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三姓家奴
轻轻一挥手，兀术后面潜行的女真勇士便跟了上来，有那经验丰富的很快便发现了好几个套脚的陷阱。如此简陋的陷阱，又怎么可能瞒过以渔猎为生的女真勇士。
转过月亮门，果然看到田十一的偏殿。院子里挂了十几只昏黄的灯笼，偏殿之内因为烛火的映照，兀术清楚看到一个年轻的文士身影正在桌上写着什么。
完颜兀术没心思琢磨田十一为啥没洗澡，引着麾下勇士快速向偏殿冲了过去。
女真人极有经验，百多人迅速扩散，转眼间便占据了院子里的有利位置。三枝箭矢破窗而入，每一枝都射在年轻文士的暗影之上。
窗纸被箭矢上的劲道带得全部破碎，暗影中了三箭直接被带飞出去，但却没有惨呼声传出来。
几名女真人一脚便踹开了偏殿的房门，随即冲进屋子。
在箭矢射中暗影的那一刻兀术便意识到了危险，因为他听到“哆”的一声。那不是利箭入体的声音，只有箭矢射中木板时才会发出这种声响。
“回来。”兀术对着破门而入的属下低呼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冲进屋子里的几名女真人立时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来。下一刻密集的爆炸声在偏殿外的庭院里响了起来。
漫天的铁砂雨点一般在庭院里肆虐着，一个又一个女真人被打成了筛子。田十一竟然命人将拉线雷布置在树上和墙上，还真是够阴险的。
地雷响过天赐军并没有冲进庭院，而是隔着院墙又投了密集的火药弹进来，又是一轮覆盖性的爆炸。
院墙被从外部推倒，一排排戴着鬼脸面甲的重甲武士踏着废墟，开始收割幸存者的性命。
兀术被几名属下牢牢按在地上，随即便感觉到属下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的身上，粘稠的鲜血从女真勇士的身上流出，将兀术全身都浸透了。
耳边不时有幸存女真人的惨叫，杀人者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就像闷声收割性命的死神。
此时的兀术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数轮爆炸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身体似乎像狂风中的蚂蚁一样无法操控。
“哇”地吐了口血，完颜兀术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完颜兀术感觉嘴巴发干，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鼻子里全都是腥味和霉味。
睁眼看了看，兀术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小屋子里，全身上下绑着绳子，一动也动不了。
眼见着兀术醒了，立即有士卒去禀报十一哥。
很快又有士卒过来，拿了一根长棍子穿过绑着手脚的绳子，像抬猪一样抬着兀术离了小屋子。
兀术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浑身像着火，嘴里轻轻说了个“水”字。
士卒很粗鲁，随意将兀术扔在地上。兀术偏头看了看，正是一处豪华的大屋子，田十一正与人商谈着什么。兀术侧耳细听，却原来是阻卜大王府派人来析津府向南院大王朝贡。
完颜兀术心里满是讽刺的感觉，竟然还有人向一个南院大王朝贡，真是好笑。我堂堂大金国都没收到他们的朝贡，看来开春后应该让乌古敌烈统军司和阻卜大王府都见识一下金军的铁骑了。对了，还有茶扎剌部和梅里急部。
正胡思乱想着，兀术突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水流流入口中，连忙贪婪地喝了起来。一共喝了十三口，本还想再喝一些的，喂水的人却停下了。
连忙抬眼细看，兀术发现喂自己喝水的是活水。
一见兀术望向自己，活水用宋话艰难地说道：“每天三百文，一共十三天，十三口水，还给你了。“
兀术听了这话突然咧嘴笑了出来，说道：“那是收买你的钱。”
活水偏头想了想，再次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出的钱太少，你用一文钱收卖的人，会为了两文钱出卖你。”
兀术愣了一下，觉得这话不应该是活水说得出来的。果然，活水说完后便去问南院大王，他刚才的话没说错吧。
脸上带着苦笑的兀术嘴里却说道：“叛徒，女真之耻。”
这话自然是在骂活水，可惜活水有点单纯，竟是没听明白有人在骂自己。
田十一命人将完颜兀术架起来放到椅子上，两人终于可以互相看到对方了。
十一哥向来不喜欢说废话，气人、耍无赖、陪娘子、开心、生气等等，以上的情况除外。所以田十一连兀术为什么要杀自己都没问，直接问兀术打算用什么给自己赎身。
胡人向来有自己的规矩，虽然完颜兀术严格来说应该算是蛮族，但这规矩对他依然适用。当某国的王子被俘后，可以用与其等重的金子将其赎回。
兀术自然如此说，但田十一却摇头，并告诉兀术说，自己不缺金子。
是啊，天赐盟主能缺金子吗。还不太想死的兀术开始开动脑筋，想着到底什么东西能救自己的命。
脑海中一亮，兀术立即想起他还没传给田十一的一道金国圣旨，立即说可以封天赐盟主为大金国海盗军的副元帅。
田十一听了这话开始数手指头，宋国、辽国、金国。靠，这货是在骂自己是三姓家奴吗？
不太想死的兀术连忙说自己不是在骂人，田十一立即反问道：“你还敢骂我不是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阉了。”
兀术心中大恐，立即就知道活水为啥那么气人了，原来都是这田十一教的。
如果被阉了就成太监了，对于男人来说比杀了他还痛苦。那不仅是一种耻辱，还会让人生不如死。
兀术虽然不像活水那样死心眼儿，但也说不出求饶的话来，只是不停大叫着做鬼也不会放过田十一，同时心中已经打定了一死的主意。
田十一见兀术没有服软的意思，立即改变了命令，让把完颜兀术送到辽兴军去，要求辽兴军在两军阵前，当着金国大军的面阉掉兀术。
完颜兀术当即就崩溃了，当着所有同胞、袍泽、父兄、敌人的面被阉割，那才是天大的耻辱啊。
第七百六十七章 公主变女王
若真发生了田十一说的那种可怕事情，亲者痛仇者快不说，他完颜兀术的名字将会被金国数代人提及，每一个金国人都会知道他的耻辱。
完颜兀术立马就怂了，对于杀人无数早就做好了战死准备的兀术来说，死并不可怕，这种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才真的可怕。
田十一本来就没打算放过兀术的性命，如此著名的金国将领，自然是越早除掉越好，如今也不过是想要借机套取一些金军的情报而已。只是没想到兀术还真就提出了交换他性命的条件，还是一个十一哥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条件，换俘。
听说李能打居然落在了金军手中，田十一吓了一跳。皮岛实在是太远了，那边的消息要先传回双屿岛，然后才能穿过数千里传到十一哥手中。而金国就简单多了，一匹马就能从东跑到西，既不用跨海又不用拐弯。
李能打是自家的兄弟，若真的落入女真人之手，那是一定要换回来的。虽然极度想要杀掉兀术，但却不能建立在放弃自家手足的基础上，这是田十一的行事准则，也是天赐盟的规矩。
据兀术说，李能打带了数百海盗自平南登陆，一路上杀伤了近千女真百姓，后来被银术可带兵围在顺化城一带。因为海盗装备了大量的火药弹，所以银术可损失惨重。后来金军不计代价的进攻，终于把数百海盗屠戮一空，李能打重伤被擒。
海盗是天赐军假扮这事是完颜希尹的推测，因为除了天赐军之外，没人能装备如此多的火药弹。而且那伙海盗作战勇猛战斗意识强悍，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等一的强兵。
如此推断，海盗黄老邪和海盗奥利给，很可能都是天赐军冒充的。
完颜兀术的话还需要核实，但李能打之事却极有可能是真的。兀术主动提出，他可以给完颜阿骨打写封信，他的父皇一定会派人来洽谈换俘一事的。
知道自己保住了性命的兀术刚刚放下心来，却不知道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不让睡觉这办法太毒了，这是兀术的真实想法。接下来兀术会承受残酷且没有任何刑罚的审讯，直到他将金军的战略情报一一吐出，再用不让睡觉的法子核对无误之后才算结束。
此时的辽国还没有接收到天赐盟的火药弹和地雷，但对于许给田十一的土地却是尽了力的。
屋惹部、里眉部、东海女真、五国女真、室韦部、黄龙府、西域这些地方辽国都无能为力，唯有阻卜大王府此时还是辽国名义上的属国。
辽皇耶律延禧给阻卜大王府下了道圣旨，称以后南院大王耶律十一郎便是阻卜大王府的宗主，这才有了阻卜大王府前来析津府朝贡的事情发生。
田十一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某某国王来向自己朝贡，实在是有够梦幻。屯秃古斯是阻卜大王府的大王，竟然亲赴析津府拜见新宗主，一时间轰动了整座南京城。
屯秃古斯带来的贡品很丰富，是丰富而不是丰厚，全部都是特产，甚至还有北海的大鱼，立起来竟有两人半高。也亏得是在冬天，要不然十一哥就只能吃到鱼干了。
阻卜大王屯秃古斯向新宗主耶律十一郎滔滔不绝讲述着那条大鱼，还说那便是传说中的鲲。
只会说宋话却不识宋字的屯秃古斯大王非得要掉书袋，对着新宗主说道：“北海有鱼，其名为鲲……”
新宗主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突然接口道：“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屯秃古斯愣住了，自己刚刚听到啥？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从上京城特意赶过来的李处温连忙接过话头，说是屯秃古斯执掌阻卜大王府多年，从未间断对辽国的朝贡，今后自然也会如以往那般，忠心于新宗主，朝贡于新宗主。
说完后李处温隐晦的对屯秃古斯使了个眼色。
屯秃古斯心领神会，连忙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言说请宗主为他做主。
田十一懵的一匹，不过是来朝个贡，自己怎么还得为他做主，莫不是在家里被媳妇给打了？
屯秃古斯边哭边说，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屯秃古斯如今竟是个灭国之王。
阻卜大王府的王位让人给夺走了，还真特么是新鲜，可你求十一哥有啥用。十一哥除了名义上是阻卜大王府的宗主外，也就收了一条大鱼外加一堆羊毛毯子和百十匹好马，这点东西莫非就想请十一哥带天赐军帮你夺回王位不成？
当时和耶律延禧说要阻卜大王府，实际上也只是因为一个还没出生叫铁木真的家伙。十一哥本就没打算去阻卜大王府，因为冬天的草原经常刮风，而且风太大、太冷。
一见南院大王兴趣缺缺，李处温又对屯秃古斯使了个眼色。屯秃古斯知道不出血是不行了，遂开始了种种许诺。
从牛羊马匹到醇酒美人，再到草原牧场，南院大王却一直不为所动。
屯秃古斯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一个人来，连忙告诉南院大王，夺了他王位的是一个宋国来的女人，长的像天仙一样美丽，名字叫作萨日朗。
田十一“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两步便来到屯秃古斯面前，把这位丢了王位的大王吓了一跳。
南院大王薅着阻卜大王的脖领子问了三遍，这才确定没有听错。夺走王位之人叫萨日朗，且身边确实跟随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其中一个用的是铁枪。
田十一心中一阵惊愕，这方小六还真就跑到草原去了。只不过她没当成萨日朗公主，反而成了萨日朗女王，实在是有些始料未及。
交待牛皋、杨再兴、孙友爱、李拼搏几人与屯秃古斯好好聊一聊，详细了解一番草原上的情况，田十一独自回了书房，准备好好思忖一番。
方小六居然真的去了草原，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把她带回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王十二
草原可不是什么安生地方，各部落汗王之位争夺非常激烈，一个搞不好就是身死的下场，田十一这心实在是放不下。
李处温明显收了屯秃古斯的好处，数次前来说项，极度厌烦的十一哥以契丹和西域的烈酒为主料，为其调制了加强版的长岛冰茶，并激将李处温一口气喝了三杯。
自那以后李处温再也没来过，后来听说那老头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估计李处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南院大王的赠酒之“恩”。
屯秃古斯几乎每日都要来南院大王府拜访，也曾数次哭述。活水依旧过得没心没肺，梁红玉、王小草、李拼搏、牛皋抓紧时间训练着士卒，其中最主要的训练就是骑马。
如今这一万五千人都已经能够骑在马上连续奔驰一两个时辰了，可拥有骑马作战本领的，依旧只有牛皋带领的骑兵。
田十一已经决定去阻卜大王府走上一趟了，一来不能放任方小六不管，二是天赐盟将第一批火药弹送到辽国的同时，还为十一哥送来了最新一代的偏厢车，同时送达的，还有李能打被擒的准确消息。
此时方百花已经安排李宝赶往皮岛了，泼李三将代替李能打成为新的皮岛负责人，同时负责对天赐远征军的支援和补给的输送。
新一代偏厢车很是坚固，又宽又厚的钢制车轮由一软一硬两层钢材打造，虽然沉重，但因为加大了受力面积，到也不容易被陷住，只是对马匹的要求却更高了。
为了应对此时北方的寒冷天气，这一批偏厢车还设计了随时改造的功能，宽大的偏厢车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改造成雪橇，在能陷住马蹄子的积雪中仍然不会丧失移动的能力。
百余辆偏厢按照田十一的要求进行了火力配比，小型散弹炮是偏厢车的主要火力来源。虽然发射次数多了仍然有炸膛的风险，但无论从射速、命中率和安全性，都比之前的老太太炮强出好几个等级。
之前在汴梁城偷的八牛弩已经被平道仁仿制出来，在偏向轮的帮助下，三个成年男子便可以自由操控。扁铲形的巨大弩箭，比小型散弹炮的射程强出四五倍去。
但因为材料、工期和造价的关系，天赐盟牌八牛盟仅仅造出来五架，且全部随偏厢车运了过来。
天赐盟第二代火炮已经投入生产了，但也只是比老太太炮强上一筹而已，远远没有达到田十一的要求。而且爆破弹和火枪依旧没有研发成功，也不知啥时候能圆了十一哥的现代化军队梦。
南院大王不爱管事和好杀人这两个毛病，在辽国南京道和西京道都已经传遍了的，所以经过伪装的偏厢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因为那是南院大王的东西，谁敢找麻烦？
此时偏厢车都已经在城外藏好了，却有北行司传来消息，说是一队女真人伪装成商队已经进析津府的地界。
堂堂南院大王却要依靠北行司的情报，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因为田十一几乎就没过问过南京道与西京道的事情，整个一甩手掌柜。
女真人肯定是来商谈换俘的事情，为了李能打的小命，肯定是不能动这些女真人的，只需在南院大王府中待着就可以了，因为他们自会来求见南院大王耶律十一郎。
第三天田十一便收到一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拜帖，羔羊皮制成的拜帖上落款是“故人王十二”。
田十一看了这名字就懵了一下，心说到底是谁这么配合自己啊，是不是哪天还能蹦出个刘十三、张十五啥的？
拜帖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来的却是两个人。田十一看了一恭敬一傲慢的两人一眼，直接下令把两人拖下去阉了。
态度恭敬的汉人王十二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向南院大王求饶。傲慢的女真人则气得满脸通红，竟敢当面大骂南院大王。
对于态度不同的人，自然要分别对待。傲慢的女真人被拖了下去，不停求饶的王十二则被留了下来。
王十二回头看了眼被拖下去的女真人，连忙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问道：“十一哥不会真将他阉了吧？”
田十一看了看王十二，说道：“四皇子不用着急，一会儿说完再阉了你。”
大辽国四皇子耶律习泥烈，如今的王十二顿感两腿中间一凉，连忙退了两步，满脸堆笑地说道：“大王不要取笑，哪里来的皇子，在下乃是大金国礼部少卿王十二。”
“看来女真人给的俸禄不低呀！”田十一讽刺道。
王十二鬼头鬼脑看了一圈，发现田十一身边之人都是认得的天赐盟老人，连忙说道：“十一哥，那女真人是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虽然是个废物点心，但却是鸟家奴的儿子，若是真阉了怕是会影响换俘一事。”
听到废物点心这句话，田十一也不禁笑了出来。这耶律习泥烈在天赐盟呆的时间不短，到是学了不少自己口中流传出去的现代词儿。
耶律习泥烈的事情之前就听耶律花塔说过，据说是因为识文断字，被女真人安排去做管仓库的小吏了，没想到竟混到了礼部少卿的身份。
话说宋国的官吏设置本就是历史上最乱的，堪称是一塌糊涂，偏偏辽国和金国也以宋国为模板，同样把自己的政治体系搞了个一塌糊涂，他们咋就没想想和前朝学呢？
耶律习泥烈不愿暴露身份回辽国当他的四皇子，肯定是想在金国当个高级间谍，这份毅力和胆识到是挺让人佩服的。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身份再高的间谍也改变不了辽国必然灭亡的下场。因为就算辽国用十万大军围攻金国一万铁骑，最后仍有可能是金国战胜，说出来让人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实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连点期望都不敢有啊。
见耶律习泥烈一脸担忧的神色，田十一挥手让孙友爱给习泥烈搬了把椅子，这才说道：“王少卿不必担忧，不过是把那头真猪绑在柱子上，再堵了嘴蒙上眼睛，冻一会儿用刀子在猪腿根拉上几刀而已。”
第七百六十九章 放到后世就是小网红
听了这话习泥烈的额头立时满出汗来，所说的冻一会儿肯定是要褪去裤子的。外面那么冷，冻一会儿再拉几刀，被蒙了眼睛的完颜设也马肯定以为自己是真被阉了，可别吓成白痴啊。
完颜设也马确实是个废物点心，干啥啥不行，但他却是鸟家奴的儿子。
鸟家奴是小名，大名叫完颜宗翰，是完颜阿骨打最为依重的大将了。若是设也马死了或被阉了，鸟家奴肯定要发疯。到时别说换俘了，怕是辽军和金军立即就得打起来，还等什么开春儿啊。
故人相见肯定要聊几句家常，习泥烈表示没时间去上京见他父皇和家人了。当听说耶律次奥野在南院大王府中时，习泥烈很是恍惚了一下，但还是摇头没有见面的打算。
当年习泥烈离开上京时次奥野太小，根本不可能记得他这个哥哥。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习泥烈在舟山很是呆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也染了些爱气人的毛病，竟然问妹婿何时能被册封为驸马。
田十一当即就想啐他一脸，次奥野才十一二岁，这种玩笑也敢开。习泥烈当即表示可以先养着，用舟山的一句流行语叫培养感情。
十一哥看着习泥烈“哼哼”两声，说是培养感情也不错，可以收次奥野做女儿，父女之情也是感情。
习泥烈心说：得，自己又吃亏了，不知不觉就小了一辈。
耶律习泥烈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妹妹开这种玩笑，从他的心里来说，是真希望能定下这门亲事。
习泥烈可说是整个辽国最了解田十一之人，若田十一真能成为自己的妹婿，天赐盟铁定要玩着命的帮辽国，辽国兴许便有救了。
能混到金国礼部少卿的位置，习泥烈肯定吃过不少苦，与辽国自然是早有联系，这些事完全不用田十一操心。只不过阿骨打挑选的换俘地点很有问题，明显是没安好心。
田十一与耶律习泥烈的观点一致，阿骨打之所以将换俘地点定在皮被河附近，完全是存了杀死田十一之心。
皮被河距离乌古敌烈统军司不远，远离燕云十六州，正是辽军鞭长莫及之处。而且那一带到了冬天风大得吓人，积雪早就被大风带走了，最是适合骑兵作战。
按习泥烈的想法，只要田十一不同意，阿骨打便只能重新选择换俘地点，但没想到田十一竟一口答应下来。
十一哥心里想得很简单，反正也是要去阻卜大王府的，走一趟皮被河也不算绕路。至于金国铁骑，正好可以用来给天赐军练兵，天赐军还从没正面与女真骑兵打过仗，也算是提前见识一下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骑兵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然了，对于向来把士卒性命看得很重的田十一来说，肯定是不能让自家士卒死拼的，必然要带上大队的帮手去皮被河。帮手只能是辽兵，至于辽皇不会同意派兵，田十一这位假圣旨专业户自然有他的办法。
习泥烈很是劝了十一哥一番，但一见田十一已经下了决心，也只好答应下来。毕竟是人家天赐军的事，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门吧！
孙友爱来回报，说是完颜设也马已经吓得昏过去了，习泥烈一阵瀑布汗。回去以后设也马那头真的猪发现真相，肯定要大发脾气，自己怕是要成为出气筒。
与习泥烈商定好用兀术交换李能打的时间，习泥烈让人扛着设也马急匆匆离了南院大王府。舟山人都知道十一哥最是受不得气，他害怕设也马醒过来再骂人，那时怕就要真的被阉了。
送走了金国礼部少卿王十二，田十一琢磨起该骗哪支契丹军陪自己去皮被河。
仅凭一道假圣旨肯定是骗不来辽国常规军队的，也只有贵族们手里的仆从兵好办一些。
无论辽国的仆从兵还是常规军，若在平原上正面交战，肯定都不是金军的对手。但十一哥带兵打仗，又何曾与人正面硬拼过？
选来选去，田十一觉得逃去西京大同府那三个家伙可以用一用。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当初都是带兵打过大宋莫州府的，一直也没找他们算账，如今刚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田十一这个南院大王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如今要去草原，析津府便没打算留人。但有两人却成了难题，一个是耶律次奥野，另一个是活水。
将这两人都带着吧，感觉不太合适，不带吧又没地方可去。若是把次奥野送回上京到是省心，但相处日久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如果去草原这段时间金军打到上京，次奥野一定会落个凄惨的下场。活水本就是女真人，这次肯定会和金军发生冲突，也不知这傻女人会向着谁。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超级强，还没等田十一提出要把她们两个送到舟山去，次奥野当场就抓住了妞道姑的纯白袍子，说是草原上各部族的话她都会说一些，完全可以当个“舌人”。
田十一很是震惊了一把，这小丫头才多大啊，难不成真是个语言天才吗？这要是放到后世去，恐怕已经成小网红了吧！
妞道姑同样支持次奥野，坚持着要带小姑娘一起去。至于活水那傻水人实在是傻到底了，非说金军和女真人没什么关系，还说这话是大王教她的，绝不会有错。
既然送不走那就带着吧，不过却要嘱咐艾玛多带药材。
草原风大气温又低，可千万别有谁病在路上。这年代感冒发烧都是会死人的，一点也不敢麻痹大意。
想用假圣旨诓骗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一起去草原，肯定是要用些手段的。田十一带了天赐盟骑兵先行赶往大同府，天赐盟的骑马步兵、娘子军和侠盗军则在梁红玉、李拼搏、王小草的带领下，护着偏厢车在后面紧紧跟随。
车阵这东西好是好，但缺点就是速度有些慢，虽比步卒速度要快些，但却永远也跟不上骑兵的步伐。
第七百七十章 三贵族的费解
大同府也是南院大王管着的，田十一带着骑兵快马进了西京城，当地的权贵们急急前来拜见。从析津府躲到大同府的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三人一阵挠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拜见了南院大王。
大家都知道南院大王在析津府时收了很多礼，称得上是来者不拒，不知为何到了大同府却一改常态，婉拒了所有的礼物不说，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宴，说是要与大同府的同僚们豪饮一场。
南院大王请客谁敢不来，三百余名宾客让田十一都有些感慨，辽国的贵族真多。
有些话上位者是不太好说的，自然就需要有人代劳，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三人有幸被南院大王单独召见。
南院大王很和蔼，但对于三人曾带兵攻打莫州府一事表示了不满，同时还对三人提出了殷切的期望，希望三人能尽心竭力为大王办事，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胡萝卜加大棒永远是上位者最有力的武器，三个人被召见后便开始分头去敬酒。
来喝酒的都是些老油条了，一见三人被单独召见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当三人隐晦表达出南院大王想要组建一队超大的商队去草原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加哭笑不得。
恍然大悟是终于知道南院大王到底想要什么东西了，哭笑不得是觉得这位年轻的大王也太胡闹了，哪有冬天去草原经商的。何况商队能赚几个钱，哪有坐在府里吃大家伙的孝敬来的舒坦。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很尽心，悄悄告诉各位同僚们，大王可是说了，这事不急，慢慢来，三天能凑出一千车货物就可以了。
所有的权贵都吓了一跳，去草原经商肯定要准备盐巴、茶叶、布匹、铁锅一类的稀缺品啊，一千车本就不是小数目的，何况还要在三天内凑齐。
南院大王不管事，这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因为可以肆意搂钱。南院大王爱杀人，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如此一来，没等酒宴结束大家便都提前告辞了，风风火火跑回去筹备货物和大车。
货物不够的肯定要出去买，这么多人一齐买，那价格肯定会蹭蹭的往上涨，又有谁能不急呢？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三人很幸运，因为南院大王说他们三人完全不必准备货物。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大王却说准许他们每人出一万仆从兵，帮着大王押送货物去草原。
三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人一万那就是三万人，再加上大王自己的队伍。四五万人的商队那还是商队吗，怕会是一支横扫草原的大军了吧！
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都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虽然猜不出南院大王到底要干啥，但肯定是件麻烦事。
你瞪我来我瞪你，最后耶律国宝挺不住了，小意禀报说若是私自出兵草原，皇帝陛下怕是会震怒。
田十一自然知道他们会有这一手，取出份圣旨来当众宣读。
三个人趴在地上听完了圣旨，心里虽然害怕，但却不敢再讲条件了。若再推三阻四便是违抗圣命，南院大王肯定会当场砍了他们三个。
如若三人知道耶律十一郎在大宋就是出了名的假圣旨专业户，不知会做何感想。
此时是冬季，南来的商队很少，想在三天时间内凑出一千车草原稀缺的货物实在太难。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连忙去拜访各位同僚，说是粮草马料可抵货物。一时间整个大同府都被权贵们翻遍了，硬生生凑出一大批粮草马料来，足够四万五千大军用到春天了。
就在田十一带了四万五千人浩浩荡荡启程的时候，辽皇耶律延禧收到了南院大王的奏章。
耶律延禧很幸运体会到赵佶当初的感觉，这田十一是不是有病啊？四万多人的商队冬天去草原，这是去经商吗？是去灭国吧！
动用三万仆从兵本应该上报辽皇的，但耶律延禧看到奏章中提到额外赠送辽国五千枚火药弹和一千颗地雷，立即便将三万仆从兵抛在脑后了。
如今的辽国虽然被金国打得够呛，但还真就不缺兵。不说别的，燕云十六州的“京州兵”就有五十万，三万仆从兵实在是不值一提。辽国如今缺的是精兵，是能与金军对战不会崩溃的精锐士卒，而不是一触即溃的仆从军或者京州兵。
三万仆从兵打仗肯定不是好手，但拿来当民夫用却是十分好用。不仅好用，仆从兵们还很乐意，因为能吃饱。
往日在部族之中，冬季想要吃饱是极难的，如今不仅能吃饱，而且还能为家里省下一份粮食，不给钱都是好日子了。何况每个人心里都在猜测，四万多人的大军铁定不是去经商的，说不得就要去灭了草原的几个部落，到时又能肆意劫掠一番了，那时便又是一笔钱财入手。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天山勇很聪明，深知如何才能让上位者安心，所以主动留在了南院大王的中军，说是要做一名普通的侍卫保护大王的安全。
实际上三人是为了免除耶律十一郎的疑心，把自己当成人质，放在了南院大王眼皮子底下。
三个人能做出这种选择那也是经历过一番心理挣扎的，而且都是辽国老派权贵了，在上京人脉自是不薄。他们已经打探过了，辽皇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但却什么都没有说，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如此一来三个人就更加不敢调皮捣蛋了，因为在辽皇都知道的情况下，南院大王真杀了他们，也只能落得个白死的下场。
南院大王身边人都很随意，礼数一点也不周到，这让三人很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辽皇的小公主耶律次奥野竟然跟在南院大王身边，这让三人很震惊。一个叫做活水的女真奴隶每日能自由进出中军帐，还经常和次奥野殿下坐在一起玩扑克，这就让人很费解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为我等除害
奴隶啥时候有这么大牌面了，又不是生得好看又有才华的“王炸”奴隶，咋就敢把中军帐当成她自己家一样呢？
不停讨好南院大王是必须的，所以天山勇传话让人送了一对羊中母子过来。母羊自然是请杨再兴、王进、梁红玉等人吃一顿美美的白水煮羊肉，小羊羔必须献给南院大王独享。
吃小羊羔那可是极其败家的一种行为，没长大的羊羔不仅肉少而且会降低羊群的繁殖率，也只有身份最高贵者才有资格享用。
让天山勇极度闹心的是，母羊都已经下锅了，羊羔却让活水给抱走了。那女真奴隶身份特殊，天山勇不想得罪，可是她抱走了小羊，拿什么献给南院大王啊。
事情也巧，活水抱了羊羔一脸愤怒加委屈，为这小羊抱打不平，南院大王却在此时走了过来。因为十一哥闻到了淡淡的煮羊肉味道，也想要混上一块羊肉吃吃。
这时活水怀中的小羊羔猛的一用力，竟从活水的怀里挣脱出来。四只纤细的小蹄子踏在雪地上，竟也有咯吱咯吱的好听声音。
小羊仰头冲着活水“咩”的叫了一声，鼻额之上的一条黑色绒毛随着北风一阵乱抖，乌溜溜的眼珠里竟然带着委屈的意味。
活水嘴一撇，一把又将小羊羔抢回怀里，对着大王便告了天山勇一状。
王山勇吓了一跳，心说这女人咋还不分好赖呢，煮这母羊本就是要请她一起来吃的啊。
田十一看了看煮着羊肉的大锅，又看了看一脸委屈不平的活水，这心里面也有些哭笑不得。狼要吃肉，羊要吃草，有刀的去抢劫，没刀的去逃命，这世道本就如此，活水到底是为了啥生气呢？
活水又用宋话哇啦哇啦叫了半天，十一哥这才听明白，人家活水不反对吃羊肉，就是反对杀母羊。因为母羊没了，这小羊没有奶吃，肯定也会被饿死的。
天山勇心中更郁闷了，心说这小羊不会饿死的，因为大王会在它饿死之前吃掉它，也算超度那小东西了。
田十一自然明白天山勇是想把小羊羔献给自己吃的，不管愿不愿意吃、舍不舍得吃，眼下肯定是吃不成了，只能先安慰活水这女人。
拍了拍活水的肩膀以示安慰，南院大王说道：“不会饿到它的，实在不行就每天给它一贯钱，让它爱吃啥就自己买点啥。”
天山勇满脸精彩，活水目瞪口呆。旁边看着的耶律国珍和耶律国宝不禁感慨，南院大王的思路果然不同于凡人，天生就是该当大王的料，而且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大王。
别以为权贵都看不出手下的人马屁，事实上他们拍马屁的功夫比底下人强多了，因为还有比他们地位更高的权贵，又怎能不将马屁神功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哥俩看来，活水那女人虽然年龄偏大长得又丑，手又粗又说不明白话，但南院大王对她宽爱有佳，这说明大王的眼光独特，一定是看上了。
哥俩立即一唱一和，劝说大王将活水收入帐中。天山勇听后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妙啊，如此一来，大王也算为我等除害了。”
耶律国珍和耶律国宝目瞪口呆，看傻子一样望向天山勇，心说这货真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吗？
几人话说得太快，活水听了个一知半解，田十一却很是无语，觉得活水一定是把他们祸害得够呛，要不咋连除害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呢！
被几人清奇思路彻底打败的南院大王转身走了，临走还甩了句话：“一会儿给我送只羊腿。”
天山勇三人一齐望向活水，心说送羊腿这事铁定得她去啊，大王这分明就是想要先吃羊再“吃人”
也不知活水到底听没听懂刚才那些话，抱着小羊羔哼了一声也走了，还说什么不会忍心吃小可怜的阿娘。
天山勇三个互视一眼，同时想到应该去找女将军梁红玉，让她去给大王送羊腿许是能让大王更快活一些。
活水把羊羔抱走了，看着羊羔饿得“咩咩”叫很着急，天山勇无奈又让人送了只母羊过来给小羊羔喂奶。活水这回高兴了，田十一却知道这只母羊肯定也是有羊宝宝的，给活水养的羊羔喂奶水，它自己的羊宝宝肯定就要遭受厄运了。
很多事、很多人都是这样，自以为做的是好事，实际上却害了更多人更多事，偏偏还不自知，也不知到底是积了德还是作了恶。
四万五千人的商队亘古未闻，浩浩荡荡离开了西京道进入上京道。
这么大一支队伍根本就瞒不住人，不仅辽国上下大多知道了，就连草原部族甚至西夏人都听到了消息。但却没人认为这是一支商队，都觉得是有哪个草原部族招惹了辽国南院大王，这分明就是那位大王去寻仇了。
阻卜大王府的屯秃古斯近日来心情格外美丽，南院大王亲率四万五千大军去为自己复国，这得是多大的面子。他甚至在想复国后应该如何报答南院大王了，送钱太俗，自己又舍不得人家又不缺，实在不行就送两个女儿吧，如此一来还能成为姻亲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心情美美的屯秃古斯每天都跑前跑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为了能在南院大王眼前多露几次面。
此时四万五千人的庞大商队已经到了赛音山达，但距离与金国交换战俘的时间却还有二十多天。
看来南院大王喜好杀人的恶名果然有用，根本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组织起了如此庞大的一直商队出来。只不过草原风大又冷，余下的日子，南院大王的人马怕是要多遭不少罪。
这个时代的边防其实就是筛子，无论辽国、宋国、西夏、金国都是这样，尤其是在冬天，几乎没有巡逻的士卒出没。
天赐军的一万五千人个个穿得暖暖和和的，厚厚的皮袍子不说，加厚的毛皮手套、棉鞋、皮帽子外加口罩，装备得比山里的熊瞎子还要厚实。
第七百七十二章 草原城的礼物
这还不算，人家天赐军晚上宿营的时候每个帐篷都有铁皮烟囱的铁炉子，就是煤和柴火不太好找，好在离开大同府的时候，权贵们送了许多的牛粪。
反观契丹的仆从军们就有些凄惨了，虽然离开大同府的时候，南院大王想办法帮每名仆从军都配齐了厚实的袍子，帽子也都发了新的，但手套和棉鞋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厚口罩这东西更是来不及生产，天赐军一共就一万五千人，自不可能多预备出那么多给仆从军。
好在仆从军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将南院大王和之前部族里的大人一对比，都说大王才是好人。虽然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有意让天赐军在仆从军面前展示过几次武力后，仆从军立即就没了比较的想法。
那些天赐军是真的精锐，仆从军们连对比一下的心思都不敢有了，生怕那些瞪眼睛就杀人的家伙拿自己开刀。
超级版商队所到之处，惊动了许多躲在各种避风处越冬的牧民。有的牧民连牲畜和帐篷都不要了，惶急的开始逃命，但更多的牧民则摆出一副誓与财产共存亡的架势来。毕竟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季里，失去牲畜和帐篷和直接被杀也没什么区别。
为了不过多惊扰牧民，天赐军派出了十几个商队打前站。商队目标是开路，所以并没有吹响呜呜的牛角号，只是与些牧民偶遇便做些交易，遇不到便向前赶路。
牧民们几乎没什么钱，天赐军的商队想要交易自然只能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遇到的牧民不多，但还是将带来的茶叶、铁锅、盐巴、麻布、药材和瓷器等等草原紧缺的东西换出好多去。
田十一看着换到手中的牛皮、马尾、牛筋甚至牛粪和战马等各种各样的草原特产，不禁在心中感叹起来。还真特么是暴利啊，难怪有那么多商贾愿意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跑草原来做生意。
普通的商队只要将带来的商品都换出去，怕是能获得几十倍的利润。而天赐盟的商队就更变态了，因为来时的货物都是讹来的，一分本钱没花，比抢劫来得更痛快些。
草原上没有自己的手工业和农业，这导致经济结构严重失衡。牧民们除了牛羊肉什么都缺，这导致盐巴、茶叶、铁锅、布匹这些东西只能依靠冒险来到草原的商队供给，简直就是一群伸出脖子让人宰的羔羊。若非如此，也不会在数十年后逼出个铁木真来。
当巨型商队抵达皮被河畔之时，皮被河城与塔懒主城都被惊动了。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一支商队，两座名不副实的草原城市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即便得知来的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
皮被河城与塔懒主城的贵族都派人送来了黄金和珠宝，声称是献给南院大王的礼物，没想到南院大王却拒绝了黄澄澄的金子和耀眼的珠宝。
两城使者心中忐忑，以为南院大王是看中那两座连城墙都不完善的草原城了，结果却从一个叫天山勇的辽国贵族口中得知，大王就喜欢草原上的特产、战马，还喜欢年纪大些、手粗些、丑一些的异族女子。
两城使者连忙赶了回去，第二天田十一便收到一车又一车的草原特产，还有几十个年纪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牧女，战马却少得有些可怜。
田十一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将两城使者骂了一顿，让他们带回了牧女，同时告诉他们，南院大王将与金军在皮被河畔会晤。
两城使者再次大惊，屁的会晤啊，分明就是跑皮被河畔打仗来了。
第二天，皮被河城与塔懒主城所有人都开始了转移，又过了三天，两城便已经人迹罕至了，也不知那么多人都躲到哪里过冬去了。
四万五千大军再加上战马和偏厢车、勒勒车和各种大车要占好大一片地方，田十一便带着所在人在皮被河边一处宽阔的河岸扎下营盘。这里距离交换完颜兀术和李打能的地方足有五十余里，最妙的是要经过一处狭长的山谷地带。
各种斥候和巡逻马队一批批派了出去，几乎肃清了周遭五十里的所有生物，连野狼都没有放过。这种清理活动会一直延续到金军的到来，四万五千大军的营地几乎变成了一块与世隔绝之地，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距离换俘之日只剩下三天时间了，远天却突然窜出一个小黑点来。那黑点看似很慢，实际上却速度极快，有些像九天之外坠落的陨石，直奔南院大王的营寨砸落下来。
天赐军独有的军号连续三次吹响了奇怪的音调，很快便有三只纸鸢被凛冽的寒风送上了高空。
风有些大，所以纸鸢的线绳有些粗，但在带着呼啸的大风里纸鸢仍像航天飞机一样快速升了上去。如若不是因为那些线绳都是天赐盟特制的，此时的纸鸢怕是已经不知被大风带到哪里去了。
天边的小点越来越近，还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果然是女真人的海东青。
海东青性子极是狂傲，见到三只怪鸟竟然在自己面前飞得那般高又那般自在，立时虚影一般借着风力俯冲下去。
虽然在地上看起来海东青极小，但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海东青的利爪，轻易就能抓穿人的天灵盖。
似乎只是一闪，一只纸鸢便被海东青抓了个粉碎，破碎的木头片和残纸被风带着，支离破碎般飘落成一大片，渐渐目不可见。
围绕在十一哥身边众人看后不禁发出失望的叹息声，没响。
看来天赐盟的摩擦触发装置仍是存了较大的失败几率，眼下也只能将希望寄予后两只纸鸢身上了。
初战告捷的海东青再次尖利地叫了一声，那声音里尽是高傲。
借着风力兜了个圈，海东青向第二只纸鸢扑了上去。只可惜这一次没有那么顺利或说是幸运了，在利爪抓中纸鸢那一刻，突然一团火光爆了出来，过了一会，沉闷的爆炸声才传到营地之内。
第七百七十三章 老寨营
因为有些远，因为风有些大，爆炸声听起来极不真切，像是远处某个帐篷里的军卒放了个屁一样。
在皮被河营寨连人带马带牲畜二十多万只眼睛的注视下，海东青的身上烟火缭绕。
吃痛的海东青一边发出尖利的鸣叫一边奋力挣扎着，终于借助风势吹熄了羽毛上的火焰，只留点残烟在尾后，似有些像喷气式战机。
纸鸢上附带的触发雷并不大，附带的轻油也比较少，所以不可能烧死那只海东青。但羽毛被烧掉一大片的海东青此时却已经失了平衡，以醉鬼一样的姿态在空中翻滚下落着，看那速度不摔成肉泥怕也要碎成七八块。
田十一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栽栽楞楞的，喝了多些呀！”
不远处的天山勇、耶律国珍和耶律宝有些冒汗，之前他们以为火药弹只能点燃扔出去，地雷也必须埋进地里。直到今天见到南院大王居然用地雷干掉了一只海东青，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可怕的少年。把地雷送到天上去，他是怎么想到的？成为这种人的敌人，一定会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南院大王统领的营寨中一片欢呼声，所有人都被大王的睿智所折服。那可是天空的霸主海东青啊，向来无敌于高空的海东青，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大王给火烤了，这得是多大的智慧才能想出这种主意来？
很快有斥候送了死掉的海东青过来，十一哥看了一眼有些失望，还是囫囵个的，根本就没摔碎。
海东青很大，立起来快有半人高了，但田十一却没有品尝一下大鸟肉的想法。谁知道这死鸟吃过什么东西，十一哥没有勇气尝试。
南院大王不想吃，自然有人想吃，天山勇、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屯秃古斯都已经开始舔嘴唇了。若是这次吃不到，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吃到海东青了。
听大王说海东青赏给他们几个人，几人立即高兴起来，同时开始讨论到底应该烤着吃还是煮了吃。
此时的一处小山背后，正有十几名女真骑士震惊地看完了海东青坠落的全过程，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眼睛所见是真的。
那可是海东青，天空中无敌的霸主，就这么轻易让一个碎木片和破纸湖成的假鸟给干掉了？话说那只假鸟为什么能喷火啊，总不会是凤凰转世吧！
众骑士最前端的完颜设也马一阵阵心痛，因为那只海东青是他所驯养的。驯养一只海东青的成本是非常高的，而且相处多年早已有了感情，就这么没了？
远处一名天赐军斥候发现了小山背后的女真骑士，那名斥候拨马便走，同时释放了一支警讯烟花。
女真骑士们本想追上去灭掉落单的斥候，但见到警讯烟花那一刻立即打消了主意。游弋在这一代的天赐军斥候非常多，若不能立即脱身离开，他们这一行人就会被大队的天赐军骑兵所包围。
女真骑士跃马而走，完颜设也马恨恨地回头望了一眼，同时在嗓子眼儿低吼道：“耶律十一郎，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我要将你的头骨做成夜壶，一定会的……”
一天里便有数十伙女真斥候试图接近皮被河畔的南院大王营地，但均以失败而告终。大队的女真骑兵自然能突破天赐军斥候的封锁，但却没人敢这么做。完颜兀术还没有换回来，万一惹得田十一大怒，谁也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女真人的海东青又前后出现了三只，但有两只被纸鸢勾引着再度变成了火鸟。另一只若不是女真人用特制的树皮哨子唤了回去，一定也会遭遇同样的厄运。虽然放出海东青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但毕竟是扁毛畜生，天性不可逆。
海东青能发现哪里有敌人，甚至能简略分辨出敌人的数量，但对于一些没有概念的事情却没有办法认知和表达。所以女真人虽然召唤回了一只海东青，却依旧没能获得皮被河畔营寨有用的情报。
此时的金军同样找了一片河岸扎下营盘，因为军卒和战马需要大量的水，只是依靠化雪成水根本就不现实。在草原上想找到能烧火的东西太困难，也只好破冰取水了。
一万金军骑兵再加上完颜阿骨打的两千五百老寨营，此时便驻扎在营盘之内。
老寨营从始至终都只有两千五百人，是完颜阿骨打起家的本钱。当年阿骨打凭借两千五百人打败了辽国十万大军，并且诛杀了辽军主将耶律谢十，从此这支军队便被称为老寨营。
这些年两千五百老寨营有许多人战死了，有许多人成了名将或各级将领，两千五百士卒换了好几茬，但老寨营这名字却保留下来，可说是金军最精锐，也是最纯粹的女真勇士。
“银术可还有多远？”完颜阿骨打坐在虎皮大椅上问道。
完颜宗翰连忙答道：“还有三天的路程才能赶到。
阿骨打点了点头，虽然明天就是换俘的日子，但阿骨打并没有责怪银术可的意思。
银术可带了三万步卒追赶马蹄子，能有这种速度已经非常惊人了，实在没什么可责怪的理由。何况李能打提前就已经送到老寨营之中了，并不会影响到换俘的事情。
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阿骨打问道：“辽兴军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小名叫做鸟家奴的完颜宗翰立即回道：“初时辽兴军突然大兵压境，确实只是为了拖慢我军的速度，此时已经退回到行唐一带，再没有过任何异动。
阿骨打轻轻点头，心中却有些恼火。若不是耶律花塔突然倾巢而出，又怎么会导致他如此晚才来到皮被河。如今田十一到的早，也不知在乔巴山与皮被河那边布置了什么东西。
这一次来皮被河，阿骨打不仅亲至于此，还带了一万骑兵三万步卒，为的可不仅仅是换回四儿子完颜兀术。他要的是斩草除根，在天赐军给金国带来更大伤害之前，除掉田十一这个祸害。
第七百七十四章 响箭
当初完颜娄室三万铁骑莫名其妙全军覆没，在找到李能打之后也终于猜出了大概，一定是田十一干的。能在顷刻间消灭金国三万铁骑，其中还有整整一万的女真勇士，阿骨打猜不出田十一调用了多少兵力。
这天下能全灭金军三万铁骑者，除了田十一世上再无第二人了。如今田十一又与辽国勾结，又送火药弹又送地雷，更加触碰了完颜阿骨打的逆鳞。
更何况，天赐军海上的力量十分强大，金国海盗军至今仍无法让片舟入海，这就更加可怕了。海域实在太广阔了，天赐军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登陆，金军除了严防死守没有别的办法，这种感觉很憋屈。
只要天赐军一天不灭，田十一一天不死，金军就需要在海岸线上布置大量的军队，这直接拖慢了金军灭辽的步伐。所以田十一必须死，这一次就得死。
这时原金国礼部少卿，如今的大金国礼部侍郎王十二来到阿骨打的王帐之中。金人立国也没有多久，许多规矩都和当年做野人时没太大差别，礼部侍郎来见皇帝连通禀都不用，由些可见一般。
阿骨打对王十二点了点头，他从没怀疑过王十二，更不会想到对方是辽国四皇子耶律习泥烈。只能说习泥烈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之后，不仅性情更加坚毅起来，演技也愈加炉火纯青了。
王十二进了王帐施礼说道：“换俘事宜都已准备好了，李能打的伤势也稳定下来，应该不会那么快死。只是，他仍然不肯招供。”
阿骨打深吸口气，对于李能打的骨气也不禁有些佩服。明日就要换俘了，今日自不能继续用刑，挥了挥手便将王十二遣了下去。
想在换俘时借机杀了田十一是极困难的，但总得试一试。至于会给兀术带来些危险，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阿骨打默默想到：既然是我完颜阿骨打的儿子，就不应该怕死。主动提出换俘已经很丢脸了，兀术惹再敢流露出怕死的神色，还不如让我阿骨打一刀劈了他，免得给女真勇士丢脸。
王十二在离开王帐之时突然顿下脚步，转回身对阿骨打说道：“田十一被宋国称为西楼先生，更有堪比李杜之名，若能招降定能大涨我金军声名，陛下真的不想试一试吗？”
完颜宗翰一听这话，眼睛当即立了起来，抢过话头冷冷说道：“会作诗有个屁用？敌得过我手里的刀子？那些个酸词儿听多了只会让人软弱。我大金国以武立国，如今拥有铁骑数十万，这天下就没有人是我大金铁骑的对手，要什么尽去抢来即可，要些个没用的名声有何用？”
王十二似是对完颜宗翰的话并不在意，只是盯着完颜阿骨打，似是想看透这位金国皇帝的心思。
阿骨打摆了摆手，说道：“鸟家奴，王侍郎这话本是好意。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打下偌大的疆域总要靠读书人去治理的。不过这田十一却是不可留，留之必成大金的心腹之患。”
习泥烈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对着阿骨打施了一礼，退出了王帐。
拍了拍宗翰的肩膀，阿骨打说道：“鸟家奴，我知道设也马中了田十一的奸计，你的心里很憋屈。但不要因此失了冷静，田十一是个可怕的敌人，若是不能冷静对待，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宗翰连忙施礼，再不敢说什么。整个王帐立即陷入安静之中，似是死前的寂静，又似死后的安宁。
李能打被金国的太医敷了伤药，心中奇怪女真人这几日为何不对自己用刑了。完颜兀术在被不让睡觉的审讯法子审了不知多少天后，也终于进入甜甜的梦乡，一切都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海东青不再出现，南院大王的纸鸢却始终在天际晃荡着，似要挣脱天赐盟的绳索，看看那些个海东青躲到了哪个角落。
夜，寒风呼啸。
交换战俘的地点同样在皮被河畔，完颜设也马对交换战俘这说法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看来，李能打是他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捉来的，但四王子完颜兀术却是被田十一用诡计抓去的。兀术根本就不是战俘，是中了奸计的英雄。
天赐军三十余辆偏厢车在三千骑兵的簇拥下来到河岸一侧，远远停了下来。铁鸟军旗迎风招展，天赐军阵雅雀无声，带着股莫名的肃杀气息。
远处一声尖利声音划过，那是女真人的响箭，也是女真人在宣告自己的到来。
响箭其实就是掏空的箭，上面留孔，飞行时受气流影响，空气穿过掏空的位置而发出声响。
田十一觉得女真人的响箭太简陋了些，若是能掏空出不同的孔洞，定能发出不同的声响，弄出哆唻咪发嗦啦嘻也是有可能的。想一想打仗的时候弓弩手化身军乐团，那是有多喜庆。
“你觉着阿骨打这人怎么样？”田十一对紧跟在身边的牛皋问道。
老牛略一沉吟便答道：“残忍、坚韧、有勇有谋、野心极大。”
田十一点了点头，也觉得完颜阿骨打这人实在不好对付。他也没想到会如此早便与阿骨打对上，原本的计划是让辽国与金国打个两败俱伤，咋就成了自己来打第一仗呢？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完颜阿骨打自起兵反辽以来，几乎每一仗都是以少胜多，创下了许多流传千年的神话战绩。原本不过是一支渔猎民族的杂牌军，如今却已经成长为最强大的冷兵器军队。
女真人打仗是很可怕的，因为别人打仗是为了活着，是为了抢劫，是为了混口饭吃。但女真人却把打仗打成了一种游戏，一种乐趣。
田十一前世曾看过一篇记载，说是金兵出去打仗之前，家里人既不哭泣也不悲伤，更没有抱怨，反而是全家老小高兴得不行，就好像过年一样。几乎每一个家人都会对出征的士卒说，“多抢点儿东西回来！”
第七百七十五章兀术与李能打
对于这种心情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因为契丹兵出去打草谷前，家里人也是这么说的。
女真人不种地，不会做生意，除了打渔和打猎啥也不会，不抢咋整？这就像几十年后的蒙兀大军，除了放牧啥也不会，不抢吃啥、喝啥、玩啥？
而且铁木真能带兵打下无数疆土，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们把打仗和侵略当成了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某种目的。
以打仗为生活方式的一群人，又怎么会不强悍？这简直就是职业军人和民兵之间的差距。
“轰隆隆”的马蹄子声音传来，阿骨打竟是率了两千五百老寨营亲自来交换俘虏。
两千五百骑兵在距离偏厢军阵三里之处停了下来，只是停下便排成了整齐划一的队列。不是人，是马。
这种驭马之术，实在不是如今的天赐军能达到的，看得牛皋分外眼热。
从小就骑马的人，和当了骑兵之后才第一次见到马长成什么样子的人相比，这种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那需要付出无数的痛苦、努力、时间和伤亡才有可能赶上。
老寨营露了一手，天赐军自也不会示弱。
牛皋举起右拳，三千骑兵连带车阵内的天赐军立时齐喝了一声“候”
整齐的偏厢军中一排排强弩探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黝黑锃亮，看起来就像吞噬灵魂的恶魔。
阿骨打在老寨营的环绕中似乎听到了机扩的声音，想必应该是极厉害的弩车才对。
看到偏厢车阵极整齐探出闪着寒光的弩箭尖头，阿骨头的眉头皱了起来，天赐军果然名不虚传啊。
更让阿骨打担忧的是，那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奇怪车阵，其内竟是配备了如何多的武器，黑洞洞的炮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威力怕是会极其惊人。
跟随在阿骨打身边的王十二适时说道：“都说天赐军是一支铁军，看来铁军指的不仅是周身铁甲，怕还有士卒的意志。”
完颜宗翰紧紧抓着手里的长枪，立即冷着脸反驳道：“一群只敢躲在车厢后面的胆小鬼而已，我只需一千铁骑，便可以杀个片甲不留。”
王十二侧目看了宗翰一眼，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将军不若便在此时出击，也好让陛下看看将军的勇武。”
阿骨打有些不厌其烦，挥手止住两人的争论，看着远处的偏厢车阵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一千铁骑，怕是还冲不到车阵的近前吧。”
鸟家奴低下头，对于天赐军的战力他心知肚明。而且作为一代名将，宗翰绝不会在战场上轻视任何敌人。他只是讨厌王十二这个礼部侍郎而已，对人不对事，天下间的人际关系大多如此。
“设也马。”宗翰回头大叫了一声。
对于完颜设也马这个笨蛋儿子的表现，宗翰非常失望。
女真人没有孬种，但王十二将昏迷的设也马从田十一南院大王府带回去以后，设也马竟然当众大哭，还说鸟没了，实在是丢光了女真勇士的脸面。
更可气的是，当设也马发现鸟还在之后，竟然还大笑了一场。又哭又笑像个什么样子，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儿子。
更让宗翰生气的是，他的小名叫鸟家奴，设也马被田十一用奸计吓过之后，竟然每天梦里都要大叫“不要动我的鸟”，实在是太丢人了。
正是基于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宗翰强硬要求这次换俘由设也马去完成。
设也马若没有勇气直面田十一，那件事就会成为设也马的心魔，这辈子都别想再勇敢起来。
完颜兀术和李能打分别被推到军阵前面，双方要派人过来验明正身，之后才会交换俘虏。
兀术美美睡了一觉，如今又见到自家的老寨营，立即激动得全身颤抖起来。
自己终于要得救了，待自己回到金军之中，立即就要带兵反杀回来。不杀田十一，兀术的恨意这辈子都会像蚂蚁一样啃噬他的内心。他的战士之火必须用田十一的血去浇灌，才能越燃越旺。
李能打此时却分外震惊，信息的严重不对等让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草原他是知道的，可十一哥还有自家的天赐军为啥会在草原上？眼下这情形，分明就是十一哥要用金国的将领交换自己。自己本就是烂命一条，遇到十一哥才走到今天，若用金国大将的命来换自己，实在是太亏了。
本想张口嘴大叫，可李能打的嘴却是被堵住的，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呜呜”声。
杨再兴和完颜设也马同时纵马奔出自家的军阵，去对方军阵前验明正身。
此时的设也马腿肚子都快转筋了，心中大骂着田十一和天赐军，还有杨再兴。
杨再兴需要面对的只是握着刀枪的骑兵，而他完颜设也马面对的，却是闪着寒光的弩箭和黑黝黝的炮口，这不公平啊。
完颜设也马强忍着心中的惊惧来到偏厢车阵之前，与兀术对视一眼连忙调转马头向回跑。他没敢看田十一，没敢看天赐军，更没敢看让人心寒的弩箭和炮口。
兀术是真身，兀术还活着，这就足够了。设也马只想快点回到大军之中去，单独面对田十一那恶魔还有那些天赐军，实在太吓人了。
杨再兴生来天不怕地不怕，来到金军骑兵阵前，竟还骑着马绕着李能打转了一圈。看到李能打萎靡和苍白的脸，本想调侃几句的熊孩子立即把脸沉了下来。
铁枪轻轻挑开了李能打的袍子，露出瘦骨嶙峋且伤痕累累的胸膛来。
挑了李能打的堵嘴布，杨再兴问道：“受刑几何？”
李能打连忙说不让十一哥用金将换他，杨再举却怒喝道：“闭嘴，受刑几何？”
杨再兴职务比李能打高，在军中讲的就是要服从命令，李能打立即回答道：“鞭刑二十八次，烙刑九次，拔掉指甲七枚，吊刑和浸水不可细数。”
听了李能打的话，驻马一旁的宗翰都愣了，这李能打竟能把受刑的次数记得如此清楚，这还是人吗？
第七百七十六章 啥叫公平
杨再兴铁枪一划拉，李能打的袍子便遮住伤痕累累的胸膛。
杨再兴冷冷看了宗翰一眼，说道：“换俘总要公平。”
说罢，杨再兴纵马奔回向偏厢车阵。
完颜宗翰莫名其妙，啥叫公平啊，李能打不是皇子就不公平了是吗，莫非还得捉个天赐盟的皇子不成？可问题是你天赐盟也没有皇子啊。不对，应该是连皇帝都没有。
宗翰这边正琢磨呢，杨再兴已经回到偏厢军阵，并且大声叫道：“鞭刑二十八次，烙刑九次，拔掉指甲七枚，吊刑和浸水不可细数。”
杨再兴的话音未落，偏厢车阵中便走出了拿着鞭子的孙友爱，士卒又抬了铁炉子出来，炉子里是烧红的烙铁。
完颜兀术当即就惊呆了，这么多天都没动过刑，这都要换俘了，咋当场摆出这种架势来了呢？
另一边的阿骨打、宗翰等人也满脸震惊，这田十一要干什么，当面侮辱我女真勇士吗？
宗翰此时终于明白啥叫公平了，你抓我的人用了多少刑，我抓你的人就得公平。
兀术被剥了上衣，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在身上，九次烙铁、七根指甲自也不会放过。而且在杨再兴的提议下，两只脚和右手各拔了两根指甲，唯有左手掉了一根。
阿骨打此时已经被气疯了，伸手抽刀就要招呼大军冲锋，宁可不管兀术的死活也要杀了田十一。
讹里朵和讹鲁观玩命一样拉着老爹，生怕阿骨打一怒之下真的不顾老四兀术的性命了。
宗翰此时也是怒极，抽了刀就想剁掉李能打一条胳膊，但天赐军那边也有人举了刀。那意思太明显不过了，你砍李能打一条胳膊，我也砍完颜兀术一条胳膊。你若砍了李能打的脑袋，说不定咱们还能把换俘一事变成换首级。
李能打心情极度畅快，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痛快得不要不要的。
这时王十二的一句话终于让阿骨打冷静下来，他说的是：“陛下切莫中了田十一的奸计。”
这话的意思是在提醒阿骨打，田十一是在有意激怒完颜阿骨打，好下令让金军出击。这说明田十一已经布好了陷阱，且有必胜的把握，就等着金军骑兵冲锋呢。
冷静下的来阿骨打默默看着对方的偏厢车阵，还有周遭一切能布下埋伏的地方，对于完颜兀术的痛呼充耳不闻。
看了一溜十三招，阿骨打终于气馁了，这周围一马平川，根本就没有能埋下伏兵的地方啊，天赐军总不可能藏在冰冷的河水里吧。就算不怕冷也不行啊，这里可是皮被河，河水冰得叮当响，想找个冰窟窿都没有啊。
在阿骨打四处观望之时，完颜兀术已经受刑完毕。只不过和李能打受的刑来比，还是少了太多了。
李能打受鞭刑二十八次，兀术只挨了二十八鞭子而已，因为若按总鞭数来打的话，兀术铁定要死在当场。
打完了兀术，天赐军等着换俘，结果阿骨打那边被田十一的骚操作给整懵了，完全没反应。
天赐军突然集体大喝起来：“换俘，换俘……”
阿骨打和宗翰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是打完了要换人是吧。
一时间两千五百老寨营气歪了五千只鼻子，多出来的是马鼻子。也可能不是气的，而是冻的，因为金军此时是逆风。
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阿骨打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能上了田十一的恶当。随即才挥了挥手，示意可以继续进行换俘仪式了。
完颜设也马此时已经被兀术当场被鞭刑、烙刑和拔指甲的惨状给吓坏了，半天也没听清他爹说的是啥。
宗翰一看设也马的样子，立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兔崽子胆子也太小了，怎么会是我完颜宗翰的儿子。
宗翰举起马鞭就抽了设也马两马鞭，一时间周遭的金军更懵了。自己这边到是也该动手打，可为啥不打天赐军的俘虏，反到打起真珍大王来了。
设也马挨了马鞭，连忙催马向前，让李能打自己站起来走过去。但此时的李能打实在太虚弱了，没办法只好找了两名金军士卒将李能打架了起来。
偏厢车阵这边一看李能打被架起来了，立即有天赐军士卒架起刚受过刑的兀术。
田十一看了看架起兀术的人，立即满脸奇怪地转头看向王进。
王进此时也正瞪圆眼睛盯着那小卒，王小草已经是侠盗军的统领了，咋扮成小卒跑这来了？此时的侠盗军还在营寨里备战的，这小子还真是为了看热闹不怕挨罚呀。
眼看着李能打和完颜兀术相距不过十几步了，兀术心中气不过，突然转头大骂道：“田十一，待你落入我的手中，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小草一听这话，“啪”就是一个腿绊将兀术撂倒在地上，按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兀术本就受伤严重，一下子被打得惨嚎起来。
完颜设也马见此情形立即大叫道：“你们干什么吗？”
小草打完人回头说道：“胆敢辱骂我家南院大王，该打。”
设也马呲了呲牙，本也想让士卒暴揍李能打一顿，但见了提着铁枪冷冷看着他的杨再兴，立即低下头去。
天赐军这帮家伙太野蛮，比俺们这些女真蛮子还野蛮，实在惹不起。
远处的阿骨打和宗翰等人都不知发生了啥事，只看到兀术又挨了顿打，完颜设也马却无动于衷，还以为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阿骨打连忙下令查看，是不是送过去的李能打是假的。
宗翰等人懵了一下，人都送出那么远去了，还咋看真假啊。
这时场中两方已经换了人，都架了自己人飞速后退着。按胡人蛮人和野蛮人的规矩，交换完战俘双方都要冲上去砍杀一阵的，至于到底是图吉利还是想撒气，十一哥实在是猜不出来。
杨再兴骑在马上为王小草殿后，王小草则在另一士卒的帮助下背了李能打狂奔，很快便回到自家的偏厢车阵之中。
第七百七十七章没想到
刚刚打了完颜兀术心中正舒坦的王小草，下意识往十一哥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心中咯噔一下，心说完了，怕是要挨鞭子。
十一哥到是没看他，可他爹王进的一双眼睛正死死瞪着他呢。
偏厢军阵开始有序撤退，分明是没有冲杀一场的想法。
阿骨打二子讹鲁观、三儿子讹里朵连忙催促老爹，快些下令冲锋，不然田十一便要逃了。
因为偏厢车阵后方五六里的距离，便是乔巴山外延山脉的一段狭长山谷。只要车阵进了山谷，骑兵想要冲过山谷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了。
阿骨干之前便被王十二一句“小心有诈”弄得心中忐忑，生怕田十一提前布下埋伏。
天赐军提前来了那么多天，加之田十一为人奸猾狡诈，谁知道会布下什么样的陷阱，这心中便不断迟疑起来。
完颜宗翰能成为一代名将绝不是侥幸得来的，一眼便发现偏厢车阵在后退时有异样。再一细看，却发现有许多天赐军卒在拿着小铲子挖开雪地，随即又在雪地里埋了什么东西。不用问，肯定是传说中的地雷。
听了宗翰的禀报，阿骨打心中立即有了底气。不就是地雷嘛，早就派人打探过多次了，找人趟雷不就完了吗。
阿骨打一声令下，远处的骑兵大队便驱赶着来时路上捕获的牧民向这边过来。牧民们哭哭啼啼被驱赶着走向雷区，尚不知将要面对什么。
牧民走得慢，金军骑兵只好在后面缓缓跟着，眼看着偏厢车阵退入了山谷。
不时有地雷被牧民踩响，四散而跑的牧民却又被金军驱赶回去。
这时金军的骑兵突然乱了起来，因为地雷爆炸的声音对于战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立即被吓得四处乱跑。这一跑不要紧，两边不时有地雷被战马踩响。
原来除了天赐军退走那一段路，两边竟是提早就埋好了地雷的。
战马越跑爆炸的地雷就越多，爆炸声越多战马受惊就越严重，一时间金军骑兵乱成一团。
牛皋在山谷内看了一眼，不禁有些遗憾地摇头。此时若能带着骑兵冲杀一场肯定会大胜，可地雷那东西却是不认人的，自己的骑兵冲过去同样会挨炸。
虽然天赐盟的战马都是用爆炸声训练过的，轻易不会受惊，但却同样会被炸死，无奈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阿骨打连忙下令收兵，只是受惊的战马却很难止住。
河岸边到山谷之间这段路上，也不知炸死了多少匹战马和骑兵，看得阿骨打心如刀绞。这些可都是他的老寨营啊，如此无谓的伤亡，简直让他心痛欲死。
草原上冬日里的白天很短，太阳很快便下了山，金军骑兵便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扎下营盘。
阿骨打一声令下，金军立即派出大队的骑兵出去抓捕牧民，准备继续用牧民去趟雷。
远远派出了探马和不敢靠近南院大王营盘的海东青，阿骨打确定田十一没有走，而是在山谷另一侧等着自己。
三天时间牧民死了不少伤了也不少，但却依旧不敢保证所有的地雷都已经被踩响了，阿骨打顿感头疼。
地雷这东西的出现实在太讨厌了，没有任何排雷技术和观念的女真人，实在是吃尽了苦头。
带了三万步卒终于赶到皮被河畔的银术可问清了眼下的情形，当即奇怪地指着算不得雄伟的小山问道：“为何不绕山而走？”
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银术可，把个银术可吓得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呢？
众人看完了银术可又望向皇帝陛下阿骨打，阿骨打老脸一红，心说你们不也没想到吗，盯着我看个啥？
派出斥候探明道路，确定那座山和山谷确实没有多大，绕上七八十里也就过去了。金国大军立即放弃趟雷的英勇行为，全军开拔绕过雷区和小山去找天赐军报仇雪恨。
因为担心有地雷，金军始终驱赶着牧民走在前面，好在一直没有爆炸的声音传来。
地雷肯定是不敢乱埋的，天赐军自己也没有排雷技术，要是随意乱埋地雷，不说会误伤牧民，甚至自家人也有可能跑到雷区里出不来。
所以，埋地雷必须要有标志物，只不过标志物是什么，就只有埋地雷的天赐军自己知道了。
金军跟在牧民后面缓缓前行，好不容易绕过小山，远远看到四万五千人的营寨那一刻，所有金军都变得鸦雀无声。
田十一提前带兵来到皮被河河畔，竟是修了座庞大的冰城出来。
旁边就是皮被河，取了冰之后，河底的活水立即就会涌上来填补，第二日便可继续取冰，建城的材料称得上取之不尽。
四万多人一齐动手，冰块建的城墙都快赶上辽国上京城的城墙高了。
阿骨打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绞痛，自己竟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田十一岂不是可以用这些时间一直加固冰城？
咬了咬牙，阿骨打下定决心，一定要借这次机会杀掉田十一，否则此人必成金国的心腹大患。
回头下令让军需官立即回去调集粮草，既然是要攻城，这仗就不是三五日能打完的，粮草必须要充足才行。
虽然明知短时间无法攻克冰城，却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十五万辽兴军虎视眈眈，若拖的时间长了，谁都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若是被辽兴军断了后路，自己这四万多大军就危险了。
草草扎营，立即命银术可去攻城，结果却发现没有云梯。来草原作战，有谁能提前预料到要打攻城战呢？
那么高的冰城，没云梯咋能上去？无奈只好派人出去寻找树林。眼看着冰城日益坚固，阿骨打的心中愈加急切起来。
突然心中一动，阿骨打连忙派人去爬山，想看看冰城后面的情形。
没过多久爬山的人回来了，而且带来一个可怕的消息。冰城后面还有第二道冰墙，而且小得像蚂蚁一样的人群，此时正在修建第三道冰墙。
第七百七十八章 督战的阿骨打
一时间阿骨打险些冒出放弃攻打冰城的想法，三道冰制城墙，那得打多久，又要损失多少士卒？
虽然金军中大多数都是其他部族的部族兵，真正的女真人并不多，但每一个士卒的训练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钱粮的。何况若是哪个部族的子弟死伤太多了，那是有可能要造反的。
阿骨打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之中。
又过了三天时间，金军终于拼凑出几十架云梯，阿骨打下定决心，命令金军开始攻打冰城。
冰城里的天赐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其余三万都只是辽国的仆从兵而已。辽国的仆从兵在金军眼中比乱民也强不了多少，阿骨打决定先打几天看一看。若战事顺利，那便借机杀了田十一。若实在不顺，也只好放弃这个机会了。
在银术可的指挥下，大将赛不带着步卒开始了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前方却依旧驱赶着牧民。
打仗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枉死当场，谁也不知道天赐军埋了多少地雷，当然要小心一些才行。
前方果然有牧民踩到了地雷，赛不立即下令后退，换个地方再试。
随后让赛不郁闷的事情发生了，过来时没踩到地雷的地方，为啥回去以后却踩到一颗？
赛不带人不停试探着安全的区域，宗翰终于看出了门道。
越靠近冰城，地雷埋得越密集，反之则越稀疏，所以才会有漏脚之雷偶尔被踩响。
试探雷区整整耗费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天赐军进出冰城的道路。
虽然天赐军那么多人马进入冰城会有痕迹，但在呼啸的北风和烟儿泡的肆虐下，任何痕迹都会在小半个时辰之内了无痕迹。
看着终于找到正确道路的金军，田十一心里也松了口气。冬天太冷，那些地雷埋在雪地里有许多已经失了效用，若是再过几天，田十一真怕所有的地雷都成了哑巴。
如今好了，女真人既然认准只有这条路是安全的，在惯性思维之下，便不会再去雷区里转悠了。如此一来那些地雷失了效也没什么打紧，不过是浪费些东西而已。
阿骨打此时也是郁闷的，仅有一条没有地雷的通道，宽不过十丈，大队士卒通过必定会很挤，小队士卒又哪里能攻下如此雄伟的一座冰城？
赛不带了士卒远远开始向城头上抛射箭矢，城头的仆从兵也在还击着。但仆从兵的弓箭实在太小，对金军的伤害微乎其微。
赛不带了千余人举着盾牌冲到城下，自然而然沿着城墙向两边扩散，随即便郁闷的发现，距离冰城三步之内没有地雷，三步之外却密密麻麻埋了好多地雷。
这种事情实在太头疼了，三步才多大点的距离，连云梯都立不起来。
问题还不仅这些，士卒沿着城墙根向两边跑，城上随便扔个石头或冰块下来，一砸一个准，连瞄准都不用。
扔冰块都能扔得比神射手还准，赛不觉得这仗打得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想找牧民趟雷，可牧民本就不多，此时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儿刚才也没去管，根本就不知跑哪去了。
赛不把心一横，狠心下令架云梯强攻。
地雷是不会变多的，只要舍得用人去堆，城墙附近的地雷用不了几天也就踩没了，到时一定要让冰城里的那些家伙尝尝女真勇士的厉害。
第一次攻城顺理成章的失败了，赛不带了千余人攻城，回来时整整少了一半，大多数都是在撤退时慌不择路跑进了雷区。
没过一会儿，银术可便下令让乌带率领一千人开始了第二轮攻城。
田十一在赛不撤退时一直躲在暗处偷偷看着，同时对金军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识。
明明是败了的，那些金军竟然还能将超过五成的云梯扛回去，单单这分胆气和沉稳，就超越了当今天下绝大多数的军队。金国能强横到这种程度，果然不是因为侥幸。
此时的冰城之内同样在鼓舞士气，仆从兵确实不太好用，所以田十一便用了精神鼓励、鼓动仇恨、重赏重罚多种手段。此时仆从兵的士气已经比最初强了许多，但与金军相比却依旧相差太远。
银术可像疯了一样，一波又一波派兵攻打冰城，城墙下的区域也渐渐被踩成了安全地带。
在正式攻城的第二天，金军第一次踏足冰城之上。
虽然金军第一时间就被仆从兵和天赐军的预备队全部格杀，但对金军来说，这仍然是一个振奋军心的好消息。
第三天银术可居中调动，三千金军一同发起了冲锋。在冲过唯一的安全区域时，突然集中响起了爆炸声，天赐军竟然趁着夜晚埋下了大片的拉线雷，直接炸死炸伤过千名金军士卒。
银术可气得疯了一样，换了三千士卒亲自率领再次冲了上去。
拉线雷只能响一次，三千士卒在银术可的激励下疯狂地向上爬着。不时有火药弹扔下来，在金军人群中炸响，但却仍是没能阻止不要命的金军爬上冰城。
银术可第一个跳到城墙上，一个人砍翻了五名仆从兵，随即带着后继的金军扩大着战果。
一抬头，银术可想都没想，翻身便从城墙上跳了下去。下一刻，一群全身包裹在铁甲中的怪物冲了过来，杀鸡一般将冲到城头的金军一一砍死。
大批的仆从军快速填补着缺口，很快便将金军疯狂的进攻压了回去。
银术可很幸运，城下到处都是金军的尸首，所以他只是摔伤了腿而已，连骨头都没断，养个三五日差不多就能下地了。
阿骨打阴沉的一张脸快要滴出水来了，他决定明日亲自督战。
完颜阿骨打在金国的地位要远远高于赵佶在宋国，同样也高于耶律延禧在辽国的地位。
赵佶和耶律延禧是皇帝，而阿骨打不仅仅是皇帝，他还是英雄、是军神，是被金国无数人所崇拜的引领者。
当阿骨打出现在战场的那一刻，所有的金军士卒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要打破冰城，向英雄、向军神、向皇帝陛下证明自己的勇武，证明自己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第七百七十九章 被困的辎重队
田十一终于见到了什么叫疯狂，那些金军完全不要命一样向前冲着，哪怕旁边的倒霉蛋运气极差，踩到一颗至今仍未失效的地雷都不在意，只顾着向冰城冲过去。看那种疯劲儿，甚至让人以为他们会用脑袋把修建冰城的巨大冰块撞碎掉。
火药弹和冰块很随意地从城墙上向下扔着，看都不用看，低下全都是脑袋，肯定会砸中的。
一个时辰之后，金军冲到了冰城之上，即使面对天赐军预备队的阻击也没有后退。
一片又一片的金军倒在城墙上面，那些金军士卒依旧疯子一些向前冲着，让田十一想起了耶律花塔的辽兴军。
天赐军立即率领仆从军向后退却，从来没有发过威的小型散弹炮终于开了几炮。密密麻麻的铁砂终于让狂热的金军冷静下来，开始向后收缩，守卫好不容易得来的战果。
金军远远望着黑黝黝的炮口，每个人心里都在胆寒着，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散弹炮只需要轰隆响上一声，无声的铁砂便会铺天盖地一样飞出来，好大一片的勇士便会齐刷刷倒下，怎么看怎么吓人。
再抬头看看后面第二道略低一些的冰块城墙，金军士卒的心里再度涌起绝望的情绪。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问题，第二道冰墙的后面，是不是还有第三道？
阿骨打下令拆除第一道冰墙，同时下达了向第二道冰城进攻的命令。
各级金军将官努力鼓舞着士气，阿骨打的皇旗也向前移动了整整一里。
金军士卒再度被鼓动起来，抱着大金军天下无敌的信念，冲向了第二道冰墙。
第二道冰城虽然略低，但却更加的坚固。城头时不时会有散弹炮发射，一炮便是一大片，金军损失惨重。
北方的冬日总是天黑的比较早，阿骨打在帐篷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因为他想起了很可怕的一件事。
交换战俘时阿骨打记得很清楚，天赐盟的偏厢车几乎每一辆都有那种黑黝黝放在架子上的铁筒。高丽的细作送回的情报曾经说过，那东西叫做大炮。
换俘之日可是见到三十多门大炮的，可攻打冰城这段时日，至今也只见过五门而已。天赐军其余的大炮哪去了，田十一到底又有什么阴谋？
相较于阿骨打的苦恼，活水的苦恼似乎更猛烈一些。
活水少女时期便被抓到辽国做了奴隶，对于完颜阿骨打起兵之事全不知情，对于金军和女真人的区别，完全是从南院大王那里听来的。
兀术说金人就是女真人，大王说不是，所以脑回路远超常人的活水就想抓个金兵问一问。
她先是偷偷去了城墙，还抽冷子砍倒了一个金军将官，却猛然听到将官用女真话骂了她一句。活水惊呆了，这金兵怎么真的会是女真人呢？
满脑子分不清楚状况的活水一直潜伏者，好不容易又活捉了一个受伤的，发现是渤海人，随即杀掉了。
再然后，活水又拖了个濒死的金兵，到角落里向金兵说了几句女真话，没想到那嘴里不停冒着血沫子的金兵像见了鬼一样，还叫了一声“活水”。
活水惊骇了好半天，这才认出那金兵是部落里的鄂可，年纪本就与活水相仿的。
“金兵是女真人啊？”活水叨咕了一句，随即又想向鄂可详细询问，可惜鄂可伤势太重，已经咽气了。
活水心中极度矛盾外加失魂落魄地回了营寨，待到南院大王回来后便开始追问。
田十一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只是告诉活水，她所认识的女真人与如今的女真人，已经不是同一类人了。
抓着脑袋的活水回了自己的帐篷，钻进睡袋里不断苦思着，却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女真人为什么不是女真人了。
苦恼的活水依旧苦恼，女真人的英雄完颜阿骨打却从苦恼变成了暴怒。因为宗翰向他禀报，说是运送粮草的辎重车队被困在雷区里出不来了。
身后本不应有地雷的啊，阿骨打立即派了大批的斥候出去，斥候们也不负阿骨打的期望，踩响了不少的地雷。
冰城中的天赐军肯定是没出来过的，后方被人埋了大量的地雷，那便只能说明，天赐军留了不少的士卒在外围，这一刻阿骨打想起了那些消失的大炮。
困在雷区的辎重队很倒霉，因为是刚刚过来的，对地雷完全不了解，踩中地雷后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吓坏了拉车的牲畜，四处乱跑的牲畜触发了更多的地雷。
押运粮草的士卒拼了命地拉住那些驮马，有的甚至给驮马解了套。
虽然处置及时，但却已经损失了近半的粮草辎重。
不停有金军斥候到来，但对于眼下的情况也没什么好办法。
辎重队连人带车都在雷区里面，人和车不敢向外走，斥候也不敢进去，所有人都只能大眼瞪小眼。
北地冬日的白天实在太短了，暮色很快降临，辎重车队就更加不敢移动了。但是谁能想到，却有人趁着黑夜袭击了外围守卫的斥候，随即一枚枚燃烧弹被扔进雷区，专挑装满粮草的大车烧。
第二日，大队金军来到辎重车队所在的雷区，只看到遍地的金军尸首，还有烧得不成样子的粮草。
皮被河实在有些远，想让粮草重新起运可不是三五天就能运到的。
阿骨打连忙下令清点营中粮草储备，发现还能用十余天。
次日仍不死心的阿骨打再次亲临战场，金军疯狂地进攻。但这时他们突然发现，第二道冰墙比第一道要难攻得多。
厚厚的冰墙上事先留有孔洞，孔洞后面不仅能射出弩箭，甚至还能刺出长枪。有些大点的孔洞甚至还能扔出火药弹来，几乎每一步都布满了杀机。
金兵们开始破坏冰墙，随后却发现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仆从军只需要在停战时撒几把稻草，再浇上几桶水，破损的冰墙就算修补完成了。
第七百八十章 望雷兴叹
一个上午金军便战损千余人，阿骨打终于仰天长叹了一声，最终决定暂时放过田十一。
只可惜阿骨打决定放过田十一，十一哥却没打算放过阿骨打。
阿骨打在上午本已派人寻到了退兵的安全道路，只是当下午想要退兵时却发现，竟有天赐军趁着正午的时间杀退了守卫道路的斥候小队，随即埋下了密密麻麻的地雷。
“天赐军到底有多少地雷啊？”宗翰终于忍不住了，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天赐军其实也没多少地雷，从舟山送到析津府的一百架偏厢车中，有五十架装满了地雷。
到不是田十一喜欢地雷，主要是前期天赐盟生产的地雷有点多，眼看着报废的时间快到了，所以才一次性运了过来，看能不能拿快过期的东西糊弄一下辽国人。
田十一觉得，人家辽国为大宋挡着金军本就不容易，没忍心坑人家，所以便全部带到皮被河来了。
金军若此时回军，粮草肯定是足够的，但不敢向外走就麻烦了。
牧民早都没有了，被逼无奈只好再度派斥候出去探雷。斥候都是精锐的士卒，阿骨打的心在滴血。
斥候探雷的时候金军也没有闲着，阿骨打再度率领金军向第二堵冰墙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金军不以攻破冰城为目的，而是要尽量地射杀敌人。
在阿骨打看来，冰墙上那些孔洞可以成为天赐军和仆从兵杀伤金军的射击孔，同样也能成为金军的射击孔。所以金军便顶着头上不停砸下来的冰块和火药弹，向冰墙的小孔里射箭刺长矛。
让金军郁闷的事情发生了，人家的孔洞里面是有挡板的，完全伤不到人家。
再一次被打到满头包的金军收兵回营，斥候在付出不菲代价后也终于探了条新路出来。
阿骨打担忧天赐军又在夜里埋上地雷，立即下令当夜拔营退走。
为了避免天赐军混到金军营中，金军拔营之前是要清点士卒的。清点之下阿骨打心中一痛，这才几天啊，三万步卒就伤亡了八千多，这些天赐军都是屠夫转世的吗？
为了避免冰城里的天赐军追击，阿骨打将赛不留了下来，让他率领三千步卒设下陷阱，准备对天赐军还以颜色。
三千金军整整埋伏了一夜，等到金军大队走干净了，天赐军也没有离开冰城。
无奈之下，赛不只好带兵追赶金军大队。结果还没等出离雷区，冰城内却响起嘹亮的军号声，天赐军出城了。
赛不看了看已经走得没了影子的金军方向，又回头看了看出城的天赐军，内心一阵抓狂。
阿骨打给他的任务不仅仅是设下埋伏，还要阻击天赐军的追兵。
三千人在雪地里整整冻了一个晚上都没动静，这天都亮了，自己也要走了，天赐军咋就出来了呢！
军令必须要执行的，天赐军既然出了城，那就必须打一仗。而且数日来的攻城战，都把赛不打出惯性思维来了。他觉得只要登上冰墙，那些仆从兵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出城这些人在他看来也是。
大声叫喊了几嗓子，赛不带着三千金军一窝蜂似的向天赐军冲了过去。看似没有阵列，看似鲁莽，但就算阿骨打在这里也会赞同赛不的作法。
此时出离冰城的天赐军同样非常小心，也只敢沿着之前的标志小心行进，生怕闯到雷区里面去。
出城那一段路就要走好一会儿，离开雷区还要排兵布阵，若三千金军缓缓而来，天赐军同样会布好阵列。可三千金军乱糟糟冲上来就不一样了，金军乱天赐军更乱，大家都没有阵列，一场混战打的就是士卒的勇武。而在勇武这一块，金军向来自认天下无人可敌。
赛布始终冲在最前面，整个人跑得气喘吁吁。他此时心中也有些奇怪，此时仍在刮风，天赐军举了那么多的旗干什么，看起来到是旌旗招展分外威风，可这么大的风举着不累吗？
天赐军的动作向来整齐且迅速，转眼就有上千人出了雷区，队伍立即向两侧散开，数不清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赛布对于天赐军的速度也有些惊奇，但此时仍是金军占了上风，因为两军即将撞在一起了。
根本没有时间弯弓搭箭，金军完全冲着真刀真枪砍杀来的。
就在两军距离不足二十步的时候，天赐军无数旌旗突然倒向地面，旗帜后面被遮挡着的偏厢车露了出来。
赛布心中一惊，看到了一长溜的偏厢车，足有三十余辆。
“轰隆隆”的炮声响了起来，三十余门散弹炮以三段击的方式开始了轮番射击。
赛布始终冲在最前面，第一轮炮击就被打成了破布。
金兵一片接一片倒下，在散弹炮近距离的齐射下，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就算趴在地上都不一定能幸免。
在三十余门散弹炮发射两轮之后，金军顶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玩命地逃了起来。
天赐军骑兵没有任何迟疑杀了出去，接下来便是收割战果的时刻了。
溃败的步卒面对骑兵的追杀简直是必死的局面，被追到无路可逃的金军慌不择路，纷纷向外围的雷区逃去。
追杀的骑兵连忙止步，此时也只能望雷兴叹。
自己埋的雷自己也不敢踩呀，也只好看着不断踩响地雷的金军残兵，亡命一样在雷区里挣扎着。
因为面积太大，外围的地雷埋得很是稀疏。逃进雷区的金军足有千余人，成功穿过雷区逃出生天的竟有九百多，也不知是地雷太分散了，还是雪太大导致天赐盟的原始地雷失了触发的能力。
天赐军立即开始打扫战场整顿队伍，过了一会儿便缓缓向金军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速度不快也不慢，一点也不像在追击敌军，到有些像是过往的商队。
此时完颜阿骨打已经收到赛不阵亡的消息了，听说三千金军只逃回来不到一千，阿骨打气得很想把赛不救活然后再砍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