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灵密语
莎丽尔的脸庞呈现出怪异的棕色，本来雪白光洁的皮肤突然出现了很多纹路。她如同在祈祷般，双手相握，放在胸前，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她身体中，就要破茧而出。
“莎丽尔！不要！”伊莱娜在她身后，大声叫了起来。作为雨露祭司，她对自然的力量尤为敏感。她感觉得到莎丽尔身体中的那种力量！
那是“守护之种”！世界树上诞生的种子，远比那藤蔓种子罕见。
对于一个精灵法师或祭司来说，守护之种是陷入绝地的最后一道杀手锏，然而使用它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伊莱娜作为外出历练的雨露祭司，手中也没有这样的异宝，没想到这位巡察使竟然带了一枚。
她看到莎丽尔皮肤已经变色，就知道已经无法阻止她了。
“你应该给我来用的。”伊莱娜喃喃说道。
其他几个精灵来历普通，压根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她们不明所以，只是害怕地在一边瑟瑟发抖。
拉尔夫看到莎丽尔状态奇怪，又听到另外一名精灵失声惊叫，就觉得情况不对。他怀疑这是莎丽尔的某种绝招，敌人想做什么，我就不让她做什么，这是拉尔夫一贯的办事宗旨。这时他也不再存着活捉莎丽尔的心思，提气出剑，奋力往她的心口刺去。
然而就在他的剑尖快要触及莎丽尔身体的时候，莎丽尔身形暴涨，她身上的衣物在一瞬间就崩裂成了碎片。
她随着身形变高变大，模样也发生了巨变。她的下肢变成了两簇树根，她的身体化成了粗壮的树身，她的手化成了巨大的枝干，她浑身上下的皮肤完全转化成了粗糙坚硬的树皮，飞舞的头发则化成了藤蔓。她的头则融合在了树干中，变成了一张有眼有嘴的木脸。
她变成了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树人。
因为一下子拔高到了五米以上，拉尔夫一剑刺在了树人的小腿上，崩落了几块树皮，留下两寸深的刺痕。但是对于粗大的树人来说，简直无关痛痒。
而树人用分叉的巨手一打，拉尔夫整个人就被打飞了出去，一直到十多米远的地方，他才凌空一个翻身，站到了地上。
力量太大了，一个照面就让他受了点伤。拉尔夫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脸色凝重地看着那尊树人。他只在传说故事里听过有关树人的事情。据说，精灵王国作战的时候，树人就是他们的攻城主力，这些家伙力大皮实，没有内脏要害，除了速度略慢，有些怕火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弱点。
果然，奴隶中的一些高手，尝试着削砍树人的四肢，但除了斩去几块树皮，激得木屑飞扬以外，没有什么效果。而其他的奴隶早就吓得躲到了一边，这树人太过高大，一般人光是看着就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何况是动手。
“不要和它硬拼！先把其他几个精灵女人抢过来。”拉尔夫大喊道。他绕了个圈子，从侧面扑向了伊莱娜。
然而树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把戏。它伸出巨手轻轻一抓，就把五个精灵捏在手中，提到了半空，然后用剩下的一只手和奴隶们作战。
拉尔夫游斗了一会儿，丝毫没有进展。倒是手下的奴隶被树人拍死了好几个。一个小头目凑过来问道：“拉尔夫老大，要不算了吧。我们和这个东西死磕下去讨不了好。还不如再去搜几个寨子。”
拉尔夫一巴掌抽在小头目的脸上，“放屁，这几个精灵就是这些寨子里最值钱的东西。我们都死了好些人了，怎么能放过她们！”
“可那东西刀枪不入啊。”那小头目哭丧着脸道。
“你，你，还有你，去搞些火把过来。你们几个，去刚刚那个地窖里把火油和烧酒拿过来。”拉尔夫吩咐道，“其他人跟我一起缠住它，用力攻击她手里的精灵，让它忙不过来，不能让它逃出院子。”
树人本来想踢倒房舍和围墙，逃出内院，但是它往那边走，奴隶们就从那边攻击它手中的精灵们，有的用弓箭射，有的扔起了石头。四面八方的袭击让它疲于应对。
引火之物很快就准备好了。拉尔夫拿起一个酒桶，用力扔出，酒桶在树人的身上崩裂开，淋湿了它的一条腿，其他的奴隶也有样学样，把一桶桶的油和酒扔到了树人身上。
树人的身躯太大了，它即使挡开了几个木桶，大部分还是砸在了它身上。
拉尔夫点燃一个火把，拿在手里挥动，“精灵女人，你听着，我知道你的意识还在这棵破树里，赶紧投降吧，否则一把火下来，你们会连灰都不剩下的。你不是要保护这些女人吗？你难道准备让她们活活烧死在这里？”
树人转动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拉尔夫，然后又望向更远的地方。
被举在高空中的伊莱娜恳求道：“莎丽尔，停下吧。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把我们留下，你回到精灵森林去。”
树人没有回答，从它的高度，它看到有很多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正在院子的墙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萧晨带着人进了奥克斯家的寨子，还没进入内院，就听到里面打得十分热闹，接着墙里突然长出了一棵会动的大树。它的身高超过了房顶和围墙，在外面也看得十分清晰。这让萧晨有点不知所措，眼前的场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看来里面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啊。”萧晨让自己的队伍停下，问罗杰道：“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罗杰摇头道：“没有，但我想这应该是树人，人类的国度里没有这样的东西。传说只有精灵施法者才能驾驭他们。”
“你是说，有精灵施法者和奴隶在战斗？”萧晨突然想起了早上在这里偶遇的那个运奴车队，里面就有一个精神力强大的法师。难道会是她？
这时，树人的眼睛突然看向了萧晨。那眼睛是树身凹陷中的两个光点，看上去就像是两盏小灯，虽然现在还是白天，却十分清晰。
萧晨没有见过这个树人，但是那闪烁光点给他的感觉却有些熟悉，好像早晨那斗篷下的狭长眼睛。
“人类魔法师，我能否相信你？”萧晨的心中响起了好听却焦急的女声，萧晨觉得如果给这声音配上一张脸，那一定得是绝美的容颜。
“是谁在和我说话？”他随即明白，这是一种神奇的魔法，能够直接沟通两个人的心灵。
“我正在你眼前，你正注视着我。”
“树人？”萧晨颇有些吃惊，这声音和形象实在反差太大了。
“是的。我想把五个精灵托付给你照顾，请你送她们回家。精灵王国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为什么选择我？“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围攻我的这些强盗，让我已经没了其他选择。法师的信誉……也许比佣兵更值得期待一些。”
萧晨早已注意到树人的手中有五个精灵，她们正在被下面的人围攻。他心念一转，大致猜到了这里的情况。他没有犹豫便答道：“我可以保证不让我的人侵害她们，并在我方便的时候送她们回去，除此之外，没有更多承诺。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来不及了……守护她们，你会得到回报……如果你毁诺，将承受整个精灵王国的愤怒。”
“你还真是不客气……”
树人身上的藤蔓突然向五个精灵扭动过去，相互纠缠在一块儿变成了一个藤球，像个牢笼一样把精灵们包裹在里面。
树人托举起藤球，突然做了抛掷的动作，将关着五个精灵藤球向萧晨扔了过来。
“接住她们。”萧晨大喊，罗杰等人急忙运气斗气，六七人一起合力接住了藤球。藤球一落地就枯萎了起来，露出了里面晕头转向的几个精灵。
罗杰几个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坐在地上的精灵，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
真是漂亮，萧晨也不得不赞一声，精灵的美名不虚，虽然和人类的相貌有不少差异，但是这种差异却让她们的相貌有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异域风情。眼前这几个精灵可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尤其是当先站起来的那个，有一种瞬间抓住人心的魅力。
那精灵站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向了萧晨。
“法师先生，请救救莎丽尔！她要被烧死了。”
“你受伤了？身上全是鲜血！”萧晨见她那件黄色的袍子有一半都被染红了。
“那不是我的血，快去救莎丽尔，要来不及了。”伊莱娜一把抓住了萧晨的胳臂。
“莎丽尔是谁？是那个树人和我的灵魂说话，拜托我保护你们。”
“莎丽尔就是和你‘心灵密语’的树人，那群暴徒已经在她身上泼了油，请赶快撞开那门，拦住他们，求您了！”伊莱娜的眼泪流满了脸颊，哀切的样子萧晨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同情。
萧晨拍拍她拉着自己的那双手，对罗杰说道：“快，带上所有的好手，破开院子的门，给我拿下围攻树人的那些家伙。”
罗杰以五六个斗气战士为先锋，带着三四十个精壮汉子，拿起可以砸门的木柱和石块，向内院冲去。
可是当他率众破开内门的时候，却看到拉尔夫和他的手下将十多个火把扔在树人身上，油和酒都被点燃，几道火蛇从下至上，攀上了树人的身体，顷刻间，它浑身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二十一章 生命之光
油，烈酒，木材，所有这些易燃之物在一起，再加上一点火星。那只有一个结果：无法阻挡的火势！
烈焰很快顺着树人的双腿，蔓延到了它的身体和手上。那双散发着光亮的眼睛也被烟与火包裹了起来。
树人挥动着手臂，想扑灭身上的火，但是这只是徒劳罢了。它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火炬，冒着滚滚浓烟。它的皮肤在烧灼中变为焦黑色，不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由头发变成的藤蔓也快速枯萎，然后纷纷断裂。燃烧使木头失去水分，它的动作变得僵硬和迟缓，它跌跌撞撞地碰塌了两堵墙，最后跪倒下去，压垮了一座房子，身上的火焰把房子也给点着了。
萧晨的心中听到一声惨号，然后那种心灵连接又嘎然而止。他看到树人在烈火中挣扎，心突然变得很沉重，也许是早上那一面的原因，在他眼里，这个树人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好像就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和他说过话的人被活活烧死。他大喊道：“罗杰，拿下放火的人，打出一条路。我要给树人灭火！”
罗杰一点头，带着身后的人冲了过去。这些人是从四五千人里挑出的善战之辈，远比拉尔夫的手下精锐。本来在围攻树人的那些奴隶，看到有大批拿着刀枪的人向他们冲来，纷纷聚拢到拉尔夫身边。举着武器和萧晨的人对峙。
“罗杰？你竟然没走？你带着这些人想来干什么？”拉尔夫有些吃惊，现在的场景有些出乎他的想象。
“拉尔夫，整个营地都被萧大人控制了。投降吧。”罗杰声音严厉，神色肃然。
“投降？罗杰你疯了吗？你自己给魔法师当狗还不够，竟然还来威逼我？告诉你，我现在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能控制我！”拉尔夫满脸怒色，他挥舞着手中的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还要找你讨回我的精灵呢！我亲眼看到那个大树桩子把精灵朝你那边人过去了。是不是都被你们抢去了？”
罗杰一看那燃烧着树人已经倒在房子的废墟里，不怎么动弹了，心中焦急，语气也不善起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再挡在这里，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拉尔夫看到萧晨也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那个最美的女精灵，心中怒火翻腾。即便对方是一个魔法师，拉尔夫也无法容忍这种虎口夺食的行径。他费劲代价，死了好些人才干掉了树人，怎么能让人就这样摘了果子？
更何况，这个模样奇怪的魔法师，从没显露出任何魔法的能力，也许只是个魔法学徒在装腔作势而已。
他心一横，用剑指着萧晨道：“魔法师！我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那精灵都是我的。你们如果不想和我拼个你死我活，那最好把精灵交给我，让我走！否则……”
“你走不了！”萧晨已经从伊莱娜口中明白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他不准备给拉尔夫任何机会了。
此时他手中握着一张来自于魔法师古宅的卷轴。莫雷曾经鉴定过，这是一张高阶魔法“冰风暴”的卷轴，按他的说法，这张卷轴如果正确释放，本有毁掉一个小镇的力量。可惜萧晨和莫雷都没有足够的能力释放这样的高级卷轴。
但萧晨对付卷轴自有一套粗暴手段，于是他就把几张卷轴带在了身边。
萧晨早在走过来之前就已启动卷轴。他感觉到了封印其中的冰雪之力和大风之力，然后就把自己的精神力毫无顾及地注入了进去，那狂野的力量开始撕扯开卷轴中的禁制，破坏魔文的路径，只是单纯地把这股能量释放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引动了周围的元素力量，比卷轴本身更强大的魔力从外界附加到了卷轴上。
这比正常使用卷轴要多耗很多精神力，而且根本无法保证魔法的形态，威力也会减弱很多。但是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无需任何咒语，不用任何手势。一路走来，自然也没有引起拉尔夫的注意。
萧晨这时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就像一个拼命往嘴里塞糖的小孩子，毫不顾忌嘴巴的承受力，直到有一刻再也塞不进东西，把糖都喷了出来……
当他走到罗杰身边，面对拉尔夫和他手下时，卷轴在他手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浅蓝色的亮点。接着，他抬起手掌，无数冰霜夹在冷风中间，沿着他手指喷射了出去，形成了一股锥形的冰雾。
他怎么不用念咒？不用任何手势？拉尔夫正打算趁萧晨不备，利用自己的速度把他劫为人质，可突然间萧晨的魔法就迎面而来。
拉尔夫一瞬间就被冰雾笼罩，他本在开口说话，嘴还张着，冰雾就冲进了他的喉咙。他急忙用双手挡住脸，侧身一滚，避开了冰雾的正面。然而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脸颊、嘴巴和喉咙都已经失去了感觉。更糟糕的是手上的长剑和手掌竟然粘在了一起无法挣开。
这是什么冰雪，怎么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不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无情的冰雾就把他身后的人们都包裹在其中，然后径直冲向了倒在房屋中燃烧的树人。
大风驱走了烟雾，冰雾吞没了火焰。
转眼功夫，随着萧晨手中的卷轴已经消耗殆尽，冰雾也慢慢散去。只见树人身上的火已经尽数熄灭，焦黑的树皮上，留下了半寸厚的冰霜。而树人和萧晨之间，几十个奴隶浑身都被冰晶包裹，如同冰雕一样伫立在空地上一动不动。
拉尔夫“嗬嗬”叫着，踉踉跄跄地爬起身，七倒八歪在原地打转。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白色，早已被萧晨的魔法冻坏，瞎了。
他一不小心撞在一个被冻住的奴隶身上，那奴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又撞倒了边上的人。于是，那群冰像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地，冰晶破裂，发出刺耳的喀嚓声，身体着地，发出低沉的碰撞声。拉尔夫啰嗦着用手摸索着身边的人，触及几个冰人之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手越摸越快，动作越来越急。最后他立起身，瞪着无神的眼睛四处转着，像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我吗？”萧晨冷声说道。
拉尔夫一听到萧晨的声音，发出不甘的大叫，擎着剑向他冲来。
青色的斗气光芒再次从拉尔夫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然而他手上冻僵的肌肉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力量，他冲锋着，手却在奔跑中不断崩裂，快要冲到萧晨面前时，因为失去手掌和前臂，他的剑已经掉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状若癫狂。
罗杰默然出剑，扎在他的胸口。拉尔夫口吐着鲜血，伸展着断臂还想向前够去。然而却无法跨过这几米的距离。
罗杰的剑上闪过电光，拉尔夫的胸口炸开一个大洞。他仰头向天，然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个可以和罗杰一战的战士，就这样死了。
“收拢还没死掉的奴隶。”萧晨注视了一会儿地上的拉尔夫，开口吩咐道。周围的奴隶，无论属于哪边，都安静地没发出一丝声音。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这一辈子第一次看到魔法力量的恐怖。
“火灭了。她还在吗？”萧晨走到树人跟前，伊莱娜和另外四个精灵都静静地站立在树人的头颅边。
伊莱娜摇摇头，洒下一串泪珠。
“她已经不在了。即使没有这把火，她最终也会离开我们……”伊莱娜注视着树人的脸部，那儿几乎已经被烧平了。
“是因为你之前说的守护之种？”
“是的。守护之种的代价是精灵的灵魂。如果她生存下来，也永远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只会变成一棵真正的树。而她的灵魂也会慢慢沉寂，就像每一棵树那样。在使用它的那一刻，她已经准备好了彻底牺牲自己。”伊莱娜用手扒开树皮上的冰霜，然后将手掌按在树皮上。
其他的精灵都明白她要做什么，纷纷都把手放在了树人身上。
伊莱娜轻轻地唱起了一首精灵挽歌，曲调奇异而轻灵。其他的精灵也跟着一起吟唱。伊莱娜的手中开始散发出点点微光，光点如同萤火虫，慢慢飞到树人的身上。那光点既不灼热，也不耀眼，然而树人身上的冰雪却开始融化了。而那些焦黑的树皮也开始掉落。
她们唱着唱着，一棵小芽竟然从她的手边破开树皮，露出了头。它像欢快的孩子一样摇曳，然后节节长高，一会儿功夫就长成了半米来高的一棵小树。
这是生命的力量。
伊莱娜轻轻亲吻小树的枝条，然后从上面摘下两片叶子，把它们分别放进两个草编的小袋子。
她把一个小袋子交到另一个精灵手里，说道：“亚雯，这是莎丽尔‘新生’的证明。请你将它带回王国，放在世界树下。”
“伊莱娜大人。这不是应该您自己带回去吗？”
伊莱娜摇摇头，“我暂时回不去，所以，替我带回去。”
其他几个精灵都不明所以，不过雨露祭司地位高贵，她们不敢多问，点头应是。
“谢谢您的帮助，为莎丽尔复了仇。”伊莱娜将另一个袋子交给了萧晨，“您带着这片叶子，就能进入精灵王国。我想王国的长老应该也会表达他们的谢意。”
萧晨接过叶子小心地收起来，“其实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她做的。是她最终让你们都活了下来。”
“是啊。您知道吗？我们其实都不认识她。”伊莱娜低垂着头，视线似乎游离在世界之外，“就在刚才，她还杀死了和我……有些关联的……一个人类。我看得出，她并不喜欢我，甚至鄙视我。但随后她又用生命拯救了我，毫不犹豫……这让我，让我……”她没能说下去，不过两行眼泪替她表达了后面的意思。
“可能她只是发现没有退路而已。”萧晨此时想起了自己对罗玲说过的话，“总有人会在无处可退时，选择向前一步，在旁人看来，这也许就是从凡人到英雄的跨越。”
第二十二章 佣兵命运
索尔在路上狂奔，后面跟着七八个佣兵。他们从一个角落爬墙出营地，就一路跑向苏埃罗。
“索尔，索尔，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往苏埃罗去，咳咳，万一，万一奴隶攻城怎么办？”身边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胖子佣兵问道。
“我们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怎么跑远路，你这个白痴。得去苏埃罗搞些装备。你们都跟紧了我。这次是我瞎了眼，接错了任务，你们损失的装备，我自个儿讨钱赔给你们！”索尔斗气在身，说话倒是轻松。
这番承诺让本来士气极为低落的佣兵们精神一振。一个大个子佣兵，开心大笑了几声，赞道：“索尔，我以后就认你做老大了。不管怎么说，能从那帮奴隶手下逃出来，你是有真本事的。而且，还要补上我们装备。我波特就服你这样的好汉子！”
“是啊！索尔老大是没的说！还能接到精灵的生意。唉，这次要是不是正好被那群该死的贱胚堵上了。我们可不就完成任务了。”一个瘦个子佣兵赞同道。
“是啊。”胖子接口道，“就是，可，可惜了那些精灵。她们，她们可真漂亮，我一路心里都痒痒呢。”
胖子的话引起了大量的共鸣，几个佣兵都哀叹起来，恨不得以身代替拉尔夫他们。
索尔听在耳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瘦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问道：“对了，老大。这次如果万一那些精灵逃出来，把这事回去说了，会不会有麻烦？我听说那些精灵最是护短。如果，被后面追来救人的那些精灵知道了，不会找到我们头上吧。”
“你也太小看那些奴隶了，这几个娇滴滴的美女落到几百号壮汉手里，能落得好？过不了今晚就被搞死了。”大个佣兵不屑道，“索尔老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先管好自己吧。”索尔跑过一个小坡，苏埃罗的外城已经尽在眼前。不过，外城前方，正对着奴隶营地的方向，竟然出现了一大队严阵以待的骑士。
那些骑士大约有四五百人，清一色地穿着绘有精致魔纹的精致皮甲，身背一米五左右的复合弓，腰间挎着长剑，身上过着青色披风。在他们每个人的胸甲上，都刻绘了一个气旋状的标记。
这些骑兵显然也看到了索尔等人。他们分出一队十人，翻身上马，极为快速地向他们奔来。
“老大。这，这是什么人？他们好像冲我们过来了，我们是不是该避一避？”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索尔微微一笑，道：“不用。”
其他人还在犹豫不觉的时候，那瘦个佣兵偷偷往后退去，退了几步，一转身就拼命往外逃去。
其他人见状也都慌了神，那壮汉波特也往后退去，边退边道：“索尔老大，我看，我还是先去一下城外，我认识一家农户，有些东西放在那里……”
索尔摇了摇头叹道，“你们这是何必呢。”
一瞬间，他身上的斗气爆发，人像一枚炮弹一样向波特冲去，以手为剑，在波特喉间一划，血肉顿时从那里爆裂开来。这时他所表现出的实力，竟比和奴隶战斗时强上几倍！
其他几个佣兵尖叫着分散逃去，索尔也没有追赶，只是冷笑着站在原地。那队骑兵冲过来，对他视而不见。纷纷越过他的身侧，分头向这些佣兵追去。
佣兵们根本没有武器在手，在骑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其实，即便他们全副武装，也肯定无法抵抗这些斗气已经入门的骑兵。
几声弓弦响过，包括最先逃跑的瘦子在内，佣兵们被纷纷射倒在地上。追击的骑兵，并不就这样放过他们，纷纷赶上前去，砍下他们的脑袋才作罢。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所有的佣兵都被灭口。
这些骑兵回拢道索尔身边，纷纷下马行礼道，“见过百夫长。”
索尔点点头，跨上一匹马，向着骑兵大阵而去。他已经看到了，他要见的人物，正在骑兵的重重保护之中。
“德鲁，辛苦了。”罗兰德祭司微笑着看着化名“索尔”，扮作佣兵的德鲁百夫长。
德鲁像罗兰德祭司行了一个骑士礼，报告道：“大人，精灵们已经被疯狂的奴隶们围住了，他们动用了‘守护之种’展开了一场大战，不管她们最后是死是活，那些奴隶贩子背后的领主们，一定会知道，这次暴动都是精灵们惹出来的祸。”
“很好。我们和精灵异端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绝无任何关系。所有我招募的佣兵都已经死了。”
“按你的了解，加里森副团长手下的半个疾风骑士团，彻底剿灭奴隶暴动够了吗？”
“足够了。奴隶里虽然有些高手，但是毕竟是乌合之众，只要一上来打崩他们……追杀的事情，是我们疾风骑士团的强项。”
“好。一会儿剿灭奴隶的行动，你就不要参与了，免得被有心人认出来。”罗兰德挥挥手，让德鲁退下。
加诺听完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问道：“大人。毕竟很多奴隶主知道我们去那里分发过药品。会不会怀疑我们给了奴隶解药？”
罗兰德一笑，“加诺，这种没有证据的揣测毫无意义。你记住，在政治游戏里，即使暗地里心知肚明，恨不得对方去死，但面子上大家总是要过得去的。如果谁冒然掀起了桌布，那是自寻死路。现在，精灵们已经坐实了替死鬼的角色，谁又都知道自然神殿和精灵一向有很大分歧，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怪到我们头上。”
“可是那也许会为我们增加一些看不见的敌人。”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敌人’更能证明你的东西了。千万别因为害怕制造敌人而畏首畏脚。一个没有敌人的人是悲哀的。这说明他既没有馋人的利益，也没有足够的威胁，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加诺好像被这话刷新了世界观，愣了一会儿才点头应是。
“好了，安心等着吧。疾风骑士团已经堵住了营寨两头的路。等奴隶们跑出那个营寨，就是我们出手剿灭暴动奴隶的时候了。几天之后，当地势力最大，最反对我们的奴隶商人都被消灭，我们又以苏埃罗拯救者的面目出现，自然神殿掌控苏埃罗外城的时间就到了。”
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和夕阳已经把那个土坡染成了玫瑰色。突然有一只马头从山坡的顶部露了出来，接着就见一位骑士策马翻过了山坡，紧接着一个个马头露了出来，只见五十多个骑兵，保护着两辆四轮马车，向这边驶来。再后面是更多步行的战士，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盔甲，顶着各不相同的纹章，拿着毫不统一的长短武器，排成六人一行的队伍，跟在车后。这些战士明显没有经过队列训练，一个简单的长队排队七歪八扭，但是仅凭目测就可以看出，这些人身体强壮而且士气不错，颇有几分精气神。
疾风骑士团的副团长加里森，早已让自己的骑士上马，做好冲锋的准备。但是眼前的队伍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真是暴动的奴隶吗？还是某个领主的私军？毕竟，在他的想象里，暴动奴隶应该都是些背着财物，抱着女人的匪徒吧？
看到这边的动静，对面当先的骑士呼喝了几声。缓缓行进的步兵停了下来，开始在几个骑士的指挥下，站成几个方阵。不断有人从山坡上翻过来，加入到这些一字排开的方阵中。
而两辆马车却在十几名骑兵的簇拥下，迎着疾风骑士团的阵地驶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报出身份！”加里森拨开队伍来到前面，大声问道，他这一吼用上了独门的斗气技巧，声音极为响亮，连山坡上列队的人们都感到有人在耳边大喝了一声，队伍一时乱了几分。
“马车里的是萧晨法师，罗玲法师和胡安家，巴尔特家，林奇家的三位家主！你们是什么人？”罗杰同样大声一吼还以颜色，他虽然技巧上不如加里森，但是因为距离近，也震得骑士团的马匹，略有不安地躁动起来。
魔法师？加里森有点糊涂了。不知道这算什么情况。他想了想说：“我是自然神殿护殿军疾风骑士团的副团长加里森。请这位法师出来答话。”
马车缓缓停在阵前，两名骑士下马打开了车门，穿着法师袍的萧晨和罗玲走下了马车。萧晨经过这血腥的一天，脸上竟然多了几分风霜之色，眼眸中也透着疲惫。就像一块生铁，被好好地锤打了一番，铁依旧是那块铁，却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相反，罗玲的模样依旧和早上差不多。她有些懒洋洋地跟在萧晨后面。像是跟在老狗后面的一只猫。
“疾风骑士团的骑士？”萧晨打量了加里森一番，点点头道，“我们是黑山过来的法师，前来拜访老朋友伊卡萨大师。顺便，给我的城堡添置些战士和奴工。”
听到伊卡萨大师，加里森就知道自己很难吧眼前的人怎么样了，他指了指不远处山坡上已经集结完毕的五个大方阵，问道：“法师先生，您访友，还带着军队吗？”
“你是说他们啊？”萧晨咧嘴笑了笑，“那都是我买的奴隶。”
“你买的奴隶？？”加里森瞪大了眼，眼珠都快掉地上了。
“哈，买得有点多。”
第二十三章 大功告成
“没想到那么快又和两位见面了。”罗兰德祭司依然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不过转眼间，你们就前呼后拥。真是好本事啊。”
罗玲扫视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骑士团，微微一笑道：“祭司大人才是好本事呢。一会儿功夫就找来一支这么精锐的队伍，苏埃罗方圆百里，估计都可以横着走了。”
“两位想必也听加里森团长自我介绍过了。他们疾风团本有押送辎重的任务。路过这里时，正好听说奴隶发起了暴动。加里森团长心系周围的黎民，所以决定就地镇压。不过，现在的局面倒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萧晨哈哈一笑道：“暴动倒是确有其事。不过规模不大，大部分奴隶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我们手下正好有些力量，就解决了这件事。奴隶商人的护卫力量有些损失，他们害怕剩下的奴隶留在营地里再出什么事，所以我就做了件好事，把他们都买走了。是吧？胡安先生？”
“是的。祭司大人。多亏了两位法师和他们的部下，否则事情就不可收拾了。”罗曼·胡安立刻应道。
“你们可做了笔好生意啊！”罗兰德祭司打量着这三人说道。
“的确是好生意。各种契约一应俱全。您不知道，像萧大人这样的大主顾，可不容易碰上啊。”罗曼·胡安这时到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模样，自然神殿在苏埃罗到黑山这一块不是很吃得开，他背后也有几个大领主的支持，并不怵他们。他虽然不知道罗兰德在背后玩了什么把戏，但是看到这些精锐骑士，就明白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其他人呢？达因家的，奥克斯家的。怎么都没出现？”
“很遗憾，暴乱就是从这些家族内部爆发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所有的暴徒和凶手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想起来，那些被暴徒屠戮一空的家族还真是惨呐。”萧晨露出同情的神色。
“不过我们帮助萧大人抢救了他们的损失，萧大人还出价买走了那些不安分的奴隶。那些家族的人都会感谢萧大人的。”罗曼·胡安心中得意。和萧晨一起瓜分了其他几家的财富，他们也可谓赚得盆满钵满，而付出的代价却仅仅是处理善后，对付一些孤儿寡母，应付一些领主的质询。不过这些事一向最好办，一个“拖”字就可解决。
罗兰德祭司点头赞许，那表情就好比听闻邻居中了彩票大奖似的，“这是很了不起的功绩，无论是苏埃罗的城主，还是城里的商人，都该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好好感激你们一番。几位可都要做好扬名天下了准备了？”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萧晨连连摆手道，“有些事情实在太过凄惨恐怖，还是不要外传得好。您说呢？”
“几位家主觉得呢？”罗兰德似乎要问个清楚。
“萧大人说得太对了。对那些平民来说，安安心心过眼前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至于领主和贵族嘛，他们想必对这些脏事一向眼不见为净，还是不要麻烦他们地好。”三位家主这时也明白了，罗兰德祭司是要封他们的口呢。不过，今天不仅逃得一命，还大赚一笔，谁会故意和自然神殿的人过不去？
“这样也好。各位想得很周全。我刚刚似乎感受到一股自然能量的爆发？像是精灵族的手笔。各位可有什么发现？”
萧晨心中一凛，他不清楚这位祭司是真的能够感知自然能量，还是早有准备，挖好了坑等着精灵跳。但按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要把暴动的根子安到精灵头上。萧晨自忖救了几个精灵已是仁至义尽，没必要冒险为精灵遮掩什么。更何况，精灵在营地里大打出手也是事实。他和罗玲对了个眼神，后者也微微点头。于是他答道：“的确和精灵有关，有一个精灵化成了树人，不过最后被暴徒烧死在奥克斯家的营地里。”
“没有其他精灵吗？”
萧晨果断摇头道，“奥克斯家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不可能还有什么幸存者。祭司大人可以派人去查看。不过在我看来，精灵只不过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就这样白白枉死了。和其他的倒霉蛋没什么不同。”
“嗯。既然如此，那这里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希望下次能够在更恰当的时机和各位见面。”罗兰德祭司微微颔首，跨上马，领着疾风骑士团快速离开。
“貌似你的大计划，让罗兰德吃了个瘪。小心他记恨你。”罗玲望着骑士团的人奔向落日的方向，悄悄地在萧晨耳边说道。
“如果每次被人记恨都能这么赚，我宁愿天天得罪人。”萧晨耸耸肩道。
今天他可以说是搏命赌了一把，不过总算结局大大超出预期。整整近五千的奴隶，大部分是年轻男女，其中有战士，有工匠，有农夫，有矿工。人力是一群人在任何地方立足的基础，只要想办法安顿好这些人，学校的处境就会在很快时间内上一个台阶。更何况还有那些奴隶商人囤积的粮食，物资和财宝……，想到此处，萧晨忍不住笑了起来：“得好好庆祝一下！”
“你想怎么庆祝？”
他看到罗玲也笑吟吟的，那脸蛋儿在夕阳的照耀下，和红苹果似的诱人，心里顿时痒痒起来，不知怎么地胆子也大了。他倒是想学着韦小宝口头禅，来句“大功告成，亲个嘴儿。”，但话说出嘴却成了：“大功告成，要不拥抱下？”
然而这句话只招来一记白眼，罗玲一转身，自顾自上了马车。他跑到马车前，却吃了个闭门羹。罗玲从车窗上露出半边脸道：“我可不是你的‘双儿’！找你的精灵妹子‘大功告成’去吧。今天可是刚刚英雄救过美，错过这花好月圆可就太可惜了。”
萧晨一愣，接着就笑起来：“怎么回事？说啥怪话呐。”
“错了，那可不是妹子！”萧晨的话还没说完，又被罗玲打断了，“我听说，精灵命长得很，光是青春期就得百八十年。你可得问问清楚，那‘伊莱娜’是你奶奶辈，还是太奶奶辈，两人差了多少岁。要是糊里糊涂给人吃了嫩草，可就亏大了。”
“呦！这酸的……”
罗玲探出头来，竖着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要偷偷问哦，即使是老奶奶也会介意自己年龄的吧？”
接着，马车就抛弃了萧晨，一路往苏埃罗去了。
疾风骑士团不愧以风为名，才一会儿功夫，苏埃罗就被他们远远抛在了后面。
加里森副团长和德鲁百夫长两人在罗兰德祭司身旁策马而行。加里森见队伍已经沿着大路跑出了一阵子，于是问道：“罗兰德大人，我们这是准备往哪儿走？”
“回驻地。”罗兰德平静地回答道，看不出多少喜怒。
“是。”加里森应道。
德鲁似乎有些不甘，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两位大人！我在想，我们在夜间也许可以潜回苏埃罗，打个突袭。那些奴隶没什么纪律，只要一乱起来，肯定又是一场暴动。”
加里森副团长，眉头微皱，瞪了一眼德鲁，斥道：“你这是当佣兵当出瘾了吗？”
“我只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到全无转机的时候。”德鲁硬着头皮答道。
“你有心了。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加里森副团长，我看德鲁也许更适合做些其他的工作，不如把他调配到我这里做个执事吧。”罗兰德祭司问道。
“如您所愿。您用得上他，这是他的运气。”
“大人！情况看来很严重。”待加里森和德鲁离开，加诺小心地问道。
“看来你的担忧倒是变为现实了。”罗兰德祭司面露苦笑，“那位罗玲小姐的本事，还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加诺显得很懊丧：“本来这是个多好的计划啊，打击奴隶商人，成为拯救苏埃罗的英雄，顺便又挑拨王国和精灵方面的关系。”
“人事需天命，成败皆常情。与其懊恼，不如反思。”
“是。那我……是不是通知我的父亲，让他在辖区里终止对精灵的下一步行动？”
“是的，这次的动静不够大，那些领主对精灵的反弹也会有限。让你的父亲别白费力气了。请他等待机会吧。精灵和王国的冲突，是生存空间的冲突，王国的人一直没有停下向西开拓，总有一天会触到精灵的底线。这就像两头窝离得太近的熊，最后总会因为占地盘而打起来。这是难以避免的，我们总有介入其中的机会。就像苏埃罗也是如此，总有一天，我们会让这些地方回到自然的怀抱中。”
“那罗小姐他们？”
“年轻人，你是对的。这些奇怪地出现在黑山的魔法师，值得我们去关注一下。这次的失败，是自然给我们的警示，你安排些人手，好好打探打探。也许这些人的出现，是我们进入黑山的机会……”
第二十四章 分配任务
苏埃罗外城，萧晨和罗玲终于找到了陈汉生一行人。
他们占了一个货场，石浩和几个同伴持枪守住了大门。看到萧晨过来，他们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旋即陈汉生和李佳就从货场里冲了出来。
陈汉生狠狠拥抱了一下萧晨，石浩和李佳也纷纷过来和他拥抱了一下。人和人的关系在这种异域他乡，显得尤其紧密。李佳在地球上是绝不会做这种动作的。可是，这时候他再见萧晨，却觉得不拥抱他一下，都对不起自己心中的担心。
“可愁死我们啦。”李佳看看萧晨，又看看罗玲，见两人齐齐整整的，便露出庆幸的神情，他有些唏嘘地说道：“我们本来都在商谈生意，可是突然外面都在传着，说奴隶市场发生了暴动，接着没过多久，商人们都开始逃难了。我们知道你们一早就去了奴隶市场，肯定会遇到危险，这把我们吓得不轻。我们本来想去找你们，但是老陈坚持不让我们过去。他带我们在外城占下一个货场，准备好了快马。说是就在这儿等消息，如果我们跑过去只会添乱。”
“呦，这就告上状啦。我早就说过，要相信自己的伙伴。现在看到了吧？没事！”陈汉生嘿嘿笑着，“不过，卡兰达人呢？怎么你们过去三个人，回来只有两个？”
“老陈，你就放心吧。她好着呢。外面有些事需要她盯着。”罗玲道。
“我就说嘛，卡兰达那是真正的高手，你萧晨也是个像样的魔法师，应该逃出来总是没问题的。你们也别怪我没派人接应你们。石浩他们都是普通人，李佳的魔法还没成气候，到时候恐怕没有找到你们反而自己陷了进去。我得对大家负责啊。”陈汉生收起嬉笑，诚恳地说道。
萧晨点头道：“你做得很对，老陈。幸好他们没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里面都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马上撤退？”
“不需要。实际上，非但不用撤退，还需要你们都来帮忙接收人员。我们在里面可做了一笔大生意。”
五分钟以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晨和罗玲两人。
“将近五千人？我的乖乖，就被你这么一文不出地拐到手了？这笔生意做绝了！”这是陈汉生的赞叹。
“在我们学校附近一下子要安顿下五千人，可不容易。”这是李佳的问题。
“这么多人，可不好管理啊，就像个定时炸弹，搞不准就炸了。”这是石浩考虑问题的角度。
“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分几步走。”萧晨分析道，“我们自己有二十多个人，卡兰达带领的佣兵有四十多，罗杰和他的十几个手下也可以一用。”
“还有赛琳达。”李佳补充道，“她有十多个护卫和我们同行。”
“如果你能说动她，也可以考虑。”萧晨笑道，“我已经提拔出一些比较强壮和听话的奴隶，有将近两百多人。一会儿把来自同一个奴隶营的分开打散，编成大队中队和小队。把我们的人和精锐奴隶安排到各个层级当队长，只要组织搭建起来，人就好管了。”
陈汉生同意道：“平均三个人要管五十个，就和老师管一个班级差不多，能成！”
“这样看来倒也还好。再说我们有枪，有武器。”石浩这时候也安心点了。
萧晨却摇头道：“我们能管住这些人的关键，不是我们有武器，而是因为两点：第一是他们现在活命的关键在我们身上。第二是他们今后过上好日子的希望还在我们身上。我从奴隶营地里搬来了大量的物资，包括粮食和衣物。只要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想要吃饱肚子就得听话。我也承诺，等他们到了我们学校，会给他们田地，种子和工具让他们有养活自己的机会，不种田的，也会获得其他的工作，或者成为战士，或者成为工人。这比他们自己逃走活下去的希望大得多。这可是封建时代啊，随便哪个领主和自由民都能处死逃奴，他们出了苏埃罗除非去荒郊野岭，否则寸步难行。我答应过他们，为我们劳作五年，或者获得战功，他们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这才是我们能够控制他们的门道。”
“萧晨。你说的这些还没和委员会的人通过气呢，直接把好处都许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李佳有些担心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如果都等到开会开完再说，黄花菜都凉了。”陈汉生替萧晨辩解道，“再说了，你以为五千个奴隶往校门口一站，会有哪个官老爷出来说不？谁敢啊？我们现在也别辩论了。赶紧分头行动吧，看样子事情多着呢。”
“没错。我已经有了些想法，如果大家没意见，我可能有很多工作要请大家帮忙去做。”萧晨见众人都点头同意，于是开始分派工作：“李佳，你去金茉莉商会找戈雅男爵他们打个招呼，我们要采购他们所有的帐篷，食物和衣服。我们是老关系了，让他们把压箱底的货都给我拿出来。”
“行，我们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会尽力的。”李佳答应道。
萧晨又对石浩说道：“石浩去见城主，请他出面，调配格利高里男爵军中的帐篷和物资，我知道这有些难……”
罗玲微微一笑，“不会有什么困难的，他们会明白如果不配合，奴隶冻了，饿了，再闹起事来，这座城墙可未必挡得住。你大可强硬些。”
“我懂了。”石浩嘿嘿笑着，“要我谈判什么的，我估计做不好，端起架子吓吓人，我肯定没问题。萧晨，在你找的侍卫里，挑几个彪悍些的，穿戴好装备，跟我当背景去。看不吓死他们。”
萧晨比了个大拇指，又对罗玲道：“伊卡萨大师除了我就只有你比较熟悉了。我们不需要他做什么，和他说明下情况，让他保持各方安定就行了。”
“你放心吧。也许我还可以帮你借几个魔法学徒来压阵。”
萧晨一愣：“还能这么玩？”
罗玲眨眨眼，“看我的吧。”
“对了，还有通知下矮人铁匠法雷尔一家，和我们一起撤走。”
“放心吧，他早就是金茉莉商会的人了。”
“老陈。现在还有一个让你赚一把的机会。只要奴隶还没有走，还滞留在城外，很多商人就会心神不定，那些远来的客商，肯定还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中想必有人愿意用低价出手货物。你带几个商务组的人去问一圈，凡是价格便宜的货，我们都要。我们现在盘子大了，什么都缺，从奴隶营地里运出来的财物有不少，你尽管拿去花。”
“这生意我喜欢。我会让他们好好出点血的。”陈汉生一拍胸脯就答应下来了。
“那你准备干什么？”李佳问萧晨。
“外面还有近五千个奴隶呢。看到我才能让他们放心。”
就在萧晨要走的时候，李佳拉住他，小声对他说：“萧晨，赛琳达想和你谈谈奴隶的事。”
“出人帮我们管奴隶，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吧？”萧晨脑筋一转就知道里面有问题。
“嘿嘿。她那儿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听听她有什么说法呗。”
“你这家伙，重色轻友，也不知哪天就被你给卖了。”
李佳脸一红，也不说什么，就赶忙把萧晨拉倒货场边角的一出空地上，赛琳达穿着一身轻便皮甲，正在那儿等着。
看见萧晨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从你这里要一些奴隶。”
“要？”
“对，要，而不是买，换句话说，我希望你送我一些奴隶。”赛琳达道。
萧晨挺惊讶，他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他看了眼李佳，后者摊了摊手。
萧晨问道：“能说说理由吗？”
“你们毁的是我们家的房子，占的是我家的地。现在你把这些人运回黑山，他们要住的屋，要种的地，都在我家的封地上吧？原本你们物资不多，周转困难，我并没有逼迫你们赔偿和购买土地。但你现在发了笔横财，现在有了那么多奴隶，就不准备了结一下这件事吗？”赛琳达语气倒是平和，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些咄咄逼人。
不过，萧晨知道她说的并没错，这也是学校一直在考虑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尽量在不与阿里亚斯伯爵交恶的情况下，拿下学校周围的土地，或者造成既成事实，让学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发展空间。这是此次外事组前去会见伯爵最重要的目的。现在伯爵的独生女提出了这个要求，倒也可以理解。但是……，萧晨想了想问道：“你要奴隶干什么？”
赛琳达听到这个问题后一愣，反问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充实领地上的人口。伯爵领其实很大，还有大片没有开垦的土地。这些地只有派人种起来，才能获得粮食和财富。”
“你们这些贵族平时不是会一直采购奴隶吗？我看那些奴隶商贩生意好得很。”
萧晨问到这儿，赛琳达脸一板道：“奴隶是要钱的，也不怕你笑话，贵族们都知道，这任阿里亚斯伯爵只知道花天酒地……手头从没宽裕过。哪有什么钱去买新奴隶！家族最近四五年，添置的一些奴隶，还不是我想的办法。总之，我这次我只要个小头，分我一千个普通的奴隶，不到五分之一，市价大概在10000个金币左右。以后黑山地区到鲁伊斯子爵领为止，都是你们的了。你是一个魔法师，我们并不需要你们奉阿里亚斯家为领主，只是简单的土地交易。你看怎么样？”
在赛琳达看来这是一个双方都过得去的买卖，反正萧晨的奴隶来得容易，何不把领地的事情名正言顺地定下来呢？
然而萧晨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抱歉，我不能卖。”
第二十五章 权力之源
“不能？”赛琳达把手插在腰上，眯起了眼睛看着萧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我不能失信于那些奴隶。我告诉他们，只要跟我走，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若干年后还能得到自由民的身份。如果现在把他们转卖出去，那我就违背了自己说的话。我得对他们负责！”萧晨说道。
“你在开玩笑吗？什么时候一个领主，一个魔法师，要对一些奴隶负责了？”赛琳达的声音马上高了起来，她可不是什么淑女，否则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混入敌营。所以萧晨的一句话，就让她生了气。她觉得自己被耍了，她的愤怒不是因为对方不卖她奴隶，而是对方竟然用那么无稽的理由来搪塞她。这简直就是把人当傻瓜。
“这不是玩笑，我如果没有信用，他们为什么要听我的。如果我没有信用，以后别人为什么要相信我说的？”
“信用？谁是用信用统治的？力量才是统治的根基！难道这些奴隶不是屈服在你的刀剑和魔法之下？如果你不愿意给我奴隶，何必说这种胡话？”赛琳达争论之时全然没有装扮村姑时那种小鸟依人，分明是一位气势强悍的骑士。
“误会，误会。赛琳达，萧晨肯定不是为了搪塞你。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听听他解释。”李佳拉住了她，手搭在她肩上，一副说好话的模样，赛琳达瞪了他一眼，止住了话头，听萧晨如何辩解。
萧晨看到李佳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被赛琳达吃定了，叹了口气道：“武力当然是很重要的，我的家乡有位开国领袖说过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
“政权？”
“你就理解为统治的那群人吧。”
“这话说得不错，很清楚地把我要说的话概括了。不过我更喜欢用剑。”赛琳达点头同意。
“为什么枪杆子里能出政权呢。不光是因为这样你们能消灭你的敌人，更重要的是你能保护你的领民。你的领民为什么要给你交税，也是因为他们相信你能够保护他们，免受盗贼，野兽还有其他领主的骚扰。而你要他们相信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守信，否则一个平时说话都不算数的领主，真能指望他在危急的时刻保护大家吗？”
赛琳达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黑山的那些农民抗税，也是不信任阿里亚斯家族的关系？”
“至少你们胡乱加税，没有信守原来的约定，把大家逼到了容忍的极限。”
“可是如果你们没有出现，这些农民会被很轻松的镇压下去。他们最终会乖乖交出粮食，然后受到教训。这和他们信不信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次没有成功，还会有下一次暴乱。”萧晨肯定道。
赛琳达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就凭他们这些人，暴动多少次也是被镇压的命运。在刀剑加身的情况下，有多少人会选择抵抗到底？有多少人会屈服认命？不用我多说吧？”
“这……这好像太粗暴了点。”李佳小声道。
“粗暴？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哪个领主不是这个样的？如果真有人看领民的脸色做事，他的领主也不用做下去了。这样软弱的东西，不被那些刁民推翻，也会被隔壁的领主送上绞架的。”
“难道仁慈一点不好吗？”李佳声音更小了。
“仁慈是烤肉上抹的一点蜂蜜，没有刀子杀牛，哪来的蜂蜜可涂！萧晨法师，你不会真准备这样去对待那些奴隶吧？如果是那样，我真得好好考虑下和你们合作的价值了。”赛琳达面色冷峻，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萧晨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所有的理念，所有的观点，无论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的，都来自于工业革命以后的时代，那时封建贵族那套制度早已崩塌，人与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而眼前这位伯爵之女，可是正正经经的封建大贵族。如果这样的大贵族能轻易接受他的理念，那也就不会有法国大革命了。
赛琳达的王国和领地，不是现代的国家。赛琳达的贵族和臣民，不是政治家和公民。所以，前面的那番话，几乎是鸡同鸭讲。萧晨想了想说：“现在多说无益，领地的事情我们本来就已经在谈，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解决。钱，技术，商品我们都有。至于奴隶么，我可以让一步，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去营地里问，愿意和你走的人，你就带走。”
赛琳达知道自己会给奴隶的条件，肯定远不及萧晨的许诺。那些贱民又不是傻瓜，谁会跟她走？她冷哼一声道：“这件事就作罢吧，当我什么都没提过。”
说完这话，她就自顾自走了，李佳则匆匆忙忙地跟了过去。
“李佳这家伙，以后有得吃亏了！”萧晨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去，自言自语道。不过，他马上又有些犯愁起来，作为一个领主是这样的观念，那这些奴隶呢？他们的思想会不会更加不堪，会不会完全不能融入他们这些地球人所设计的框架？
他摸着下巴，站在那儿苦思冥想。却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法袍的人影。
原来是罗玲。
“你都听见了？”
罗玲点点头，她一笑道：“你和封建大地主谈社会契约那套东西，她没有追杀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唉，我这才发现我们的路有多难走。我们和这个世界是多么格格不入。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能否真正安置好这些奴隶了。如果这些人压根没法适应我们的安排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像那些领主一样对待他们吗？”
“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啦。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有学校这些人在，你怕什么？”
“生产力？这话我从中学开始年年背，都要听出老茧来了。”
“新奇的话说不定是谬论，老套的话说不定是真理啊！你再琢磨琢磨这话放在今天这个场合是什么意思？”
萧晨仔细一琢磨，似乎品出了点味道，他分析起来：“你是说，这里的生产力不足，所有只能用奴隶和农奴的方式来处理生产关系。而我们学校因为有技术，有理念，同样的人为我所用，生产力就会远远高于这些封建领主？所以，我们的生产关系完全不必是那样的？”
“难道不是吗？种地我们有农业科技和更好的农具。做工我们有工厂管理制度和更优秀的设备，军队我们有成体系的操典和更精良的武器。我们的货品广受欢迎，可以卖出高价，负担得起更多更专业的行政人员。让他们更加有效地管理和培养这些人。只要是人，不管来自什么时代，只要牵涉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不会是傻子。对于一个更好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向往？对于一个更好的政府，他们为什么不支持？”
“是的，就是那样！他们会站到我们这一边，就像佛洛罗镇的那些人一样！”
“萧晨，千万别小看生产关系的力量。学校这个小社会，只是一个现代社会的缩影，即使这样，它爆发出的力量也不是古代社会能够抗衡的。所以，今天你何必和她解释那么多呢？事情都是做出来的，不是辩出来的。等她看到，你让这些奴隶变成了农民，工人，战士，学生，甚至工程师，医生，教师和法官。她还有资格和你辩论吗？”
不知为什么，听到罗玲这样说，萧晨突然有些感动。有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在心中萌动起来。他点头道：“是的，我不能辜负他们。我们应该可以带给这里一些改变。如果我们不改变这里，那我们就会被他们改变了。”
“那将会是个悲剧！我们作为现代人，来到这个地方，总得有自己的坚持。虽然我们那个世界还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制度。但是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无疑比这里的社会文明和宽容得多，大部分人的生活更是幸福得多。我们的道德底线和赛琳达是不一样的。虽然，有时候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突破自己的底线，但是如果我们连自己的价值观也放弃了，那我们还剩什么？我们和那个世界的联系，就只剩几栋破房子，烂衣服吗？”罗玲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
旧世界啊，旧世界。
旧世界的记忆既是一种牵挂，也是一种负担。
也许是男人的神经更加粗糙的关系，萧晨到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共鸣，但是他想起了奴隶营地里发生的种种事，现在再想起，滋味也有点不同：“这次处置奴隶的事件，让我有机会面对一些抉择，我想我没给我们丢脸。我现在想明白了，有很多事，如果仅仅因为周围的封建领主们都这样做，那些佣兵军头那样做，我们就同流合污，向他们妥协，那我们就真的迷失了。我不愿意做一个奴隶，所以我也不愿意做一个奴隶主！”
“如果周围人不愿意你这么做呢？”
“那就试着改变他们，如果再不行，那就战斗。”
“如果你想明白了，那我就要提醒你的一件事，以后和这些贵族打交道，你都不必抱着和他们天长日久的打算。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有一个暂时的稳定环境，让我们的世界慢慢成长起来。当它瓜熟蒂落的时候……”罗玲抬头，露出一丝冷笑。
第二十六章 新生之日
萧晨和罗玲道别后，心中激荡不已。他当初想把这些奴隶占下来，不过是起了让学校多赚些便宜，让自己人发展得更快些的意思。并没有深想自己的行为会为这里的世界带来什么。但是和罗玲交谈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道路的开端。如果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这个世界很可能会和它的过去分道扬镳。
站在历史的分叉点上，作为一个参与其中的推动者，这种感觉想想就让人如在云端。可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吗？他当初只不过是个做过两年小记者的在读研究生，除了头脑还算灵活之外，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他读过一些历史，深知历史的力量是多么巨大和恐怖，一个人身在其中，就如同在台风肆虐的海洋中行船，就算万分谨慎也随时有可能葬身鱼腹。
真的能做到吗？他看看左右，想找到一个同伴，但此时无论是罗玲，李佳，还是老陈，这些同伴都已经去忙各自的事情了。他一时间觉得被孤独笼罩着。
萧晨手心发汗，脚底发冷，他希望这时候有人来和自己说说话，随便谁都可以……
天遂人愿，这时，一个罗杰手下的战士冲了过来，大声喊着：“萧大人，外面出事了！”
苏埃罗城外山坡后面的空地上，奴隶们被分成两三百人一队就地休息，由卡兰达、罗杰和他手下的战士看着。
他们中间已经架起十几个大锅，女人们取了水烧开，正在准备晚上的食物。
可能是干活的过程中有了碰撞，几个奴隶打了起来，推推搡搡之间，本来的小冲突就变成了几十个人的群殴。周围无所事事的奴隶看这边打得热闹，都围观叫好起来，就连很多看守的战士也凑了过去。
卡兰达怒气冲冲地带着几个战士前去制止，把几十个闹事的都打倒在地。
却没想到另有一群奴隶，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打架的人那里，袭击了看守一辆辎重车的战士，抢了粮食和财物，开始逃跑。
这在一群心神不定，没有安全感的奴隶中间，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有不少存着逃跑想法的人，或是对萧晨不太相信的人，纷纷加入了抢劫物资，开始逃走的行列。
留守辎重的战士并不多，带头的是罗杰的副官雅各布，他手底下大约只有四五十个战士，中间罗杰的原班人马只有两人，他怕手下的人也起了心思，失去控制，于是命令他们靠拢结阵，紧紧守住一些最贵重的财物。外围的几车粮食，被奴隶们哄抢一空。
卡兰达看到这个情景，并没有去追赶逃跑的奴隶。而是来到剩余的奴隶中间，一剑砍翻了身边一棵一尺粗的树，大声喝道：“都给我原地坐下，谁敢乱动就和这树一样！”
而罗杰则上马追出了营地……
当萧晨跟着报信的战士跑出苏埃罗外城的时候，正好遇到罗杰堵住了一队逃跑的奴隶。
罗杰提着剑，雷痕剑的剑尖上滴着血。在他身前，两个男人倒在血泊中，他们身边散落着粮食和财物。在尸体后面则是一群战战兢兢的人们，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背着或抱着一些粮食和财物。
“怎么回事？”萧晨问道。
“大人，是我们无能，没看好他们，让人逃跑了。我追到这里，有两个男人想攻击我，被我斩杀了。这种时候我不得不下狠手。”
萧晨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不怪你，我们这点人要控制百倍于我们的奴隶，哪有那么容易。我要你和卡兰达两个，负担起这么多人的事情，难为你了。你做得没有错，把他们带回去吧。”
“是！”罗杰冷起脸，对面前几十个人喝道：“听见没有，赶紧回去，否则地上这两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人面面相觑，当先的几个一下子就跪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哀声恳求道：“大人，请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一辈子都会感激您的。”
萧晨端详了他们几个，发觉这几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并不像是那种奸恶之徒，不由奇怪道：“你们为什么要走？我不是答应过你们会好好安置你们的吗？”
“这个……，这个……”几个人支支吾吾起来。
“难道你们不知道就这样逃跑，很可能被其他领主抓起来做苦力，甚至直接处死吗？”萧晨不解道。
几个人非但没有解释，反而筛糠似地发起抖来。
萧晨没有时间和他们耗在一起，反手拎起一个人，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他的身体自打受过白光改造后，力量一直在缓缓增长，虽然不能和同阶武士相比，但提一个人毫不费力。
“你知道，我是个魔法师，如果我想让你开口有很多办法。甚至不用管你是个活人还是死人。现在我耐心很有限，你最好立刻和我说清楚，你们为什么要走。”
那被他提起来的中年人，显然被魔法师的名头吓坏了，在一个可以和死人对话的魔法师面前，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投降，一股脑儿把知道的都吐了出来：“大家一起开始只是想着跟您打出奴隶营地，可没想到后面事情变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追杀我们，后来有人打听到，您把我们都买下来了，无论是奴隶商人，苏埃罗的人，还是神殿骑士团都认下了这事。这下很多人觉得不对劲了。从来没有人能买下那么多奴隶，对这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大家都很害怕。有人说我们的粮食不够吃几天的，到时候如果被打发去开荒，八成要被饿死，您这是给奴隶商人解决麻烦。有人说，魔法师会……会……吃人。买了那么多人过去，准备存起来吃。还有人说，一下子征用那么多奴隶，肯定会被拉到帝国前线去修工事，打起仗来还会被推出去送死。”
“你们有人信吗？”
“挺多人信。”
“我不是说过，让你们跟我走，去建设自己的新家园吗？”
“啊？您真是这么想的？有哪个领主是把奴隶买回去，让奴隶建设自己家园的。老爷们都巴不得把每个奴隶榨成干吃下去。谁会为奴隶想？他们猜的那些事，虽然谁都说不清楚，可听起来都比什么‘去建设自己的新家园’更靠谱啊。”
萧晨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竟然被当作胡话，还没‘魔法师吃人的谣言’可信。但是他看到眼前这些哆哆嗦嗦的可怜人，却也生不起气来，这样无知和盲信，并不是他们自己的错，而是这个社会所造成的恶果。这正是他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之一。
萧晨放开中年人，对此时还跪在地上的人们说道：“我在这里以一个魔法师的名誉发誓，绝不会伤害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现在，都起来跟我走！”
可那些人依旧伏在地上，没人起身。
萧晨知道时间紧迫，一咬牙，释放了值得信赖的魅惑魔法。
一分钟之后……
“罗杰骑士，您真的好帅啊。”
“小伙子，刚刚那两个人杀得好，可惜啊，我想帮你都没帮上。”
“罗达大哥，您往哪里指，我们就往哪里冲，谁来砍谁。”
“罗杰大人，晚上到我们帐篷里来嘛！”
罗杰被那些奴隶围了起来，男人们要和他勾肩搭背，女人们要在他身上揩油，罗杰左挡右避，急得满头大汗，他喊道：“大人，怎么又来啊！”
“没事，他们只是喜欢你而已。你不是已经很有经验了嘛，现在赶紧带他们回营地。”
当萧晨和罗杰回到奴隶们的营地中时，大部分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但是逃走了两百多人，另有二十几个人在逃跑中被看守的战士杀死，有五十几个人在混乱中受伤。这场骚乱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萧晨看着这些畏惧又害怕的奴隶，决定做些什么。他没有再释放魅惑魔法，因为那并不能治本，而且罗杰哀求的眼神也太可怜了。
他决定用语言说服眼前这些人。
萧晨站到奴隶们中间，拿起一个铜皮喇叭，环顾四周，对奴隶们说起话来：“各位兄弟姐妹们……”
这句话刚说出口，周围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就爆发出了哄地一声响，所有的奴隶都被萧晨的称呼吓到了。从没有人这么称呼过这些奴隶，更别说很多主人只把他们当作牲口看待。就连罗杰和卡兰达他们都觉得很吃惊，怀疑萧晨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这样称呼你们，并不是在开你们玩笑，更不是在嘲笑你们。而是发自内心地把你们看作一位位有尊严的人，和我一样的人。我们可以像兄弟姐妹一样敞开心来谈谈话，聊聊天。我可以用我魔法师的名誉甚至生命起誓，我现在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当你们把自己看作一个真正的人时，那些老爷们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有一样的脑袋，一样的双手。一样能够笑，能够哭，一样依恋自己的父母，一样喜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他们高高在上，而我们却在这里？”
萧晨看这些人，迷茫，愤恨，嫉妒，不解，麻木，不一而足。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给你们这样的机会！这个世界，让你们生来就生活悲惨，或者慢慢走进破落的境地。这个世界，冷酷，无情，对你们充满了恶意！但是，我会给你们机会。我从很遥远的地方来，我不按照这里的丑恶规矩做事，跟随我，你们可以拯救自己，找回做人的尊严。
今天有些人死了，我感到可惜，但却不同情他们。连希望不愿意给自己的人，不值得同情！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一千句话，一万话，也没有事实有说服力。我希望你们跟着我，去看一看，试一试，这一定会改变你们的一生！”
萧晨看到有些人脸上有了希望之色，但是大部分人依旧神色木然，无动于衷。他知道取得这些人真正的信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指着不远处拴着的一大群牲畜道：“今天，为了庆祝你们新的开始，杀十头猪，给大家开开荤。”
“万岁！”这时所有的人都露出狂喜的神色，爆发出的呐喊声，响彻了云霄。
第二十七章 暗中雇佣
张弘盘坐在床上，集中精神注视着挂在蚊帐架子上的一根褐色鸭毛，鸭毛是拴在一根棉线上的，随着微风吹过。它轻轻摇动。
“悬羽法”这是他给这种凝神秘法起的名字。这种方法是从那个被他活捉的野法师安德鲁那儿搞来的。
这安德鲁倒是好命，他被活捉以后，把自己懂的东西全都供了出来。学校看他是个半吊子魔法师，也没有苛待他。关了一阵子以后，萧晨和莫雷去审问了他，这家伙被萧晨强大的精神力震慑，哭着喊着要留下来做萧晨的学徒。委员会考虑到这人对了解这个世界的魔法有一定帮助，最终决定放他出来，留下他做个顾问。这家伙现在因为有了名义上的传承，得瑟得很，准备加入正在筹备的魔法组。
学校已经掌握了安德鲁的凝神方法和赛琳达·阿里亚斯教给李佳的凝神方法，但出于谨慎起见，还在研究这两种方法的危险性，暂时不开放给个人学习。
可是张弘等不及了，他必须尽快提高自己的实力，他知道，就在学校外面，有两个定时炸弹正等着他，随时会让他身败名裂。所以他狠下心，用自己的一块机械表，向安德鲁换来了这种凝神秘法，还有几个小法术。
练过一阵子后，张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据安德鲁那个死胖子说，他自己练习凝神，用了整整两年多时间才稍有进展。而张弘只用了一个多月，就初步感觉到了自己的神识。
就像现在，他闭起眼，也能感觉到眼前的这根羽毛，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想象，而是一种奇妙的感应。就好像看到，听到，闻到一样，现在他能够‘感到’。
往日，张弘总要修炼到精神疲累，不过今天，他练习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穿衣出门，张弘满脸嫌弃地避开几个在走道里玩耍的土著小孩和不知哪里来的破烂瓶罐，才来到楼下。
张弘叹了口气，学校现在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一个多月前，马贼的袭击毁了不少镇民的房子，学校就暂时收容了那些来学校避难的当地人家庭。没想到有些人发现学校的宿舍楼比他们的破屋子强百倍，竟然赖在学校不走了。张弘的楼里就住着好几户这样的人家，他们家里的大人有的参加了护卫军，平日里训练和巡逻，有的加入了农业组，负责打猎和种地。几个聪明伶俐或有些手艺的，已经加入了工厂和作坊。
这些人生活习惯大都差得吓人，一开始随地大小便的，到处收集破烂的，在楼道里生火烤肉的，各种奇葩事一应俱全。搞得同住的张弘等人简直民不聊生。
好在他们还服管，也许是被领主们管多了，这些人大都在地球人面前谦卑又恭敬。学校为他们配备了专门的“生活管理员”，这才让这些人慢慢适应这边的生活。可是大人好管，小孩子就难了。这些“野孩子”时常吵得张弘连觉都睡不好。张弘也不是没管过他们，但是他前一天刚骂过他们，后一天门口就被拉了一坨屎。他现在见到这些无法无天的小鬼就头晕。
张弘沿着一条大路往学校门口走，周围都是忙忙碌碌，脚步匆匆的行人，这些人照面也就打一声招呼，都没时间寒暄几句。现在的学校，没有假期，所有人都像上紧了的发条一样，转个不停。他要不是称病请假，此时此刻，也该在语言学校给土著们上汉语课呢。
张弘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到了门口。现在的校门已经做了扩建，两边竖起了塔楼，顶上搭起了平台，靠外一侧砌起了女墙，上面还有射击孔。已经有了几分城堡的样子。几个拿着长矛的护卫队员正在一个持枪的战士带领下站岗。三个是学校的人，两个是当地人。就像其他任何地方一样，这些当地人已经开始渗入了学校，开始无处不在。
“听说了吗？萧晨他们买了四五千个奴隶回来！”一个手持长矛，长相机灵的学生小声说道。不过声音虽轻，还是被张弘听到了。
“你搞错了吧。四五千，怎么可能？我们一共才多少人？最多是四五百吧？”另一个学生吃惊道。
“怎么不可能，商务组的两个人已经提前回来报信了。学校马上就得给这些人安排吃住！”
“乖乖，这么一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少干很多活？”一个学生美滋滋地说。
“我倒是在想，这奴隶当中有没有漂亮妹子。你说，我们现在男多女少，是不是学校得照顾一下，比如，每人发一个？”另一个学生的表现就显得色迷迷了。
“都闭嘴吧。”那个拿着步枪，看上去是班长的战士喝道，“做什么春秋大梦哪？到时候让你们去做“生活管理员”还差不多。”
顿时那两个学生都垮下了脸。
张弘听到这里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校门，心里却像沸水似的翻腾。
四五千奴隶，那是多大一笔财富？这下被萧晨和罗玲这两个小人赚到了，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张弘心中弥漫着一股酸味，他沿着贴着墙壁的坡道走下地，心中反复琢磨着这样的大功如果由他来完成，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他一边想象着其他人对他功绩的赞美，一边又埋怨该死的洪立峰死了还给他添乱。
如果不是那个死鬼，我也可以作为代表去出使伯爵领……
学校和佛洛罗镇之间道路被大幅地拓宽，时而有马车，牛车运载着货物往来于两地。而张弘的目的地，是镇里的一处旅馆。旅馆老板早在马贼到来之前逃去了外地，现在这家无主的旅馆，变成了蓝焰佣兵团的临时基地。
张弘推开旅馆的门，发现旅馆一楼的大堂，阴暗狭小，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相貌冷峻的半精灵坐在吧台后面自斟自饮，另有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正在啃一只羊腿。那半精灵见张弘进来，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喝起酒来。而巨汉压根不为所动，继续和食物战斗着。
张弘被那半精灵瞧得心中一惊，他看自己的模样，像是猎手在看猎物，让人背后发寒，心中发毛。就在进门的一刹那，自己全身上上下下的弱点似乎被他看了个透。而那个巨汉，光是一个黑熊一般的背影就能给人造成巨大的压力。
这些该死的土人！张弘本能地想退出这个鬼地方，但是现实的逼迫让他不得不去借助这些人的力量。他鼓起勇气，慢慢走到吧台前，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口，咳嗽一声道：“我，我来雇人。”
那半精灵并没答话，依旧自顾自喝酒。
“我来雇人，去帮我做事！”张弘提高了声音说道。
那巨汉转头过来瞅着他说，粗声粗气地说道：“团长不在，不接任务。”
“你们这些佣兵，留在镇子里，不就是等着被雇佣嘛？我有金币！”张弘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金币，拍在桌上，“任务很简单，你们都知道我们的军队马上要去驱逐附近林子里的地精部落。我会跟着一起去，我需要两个高手保护我。然后如果我们发现了潜逃的马贼，你们出手，替我干掉他们！我会按照那些人的实力，付给你们奖金！”
那巨汉瞅了一眼两枚亮晶晶的金币，咽了口口水，推了推半精灵道：“酒鬼，他真出得起金币。”
半精灵却满不在乎道，“木头，你忘记卡兰达团长的嘱咐了？好好呆着，守卫小镇，别惹事！”
“可是，我妈说，有钱不赚是傻子。”巨汉有些眼热地看着那两枚金币，“这些天镇子里啥事没有，我都要闷出病来了。再说我们走了，还有里奥他们呢。”
张弘看到那巨汉动心，心中高兴，连忙说道：“我这儿不光有金币，还有很多城堡特产的货物，很多东西，都是你们见都没见过的。如果你们想要，我都可以帮你们搞到。”
半精灵嗤笑道：“你们这些人类，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改不了这种收买人的丑态。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走吧。”半精灵把杯子里的酒一下子倒进嘴里，把杯子抛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张弘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要送客了。
巨汉看半精灵不为所动，倒也有些急了，他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大声说道：“对了，科尔，你不是想要再学几个魔法，增加你魔弓术的威力吗？这家伙是从魔法师城堡里出来的。手头上说不定就有！”
半精灵科尔狭长的眼睛一眯，冷声道：“加梅罗，你这木头真是没脑子！你以为魔法师的传承是这样说给就给的吗？这种事情掺和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弘听到这儿心中一动，他赶忙说道：“你们早说嘛，魔法我当然有，我本人就是一个魔法学徒，而且我手上的魔法，不是魔法城堡的传承，是我从家族里带来的。只要你们愿意出手，我可以答应，教你两个魔法。绝无后患。”
听到这儿，科尔不由的站起了身，张弘知道，他心动了……
第二十八章 讨伐地精
季益君横刀一挥，前方一个身高到他腰间的“高大”地精手中的破烂铁剑就被斩成了两段，这是文明的差距，更是时代的差距。从中世纪人类那里捡来的铁条，与现代冶金技术制造，还被炼金术士附魔的利刃碰撞，结果不言而喻。
可怜的地精吃惊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宝剑”被这个人类轻松斩断，不由地愣了一秒。而这一秒时间，足以让季益君再次挺刀突刺，戳穿了他的喉咙。
一股黑气从地精的七窍中冒了出来，这是地精的祖魂——过往部落中勇士的灵魂，被萨满召唤，附加到战士身上，大大加强他们的力量和速度。
但即使如此，祖魂战士在季益君面前还是如同土鸡瓦狗。
看着这个冲在最前面的地精祖魂武士倒在了地上，季益君眉头微皱，吐出一口粗气，大声喝道：“跟我上，这些矮矬子根本不禁打！”
周围手持长矛砍刀身穿皮甲铁甲的护卫队员们嗷嗷叫着，向地精孱弱的防线冲去。五分钟之后，随着领头的祖魂武士和地精萨满死在季益君和叶梓这样的高手手中，地精的防线就彻底崩溃了。残存的地精便四散奔逃起来，把整个营地的入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季益君知道，这一仗的结局已经注定，接下来要做了只是追着溃兵砍杀而已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马贼来袭时的战斗，原本青涩的护卫队员们身上多少增加了一些杀伐之气。至少在打顺风仗的时候，勇敢了很多。季益君带着自己的班冲在前面，形成一个箭头，在他边上，则是叶梓带领的队伍，其中还有一些女兵，那个他曾经救过的跳楼女人吴绮也在其中，战斗倒十分勇猛。
这女人是转了性子吗？季益君抬了抬眉毛，他有耳闻，这女人以前谋划过逃走，不过好像她的同伴都已经死了，否则也不会自寻短见，现在在队伍里冲得那么凶，是寻找另一种死法，还是真的变了？
吴绮还是长得颇为漂亮的，比叶梓也不逊色，这时候，她脸上带血，咬牙切齿的样子，倒很有些异样的魅力。季益君这段时间女人碰多了，不知怎么的，对女人却越来越没抵抗力，只要稍微漂亮些的女人就能让他蠢蠢欲动，除了叶梓……这个还在和他冷战的家伙。
就在季益君走神的时候，身旁传来一身惨叫，他回头一看，竟是加西亚被一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小个子地精，用铁矛捅在了小腿肚子上。
季益君飞起一脚，运气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出，石头砸在那矮小地精的肩上，把他撞倒在地。
他过去查看加西亚的伤口，发现地精力气太小，伤口只捅进去半寸深，虽然在流血，但是只要好好处理，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不顾加西亚想继续战斗的要求，让两个队员把他送去了后面。
再回头看那地精时，发现地精被他这一击击碎了整个肩膀，正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哼哼。这地精面貌比之前的地精战士幼小很多，配上他刚过季益君膝盖的身材，明显是个地精里的半大孩子，他看季益君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和愤怒，让季益君觉得这样的眼神，他似乎非常熟悉，在哪里曾经见过。
“班长，让我砸死这狗东西！”恩里克拿起一块篮球大的石头，凑了上来，不过还没到跟前，就发现季益君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班长，你要亲自做？”
“你，你刚刚说什么？”季益君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本能地伸手拦住了恩里克。
“我说，你要自己砸死他？”
“你看，他在看什么？”季益君答非所问，而是顺着地精的视线往边上看去，那是一个四五步外，倒在地上的成年地精。那地精的脖子已经从脑后被砍开一半，血把周围的土地染红了一片。他死的时候，应该是在逃跑的路上。
“逃跑的地精，一个被人从后面砍死的倒霉蛋，也许是它爸，也许是它爷爷，谁知道呢？地精下崽比猪还快。杀不光的狗东西。”恩里克骂骂咧咧地说道。
爸爸？季益君突然明白年幼地精的那个眼神，那眼神和镜子里的自己如此相似……他用刀指着这个地精，却迟迟没能砍下去。
“头儿，你不忍心？”恩里克奇怪道。
“放屁！放你个狗臭屁，我会不忍心？我，我会不忍心？啊……”季益君大叫着，挥到砍了下去，他像在发泄似的，连砍了四五刀，直到把那地精都砍成了不成形的好几段，才喘着气，举起刀。他指着前方嘶声喊道：“给我冲！冲上去，杀光这些混蛋！”
另一边的叶梓，率队逼近了一个大些的茅草房子，她让部下占据好有利位置，猛得用长枪挑开了柴门。不过眼前看到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躲藏的地精战士，只有几个明显是雌性的地精，抱着几个小地精，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那些小地精，大的不到人的膝盖，躲在他们的母亲身后瑟瑟发抖。小的也就比巴掌大一些，正在一拱一拱地找奶吃。
叶梓挑开门的动作明显地吓到了他们，有一些地精立刻尖叫和哭泣起来，剩下的则充满恐惧地看着她。
“叶梓，这些地精……我们该怎么办？”曹璐本来端着步枪，掩护在叶梓身后，看到这个场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枪。
“上面命令我们把地精消灭干净。”吴绮冷冷地说道。自打跳楼事件以后，她像是变了性子，整个人看上去都像块冰。
“开什么玩笑，这些还是吃奶的孩子。你下得了手？”曹璐反问道，“叶梓，要不你去请示一下王营长？”
叶梓面色沉重，但是她依旧点点头，吩咐道：“看好这里，注意周围。别被其他地精偷袭，我去找营长。”
“这就是你脱离战斗岗位，跑来要问我的事情？”王济远的第一句话，就让叶梓心里一沉。王济远看着眼前穿着军装的姑娘，摇了摇头道：“看来，你离一个真正的战士还差得太远。”
“难道真正的战士就不该有恻隐之心吗？”叶梓不甘心地反问道。
“真正的战士在战场上首要的一点就是执行命令，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我想我在出发前已经很清楚地说过这次战斗的目标：清除这个区域里所有的地精！你难道听不懂这句中文吗？更别说你抛下自己的部下，竟然自己跑回来报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王济远严肃地回答。
“我，我不觉得地精的妇孺也应该被杀死。如果我们这样做，和那些历史上没有人性的屠杀者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就成了侩子手，成了恶魔！”
听到叶梓说起恶魔，王济远被气笑了，他伸出手指在叶梓眼前点了点，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学家，但是我也懂一个简单的道理，你今天能够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就是因为你的老祖宗们，做了你所说的恶魔干的事情。否则，你的血脉，你的基因能流传到现在？在地球上，我不会让你们做这样的事情，到了我们那个时代，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但是，在这里，我们必须做这样的事，否则我们自己，或者我们的后代，就生存不下去！”
叶梓想辩驳，她觉得王济远的话听上去太过刺耳，但是一时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只得重复地说道：“可他们都只是些孩子啊？”
王济远叹了口气道：“动员会的时候，我让村民现身说法过，这段日子各个村子都有大人孩子被这些地精捉住，绑回去吃掉，你说吃人的时候，这些雌地精，小地精会不会吃？既然整个部落都参与过了这样的事情，自然都得承担这样的后果。我知道你是个善良有正义感的孩子，但是，如果你要选择现在这条路走下去，你必须明白自己能否经受住这条路上的考验……否则，不如趁早离开。”
这时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的翻译张弘插嘴道：“王营长，不行的话，让我的保镖加梅罗去干这些脏活吧？何必让小姑娘为难。”
王济远没有搭理张弘，反而问叶梓道：“你自己能解决这件事吗？”
叶梓看了一眼张弘和他身后兴致勃勃的巨汉，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济远，捏紧了拳头，吐出几个字：“我，自己处理！”
叶梓回到茅草房子门口，看到她手下的队员们都默不作声地呆在原地，气氛颇为沉重。她拔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对曹璐等人说道：“我来解决这件事。你们不用跟进来。”
“什么！王济远他……竟然要逼你下手？”曹璐惊叫道。
“你别管了。”叶梓往房间里走去。
“副排长，我，我可以做这件事。”吴绮一把拉住她，声音却有些发颤。
叶梓缓缓摇了摇头。
“都呆在外面，这是命令！”她吩咐了一句，然后走进了房子，关上了门。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撞击声和地精的惨叫声，那叫声没持续多久，就安静了下来。又过来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曹璐发现叶梓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再往门里一看，哪还有什么地精？
只有一道明晃晃的裂缝，出现在房间后面的木墙上。
第二十九章 巡视营地
太阳快要下山了，萧晨缓步走在这处靠着山坡的营地里。营地很简陋，却连绵出去很大一片，至少从萧晨的位置，勉勉强强能看到营地的尽头。大车和木桩把空地分割成好多块，加上一些围栏和油布，让人们有一个避风的地方。
不过今天的营地已经比前几天好得多，萧晨至少没有看到争吵斗殴，也没闻到屎尿的气味。看来几天的说教和鞭打多少起了些作用。
男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周围的林子里冒了出来，带着些柴火和野味。女人们则已经开始升起火堆，呛人的浓烟开始从营地的各处冒了起来。
萧晨边走边看，似是被这生活的场景吸引，却没注意前方有个水坑，眼看他就要踩进去的时候，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小心！”
萧晨及时收脚，回头一看，绿发的少女怀抱着一只黑猫，正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
“卡特琳娜？你一直跟着我？”
“萧大人。”卡特琳娜好像有些慌乱，她的手一紧，揪起了猫的毛，那猫尖利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挣开了她的怀抱，蹿到了地上，小跑了几步，来到萧晨的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脚，团在了他的脚背上。
“别叫我大人，都说了，叫我萧晨就行，可你们都不听。”萧晨把猫抱起来搂在怀里，那黑猫转了转头，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萧晨摸了摸它的背道：“看来小家伙还有点喜欢我。”
卡特琳娜怀里没有了东西，连手怎么放都忘了，她有些局促地将双手绞在一起，轻声道：“你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哪有，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小东西黏上我了。”
“那说明它喜欢你，再说小黑很可爱啊。”
萧晨看到少女清澈的眼神望着他的样子和黑猫的眼睛如出一辙，心中一动，缓缓道：“喜欢这件事可不简单，人都迷糊这件事，猫就更不懂了，也许它只是问我讨鱼吃呢。”
“我觉得喜欢很简单啊，就是一种很开心的感觉。就像，就像我喜欢吃黑山馅饼一样。”
“好吧。”萧晨莞尔而笑，“说说，你为什么跟着我转？”
少女的头微微低垂下来，视线和那猫儿一样，老围着萧晨的脚打转，“罗杰，卡兰达姐姐他们都去管着奴隶了，我看到你一个人在转，怕有什么危险，帮你盯着点。”
“我可是个魔法师啊，谁敢？”萧晨笑道。
“那可不好说，这些奴隶可都是钱，你和别人的钱过不去，那些坏人肯定恨死你了。”
“坏人？你是说奴隶商人？”
卡特琳娜抿起嘴，用力地点点头：“做奴隶买卖的，就没有好人！”
萧晨听到这儿笑了，卡特琳娜毕竟年纪还小，思维有些单纯，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卡兰达把她保护地很好。
“你笑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如果不是卡兰达姐姐救了我出来，你说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卡特琳娜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头发，浓密的绿发被她拨到耳后，虽然是个简单的动作，却也有了些风情。
萧晨不禁暗想，如果她还在那些奴隶贩子手里，恐怕会成为一件颇有价值的玩物吧？
“嗯，你说得没错！这些家伙都是最坏最坏的人，不过我们不怕他们。他们只要敢进这个营地，就会被营地里的人撕成碎片的。”
“可是，这些人都只是奴隶。你不能指望奴隶会保护才认识三天的主人。”卡特琳娜争辩道，“不过，我，我会保护你。”
像是要证明自己，她拔出了腰畔的短剑。
“谢谢你。”萧晨看着才到他胸口的少女，认真地说道，“不过，他们以后就不是奴隶了，我也不是他们的主人。我过说，一定会给他们应有的尊严。”
“真的会那样吗？”
“你不信？”萧晨问道。
“啊，对不起！”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奴隶从来只是老爷们的家当。一个两个奴隶因为各种原因得到了自由是有的。但一下子给那么多人自由，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再说，那些奴隶可都是财富啊，即便你愿意，和你一起的其他人呢，他们会不会舍不得？我，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就算卡兰达姐姐在我们团里做了决定，都会有人反对她的。”
萧晨突然发现这个少女比他想象的懂事得多，他深吸一口气，遥望着一眼营地中间的几个帐篷，问道：“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少女的头轻摇了一下，又低下了，“不不，我信。”
“哈，看来队伍里有不少人把我当成了说大话的骗子。”
“不是！只是事情太好了，就让人很难相信。就好像……好像我有一天，一个陌生人突然跳出来告诉我，我其实是一位公主。我一定会觉得他是个骗子。”
“原来是这样……”萧晨第一次感觉到，观念竟然如此顽固，能在他和当地人之间制造如此大的障碍。如果不是卡特琳娜的这番话，他还没有意识到，不相信他的不仅是奴隶，还有他的部下和伙伴。
看得出萧晨有些失望，卡特琳娜赶紧道：“我会和他们去说的，让他们一定相信你！”
“不用急，等安顿好他们，我们会用现实说服他们。我前几天我就发现了，猪肉比喇叭有用。走，陪我在营地里看看吧。看看这些人都在做什么，想什么。”
而此时就在营地附近的一棵大树上，两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在静静观察营地里的一切。
“玛尔斯，这活不好干。人太多。”两人中的瘦高个小声道。他手中端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弩，通体黝黑，如同墨块，和他身上的衣服一起融在树叶的阴影里。
“卢克，没有什么人能从我们手底下逃走，你知道的。”稍矮的那个低沉地回应，“每一个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在我们手里了。”
“不过，那些人里面没有一个魔法师。”卢克道。
玛尔斯摇头道，“魔法师也挡不住你的一箭或我的一刀，我们没杀过魔法师，只不过是因为魔法师太少了。”
“好吧，可是我们先得找到他，然后躲开那些护卫，最后在他用魔法之前给他一下，最后还要在几千人的包围中逃出去……，也许，我们等他们明天上路的时候再下手更好些。毕竟从两边袭击车队要比摸进营地找人容易地多。”卢克道。
“他们当中有好几个好手，白天下手，我们是逃不掉的。”
“不过，后面的捕奴队也希望我们白天动手。这样他们可以多抓到点人。”
玛尔斯冷哼一声：“我们只管先杀人后撤走，我才没工夫管那些奴隶贩子好不好抓人。”
“可钱是他们出的。”
“我们拿多少钱，就干多少事。”
卢克想了想道：“没错，我就说还是该由你来拿主意。你说吧，怎么干？”
玛尔斯又观察了一会儿，吩咐道：“一会儿等天暗下来，我们混进营地，我负责放火烧车子，你乘机干掉几个守卫，只要他们乱起来，那个魔法师肯定会出面稳定局势，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卢克点点头，不过脸上还是带着一些犹豫之色，他凑到玛尔斯耳边，像是怕人听到似的，嘀咕道：“我听说，杀死魔法师的人会被诅咒，而且……诅咒会一代代传下去。”
“什么诅咒？”
“这儿。”玛尔斯指指下身，皱着脸道：“会烂掉。”
“不要说的你好像有儿子一样。你这蠢货能不饿死自己活下去就不错了。”玛尔斯斜了他一眼。
“可万一呢？”
“如果你烂了，你就用不着担心儿子的事了。”玛尔斯自己笑了起来。
卢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蠢货，用你的弩射他的喉咙，就算是魔法师也没办法用带着洞的喉咙诅咒人。”
卢克眼睛一亮，摸了摸手中的黑弩说道：“嘿，太对了。我要用这把‘死影’射穿他喉咙。”
太阳落山了，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下了树，慢慢摸近营地。
“见鬼，怎么有这么多人巡逻！”卢克小声骂道，“外面有明哨，暗哨，还有人来回巡逻。安排营地防卫的人肯定是个经验丰富的骑士。”
“你太高看那些骑士老爷了，他们才没有这种本事。你又不是没进过军营，不论是王国还是帝国的军营，都是乱糟糟一片，哪有这里讲究？是那个魔法师手底下有厉害的佣兵！”玛尔斯道。
两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换了三四个地方，前后蹲在草丛里观察了近半个小时，直到玛尔斯觉得摸清了这些哨位的规律，才开始行动。
玛尔斯点了点不远处的一棵树，“把树上那个暗哨干掉，沿着边上的矮树走，再从那几辆大车下面钻过去，我们就能进去。老规矩。”
他躬着身子，偷偷从后方向那棵树靠去，身形灵巧得像一只捕鼠的猫，等贴上树干进入了暗哨的死角，向卢克做了个手势。
卢克早已举着死影弩瞄准了哨兵，但诡异的是，上弦的弩箭被一层浓郁的黑气包裹着。只见他扣下了扳机，一道黑影从弩身上闪过，毫无声息地穿过了哨兵的后颈。中箭处没有任何鲜血流出，却出现了硬币大小的一块黑斑，以黑斑为中心，他的皮肤开始变成了灰色。灰色迅速扩散，哨兵的双眼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神采，身体就像一块僵硬的石块，从树上跌了下来。
玛尔斯一个探身，把尸体稳稳地接在手中，然后放进了草丛里。
“对，就是这样，卢克，就像这样干掉那个魔法师。”
第三十章 围炉夜话
萧晨在篝火边上，把一块石头当作砧板，用匕首割着野猪肉。他现在的力气很大，虽然从没干过这种活，但肉还是被很轻松的切成了小块。卡特琳娜则把切好的肉块穿到树枝上，几个小孩子奔来跑去，将成把的树枝捡来给她。
烤肉的活则交给这支小队的队长，罗杰手下的一名战士。肉串在篝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不时有油脂滴进火里，飘散出浓郁的肉香。
周围站着的，都是这个小队的人，这几天他们都习惯了，统一做饭，排队领饭。不过和其他小队一样眼巴巴等着吃饭的人不同。这里的人在期待之余，还都有些紧张。是以，人群有些诡异的安静。
一个烤肉给大家吃的魔法师！一个和奴隶处在一起的领主。这不仅闻所未闻，连出现在梦里都不怎么可能。
萧晨也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气氛，他向周围这些人瞅去，他的眼光波及哪里，哪里的人都纷纷低下头去，好像他的目光有千斤重压似的。夜视的能力让他能看清此时每个人的细微表情，有疑惑，有紧张，也有不解。
这些人啊，身体虽然站着，心却已经习惯了跪下。别看他们暴动的时候如同狮子，平静下来却比绵羊还温顺，比兔子还胆小。
那小队长烤好了第一批串肉，却没有人敢上来拿，有个别小孩子想上来取，却被父母拉住了。
“放心吃吧。这是萧大人的赏赐。”卡特琳娜并不奇怪这些人的表现，她对那几个小孩子招招手，孩子们顿时挣脱了父母的管束，欢天喜地地上来抢起了肉串。不过，毕竟是在奴隶营地里待过的孩子，肉串到手之后，他们想起了什么，小声说了几句，就在一个大些的孩子带领下，走到萧晨边上，跪了下去。
“多谢领主老爷的赏赐。”那领头的孩子大声说道，他虽然看上去邋邋遢遢，脏得连脸都看不清，声音却出奇地婉转好听。
不过萧晨听着却很不是滋味，这些孩子顽皮的时候，和他见过的熊孩子们没什么两样，但是到了他面前，却做出一副世故的臣服态度，造成这一切的那种力量，让人恶心。
他放下匕首，走到这些孩子面前，说道：“这不是赏赐，只是分享。都站起来，我不喜欢有人跪着。”
说罢，他伸手拉起了当先的那个大孩子，其他孩子左右看看，虽然不明就里，但都站了起来，然后嘻嘻哈哈的跑开去吃肉了。
见萧晨还拉着那个大孩子，一个中年男人佝着背跑上前来，对萧晨连连鞠躬道：“这些孩子们不知道大人您的喜好，下次他们就懂了。”
“你是？”
男人看了一眼被萧晨扶着的孩子，“大人，我叫昆特·桑德罗，您面前的是我的儿子克里特·桑德罗。”
“儿子？”卡特琳娜吃惊道。她走上前去，撩开那孩子蓬乱的褐色头发，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小脸，不过很明显，这是一个比他略小几岁的男孩子。
“是的。”昆特吞吞吐吐地说道：“他有一副好嗓子。可也是这嗓子，让林奇家的人看中了他，如果不是萧大人那天救了我们出来，过几天……他就要成为阉伶了。”
“阉伶？”卡特琳娜明显没听懂这个词。
“就是，趁他还没有长成男人，把他阉割了，这样可以把他的嗓音保持下去。”昆特愤然说道，“虽然我们父子两个都成了奴隶，但是我们的祖上出过骑士，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只能去死了。”
看到之前一直弯腰鞠躬的男人说出“只能去死”的话，萧晨明白这是被逼迫到了极限，他也想起来，这林奇家，不就是最后和他合作的三家之一么？看来还是便宜他们了。他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们要去的地方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你可以安心地看到小克里特长大成人，让你抱上孙子。”
昆特连连称谢。
萧晨则拍拍克里特的肩道，“去和其他孩子们玩吧。”
没想到克里特却道：“大人，我和父亲来帮您一起烤肉吧。我们以前跟着商队做生意的时候，做过这事。”
“你还跟着商队再外面走过？你多大了？”
“十四岁，我去过王国东边的很多地方。”克里特大方地回答道。
“好！你们一起来帮忙，克里特来帮卡特琳娜串肉，昆特帮你们队长烤肉。”萧晨对周围站着的人也招招手，“我看你们也等急了，再来几个人吧，一起烤肉。对，就是这样，这才有吃烧烤的样子嘛。”
没有什么比一同劳动更能增加人们相互间的了解。当你看到一个人努力劳动的时候，就会对他产生一种天然的认可。而在劳动中产生友谊，就像水到渠成一样自然。因为劳动是人类发展的根本动力，就算头脑里没有意识到，我们的本能却很明白这一点。
萧晨和大家一起烤了肉，也吃了肉，自然而然地就和周围的人融为一体，那些奴隶慢慢忘了他是个领主和魔法师，欢笑声开始出现在营地的这个角落。
荒郊野外的，吃完饭以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干。众人很自然地围坐在篝火边上，聊起了闲话，萧晨意外地发现，克里特还真是个口才不错的小家伙，说起他和父亲经商的故事来，比他父亲强得多。问起他才知道，七八岁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就开始负责和客人讨价还价了，相比之下，他的父亲倒像是个运货的伙计。
“……强盗们把商队团团围住，他们打着马驱赶着想要逃走的人。那些胆小的佣兵们看到强盗比自己多四五倍，一箭未发就投降了。”克里特说起自己的故事时，显得很冷漠，就像说书人在讲故事，却没多少情绪波动。就好像，过去的事情已经和他的生活没有关系了。
“这些佣兵该死！简直是佣兵的耻辱。那些强盗其实都像老鼠一样，只要你拍死几个，他们就会四散逃窜。”卡特琳娜眼睛瞪得很大，完全融入了这个悲惨的故事。
“卡特琳娜姐姐，可惜当时佣兵当中没有您这样的人。否则我的妈妈可能也不会死了，她是为了推开我，被骑马冲过来的强盗撞死的。我做恶梦的时候一直会看到她被撞得飞起来的样子……”说到这里克里特情绪总算有了些波动，“我冲过去，扑在她身上，她的身体还很温暖，但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我用袖子擦她嘴里流出来的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完。我只能一直摇她，一直摇她……”克里特说着，像是又回忆起那时的场景，怔在那里。
“后来呢？”卡特琳娜红着眼睛问道。
“啊，后来……”克里特回过神来，“一个强盗把我抓走了。因为我想咬他，被他一巴掌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和爸爸一起被关在牢里了。”
“我们成了强盗的苦力。”昆特叹了口气，替儿子说了下去，“有些家里有钱的商人，陆陆续续被赎了回去。可我们一家的财产，都被强盗抢走了，只能给他们做苦工。我和克里特每天挑水劈材什么都干，做满整整一天，才能分到一丁点黑面包……就这么挨了十几天，本来我以为我们很快就会累死在那里，没想到那边的领主派了军队来剿灭强盗。”
“那你们得救了吗？”卡特琳娜问道，随即她醒悟过来，“我真傻，要是得救了，你们就不会在奴隶营地里了。”
“唉，谁都知道那些贵族和强盗有扯不清的关系，强盗们老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军队来到之前逃走了。但是我们这些苦工，因为身体虚弱，被他们扔在了营地里。带队的骑士看到一个强盗都没逮到，就开始杀我们这些人抵数！”
萧晨发现昆特说到这里，周围响起一些零零碎碎的议论，但大多数听众都没什么太惊讶的，看来杀良冒功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连卡特琳娜都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可能在她看来佣兵比领主的军队可靠得多。
昆特慈爱地摸了摸克里特的头：“说起来，还是克里特救了我。杀到我们的时候，他对那个骑士说：‘骑士老爷，我会唱很好听的歌，求求你别杀我们。你可以把我们卖个好价钱。’那骑士把刀搁在我脖子上，让他唱歌，如果唱得不好，刀后就会砍下去。克里特想背过身去，不让我看到刀顶着他脖子的样子，那混蛋却……却逼他看着我唱。克里特唱了一首‘牧羊少女’，那是他妈妈最喜欢的歌。他唱得声音发颤，但却美得像精灵在歌唱，我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歌，那混蛋肯定也没有。最后，也许是心动了，也许是凑够了人头。反正他留下了我们的命，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里……”
原本一直安静的克里特听到这里，眼睛却红了，抱住他的父亲，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低声抽泣起来。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唏嘘之声，昆特一家的故事，让他们感同身受，最后会出现在奴隶营地里，谁没有几桩悲惨的境遇呢？好些人站起身来，那些男人们过去拍拍昆特的肩，或者是摸摸克里特的头，几个女孩子还流着泪过去抱了抱克里特。连卡特琳娜都上抱了他好久，还偷偷拿出一块不知谁给她的巧克力，塞在了克里特的手里。
萧晨看到这一幕，沉吟片刻道：“克里特真是一个勇敢的好孩子，我们会保护他，以后更会让他学会保护自己。有空的时候，让他跟着我做些事吧。”
昆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呆了，行商的见识，让他知道为一个魔法师服务是多么了不得的机遇。他愣了半响才扑到萧晨跟前，大声喊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倒是克里特很冷静，站起身来，深深地给萧晨鞠了一躬。
萧晨一把扶起昆特，对其他人说道：“既然我们今天都坐在这里，每个人都讲讲自己的故事吧。我听过一句话，把痛苦给别人分担，自己就只剩下一半痛苦。今天，我们在这里相互分担痛苦，明天大家就是更加亲密的兄弟姐妹了。”
兄弟姐妹？这四个字下午被萧晨用大喇叭喊出来过，可那时候与现在在篝火边说出来的感觉如此不同。此时此刻，这简单的四个字震动了卡特琳娜的心。她怔怔地望着萧晨，他的脸平和而坚定，目光充满鼓励和希望，让她突然觉得今天的篝火都特别温暖。
第三十一章 暗影之中
玛尔斯和卢克潜伏在两辆大车的夹角中，不远处的一簇篝火，在这里拉出一片阴影，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之前正是饭点，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们两个不敢露头，只能安静地等待时机。不过对于刺客来说，这不算什么，干这一行，没有耐心的人早都死干净了。
“玛尔斯，没想到这些奴隶还挺乖的，我们呆了这么半天，竟然没人打架，也没人抢东西吃。”无聊的卢克单膝跪在地上，他小心地换了条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嘿，你当那些人头是白树的？”玛尔斯撇着大拇指，点点身后，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竖着几根杆子，上面插着几个披头散发的脑袋，“而且他们好像把几十个人分成一队，还有专门的人看管。自然没人敢乱动。”
“我就怕这些人被看得太死，一会儿放了火，闹出的动静不够大，引不出魔法师。那可就麻烦了。”卢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营地太古怪，我浑身别扭。”
“奴隶就是奴隶，等火起来，你就明白了，营地再怎样都没用！一会儿，肯定到处是四散逃跑的人，我们只要混进人群，谁会注意我们。”玛尔斯道。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玛尔斯看到走动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去睡觉，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放火，你找个隐蔽的位置，等那个魔法师出现。”
卢克舔了舔嘴唇，拿起自己的弩箭，兴奋道：“好，狩猎中我最喜欢的部分终于要开始了。”
玛尔斯在阴影之中穿行了一会儿，靠近了一处安放牛马草料的地方。他发现这儿有十几车干草和豆子堆积在一起，是个绝佳的引火点。更棒的是，这里周围睡得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这些人别说救火，不添乱就很不错了。不过这些草料被单独用栅栏围了起来，四周都点了火把，还有四五个配着长矛和弩箭的人看守着。
玛尔斯颇有些吃惊，不过是运送一批奴隶，何必搞得比打仗还一本正经呢？不过这样的阵势并不能阻挡他，他从衣服中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掏出一颗绿豆大小的小晶石，慢慢地把斗气输入其中。
慢慢地，晶石发出了点点红光，变得灼热起来。玛尔斯用斗篷遮住光线，用斗气护住自己的手，直到晶石完全转化成亮红色，他屈指一弹，就将它送进了一个草堆。
眨眼的功夫，先是几缕青烟，紧接着火光和浓烟就滚滚地从干草堆里冒了出来。看守草料的人很快发现了火情，大呼小叫地把周围睡着的人们叫了起来，有些人去推开没有点着的粮草，有些人急匆匆地去河边取水，有些人则跑去向管事的人报告。
玛尔斯扔下黑披风，里面露出一身很普通的麻布衣服，混在来往奔走的人群中毫不起眼。他把自己的短刀和装着晶石的袋子藏在衣服下面，跟着人流前进，继续寻找放火的机会，他知道卢克已经躲进了阴影里，随时都可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玛尔斯放火的时候，罗玲此时正和伊莱娜呆在帐篷里。
其他的精灵已经被几天前赶来的精灵游侠接走了，只有伊莱娜没走，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跟着萧晨一行回学校看一看，她的理由很难让人拒绝：精灵一族愿意和拯救了自己族人的魔法师萧晨开通贸易，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了解清楚自己的贸易伙伴。
萧晨几人商量了一下，答应了这个请求，因为伊莱娜来历神秘，为了减少窥探和麻烦，这些天，罗玲一直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
“你的衣服真别致。”伊莱娜跪坐在帐篷底部的软垫上，微微侧着身子，绿色的头发扎成很多根细小的辫子，然后这些辫子被精巧地盘在一起，露出修长的脖颈。精灵的体型大都偏瘦，伊莱娜也是如此，坐在那里就像一株水仙。
此时的她，看上去并没有太多忧伤，艾伦之死似乎已经是过去时，反正在罗玲看来，她这些天精神不错，对很多没有见过的新东西都保持着足够的好奇。这难道是生命太过长久的缘故？
罗玲刚刚洗了头，头发还湿漉漉的，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刘海则贴在额头上。她没有穿宽大的法师袍，上身穿了件衬衣和短外套，下身则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
“家乡的普通衣服而已。”她笑了笑，在伊莱娜对面席地而坐。一手撑地，一手搁在曲起的腿上，显得放松而随意。
“可我却从没见过。真是好奇你们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伊莱娜说这话的时候，美目上下打量着罗玲，小嘴微翘着，不知是有趣还是欣赏。倒把罗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说道：“大陆那么大，有些风格特别的东西，不是很正常。我就很喜欢你衣服上那些树叶和花的纹理，真的有种它们要生长出来的感觉。”
“大陆虽然很大，但是对精灵来说，不知道的东西却很少。”伊莱娜说这话的时候，看不出有多少自大的神情，显得很理所当然，“我们精灵生命悠久，也特别喜欢记录美好的东西，游走在大陆上的诗人和游侠们，会把那些美丽的东西记录下来，回来和我们分享。甚至远离大陆的很多岛屿也有他们的足迹。不是我夸张，帝国有什么新的流行，身处森林的我们，可比乡间的小贵族们知道得快多了。我今年两百三十岁。之前两百年里，那些人类国家的衣装变化，可都装在这里。”伊莱娜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可是，你身上这种打扮，类似的都没有。”
“我说过，我们来自很遥远的大陆。”罗玲耸耸肩道。
“但是你们却有和我们一样的文字。”伊莱娜伸手一指罗玲身边的几本书，随手翻开一本念道，“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国就是你们的国家吧？你看这都是魔文，精灵最古老的典籍都是这些文字书写的。我很难想象一个王国和我们文字相通又毫无联系。”
“这个……”罗玲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忽然发现外面有动静，噪杂的人声响了起来。
伊莱娜的长耳朵动了动，“是着火了。”
“出去看看。”罗玲起身拉开帐篷，差点撞上正要进来的石浩和卡兰达。
“什么情况？”罗玲走出帐篷，看到营地已有两个角落冒起了火光，“有人纵火？”
石浩和卡兰达对视一眼道：“恐怕是的。两处相隔很远的地方同时起火，一定不是事故。”
“放火的人肯定是要浑水摸鱼。你们派人去保护萧晨了吗？”罗玲问道。
“萧晨？”石浩讶道，“老陈带着人救火，让罗杰带着好手去粮车那里伏击放火的人了。他说，放火的人八成会想烧粮。难道说，有人要对付萧晨？”
“萧晨可是我们对外的门面，大家都认为他这个魔法师是我们首领。”
“要命！照你这么一说，萧晨的确很危险……”石浩焦急道。
“好了，不用废话了，你们两个赶紧带人去找萧晨。”罗玲果断道。
“那你怎么办？在那些人眼里，你也是魔法师。”石浩道。
“那就留下一个战士和我呆一起，其他人去找萧晨！”
“我留下！”卡兰达说道。
萧晨其实和罗玲差不多时候发现了火情，那时候大家的故事都讲得差不多了。萧晨正在听那个小队的队长，一个帝国士兵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当他说到自己被王国的军队俘虏，被当作商品卖到奴隶市场的时候，突然发愣地看着天空。
萧晨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身后的天空红彤彤一边，显然是着火了！
周围的人群也都看到了这个景象，很多人都慌乱起来。
萧晨马上喝止了这些人，让他们不要乱跑乱叫，并求大家叫醒周围小组的人，把人集中到他这里，统一等待营地里的安排。
这些安排本没有错，但是他没想到，这番举动让埋伏在暗处的卢克很快发现了他。
年轻的黑发魔法师，配着一把魔法长剑。
在火光下，身着法师袍的萧晨十分好认。
“终于找到你了！”卢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捕食者看到了自己的猎物。他用一块破布遮住了自己的弩，混在人群中，慢慢地向萧晨走了过去。
“大家不要慌！火离我们还很远，对我们没有威胁！大家先在这里集中一下，等我派出去的人了解了情况，我再做安排。现在所有人就在这块空地上坐下休息！”萧晨反复地对陆续集中过来的人喊道。
萧晨之前在奴隶营地里杀伐果断的形象还留在很多人心中，因此他的威信还是相当高的，过来的人都听从他的安排，坐到了地上。
卡特琳娜也在帮他喊着，不过她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坐下，而是鬼鬼祟祟地靠在一颗树边，那人一边盯着萧晨，一边掀开了手上的一张布，而那布下面，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弩！那是一把黑色的弩！卡特琳娜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刺客！”她嘶声大叫着，用尽一切力气飞身扑到了萧晨身上。
而此时卢克已经扣下了扳机……
第三十三章 营地夜话
这里也是一处营地，不过这里的秩序比萧晨的营地强了不少，没有横七竖八的大车，帐篷也搭得整齐。
季益君背着手，慢吞吞地向营地的一角走去。并非他要装个老夫子的样子，而是他边走边在琢磨，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劝劝叶梓。
走过一个帐篷的拐角，他发现曹璐和吴绮两人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偷看。他用玩笑的口气说道：“去，去，一边玩去。现在你们副排长归我管，不见客。”
他本以为曹璐不会吃这嘴上亏，怎么说也得反驳上几句。没想到曹璐却道：“那叶梓可就交给你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劝她。”
吴绮也道：“你不是最会哄女孩子开心么？快去让她振作起来。”
季益君脸一垮：“我有什么办法？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话也不说一句。”
“她遇到一道坎了。就像我那时候一样。有时候人靠自己很难走出来。你得帮她，就像那时帮我一样。”吴绮说道。
“嘿，我算不上帮你，只是不喜欢有人要死要活而已。”
两人离去以后，季益君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去，毫无平时一往无前的模样。
叶梓双臂抱着膝盖，蜷坐在帐篷外，她的头埋在双膝之间，头发披散在手臂上。如果不是四周寂静无声，季益君恐怕会觉得她在哭泣。
季益君背着手绕着叶子转了两圈，见对方没有动静，咳嗽一声道：“饿不？”
没有回答。
季益君叹了口气，皱着脸说起来：“总得吃饭！”
叶梓依旧没有反应，季益君伸出放在背后的手，拿着一只树叶裹着的大鸡腿，在她面前用力地晃了晃，“叫化鸡！黄铮现做的，真没想到他一个广东人，还能做苏菜。尝尝，可香了。”
叶梓终于看了他一眼，但冷漠地像冰：“滚。”
“哈！”季益君一裂嘴，浑然无惧，想要博美人一笑，皮不厚实怎么行？虽然，他没想泡叶梓，但是原理还是相通的嘛。妹子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不是好男人，那是备胎。只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叶梓边上，还有意无意地挤了挤她，然后背一靠，腿一翘，大口啃起鸡腿来。
这家伙一边啃着，一边还从嘴里发出吱吱啧啧的声响，一只鸡腿被他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滋味。
看到这家伙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叶梓终于绷不住了，她大声道：“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也不行吗？你们怎么都那么烦？我现在谁都不想见！什么都不想吃！”
季益君把油手在边上的树干上擦了擦，转头仔细看叶梓的眼睛，他的头凑得和她太近了，近得她看他都有些模糊。
叶梓和他的对视没坚持过两秒，就败退下来，她站起身，直退了两步，恼道：“你，你有病吧？”
语气还很凶，但气势却是消了。
季益君一笑，知道她的防线松动了，他也跟着站起来，挺拔的身材比叶梓高了大半个头，“你不知道吧？虽然你这次被老王一撸到底，变成我手下一个兵，但是很多人还是觉得你是这个。”他翘起一个大拇指，“说实话，连我都不敢和老王那么对着干。”
“就因为我敢炸刺？”叶梓反问道。
“可不是！我们就服……”
“那你说，我做得对不对？我做的那件事对不对！”叶梓逼问道，“你说！”
“这个……”季益君有些头大，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有东西堵着呢，但是在此之前，他都说服了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学校，保护镇子的居民，确保没有人会像他父亲一样死去。但是，如果承认叶梓所做的对的，那么自己所坚持的这些呢？
季益君抱着胳膊，低头了片刻，再抬起头来，脸上没了嬉闹的表情，说道：“我觉得学校的决定没错。王济远做的也没错。”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叶梓背过身道。
季益君有些急了，他跟着转到她面前：“叶梓啊！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吃猪肉之前怎么不想想猪是怎么被杀的？抹脖子的时候痛不痛？剖肚子的时候疼不疼？尽想些没用的！有空想地精该不该死，不如想想我们自己人怎么才能活下去！”
“我想了一个下午，就是在想这个问题：我们该怎么活下去！我们活下去，就该让别人去死吗？因为‘可能’的威胁，就把别人消灭光吗？因为地精中的某些人害死过村民，就把他们屠尽吗？”叶梓大声回击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人的到来，还真是这个世界的灾难呢！”
“其实啊……”
“别说了！请你别说了！我听够了这些，历史上怎么样，书本上怎么样，实际上怎么样！在那里这些“怎么样”都是一些数字，一句文字，苍白地和一道数学应用题一样。即使对坐在学校大楼里，开着会的那些老头子而言，“怎么样”也只是一篇报告，连照片都不会有！但是对我们来说，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们亲手干的啊。一个个母亲要被我们亲手戳死，一个个孩子要被我们亲手扼杀。你怎么受得了？你们怎么受得了？”叶梓这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叶梓，我觉得你该转读文科的。”
“季益君，你这个混蛋！”叶梓提脚，一个鞭腿向季益君抽了过去。
“慢，慢！”季益君闪身避过攻击，伸出一个手指，“别打，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说。非常重要！”
叶梓蒙头擦起眼泪，不再理他。
“这个村子里的地精，除了被干掉的和逃走的，还有些没死，被我们关了起来！”
“你说什么？！”叶梓猛地抬起头。
“真的，我们小队逮到一个地精萨满，那萨满会说魔文，也就是中文……，王头觉得他有用，就把他看管了起来。另外，不忍心下手的不只你一个，不少人只是把不抵抗的地精妇孺赶赶走，有些地精吓傻了，就被捉住当成俘虏，交给了老王。老王也头疼得很，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他们，于是也被关在了一起。”
“你是说，很多人都没有下死手？那怎么就我一个人被解职……”
季益君一拍额头：“所以说姐姐你猛啊。不仅直接和老王叫板，而且明摆着让他出了个洋相，下不来台。如果不处理你，他还要不要带队伍了？这件事的重点不是你偷放了地精，是你不听命令好吧。当时你要是自己处理了，也没这样的事了。”
“哼，说得你好像很听命令似的。”
“那我现在还不是做了你的班长？”
叶梓一脸郁闷，只得转而问道：“那个地精萨满是怎么被你抓住的？”
“在那个村子最里面，有个石头做的祭坛。当时我们班冲得最快。堵住他的时候，他正在搞血祭仪式。在这个世界里，血祭可不是什么迷信活动，实打实地能召唤出这些地精祖先的灵魂，让他们的战士变得更加强大。我在他跳大神跳到一半的时候，扔了块石头，打破了他的脑袋。当时祭坛边还跪着十几个强壮的地精战士，如果血祭被他搞成了，可够我们喝一壶的。”季益君说罢又问道，“还有啊，你猜血祭用的是什么血？”
“……人血？”
“不错，祭坛边上就躺着一个村民，是前些天失踪的。可惜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透了。向导和我说这人是个伐木工，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和一个三岁的儿子……”
叶梓低下头，“我并没说杀人的地精不该死。他们该得到惩罚。”
季益君并不想在争论什么，继续说道：“看到萨满被打倒，那些地精战士像疯了一样向我们冲过来，不过，都被我们干掉了。我把昏迷的萨满绑回去交给了老王。”
“那地精萨满后来说了什么？”叶梓问道。
“把咒骂了我们一番以后，就死不开口了。老王之前审了一个小时，屁都没问出来一个。”
“那也正常……，毕竟那么多地精死在我们手里。如果是我，也不会和仇人合作的。”
“仇人？”季益君听着，满不是滋味，他摆摆手道：“这就是我要说的事，你不是想换种方法解决问题吗？不如你去和那个地精萨满聊聊，说不定能有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呢？”季益君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不信叶梓能有什么不同。但是，要让她改变想法，就必须让她亲眼看到地精如何不可救药。
“他都不理你们，我能问出来什么？”
“你不是想解决问题吗？那至少得试一试吧。被关起来的，大都是地精的妇孺。”
叶梓这时的脸上，有了些光彩，她点头道：“走吧。”
“跟我来。他们在营地边上找到一个山洞，正好用来关地精。”季益君道。
“季益君。”
“怎么？”
“我……想问你……”
“问什么？”
“你有没有杀过……年幼的地精。”
“杀过。”季益君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第三十四章 地精俘虏
关押地精俘虏的山洞并不远，出了营地沿一条小路走一分钟就到。这儿和营地之间没有什么遮挡，相互能看得很清楚。山洞口的草木被简单地清理过，空出不错的视野，两堆篝火把洞口照得敞亮。
王济远安排了一个班在这里驻守。不过此时大部分人已经钻进了睡袋休息，只留了四个人在洞口站岗。
“谁？！不许动！”为首的哨兵蔡龙看到季益君和叶梓从黑暗中冒出来，马上端起了枪，看清了脸后才骂道，“操，是你小子！不知道营长要宵禁啊！”
“老蔡。你可是正经军人，副排长。别大惊小怪行不行。”季益君踱着步子，晃到蔡龙跟前，勾着他的背道，“这破林子除了地精谁还会来，你这紧张的样子，不会是怕鬼吧？”
“去你的！”蔡龙笑了，反推了他一把，问道：“干吗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来审情报的。”季益君道。
“营长不是才刚走没多久？怎么又要审？”
季益君指指叶梓道：“老王让我带她来试试，看看换了女人能不能让地精开口。毕竟她和地精还结过善缘，是吧？”
蔡龙瞅了眼叶梓，凑到季益君跟前：“你确定？她不是刚刚被撤职吗？不是你为了把妹，搞出的什么花招吧？”
“滚你的。”季益君同样小声道：“天地良心，哪个脑袋正常的男人会找她？怕家暴不够刺激么？”
“霸王花也许别有风味也难讲啊。”两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倒是站在后面的叶梓不耐烦了，“你们在偷偷嘀咕什么？说出来听听。”
“对暗号呢。”季益君这种时候最机灵，“老王是个精细人，还设定了口令呢。是吧？”
“是是，没错！”蔡龙一脸正经，“你们要审那个地精是吧。你们想把它提出来问，还是进山洞里问？”
“里面。”叶梓答道。
“他们都没有武器，不过那个萨满祭司看着邪性，你们小心点。”蔡龙移开了门口的栅栏，让手下战士递给他们两个火把，待两人进去，又关上了栅栏。
洞比季益君想象的小，结构也简单得多，从一条笔直的石道往里走十几步，就到了洞的的底部。
借着火光，季益君看到十几个穿着破烂的地精蜷缩在墙角里。地精个头矮小，力气也不出众，因此，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看守人员连绑都懒得绑他们。
这些地精看到季益君和叶梓进来，大都神色紧张，躲躲闪闪不敢看他们，还有几个瑟瑟发抖。唯一显得比较镇静的，是他们中间一个脸上画着诡异花纹，身上带着骨质项链的老地精。
“喏，就是这个家伙。”季益君用火炬指了指那个地精萨满。萨满被火把晃得眯起了眼睛，不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叶梓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老地精，问道：“你就是带领这个部落的萨满吧？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林子里，为什么要杀害周围的村民。”
老地精眯着眼睛瞧了一眼叶梓，把头低垂了下去，一言不发。
“你们杀害了周围的村民，所以我们才会攻打你们的村子。你们必须为你们干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过我想，那么多地精的死去，不是你想看到的。而对我来说，我不觉得杀光所有的地精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老地精脸上露出冷笑的神情，但是依旧不回答叶梓的问题。
“你可别放弃这个机会。有的人巴不得你们死光呢。”季益君在一旁插嘴道。
这时候，边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地精凑到地精萨满身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老地精听了脸色微动。他慢慢抬起头来，盯着叶梓，用沙哑的声音开始说话，他的语调有些怪异，有些外国人说中国话的样子：“我从不相信任何人类。我活了五十年，见过很多地精死在人类手里。你们比狼还凶恶，比狐狸还狡猾。有所相信过人类的地精，都没有好下场。但是，我的女儿刚刚告诉我，你放走她过一次。为什么？”
“因为她抱着孩子。”叶梓答道。
地精萨满冷笑道：“哼，虚伪的怜悯。你们人类总是这样，面带同情地干着坏事。而我们地精，怎么想就怎么做！”
“所以我们住在平原上的房子里，你们只能坐在林子中！”季益君回以讥笑。
“你不坏事不爽是吧？让我好好问话。”叶梓挥手让他闭嘴，又问地精萨满道，“你难道不想救你的女儿和外孙吗？如果你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也许能救他们一命。”
老地精看了一眼母亲怀抱中的小地精，摇头道：“地精对人类没有用。我们没有矮人的技巧，没有精灵的知识，没有兽人的力气。所以，人类除了杀死我们以外，从来不会给我们其他出路。你不用再费什么力气了，我不想再被人骗一次。如果不是你放过我女儿一次，我根本不会和你说话。”
“你说‘再’？你以前也和人类打过交道？”叶梓问道。
“我说了吗？那只是过去的事情，哼，否则我怎么会说魔语？”地精萨满说完这句话，就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
一时间，山洞里寂然无声，只有火炬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可能是因为火把的烟味，那只被抱着的小地精突然哭了起来，他比人类的婴儿小很多，所以声音很尖锐，听起来让人十分烦躁。
地精萨满伸出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奇怪的符号，然后轻按在小地精的额头上，很快，小地精的声音就轻了下去，不过老地精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来。
那女地精看到这一幕忽然大叫起来，慌张地向地精萨满恳求着什么。她语速十分急促，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离她而去。
“怎么回事？”叶梓不安地问道。
“也许……他想杀了那小东西。”季益君猜道。
“你做什么！”叶梓见小地精的气息慢慢变弱，急忙飞起一脚踢开了萨满的手，女地精顺势抱着小地精躲到了角落里。
地精萨满被叶梓踢了个踉跄，伏在了地上。他从地上慢慢撑起身体，望着面带恐惧的女地精和其他族人，叹了口气道：“我所知道的事情……我们的遭遇，告诉你又有什么用？给你们做奴隶是死，就算你们放了我们，我们又能去哪里？还不是死。那个孩子死在这里，也不用再受苦了。”
“你应该试一试。”叶梓说道，“至少，我能看出你的不忍心。”
地精萨满盘腿坐下，他微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手还配合着微弱的吟唱声做出各种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祖先告诉我还有机会，让我不要放弃……。那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我们的部落原来住在更深的山林里，那里很少有人类会去，野兽很多，粮食很少，所以我们部落始终不大，但还能过下去。不过，就在两个多月前，一切都不太平起来，先是山里经常有地震和塌方，野兽也变得特别凶恶。我们附近的狼牙部落搬去了外面的林子，却很快被人类魔法师袭击了，不少地精逃了回来，加入了我们的部落。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一队人类在夜里偷袭了我们的部落。本来他们未必是部落对手，我们的祖魂武士和萨满比他们的人数都多。可他们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我们，就和你们做的一样。”
“我们偷袭？”季益君不满道，“我们是正大光明打进来的好吧！”
地精萨满并没理他，继续说道：“那个晚上，有很多战士还没醒过来就被杀死在屋子里。我们只能边打边逃，连夜离开的村子。到了第二天白天，我在森林里清点人数，部落里只有一半人逃了出来，其他的都死了……都死了。”
“那些袭击你们的人呢？”叶梓问道。
“他们占据了我们的村子，抢走了我们所有的粮食。所以我们只能一路逃出来，逃到这里，这里有人类，有可能获得更多粮食，否则冬天到了，我的部落会死光的。”
“不止这些吧？你们还抓了好些人要把他们当作祭品。”叶梓逼问道。
地精萨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召唤祖魂祝福战士需要祭品，我想把部落剩下的强壮男人都变成祖魂战士，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杀回村子去。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
季益君手持火把靠在石壁上，突然想起什么：“袭击你们的是什么样的人，你说说清楚！”
“都是人类，也许是七八个，也许是十几个，我搞不清楚，不过领头的两个，一个是会变身成岩石巨人的壮汉，另一个会射箭，我们部落的萨满都死在他手里。”老地精指了指自己的左臂，上面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疤，“我也中了那个人的一箭。”
“变身成巨人和箭手？”季益君跳了起来，拎着老地精破衣服，把他提了起来，连声喝问道：“你的村子在哪里？带我去！快带我去！”
“你觉得是奥维尔和阿万？”叶梓问道。
“肯定是这两个混蛋。他们当初就是逃进了林子。这些天他们一定收拢了一些马贼，然后想穿过森林回老家。”
“快放下他，他快被你掐死了。”
季益君把地精萨满扔到地上，蹲下身子，狠狠注视着他，“快说！”
萨满咳嗽了几声，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看来我还真有你们需要的东西。那我就可以和你作笔交易了。你答应放了我们所有这些地精，赶走我们村子里的那些人。我就给你带路！”
“王营长会同意吗？”叶梓小声道。
季益君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了当时王济远勒令他不准私自报仇的事情。他摇头道：“他？怎么能让他知道，错过这次，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我可不会傻乎乎告诉他！我自己放走这些地精，自己去报仇。”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仇！我也去！”叶梓说道。
季益君似乎并不惊讶，只是问道：“你确定吗？这可是你这个乖乖女第二次犯错误了。”
“确定！”叶梓咬着牙道，“屁个乖乖女。”
“哈哈，那好。”季益君瞥了地精萨满一眼，“成交！”
第三十二章 一箭之仇
“等我一下。”罗玲冲进了帐篷，片刻之后她套着法师袍跑了出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如果有刺客，找的不就是你们这些法师？！”卡兰达急道。
火光照着罗玲的脸颊，映出她有些紧张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就是在等他们出现。”
“你疯了吗？这些老鼠只要在暗处射你一箭，就可能要了你的命！”卡兰达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礼节，拉着她就要回帐篷。
罗玲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还有些把握，听我说！”
“这……”
“我们的守卫还算严密，能混进来的敌人应该不多。但是现在我们不知道萧晨在营地哪一块，只知道他和奴隶们在一起。而罗杰在守卫辎重，你在我身边，老陈在救火，石浩还在找他，还有谁能保护他？他现在很危险！萧晨根本不会防御性的魔法，但是我会！我宁可刺客来刺杀我，有你在，我存活下来的机会比他大得多。”
卡兰达停下了脚步，但是手却没有松开。
“而且，就算真的要死一个人，那个人也不能是他，他才是这些奴隶的主心骨！”罗玲带着恳求之色望着卡兰达，“请你帮我一起把那些刺客找出来。”
“我真的没想到，你能为他……，好吧。”卡兰达轻叹一声说，“你一定要站在我身边一米之内。”
“并不是为他。”罗玲轻轻摇头道。
“我也能帮你。”站在他们身后的伊莱娜突然说道。她手中浮现出一团深绿色的光芒，光芒化为两条藤蔓从袖口钻进了罗玲的法师袍，藤蔓在法师袍里纠缠联结，最后在衣服下面形成了一套藤甲，“这套法术形成的藤甲可以维持一天时间。让我和你一起行动，雨露祭司最擅长疗伤。而且，我还有一个名为丛林之雾的法术，可以用在卡兰达小姐身上……”
罗玲沿着主干道，拿着铜喇叭安抚奴隶，控制局势。身边只有穿着斗篷的伊莱娜亦步亦趋地跟随，卡兰达却不见踪影。
她这副模样果然落在了玛尔斯眼中。虽说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萧晨，但是其他重要人物自然也能换到赏金，这时有一个女魔法师慌乱地在营地里维持秩序，身边只有一个女仆跟着，让他心痒难耐起来。
不过玛尔斯依旧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缀在女魔法师身后观察和等待。他跟了十多分钟，并没有发现任何陷阱，而这个女魔法师完全沉浸在救火、安抚人这些杂事上，到处都是破绽。
要不要动手呢？玛尔斯犹豫着。
忽然，女魔法师拐进一处人迹稀少的转弯口，那儿都是堆放着的空车，周围没有火把，比较昏暗。
这是一个完美的机会，玛尔斯终于决定下手。
他发动斗气，从离开罗玲只有七八米的地方急蹿过去，反手持着一把短刃，高举过头，直插罗玲的后颈。
然而就在他身处半空，离罗玲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身侧的空气突然无端涌动，一个人影从虚空中冲出，从他侧后方扑来。
该死，是隐形魔法，果然有埋伏！
玛尔斯心中暗急，不过经验丰富的他一闪念间，就估算出了后方来人的快慢。以他的敏捷，如果一刀杀死罗玲，然后用她的身体借力，应该可以快速从前方脱离战场，而后方的这个人，速度肯定及不上他，只要在营地内游走一翻就可以甩掉。
于是，他继续发力，刺向似乎毫无准备的魔法师。
可当他的刀离罗玲只有半米的时候，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冰盾。这个冰盾并不算坚固，玛尔斯一刀就戳穿了它，但是盾的出现却阻住了他的身形，妨碍了他的刀势，他顾不得把冰盾劈碎，直接用挂着一个冰盾的刀继续前刺。但这时，第二个冰盾出现了。后面是女魔法师紧张的双眼。
玛尔斯不得不迎上第二面的冰盾，但他的刀刚插进去，就没有戳穿它的力气了，因为一节粗大的剑尖，已经透胸而出，从后面刺穿了他的心脏。
临死之前，他看到女魔法师跪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罗玲大人！”卡兰达抽剑横斩砍去了玛尔斯的头颅，急忙去搀扶罗玲。而伊莱娜则开始释放治疗术。
“我没事。只是……精神力反噬！”嘴上这样说着，但罗玲从下巴到胸前都是鲜红的血迹。她对卡兰达笑了笑，一副你看果然我成功了的表情。
“你怎么会这样……”卡兰达用手臂揽住了她的后背。
“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从不轻易使用魔法的原因。”她连续咳嗽了几声，“请不要告诉别人今天的事情，特别是萧晨……”
萧晨预感到了危险，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对周围的事物感应敏锐，在弩箭扳机扣下的一刹那，他回头看向了刺客所在的位置。夜视的能力让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躲在阴影中的人，他甚至看清了他眼眸中的杀意。
危险！我必须闪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那一瞬间，识海中一个久久未能揣摩明白的魔法，突然融会贯通……
萧晨觉得头脑一阵清凉，然后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慢了下来，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人群变成了雕塑，篝火像轻纱一样飘动，而他自己却感觉被束缚住了一样，身体完全无法跟上思维的节奏。
这是戒指上的又一个魔法，闪电思绪！
萧晨把卡特琳娜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她因为惊讶长大了嘴，她慌张地回过头，她面带决然屈身弹起，她毫不犹豫的扑向自己。这一切也许只用了不到半秒。然而，在萧晨的感官里，她就像百岁的老太太在打太极拳。那动作慢得十分滑稽，让他想笑；也慢得打动人心，让他想哭。
萧晨想大吼一声，快闪开！但是他的声带却无能为力。他想将她推开，但是他的肌肉却硬如顽石。
萧晨也看到了弩箭，细小地弩箭左右颤动着，像一条小蛇一样，在空中向自己缓缓游来。翻腾的黑气围绕着箭支，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如果这箭射实了，一定会扎在卡特琳娜的背上。而萧晨毫不怀疑，那诡异的黑气会造成很可怕的效果。
萧晨明白虽然这支箭在他眼中好像慢得连小孩子都能轻易躲过，但实际上，它要命中卡特琳娜用不了一秒钟。自己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无法改变这一切。而周围任何其他人也帮不了他们。
就这样看着她中箭吗？
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不，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突破神念及物的瓶颈，用精神力干扰这支箭！在所有事物“变慢”的世界中，只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慢的，那就是他的思维和这思维所掌握的精神力！
然而，萧晨触及神念及物的境界并不久，他之前能做到的，不过是用精神力感知事物的形状，并不能移动它们。但是此时此刻除了竭尽全力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萧晨集中自己的精神，把所有的意念都投入到那支弩箭上，他很快“摸到”了它，尖锐，冷硬，透着阴森的气息。他把自己的精神力想象成一只手，努力地拖着，拽着，推着，但是就好像海浪要拍走礁石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弩箭还是自顾自地飞行在自己的路上，只有上面的黑气似乎受到了影响，开始大幅飘荡起来。
萧晨的眉头像山一样皱起，但是起到的效果却十分有限。他觉得他就像一个妄图证明自己存在的幽灵，无论如何手舞足蹈，都没法引起别人的一丝注意。
冷静，我必须冷静。萧晨的头脑飞速地思考着：高手的神念及物既然能够推动物体，一定有实际的力作用在物体上。也就是说精神力推动物体的是时候表现出了物质性。我能够感觉它，却不能拉动它，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精神力的密度和速度不够。更高的密度和更强的冲击力，也许能够做到……
于是萧晨把精神力想象成一个小小的锤头，用最快的速度向箭杆冲去。
精神力和物体产生了激烈的碰撞，让他顿时头痛欲裂，晕眩恶心。一轮狂暴的锤击过后，萧晨发现箭杆发生了比较明显的偏移，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按照目前的情况，即使他用尽全力，也不可能让弩箭完全避开卡特琳娜的身体，最多是让射在身体上的箭支偏移到她的手臂上。
还是不够！
这样的毒箭只要造成伤口，估计结果都是一样的。
伤口？萧晨盯着尖锐的箭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赶紧再次调动精神力，一部分撞击箭尖，一部分反方向撞击箭尾。两股力量一起生效，让弩箭慢慢旋转了起来。
还是太慢了！必须精神力凝结起来，让它更加有力！
萧晨竭尽全力压缩精神力的形态，让它们收缩，凝聚，直到一个瞬间，他打破了某种关隘，精神力突然变得坚韧，强硬，如同拥有了实体。萧晨意识到，自己终于真正踏上了神念及物的境界……
此时在卢克眼中，一切的速度当然都是正常的。他射出一箭以后，看到那个小姑娘居然提前发现了他的攻击，扑到了魔法师胸前挡箭，不由心中恼怒。本来就要成功的暗杀计划，就这样被破坏了。
先射死一个也好！
他上弦射出第二箭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伸手摸向匕首，准备上前补刀，宰了法师。然而这时，却看见那支弩箭突然转了九十度，横着砸在了那女人的背上。与此同时，那个法师的嘴巴和鼻子中都喷出了鲜血。
该死，难道这个家伙动用了什么秘术，干扰了箭支？
不过，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只要他死了就好。卢克奋力冲刺，手中的匕首就朝着萧晨扎了过去。
可就在半路上，突然冲出一人，猛地扑在他身上。卢克虽然步法精湛，却因为冲得太急，被一下按到了地上。
那人像疯了似的，不仅死死缠住卢克，还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慌乱之中，卢克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看到他头发花白，身体瘦弱。
混蛋，今天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搅局者。
他匕首一连几下都戳在这人的背心要害上，那人抽搐了几下，却不松口。卢克运起斗气，奋力一推。才把那人推开到地上。
他抬头望去，发现法师身前的少女已经转过身来，手持短剑护住了法师。而她身后的法师，不顾满脸鲜血，正伸出手掌，遥遥地指着他。
卢克心中一紧，正准备逃跑，却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冲进了他的头脑，瞬间巨大的恐惧从他心中涌现出来，周围的树林变成了挥舞利爪的妖魔，燃烧的火堆变成了扑向他的火人，林间的黑暗中，涌出了他所很多被割下的脑袋，有亲人，有朋友，有仇敌。那些鲜血淋漓的脑袋或拖着舌头，或吊着眼睛，或发出桀桀怪笑，围绕着他转圈。
这……这是魔法的幻觉，卢克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老父亲的脑袋，长开了大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真实的剧痛让他惨叫起来，他甚至闻到了那张嘴里的口气。紧接着，一个个脑袋都飞了过来，从上到下，咬遍了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了一串血淋淋的葡萄。
“啊……”卢克丢下了弩箭和匕首，抱着头倒了下去……
等到卢克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摸一摸自己的喉咙有没有被咬断。但是手却被牢牢绑在了身后。
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个法师正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口鼻间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迹。那个坏事的少女，正站在他边上，恶狠狠地瞪着他。而他们周围站着很多人，或者愤怒，或者冷漠地看着自己。
他再看到地上，躺着六七具尸体，有一开始被自己干掉的哨兵，有刚刚扑倒自己的半老头子，还有其他一些被火烧焦的人，或被剑刺死的人。最后，还有一具尸体没有脑袋，胸口有个大洞，但是身材却让他熟悉……
这是……他受到惊吓的头脑还没恢复全部功能。
“他的脑袋在这里！”一个威严的女声说道。
那个背着长剑的女人，指了指地上，卢克看到了玛尔斯的脑袋，他的表情狰狞，看来是在激战中被人干掉了。
玛尔斯竟然被击杀了！
卢克如坠冰窟，他知道已经没有人能救自己了。
“这个混蛋竟然为了在放火时制造混乱，杀了好几个无辜的人。所以，我不仅砍下了他的脑袋，等会儿还会把他碎尸万段。”那女人说道，“你现在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下场了。”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我，他们还有什么计划。如果你说了，我可以给你个体面的死法。”法师语气中带着怒火，卢克觉得他随时可能释放一团火焰，把自己烧成灰烬。
说了还要死？不，我不能死，我还有价值，卢克强打起精神，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要害你，但是你得留我一命！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法师冷笑了一声：“其实我有更简单的办法，杀了你，然后读取你的记忆。如果你不说，我就只能这么做了，最多辛苦点，消耗些精神而已。”
卢克听过很多关于魔法师的故事，他急忙道：“我还有别的用。我是一个资深的刺客，我可以为你做事。我会斗气！我比这些死掉的人强得多！我可以签下任何契约，只要你别杀我！”
“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伙伴，他们每一个都比你有价值得多！所以，你只有一条死路。”法师回头示意，一个男性战士抽出自己的长剑站到了卢克的身后，“选择把，是让罗杰砍下你的四肢，然后把你的身体交给那些愤怒的人，还是平静地做个了结？”
卢克颤颤巍巍地看向周围的奴隶们，这些人大都面露凶光，特别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人，小脸扭曲，满是泪痕。看那样子，如果自己的尸体被交到这些人手里，肯定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就像那恐怖幻境中看到的那样。
“我说！我都说！别，别让他们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