了染心的话,面色自然是难看。不过这话着实也不好反驳,所以最后她便是只能加重语气“哀家不喜有外人,你回去说,请贵妃谅解我这个老婆子罢。”
连“哀家”这个自称都是出来了。李太后分明是找不着话来推辞,便是打算直接用身份来了。.
染心却是不惧,只是笑盈盈的“贵妃娘娘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不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贵妃娘娘说,还请太后忍耐一二才是。不然,先将人都调换成另一批,等到事情审问清楚了,再换回来也是可以的。此事儿不查清,以后安王侧妃过来,岂不是也要担惊受怕我?”
说这番话的时候,染心将“安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不必多说,自是杨云溪的吩咐。
而面对如此境地,李太后的处境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纵然有撕碎一切的能力,可是最终却还是只能面对牢笼不甘的收了爪子和牙齿,甚至还要压住那些凶狠戾气,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温顺一些,更无害一些。
可悲又可怜。
只是一想想那猛兽之前是吃人的,却是又让人觉得心头痛快和理所应该;
李太后纵心头有万般的不甘,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朱启,她也不敢拒绝狠了。
所以怎的都说,打蛇打七寸呢?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一旦被抓住了弱点,拿捏住了软肋,那么自然也都是只有乖乖听话的命。
染心从李太后屋里刚退出来,就听见里头砸碎了东西。以及李太后压抑着怒气的愤恨宣泄“她以为她算是什么东西——”
染心有些愤怒,直觉李太后这是做给自己看的,也是做给贵妃娘娘看的。不过随后转念一想,却是又凉笑了一下太后也就只能这样撒撒火了,还能怎么的?
入云便是轻声劝李太后“太后娘娘这又是何必这样?回头贵妃娘娘那头听见了风声,少不得又要不痛快,到时候……”
如今李太后的软肋被捏着,最后兜兜转转的,不还是李太后不痛快?
李太后不阴不阳的轻哼一声,最后不耐烦吩咐入云“你方才为何摇头?罢了罢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烦心事儿,总之,这件事情你务必做得妥帖,入云,莫要再辜负了我的信任。”
入云微微一颤,低声应了,语气不尽惶恐。
而另一头,杨云溪听了染心的回禀,便是禁不住低声笑了“看来,这里头的猫腻还不少。至于别的——太后高兴,我被骂几句又如何?只当是一片孝心了。”横竖既不是当着她的面儿骂的,也不会让她少块肉。
倒是李太后……曾经九天之上的凤凰,跌落到了这个地步,想来到底是意难平吧?
不管李太后是不是意难平,杨云溪这头叫了王顺去调查此事儿,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再不容许有半点松动。
缓和了两日,杨云溪这日却是叫人请了胡蔓过来说话。
胡蔓自是一头雾水。不过见了杨云溪的时候,却也是并不影响她上前去谄媚。只是胡蔓毕竟还是聪慧的,谄媚这种事情,到底是没做了太明显。
杨云溪似笑非笑的一直看着胡蔓,渐渐的倒是将胡蔓看得不自在了;
本来一开始胡蔓心里就各种揣测,如今这般一来,心头只怕也不知生出了多少心思来。可不是么?胡蔓手里那葱绿色的绡纱帕子已是攥得发皱了。
杨云溪瞧得分明,却就是不开口,只是吊着胡蔓的心思,让胡蔓自己将自己吓得够呛。
最后胡蔓到底也是找不出话来说了,脸色不大自然的轻声主动问起了杨云溪今日叫她过来的目的“却也不知贵妃娘娘叫妾身过来,到底有什么缘故?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妾身?若真是如此,妾身必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我倒是不缺人用。”杨云溪哂笑了一下,而后看着胡蔓轻声细语的认真说了这么一句话。
刹那间,胡蔓的脸色便是涨红了起来。这样的话,直白得叫人难堪。
胡蔓却是半点不敢发作,只是那么尴尬的僵在了那儿,手指近乎痉挛一般猛然攥紧了。而后,似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然而情绪还未过去,一时之间面上的表情就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滑稽。
杨云溪看着胡蔓,半晌才缓缓一笑,盯着胡蔓的眼睛道“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瞒着我呢?关于某些……走漏消息的事儿。”
胡蔓一脸的愕然,似完全被杨云溪这般的话惊得呆愣了。
随后胡蔓面上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委屈来,连语气都是变得哽咽“贵妃娘娘在说什么,奴婢却是全然不明白——”
“呵。”杨云溪轻轻的嘲讽一笑“既是不明白,那你便是去想明白了,再来与我回话罢。只是……胡蔓,你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提起胡萼的死,胡蔓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猛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微微垂下眸去,眉尖轻蹙,然后几乎哭出声来“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如何能乱说?凭着贵妃娘娘这个意思,妾怕是只能以死以证清白了——”
“你倒是真去死啊。”杨云溪近乎是恶劣的凉笑起来“你若真舍得死,如何又会到了今日还站在我面前?而且,有些事儿,一查便知,你我心知肚明。”
第八百九十一章 风雨欲来
???
就像是杨云溪说的那样,有些事儿一查便知,她和胡蔓都是心知肚明。
胡萼的死,果真是和熙和有关?杨云溪笑得高深莫测,胡蔓看得心虚莫名。
只是这件事情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所以胡蔓仍是一味的装委屈和无辜,以及喊冤。只是寻死的话,却是再说不出口了。
就像是杨云溪说的那般,若是真要寻死,早就该寻死了,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胡蔓当初最低谷的时候都不曾寻死,现在反而好起来了,她又怎么舍得荣华富贵去寻死?
杨云溪没多留胡蔓,也没多去听胡蔓的哭诉。最后只是微微提了两个名字:“墩儿跟前还有两个当初你一手提上来的人,菊心和竹心,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胡蔓目光微微一闪,随后便是慢慢收敛了神色和委屈哭诉,干巴巴的告退了。
前脚胡蔓刚走,后脚杨云溪便是给岁梅使了个眼色。
岁梅心领神会,微微一点头,便是悄悄的出去跟王顺传了两句话。叫王顺着人盯着胡蔓,看看胡蔓接下来会怎么做。
有时候打草惊蛇是不应该的,可是有时候,却是要适当的惊动一下那蛇,才好让那蛇乱了阵脚,露出破绽来。
杨云溪一声轻叹,只觉得心里有些感慨。低头瞧见她自己的手指,忽然就觉得指甲有些长了,便是叫来了兰笙:“来修一修罢,太长了仔细伤了小虫儿。”
小虫儿这几日也是****过来,有时候碰上墩儿两人倒是能玩好一阵子。如此一来倒是营造出了一种朱礼似乎正在恢复中的气氛:朱礼都有闲心逗弄儿女了,自然就代表着身体恢复得不错,人也精神了不是么?
只是事实上,小虫儿即便是****过来,也不曾见过朱礼
倒是睁着懵懂的眼睛问了好几次朱礼:“爹爹呢?”
小孩子还不懂怎么表达想念,只知道找人。
杨云溪心头微微发酸,却是又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虫儿,最后只能道:“你爹爹很快就会见你了。”
好在小虫儿也是好哄,软和的哄几句也就作罢了。
昭平公主又一次撞见了,倒是有些感慨:“这般瞒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杨云溪也是苦笑:“不瞒着又能如何?”若是此时穿了帮,立时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既然开了头,也决心要这般瞒着,那么现在就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昭平公主和杨云溪对视了一眼,而后轻叹了一声:“如今朝堂上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立太子的事儿——”
“诏书我已是准备妥当了。”杨云溪轻声打断了昭平公主,指尖无意识的婆娑着莲叶小鱼的茶杯,轻轻地转动之间那红色的凤尾鱼倒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灵动不已。
昭平公主本盯着那红色的凤尾鱼在看呢,却是被杨云溪这句话给震得不轻,一时之间倒是呆了去——她本来以为杨云溪就算心里做好了准备,可是这种事情总归是要再谨慎犹豫一番的,真没到了最后一步,杨云溪肯定是不愿意将事情真坐实的。
毕竟,一旦真的太子人选定了下来,虽说能稳定局势,可也必然是有其他的矛盾。
至于到底定的是谁,昭平公主倒是没问。因为到底定下谁,其实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了。最后昭平公主只是提醒了一句:“古家那头,你可要抽空见上一见?还是我出面——”
杨云溪摇摇头:“还是我来吧。你和古家那头的交情非同一般,别为了这个事情闹得不愉快。若是到最后,也说不得还得你帮忙呢。”
昭平公主笑了一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先将这一个难关度过去再说。”
杨云溪应了一声,而后轻声道:“宫中最近不太平,公主再将荫儿跟前的人仔细筛选一遍,到时候别出了什么岔子
昭平公主如今的软肋就是林荫这个儿子,所以自然是要防范好才是。佛则,倒是真因为这儿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我多谢你的提醒。”昭平公主笑着道谢,只是眼底却是有些惆怅之色。杨云溪本想问,不过想着昭平公主既是没说,她这般巴巴的问倒是有些不合适,最后便是将话都压下去了。
倒是想到了李太后,她犹豫了一番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太后那边局势所迫,我对太后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在意才是。”
昭平公主闻言倒是一笑:“这有什么可在意的?你和太后之间的事儿,是你和太后之间的,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难道因为她是我母后,所以你便是要投鼠忌器处处忍让了不成?那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且不说杨云溪是不是那样的人,只说她也不会这样霸道不讲理不是?
况且李太后的性子她很清楚,多半也是自己母后自己作死罢了。而对于这些肮脏的事儿,她却是不想管也没心思更没那个义务去管。
那日李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昭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却是一次也没过问过。这事儿,她不插手不过问,便是表明了态度:她不管。只任由杨云溪做主就是了。
杨云溪见昭平公主这般态度,心头微微一松的时候却是又忍不住想问李太后一句:为了儿子和女儿闹成了如今这般陌生冷淡充满隔阂的样子,真的值得吗?
这话她也就是在心头想想,问自是不可能真去问的。而想也是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昭平公主可怜——任谁被自己母亲这般对待,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母女之间,原应该是最亲密的才对。
杨云溪没再提起李太后,想了想也没说熏香的事儿,只是说起了古家的事儿:“这一回,怕是得见一见古大人才是,郡主那边,只怕是恨透了我了。”
汝宁郡主也未必有脸面见她。最关键的是,她觉得汝宁郡主那头也是必然说不通的。汝宁郡主的偏执,让她头疼得紧。所以自然不想再见识一回。
第八百九十二章 尖锐
?
古家的家主古知瑾虽然年岁上去了,不过人还没露出许多的老态来。只从他面容看,便是可以知道他当年年轻时候,必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
古青羽倒是和古知瑾有六七分的相似。只看了一眼,杨云溪便是不可遏制的想起了古青羽来。然后心头漫上了许多情绪——回想当初初见,再看如今,倒是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来。
杨云溪轻叹了一声。
然后古知瑾便是转过头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贵妃娘娘。”
“古大人多礼了。”杨云溪微微一笑,只觉得古知瑾倒是个谨慎规矩的,甚至是有些谦恭过了头——比起汝宁郡主来,夫妻两人倒是半点不像。汝宁郡主始终是瞧不上她的,哪怕她是贵妃也好,宠冠六宫也好。
可是古知瑾不一样,那恭敬不是装出来的。语气也是始终谦和。
这样的人,不卑不亢,有礼谦恭,很容易便是迎得了人的好感。
“这是臣的本分,理当如此。”古知瑾如此说着,态度始终不曾有半点的改变。
“古大人请坐罢。”杨云溪率先在椅子上坐了,然后便是又请古知瑾坐。她面前有一架金纱屏风,从她这头看出去便是能将一切看清楚,只略微有些朦胧,像是被笼上了一层薄雾。不过从古知瑾那头看,却是只能看见金纱屏上用细细金线织出来的一副金凤展翅图。
毕竟男女有别,这般也是合情合理。
古知瑾倒是始终没抬头往这边看,中规中矩的坐着,腰板挺直,丝毫没有轻慢。
杨云溪心头便是更敬重古知瑾了几分。
“今日请古大人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古大人的意思。”杨云溪也没想要卖关子,当即便是直接开门见山了。对于古知瑾这幅做派,她也觉得拿出那些拐弯抹角说话的行为有些落了下乘。况且,这件事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古知瑾心头自然也不是没半点猜测的,当下微微一颔首,声音清朗:“贵妃娘娘请说。”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皇上的伤势严重,所以没能亲自见古大人,还请古大人莫要觉得是皇上故意轻慢了您才是。虽说我一个女子来替皇上传话也有些不妥,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
古知瑾闻言,便是忍不住轻嘲一笑:对朱礼的脾性他自然也是了解的。毕竟是从小看到了大,最后又将女儿许给了朱礼,哪里能不了解?以朱礼的性格来说,如今荒废这么久朝政,只怕也已经不是伤势严重的问题了。
古知瑾心头有自己的猜测,如今杨云溪这话,其实也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测罢了。至于恼,倒是不至于,只是觉得怕罢了。
怕这安宁日子要到了头,怕这朝廷生出风波,怕古家被牵连。
“臣不敢有这样的怨言。贵妃娘娘也不必觉得心有妨碍,既是皇上授意,那自是合情合理。”古知瑾的声音越发的温和起来,“还请贵妃娘娘说正事罢。”
古知瑾心里自然是有盘算:他到底是外男,在宫中久留也不合适。而且,他也是想知道,到底这个贵妃娘娘,要和自己说什么事儿,这般郑重。
“今日请古大人过来,是为了立太子的事儿。”杨云溪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丝毫不介意展露自己的怅然和担忧:“皇上这般情况,立太子已经迫在眉睫了。您是阿石的外公,是先皇后的父亲,自然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思的。”
若是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
古知瑾听这话心头便是莫名的一紧,几乎是觉得有些不安。
这样的事情,一旦朱礼下定了决心,古家就算竭尽全力反对,难道又能逆转乾坤?或许以前能,可是现在……
想着汝宁郡主如今的情形,古知瑾心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如此答了一句:“臣等之于阿石,虽是有血缘之亲,可是到底比不得娘娘之于他的养育之恩。娘娘既是养着阿石,此事儿自然还得娘娘做主,臣等并无别的意见。”
这话倒是将责任全都推给了杨云溪。他们古家倒像是真半点干系都没了——若阿石是太子,他们自然是鼎力相助,若不是,他们也没有什么造反的意思。
古知瑾说得豁达,倒是让杨云溪有些讶然,她忍不住挑眉,随后笑了:“这话说得,若真是如此,那郡主怕是又要恼了。”
汝宁郡主之前费了那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阿石能坐上太子之位?如今古知瑾这么一番话,倒是将汝宁郡主的功夫都白费了。而且立场也是截然不同。
想着汝宁郡主做的那些事儿,古知瑾倒是有些老脸微红,甚至有些歉然的朝着屏风看了一眼。说起来这还是今日古知瑾第一次看过来。
再开口,古知瑾也是有些尴尬不已:“这件事情,自然是不用管郡主的。毕竟只是妇人之见——”
“只是妇人之见吗?”杨云溪微微笑了,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眼底却是有情绪微微一闪:“原来古大人觉得那是妇人之见。既是如此,那么一开始为何古大人没拦着郡主呢?”
杨云溪没说是什么事儿,不过古知瑾却是心知肚明杨云溪说的是什么事儿的。当下越发的尴尬起来了——杨云溪这话太过尖锐,他倒是不好接话了。不过不管怎么说,的确都是古家对不起杨云溪的。
想着当初古青羽临去之前的安排,古知瑾最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竟然是朝着杨云溪再郑重不过的俯身一揖到底,诚恳道:“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古家的过错,是我古家对不起贵妃娘娘。也是我们自己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
提起古青羽,杨云溪便是沉默了一番。最后才道:“的确是辜负了。”
古青羽为了古家付出多少?可是最终……却都是被辜负了。古家颓势难挽,只怕再也回不去以往的荣光了。
“事到如今,我提起这件事情也并无追究的意思。”杨云溪大度的笑了笑,语气平和:“否则今日也不会是我来见古大人你了。”
第八百九十三章 警告
???
“否则今日便也不是我来见古大人你了。新比奇中文网”杨云溪笑了笑,倒是也不在意古知瑾是否能瞧见:“今日请古大人来,是真心实意想问问古大人对立太子这事儿是怎么看的。就像是你说的,我养着阿石,自然也是不愿意他吃亏的。”
杨云溪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一时之间古知瑾在心头细细的琢磨了一回,倒是有点儿拿捏不定杨云溪的意思了。
古知瑾忍不住又看向了那副金凤展翅的屏风。自然而然的,却是除了那一副金凤展翅之外,什么也没看见。他没法从杨云溪的神色上去猜度杨云溪的心头的意思。
古知瑾沉默了。
杨云溪自也是不催促,只是端起莲子青的薄胎描兰的茶杯来,捏了盖子轻轻的吹了一口浮沫,然后慢慢的饮一口,登时只觉得满口都是花香,不由得惬意的眯了眯眼睛,然后露出一丝赞许来。
此时她倒像是在自家庭院中喝茶品茗,半点也没有古知瑾的蹙眉犹豫,以及焦躁。只有从容和淡然。
她是在试探古知瑾的想法,或者是试探整个古家的想法。
这个太子之位就像是一块几乎流油的肥肉,人人都是垂涎。古知瑾果真就不在意?之前汝宁郡主那些作为,难道就真的是汝宁郡主一人的意思?
只有弄清楚了古家的心思,她才能对症下药不是?
杨云溪慢慢悠悠的品着香醇的花茶,一面心不在焉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和孩子玩耍如今孩子对外头已是有感觉了。她若是一直抚摸一个地方,不大一会儿孩子就会也在那一块儿动起来。就像是一种回应。
虽然经历过许多次了,可是她却还是不知疲倦,还是乐在其中。而且每一次依旧觉得无比的神奇。
古知瑾却是渐渐的有些维持不住温和平静的模样。他眉头微微蹙起,整个人都是散发出一种情绪来,无不在宣告着:他此时很犹豫,很心烦。
不过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这般也不可能拖一辈子。
杨云溪虽说没催促古知瑾,可是古知瑾自己最后却是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了。他到底还是开了口,如同下了大决心一般:“此事儿,还得看皇上的意思。不管皇上是什么决定,臣等都是没有任何异议,必是鼎力支持的。”
说出这番话,倒是等于古家默许已经放弃太子之位了。
顿了顿,似乎又怕杨云溪用话来堵她,古知瑾便是又道:“至于郡主那头,她之前是钻了牛角尖,所以便是做了些失格的事儿。如今她已是想明白了,自是不会再那般了。臣回头也会仔细和郡主说明白,断不会重蹈覆辙。”
这话是在跟杨云溪保证,这件事情不会怪她。也绝不会再让汝宁郡主在她这里闹出什么事端来。
杨云溪挑眉笑了:“哦?这么说来,古大人倒是半点不在意阿石是不是能当上太子了。”
古知瑾见杨云溪这样说,温和的脸上倒是闪过了一丝怒气来,随后连语气也是重了几分。不过到底大抵还是性子温和的人,连发火也是没多吓人:“贵妃娘娘到底想如何?阿石能否当上太子,古家又能做什么不曾?贵妃娘娘到底是想要臣做点什么,还是不想呢?”
若真是面对朱礼,古知瑾断然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正因为清楚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个后宫女子,正是因为知道今日这些话也并非出自朱礼的授意,所以他才敢这般。才敢这般的去反过去试探杨云溪。
杨云溪轻轻拍了拍手掌,笑道:“好一个以退为进,古大人到底是古大人。我就说,古大人怎会真只是个温和的书生?果不其然,倒是没叫我失望。”
古知瑾倒是有点儿纳闷了。他从未觉得杨云溪好拿捏好糊弄,可是杨云溪这般的做派,却是叫他有些看不懂了。
杨云溪自然是看出了古知瑾的情绪,当下便是继续言道:“其实若是古大人一开始就直接问我阿石有没有可能做太子,我倒是愿意相信古大人的话。毕竟……人都有私欲。只是大人却是选择了那样说我既替阿石觉得失望,又觉得古大人真是聪明,半点破绽也不肯露。”
古知瑾被这话说得百口莫辩,最终颓然一笑:“我甚至,都没见过阿石。虽然他是长生的儿子,可是我却是要为古家考虑。”
“是啊。”杨云溪颇有些感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所以送长生进宫也好,还是任由汝宁郡主她折腾也好,其实大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大人不过是为了古家罢了。所以,此时真立下墩儿为太子,想来大人也是不会再做什么糊涂的事儿对吧?”
古知瑾面上温和散去,最终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清淡冷漠。他的语气也是十分镇定:“是。”
“那我便是放心了。”杨云溪抿唇一笑,也是收敛了情绪,直接告诉了古知瑾:“皇上的确是要立墩儿为太子。不管哪一方面,墩儿都比阿石更适合,这一点,古大人可有异议?”
古知瑾摇头,神色依旧冷漠:“没有。”从当初汝宁郡主那般折腾也没折腾出个结果,他就知道了阿石大约是坐不上太子之位了。只是他以为会是杨云溪的孩子,可没想到如今……
“古大人是聪明人。”杨云溪点了点椅子扶手,语气笃定:“所以我想古大人心里也是有些猜测。我今日也不将这些挑明了。立太子一事儿委屈了阿石,皇上日后自然会弥补。古大人若是真为古家着
想,便是上个折子,替新太子请命罢。唯有如此,朝政才会安安稳稳的,大家都才会高兴舒服,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古知瑾面上气得微微有些发红,不过眼神却是越发沉静。扫了屏风一眼,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贵妃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古家安安分分,才不会辜负了长生一番心血。”杨云溪近乎敲打着说了这么一句话,意味深长:“有些事儿,可一可二,却是决不可再三。”
(今天就更新两章吧,感冒了浑身都有点发酸~5555只想躺着不想动。大家最近千万注意啊~不要和阿音一样~)
第八百九十四章 吃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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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近乎敲打着说了这么一句话,意味深长:“有些事儿,可一可二,却是决不可再三。”
这话落在了古知瑾的耳朵里,登时便是让他面皮滚烫涨红起来。
这些话,就像是狠辣的鞭子,猛然一下子抽在了他那所谓脸面和自尊上,登时鲜血淋淋,痛彻心扉。
古知瑾攥紧了手指,却是没再多做反应,正是沉着温和的告退。也是难为他了,这个时候还能维持得住这般的神色。真真儿也是养气功夫极好了。
杨云溪含笑允了古知瑾告退。待到古知瑾告退出去之后,她便是这才猛然一下子松懈下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难受,尤其是腰那个地方,又酸又疼,更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忙将自己靠在了软软的枕头上。
兰笙和染心从后头小偏殿出来,便是看见杨云溪这般形象全无的样子。一身绛色纱裙本该是衬托的人庄重肃穆,可是如今这般一歪,倒是只剩下了慵懒来。
看着杨云溪不住揉着后腰的样子,兰笙心疼得紧,忙上前去替杨云溪轻轻推揉:“主子若是累了,要不躺一躺?”
杨云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摇摇头:“这么大的肚子,躺着也是艰难。我歪一阵子便是了。不打紧的。”
兰笙自然也知道杨云溪这般辛苦,他们也是着实帮不上忙,心里倒是又懊恼又心疼,甚至又有一点怨恨朱礼:若是皇上一直不醒来,主子大可安心养胎,哪里需要这般折腾?
说起折腾,兰笙倒是想起了古知瑾的态度和他的那些话来,倒是有些纳闷:“主子方才和古大人说的那些话,倒是叫人糊涂。主子到底是和古大人套近乎,还是想拿捏古大人呢?”
杨云溪见兰笙是真好奇和迷茫,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自是两者都有的。”先是拉拢,可是古知瑾并没有那个意思,所以便是就改成了警告罢了。不过……“古知瑾的确是聪明人。只可惜,这聪明得太过了,又太迂腐算计了些。”
今日和古知瑾这般接触下来,其实她心里倒是有些心寒的。
当年送古青羽进宫的事情,虽说没人跟她仔细说过,可是她听着那些只言片语,到底心头还是有了模糊大概的推测。
古青羽当年进宫,宫里是为了牵制古家,给朱礼添加助力,而古家……却也是为了利益。这本就是一笔交易,一个合谋。只是却对古青羽说,这是宫里的意思。
就像是汝宁郡主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一般,明明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可是古家却是偏偏要做出他们才是最委屈的那个的姿态来。
而古知瑾身为汝宁郡主的丈夫,身为古家的家主,对汝宁郡主的作法不闻不问,这本身也是一种默许。
况且,有些事情若是没有古家的力量做后盾,汝宁郡主哪里就办得成?所以有些事情,她何尝不是心知肚明?
最后的敲打,自然也不算是冤枉了古知瑾——就算他是真的不知情又如何?谁让他是古家的家主呢?谁让他是古家古家的家主?古家人犯的错,自然是只能他来担着。
出于对古青羽的感激,她或许能忍耐和纵容古家一次两次,可是若再有第三次呢?自然是不可能了。她又不是真是被人算计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之人。所以,根本就做不到这样。
杨云溪很确定,若是再有下一次,她必是不会再纵容的。就算古青羽有恩与她又如何?为了永绝后患,她却也是不介意用一些手段……
杨云溪的神色太过冷厉,染心偷偷瞥了一眼便是吓得手底下微微一颤,然后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杨云溪觉察到了染心的神态,倒是也不在意,只是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晚上叫刘恩过来说话罢。”
刘恩过来的时候,正是杨云溪用晚膳的时辰。
这些日子的确是不轻松,刘恩整个人都是憔悴变瘦了一些。
杨云溪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浅浅一笑,吩咐兰笙:“兰笙,你给刘恩拨些菜,让他也在一旁用膳罢。不然一会儿说完话回去,哪里还吃得上热乎的饭菜?”
兰笙笑盈盈的应了,随后便是叫宫人端了盘盏来,每样菜都给刘恩拨了一半。虽说分量也不多,不过所有的凑在一起,却也是不少了,至少刘恩一个人是吃不完的。
杨云溪这般的做派自然算是恩赐和奖赏。
刘恩毕恭毕敬的谢了恩典,这才在一旁的矮凳子上坐下用膳。不过却也是十分拘谨。
杨云溪轻笑一声,率先动了筷子:“先用膳罢,等到用了膳咱们在说话。”因怕刘恩拘谨,所以她便是也不看刘恩,用膳速度也是慢了几分。等到觉得刘恩应是吃饱了,她这才缓缓搁了筷子。
刘恩显然也是饿了,加上也并不算太拘谨,所以倒是添了两次饭,用饭速度也是十分快。
杨云溪则是胃口不大好——自从怀孕后,她每次用膳吃得都不算多,不过就是额的勤,中间得吃点心或是喝汤垫着肚子。天底下的孕妇大约也都是这般,所以也没什么打紧的。
搁了筷子又用清水漱了口,她这才看着刘恩笑道:“这几日朝中立太子的呼声不小,你可都打听清楚了?是谁沉不住气了?”
“是胡家。”刘恩吃饱了,人看着也是精神了些许,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胡家煽动了不少人,加上他们如今本来就是势力大,所以许多人选择了支持。”
这也是人之常情,每次立太子,朝中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胡家……墩儿如今是跟着徐熏的,连玉谍上都写的是徐熏为母,按理说也该是徐家奔走得更厉害才是,胡家这般,倒是有点儿费力不讨好的意思了。
难不成,胡家还指望着将墩儿要回去?又或者是打着血缘亲情的名号,想和墩儿套近乎?可是墩儿才多大?
杨云溪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细的将脉络都梳理了一遍,才又问刘恩:“那胡家和徐家可有接触?”
第八百九十五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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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溪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细的将脉络都梳理了一遍,才又问刘恩:“那胡家和徐家可有接触?”
刘恩摇摇头,又点点头:“虽说有接触,也不过是朝堂上的那些接触,私底下却是没什么接触的。更别说书信往来,或是偷偷摸摸的传递消息了。”
顿了顿,刘恩说出自己的见解来:“我私心里想着,只怕这两家,都是在互相防备着呢。而且他们这般都鼎力支持墩儿殿下,只怕也是打着长远的主意。”
杨云溪明白了刘恩的意思:互相借力,却又互相防备,现在他们两家大可齐心协力的将墩儿拱上太子之位,将来等到墩儿坐稳了太子之位之后,再一决高下也不迟到。
这样的话,也着实是人之常情。当然也是最合情合理最有利的作法。
横竖至少现在,两家人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将墩儿送上太子之位。
杨云溪笑着看一眼刘恩,而后缓缓的道出自己的心思:“你觉得,将这两位大人都分别请过来,叫他们看看皇上的情况你看如何?”
刘恩倒是被杨云溪这般的念头惊了一惊。好半晌才道:“娘娘怎的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来?”他觉得皇上如今这般样子……着实不适合让旁人瞧见,尤其是这些一肚子心思算计的人。
“刘恩,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杨云溪看着刘恩一脸惊吓莫名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便是不由得唇角都是微微翘起来了几分:“可是你以为,这样的事情又瞒得住谁呢?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不是么?而且那些一个个的都跟老狐狸似的,真当他们半点猜测也没有?”
只从今儿古知瑾的态度来看,便是知道,古知瑾心头是早已经有怀疑的。
只是,古知瑾选择了观望,以此保全古家。
古家没落,着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古知瑾这般的中庸态度,如何能被人喜欢?当初也正是古家的中庸态度,才被不喜,逐渐没落了不是么?
若她是朱礼,有朝一日醒来,面对今日古家这般观望的决定,心中自是寒冷异常,绝不会再重用古家。不然怎么说,患难见真情?
纵然是君臣,只有忠心一说,那么古家这般着实算不得什么忠心耿耿。这样的臣子,可用,却不可亲信和重用。因为关键的时候,只怕是靠不住的。
面对杨云溪的话,刘恩却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杨云溪笑了一笑,“刘恩,你心里比我明白多了。如何会不知我心头的想法和盘算呢?”
刘恩沉默了这般久,此时被杨云溪这般一说,最终还是苦笑了一下:“娘娘的盘算我心里明白。”可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震惊和诧异。
此时将事情摊开给了支持墩儿的人看,自然是有好处的:那就是知道了实情之后,那两家人为了墩儿地位稳固,自是会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但是如此也是有坏处:将来那两家大可以用这件事情来拿捏杨云溪,甚至把持朝政。
“事情还没到了最坏的那一步,娘娘又何必这般冒险。”最终刘恩还是如此的劝杨云溪道,依旧是十分的不赞同这件事情。
“难为你却是替我操心,”杨云溪捧了热茶,看着那白色的雾气一点点袅袅升起又徐徐消散,无比诚恳的对着刘恩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恩心头猛然一缩,只觉得心底像是有什么炸裂开来,闷闷的有些难受,更多的却又是无奈。最终他轻声道:“娘娘又何必如此?倒是让我惶恐。”他做这些,本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帮她,也并不是图这些。谁说宦官不是完整之人,便是没了人情味?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会知恩图报,也是盼着能有人对他们高看一眼的。
杨云溪那时不经意一句话,他一直都是记着的。就冲着那一句话,他心底也是盼着她好的。
杨云溪听着刘恩的话,不由得浅浅的笑:“我说这话,也不是想如何,只是觉得应该如此罢了。你也不必不自在。我既这般说,自是诚心诚意。”
因怕了刘恩在这件事上纠缠起来,她便是很快将话题转了回去:“这件事情就这般定了吧。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先将这一个难关度过去才是。至于以后……今日我能叫他们知道这些,他日自然也有法子能治得了他们。”
想要拿捏她,还得看他们本事够不够!
刘恩见杨云溪态度坚决,倒是不好再说什么,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贵妃娘娘既是下定决心,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娘娘还得小心才好。”
“我自是省得。”杨云溪微微颔首,然后搁下茶杯,随后问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来:“我让你寻访名医,你寻访得如何了?可有收获?”
朱礼就那么躺在那儿,所有人都是束手无策,她心急如焚,所以便是让刘恩着人在宫外寻找名医。只盼着能有什么圣手,能治好朱礼才是。
面对杨云溪那双满含了期待的眸子,刘恩却是一下子闪躲开来,唇角都是苦涩的耷拉下去,而后支支吾吾的摇摇头,连话也没多说几句。
其实在外头找名医这种行为,不过是更多图个心理安慰罢了。天底下医术拔尖的,至少有一大半儿都在宫中。至于剩下的那些……大多数行踪不定,哪里又是那么好找的?天下这么大,没点时间和功夫,哪里能找得着?
看着刘恩这般,杨云溪哪里还有不知道结果的?当下只是轻叹了一声,而后便是不再多说什么了。苦笑一声,她冲着刘恩摆摆手:“好了,你回去歇着罢。明日早朝之后,便是让胡大人和徐大人一起进宫来。”
刘恩听着这话,便是知道这件事情断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心头默默一声叹息,轻手轻脚的告退出去了。
只是退了出去之后,站在殿前偌大空旷的广场上,看着远处如血一般的夕阳,却是怔怔出神了许久。他想:到底皇上还能不能醒来呢?他们这些瞒天过海之人,最后又究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第八百九十六章 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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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些瞒天过海之人,究竟最后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刘恩垂下头,闭了一闭眼。即便是夕阳,总归还是有些刺目的,看得久了,眼睛便是有些受不住。他轻叹一声,再睁开眼睛也就没再去看,只是缓缓轻步往外走去。不过他那副背脊微微弯曲,双肩也是有些下垂的姿态,却是无一不是透露了他的疲惫和沉重。
其实也没什么下场可言,最坏的,也不过是没了命罢了。
刘恩心道:可那又有什么要紧?他虽算不得男人了,可是总归不至于连个弱质女流都不如。
而杨云溪略坐了一阵子之后,也是站起身来:“出去走走罢,今儿多用了两口,总觉得心口都堵得慌。”
兰笙便是扶着杨云溪去后头小院子里散步消食。
夕阳如血,天空渐暗的时候,那金红的颜色便是越发的瑰丽耀眼,几乎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杨云溪看着,连眼睛微微有些不舒服了,却也是舍不得移开。痴痴的看着,轻声与兰笙道:“这样好的景色,倒是许久都不曾好好的欣赏过了。”
兰笙轻声应了一声,又怕杨云溪难受,便是提醒一声:“再好看主子也别这般看才是,仔细伤了眼睛,想看的话,明日再来看就是了。这般巴巴的仰望着,主子也不嫌脖子累。”
杨云溪被兰笙这般数落了一番,倒是也不觉得恼,反而是轻声笑:“有什么累的?能看得这般美景,哪里还会觉得累呢?”
兰笙见杨云溪这般,倒是无话可说了。扁扁嘴,良久道:“主子如今越发叫人看不明白了。”
杨云溪没听清兰笙的嘀咕,微微一挑眉追问了一句,不过兰笙却是摇头不肯再说了。
“明日你早些去请徐熏过来罢。就说,皇上想要见她。”杨云溪看得直到太阳彻底的沉入了地底,这才收回了目光如此的吩咐了一句。
这事儿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儿,兰笙不敢马虎,郑重的应了。
“主子可想过一件事?”兰笙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便是紧接着又这么问了一句:“宫中如今都开始传闻,若是真立了墩儿为太子,只怕下一步便是立皇后了。”
杨云溪沉默了许久。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她甚至很早之前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个情况。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墩儿。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墩儿比阿石更合适。
墩儿年岁更大些,成长起来的日子更早些,而墩儿背后可以拉拢的势力也多些。只凭着这两点,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子了。
至于立后一事儿——她顾不上去想,或者说也是故意不去多想。
其实想想,这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因为徐熏是养育墩儿之人,是墩儿玉谍上记录的母亲,所以……墩儿是太子,徐熏必然是皇后。
而徐熏若是皇后,她的地位就尴尬了。至少就算她还管着宫务,还把持着朝政,可是到底不是名正言顺了。
然而如今,她却压根顾不上这些,只能够走一步再说一步的话。
这就是无奈。也可以说是逃避。
杨云溪最终一笑,搭在兰笙胳膊上的手微微紧了一紧,在感觉到了兰笙胳膊上的骨头时候,她又忙将手松开来,随后轻声道:“这件事情就算要办,也要等到墩儿这个太子之位坐实了才行。倒是不用着急,慢慢来罢。”
兰笙一听这话登时就急了,几乎是连眼睛都瞪大了,语气更是焦灼和恨铁不成钢:“奴婢哪里是想提醒主子要立惠妃娘娘?奴婢是想让主子心里早些有个准备,别到时候真叫人踩下去了——而且……”
而且,难道主子你又愿意将这皇后之位拱手相让?谁不知皇上的意思,是将皇后之位留给主子你的?
这话是兰笙的心声,可是到底是有些太过大逆不道不合规矩了,所以最终兰笙也没能说出口,只是又生生的咽下去。
不过即便是没说出口,杨云溪却也是知道兰笙想要说什么的:那些情绪都是写在了脸上的,完全就是一看便知。
兰笙是为了她好,她心知肚明,兰笙这样的想法,服侍她的人,说不得都有。可是……这件事情又哪里是她如今能够决定的?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提起,现在都还盯着太子之位呢。所以不着急。不管是我也好,还是徐熏也好,此时着急也是没用。倒不如安安生生过日子。再说了……真那般了,也是天经地义,咱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不过是天意罢了。”杨云溪如是言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公正:“就是你们,私底下也不许嚼舌头,可清楚明白了?”
兰笙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是逾越了,当下看着杨云溪平和的样子,倒是就有些忍不住心虚起来。虽说心头还是不甘心,可是到底最后还是将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主仆二人散了一阵子步,杨云溪觉得好受些了,这才又回了屋里。
杨云溪自然还是去看朱礼。
依旧是将朱礼的手放在她肚子上轻轻握着抚摸,好让他感受那明显的弧度和偶尔的胎动,声音轻柔舒缓的将她这一整日做的事儿跟朱礼细细的说。不厌其烦,事无巨细都是交代得一清二楚。
说到了好笑的事儿,她自己倒是禁不住笑一声,说起烦心的事儿,她便是叹一口气道:“大郎你快醒来才是,我是真为难和害怕。”
朱礼却都是没有回应。
杨云溪说完了话,说无可说的时候,便是侧过头去,窝在朱礼肩膀上静静的看他的侧脸,只觉得他这般“睡着”真真儿也是说不出来的安静祥和,看得人心里的浮躁都是一点点的被撇去了一般。
“你到底,还要歇多久呢?”她伸出手指来,轻轻描绘朱礼的眉眼鼻尖:“我这头,真要扛不住。大郎,今日兰笙问我,甘心不甘心将皇后之位拱手让人。我自然是不想也不愿的。可是……没了你撑腰做主,我又能如何说呢?”
第八百九十七章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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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你撑腰,我又能如何说呢?”杨云溪一声轻叹,却是又带着几分埋怨。“我如何不愿做那个能与你比肩而立的人?以前长生也就罢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可是现在……我不愿,我不想。可是……我却没法。”
这种感觉无奈而锥心。叫她只觉得难过煎熬,仿佛心头是有一把火在烧,可是她却是又没办法舒缓下来,甚至她只能无助又无奈的看着这把火越烧越旺。
“不过却也是我小气了。”难受到了最后,面对朱礼无法回应甚至半点波澜也没有的样子,她心里却是又忽然就赌气起来,瞪着朱礼道:“若你一直是这般,谁当这个皇后有什么要紧?到时候,横竖之前给先帝修建的宫殿也没用过,如今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到时候,她带着几个孩子和朱礼一起搬过去,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也就罢了。
与朱礼单独呆了其实也没多久,很快岁梅便是在外头禀告:“娘娘,安太医过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儿禀告。”
杨云溪直起身来,替朱礼掖好了被子,自己又将脸上的狼狈都敛去了,确信看不出来半点异样,这才走了出去见安经。
其实这么晚了,安经大可等到明日再来的,此时过来,怕不是什么小事儿。
所以杨云溪见了安经,也不等安经多说一句话,便是直接道:“无需多礼,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再过一小会儿宫中就要下钥,在那之前还是最好能让安经出宫去的。否则麻烦不说,也怕有闲话。
呼吸微微一顿,她倒是忽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安经过来是为了什么了:“可是太后那头的事儿有结果了?”
安经微微一颔首:“正是此事儿。”
“香里的确是有问题。”杨云溪看着安经的神色,便是如此笃定的下了论断。
安经仍是微微颔首:“贵妃娘娘猜得的确是不错的。”香里不仅有问题,更是有大问题。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略沉吟了片刻,最后道:“我猜,那香剂量其实也不算大,也得日久才能看出效果来。而且,那香不是针对我的。”
这个安经倒是不好说了,斟酌了片刻只是道:“这个微臣却是不知,还得娘娘查明才能知晓。不过香的剂量的确是不大,不过****使用,长此以往只怕整个人都会失了心智,变得暴躁不安。如此心浮气躁之下,人都是会……做不出冷静的决断,便是看起来性情大变。”
说白了,就是人也变得冲动愚蠢。就比如……李太后。
杨云溪听着安经的形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缓缓升起,随即让她整个人都是坠入冰窟一般。
是谁要害李太后?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和太后最不对付就是她了。可是,她却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生平第一次下毒,也是对朱启。
对旁人,她还真从来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
一时之间杨云溪的思绪纷杂混乱,倒是整个人都是沉浸了进去。
安经咳嗽了一声,低声提醒道:“太后那边微臣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日后娘娘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得好。”
“这个药药性很猛烈?”杨云溪缓过神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蹙着眉头,更没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太过严肃。
安经有点弄不清楚杨云溪的意思了。按理说,这件事情杨云溪知道了,纵是不至于觉得高兴,可是也不至于要这般的不高兴才是。所以,他便是闹不清楚杨云溪到底对这件事情是个什么态度,斟酌了一下最后摇头道:“也不知太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若是严重的话,只怕是没法子回转的。这种药其实也算不得是毒——”
只是比毒更可怕些,毕竟这个却是无药可解的。
杨云溪抿了抿唇:“那她自己的变化,她自己可会觉察?”
安经微微摇头:“只怕是不容易。”纵然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变化,可是心浮气躁的人,很快也是抛开这些了,只当自己情绪不对,也不会再往深处想。
而且,谁能想到,自己性情大变,是因为外物所致呢?
杨云溪点了点桌面——她自己都是没意识到,她每次心中烦躁或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便是会下意识的做这个动作。或许是见朱礼做得多了,便是不知不觉中被潜移默化了一般。
最后她收敛了心思,又看了一眼安经:“如今立太子的事情闹得越发大了,你多留心着阿石。别叫人用了龌蹉的手段。”
李太后的事情,又一次的提醒了她什么叫残酷和防备。
当初小虫儿那出了事儿,若说已经是让她懂得了什么叫防不胜防。那么现在李太后这般的情况,便是让她彻底的成了草木皆兵的情况。
安经其实不提醒,倒是心里也有数的。当下便是微微一笑:“娘娘放心罢,阿石殿下那儿有我盯着,断不会出事儿的。”
若是他****都是盯着检查着还出了事儿,那倒不好说别人手段太高,该说他本事太低。对于自己的本事,他自然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安经如此胸有成足的样子,自然还是让杨云溪多少有些放心了几分的。
接着她便是让安经先回去了。
待到安经走后,杨云溪便是连夜又叫人去请昭平公主过来。
这件事情,既是坐实了,那么自然还是得告诉昭平公主一声的。毕竟,那是昭平公主的生母,若是他日昭平公主知道了此事儿,知道她故意隐瞒不言,心头难免与她嫌隙,又或者到时候被人挑拨了去。就算没有这些,就算是为了朱礼,她也是不好瞒着昭平公主。
更何况,宫中有这样居心叵测之人,她心中也难以安稳。告诉昭平公主,倒是也可以多个帮手,然后将那人找出来。
而且她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个猜测。
最近宫中出了不少幺蛾子。会不会,这些手笔都是出自同一人呢?
这是极有可能的。若是后宫人多也就罢了,可是后宫里就这么几个人……
第八百九十八章 下手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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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公主得知了杨云溪有事儿请她过去一趟的是,表情自是诧异的。
不过很快昭平公主便是换了衣裳随手用簪子将头发绾了个随意的发髻,而后急匆匆的就去见杨云溪了。
一路上,昭平公主倒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许多。结果反倒是将自己吓得有些不轻。
待到见了杨云溪脸色深沉的歪在罗汉床上不知想什么的时候,昭平公主登时也只觉得自己心头微微一坠,像是绑上了一块石头,又疼又沉。
“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是不是皇上——”这是昭平公主能想到最坏的结果了,她怕杨云溪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清楚,于是干脆便是自己问了。
杨云溪被昭平公主这般一问,倒是一怔,随后反问昭平公主:“皇上怎么了?皇上不还是那样么——”旋即她也是反应了过来,知道这是昭平公主自己吓了自己。
昭平公主见杨云溪是这般反应,倒是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当下微一愣,随后倒是反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自嘲笑道:“倒是自己吓了一跳。”
随后顿了顿,又责怪杨云溪:“都怪你,这时候急匆匆的叫我过来,可不是得叫我乱想么?”
杨云溪听着这话,便是含笑点头主动承认错误:“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还请阿姐原谅则个才是,倒是没叫人说清楚,吓到了你了。”
如此插科打诨了几句,两人倒是都放松了不少。看着昭平公主缓和下来了,杨云溪这才道:“下面我与阿姐说一件事情,还请阿姐……镇定一些。”
昭平公主听着杨云溪这样说,便是微微的皱了皱眉,而后神色也是凝重起来,人也是情不自禁的正襟危坐:“嗯,你说。”
杨云溪便是原原本本的将那日在李太后那儿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连事情什么也没查出来也都说了。
说完之后。昭平公主的神色已经不是能用凝重来形容了。
杨云溪也没多说,只是看着昭平公主,等着昭平公主开口。反正她知道的,都已经是和盘托出了,半点隐瞒也没有。剩下的。就看昭平公主想怎么做了。毕竟,她不过是个外人,还是和李太后有嫌隙的外人,这个时候自然还是保持沉默得好。
昭平公主最后问了一句这样的话:“那你可查出来端倪没有?”
杨云溪微微摇头,然后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知道只会,我便是叫人去请你了。自然是什么也没查过。况且太后那儿,我倒是也不好插手——”
昭平公主深深的看了杨云溪一眼,然后郑重的出声道谢道:“多谢你。”
昭平公主说得认真而又郑重。
杨云溪虽然本意就是如此,可是这会子还是有点儿不自在起来,面上也是微微透出些红来:“阿姐这话怎么说的,这也是我应该做的罢了。”
“你是如何想的?”昭平公主最后问了这么一句,倒真是征询的意思,半点不做假。
杨云溪本想摇头,不过看着昭平公主诚恳的样子,到底还是开了口:“这件事情自是不能就这般算了,还得找出那背后使坏的人才好。”
昭平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语气也是凌厉:“若是叫我知道是谁,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自是不可能轻饶的。杨云溪心头想着到时候就算是将那人凌迟,怕也是不能解了她心头的恨意的——如果对方真和后宫这些幺蛾子有关的话。
“其实我怀疑,这些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局。”杨云溪一声轻叹:“只是你我身在局中,所以始终不曾拨开眼前的迷雾看清楚这些罢了。”
昭平公主自然心里也是想过这些的,可是最终还是只能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咱们女人到底是受困的。若我是男子——”
杨云溪撑不住,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打断了昭平公主,接话说道:“若你是男子,那么今日我们怕是不能坐在这里说话了。真是那般,我怀疑你倒是来不及了,哪里可能与你这般推心置腹?”
可不是么?若昭平公主是男子,那就是朱礼的兄弟,那么自然也可能觊觎皇位。那时候,杨云溪可不是只会有防备,压根不会这般与她说话么?
昭平公主怔愣片刻,纵然是心情糟糕,此时也是禁不住的弯了弯唇角。这么一下子,倒是让她冷厉的眉眼都是柔和了许多:“这倒是。”
这般的玩笑了两句,倒是一下子气氛就缓和了许多。杨云溪刚要说话,却是骤然感觉到了小腿猛然一疼,当下忍不住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昭平公主一见杨云溪这般神色,倒是立刻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是不是腿抽筋了?”
杨云溪疼得冒冷汗,话都是说不出来了,只是微微点点头。
昭平公主也不叫兰笙和岁梅进来,倒是自己随意的用镯子将袖子往上一推卡在了那儿,然后便是伸手摸上了杨云溪的小腿。
待到感觉到了紧绷之处,便是道:“忍住了。有点疼。”
说这话的时候,昭平公主的神态倒是陡然就让人觉出了一丝温柔来。
杨云溪怔怔的盯着昭平公主的侧脸瞧,倒是一时之间忘了疼了。
昭平公主却是不手软,不管杨云溪忍不忍,当下都是用手指用力去揉那一处痉挛僵硬的肉。
杨云溪一时不防备,倒是几乎疼得惨叫起来,虽说最后忍住了,不过冷汗倒是几乎都差点湿透后背。
昭平公主揉了一阵子,倒是也有效果。不多时候,杨云溪便是觉得缓和了不少,虽然痉挛过的地方还依旧疼,但是总不是刚才那般紧绷的,仿佛肉都要撕裂般的感觉了。
被昭平公主这样对待,她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最后便是忙道:“好了,已是不疼了。阿姐不必再揉了。”
昭平公主手底下却是没停,反倒是笑了笑:“这个时候可不好因怕疼就不揉了,不然明儿可有得疼。”顿了顿,似乎是反应过来:“怎么你怕疼?可是我下手太重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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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公主似才反应过来:“可是下手太重了?”
杨云溪忙摇头否认:“不是,阿姐这般也是为我好。不过……还是让兰笙或是岁梅来吧。阿姐你——”
昭平公主一下子笑了:“你这是觉得我替你揉,你不好意思了?”说着倒是使坏一般故意又用力几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昭平公主都这般说了,杨云溪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忙又红着脸道谢。只是看着昭平公主这般温顺柔和的样子,随后她倒是有些晃神——其实她还记得昔日昭平公主看着她审视的目光,以及冷淡不喜的样子。
而如今,倒是没想到最后昭平公主会这般对她。倒是叫人有些感慨。
或许昭平公主自己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等到收了手之后,倒是忽然说起了一件事情来:“当初只凭着自己的念头就判断一人是好是坏,却是我自己糊涂了。”
杨云溪听着这话,仔细的一琢磨,倒是反应过来:昭平公主莫不是在跟她道歉?
只是这个念头又有不大确定,再三琢磨之后,心头倒是渐渐的有些肯定,当下心头偷偷一笑,随后便是道:“人都有这样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再说了,日久见人心,总能看清楚的。”
昭平公主浅浅一笑,转动镯子将袖子放下来,又细细的抚平褶皱:“好一句日久见人心。”
这句话,却是天底下最大的实话。也是最不假的一句话。
“这件事情,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杨云溪觉得有些煽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便是转移了话题,或者说是重归正传。
昭平公主此时也是将袖子整理得好了,便是重新正襟危坐:“你说。”
“既是熏香出了问题,那么咱们先是得换掉太后现在用的香才是。”杨云溪指了指案上并未曾焚香的小熏香炉,笑吟吟的如此言道。
昭平公主倒是没往深处想太多,只是点头:“自是要换的,而且最好也是叫母后她自己有所防备,不然——”
杨云溪摇摇头,打断了昭平公主的话,而后叹了一口气:“此事儿却是不能告诉太后娘娘。否则,只怕打草惊蛇。这做手脚的事情,本来就只是太后娘娘身边之人才能做到。若是说了,只恐走漏风声。”
顿了顿,她凝重的解释一句:“况且,换香,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
昭平公主这才是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细细思量了一番之后,也不多说只是言道:“那换香这事儿,便是让我来办罢。人也由我安插过去。”
杨云溪送过去的人,李太后必然不会要。可是昭平公主做这件事情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以现在李太后对昭平公主亏欠讨好的心态来说,必然是什么都不会不依着昭平公主的。
杨云溪笑起来,微微一颔首:“那我便是只叫人盯着太后那边和外头的来往了。”
昭平公主和杨云溪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味道。这一次,她们都是费劲了全力要将这事儿查清楚了。
因天色也晚了,昭平公主自也是没再折腾着回去,只嘱咐宫人明日一大早过去给自己取了衣裳送过来。
杨云溪也是歇着了。今日折腾了这般久,倒是累得不轻。尤其是腿又抽筋了一回,更是难受——虽说揉了那么一会儿,可是到底也不能完全就不疼了不是?
躺在了榻上,只是却是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便是翻来覆去的想着昭平公主今儿的反应。
其实她今日将这事儿跟昭平公主说了,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洗清楚自己的嫌疑。毕竟这件事情让人知晓了,只怕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她。
旁人都不打紧,打紧的是昭平公主的态度。她如此坦坦荡荡的说了,便是为了向昭平公主表态。
只是没想到,却是有意外的收获。
想着昭平公主那温柔的样子,她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朱礼始终对昭平公主那般看重了。
昭平公主那般,的确是让人心头觉得很好。饶是她从来不曾体验过什么叫有姐姐的感受,不过在那一瞬间,倒是忽然就知道了如果有个姐姐,该是什么滋味。
她甚至微微的有点羡慕朱礼。
杨云溪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是一夜没睡好。第二日见了昭平公主,也发现昭平公主同样是没睡好。
两人一起用了膳。
用膳的时候,昭平公主又意外的替杨云溪布菜了一次:“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也是这般抽筋过。太医便是嘱咐多用些豆腐和牛乳。你倒是可以试试。”
杨云溪应了一声,只是心头有些意外。从昨晚开始,她便是觉出了,昭平公主对她的态度是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好事儿。有谁不愿意旁人对自己好的?
杨云溪对着昭平公主一笑,也没说别的话。只是安静的将菜用了。
昭平公主同样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安静的用过了早膳,昭平公主便是平静道:“我那有一种凝神静气的稥丸,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母后那儿,然后想法子将香换了。”
杨云溪点了点头;“那阿姐便是去吧。若是没有合适的稥,也可跟岁梅兰笙说,我那儿也有不少香。”
虽说她不用香,可是份例却是有的,而且朱礼也没少往她那儿塞好东西。
昭平公主摇头:“不必,用好香,倒是显得刻意了。我自有法子。”
又说了几句话,杨云溪便是目送了昭平公主出了宫殿慢慢往李太后那边去了。
她自然是不怀疑昭平公主是否能够换下李太后用的熏香。她担心的是到底这样的作法,能不能引蛇出洞。
而这头昭平公主一路去了李太后那,倒是让李太后有点儿惊讶和欢喜:“昭平怎么来了?”
昭平公主神色淡淡:“我过来,是有几句话想和母后说一说。不知母后有没有这个时间——”
李太后自然是有这个时间的,且不说她本就没事儿可做,就算事情多,她也是必然会腾出时间来给昭平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