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李师师相邀
走出不过十几步，赵楷停了下来，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觉得这里好熟悉。回头看了看带着铜钉的大门，确实不是开封县衙。
极注重个人形象的郓王将手伸进帽子里抓了抓头皮，觉得自己肯定是迷路了。这该死的车夫，到底把自己拉到了什么地方。
派了侍卫去问路，很快收到回报，身后十步之外就是开封县衙。
赵楷觉得很荒谬，要不就是遇到了鬼打墙。连堂鼓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县衙呢？
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从府试和省试中一路杀到殿试，赵楷自不可能是笨人，一瞬间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快进去看看。”赵楷指着铜钉大门下令，立即有侍卫跑了过去，“吱嘎嘎”推开了紧闭的威严大门。
进了大门，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本该站满衙役摆了条案的大堂上空空如也，像是被抄了家一样。
赵楷满脑子“轰轰”乱响，心中不停抓狂。这田十一，竟然把县衙给搬走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读过许多书的郓王殿下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起来，随意给县衙搬家这种事到底有没有罪。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因为没有过先例。
苦思良久，赵楷脑袋瓜子里也没得出结论，只好派人打听田十一到底把县衙搬哪去了。
侍卫刚刚出去就跑了回来，说是开封县的差役贴了告示出来，开封县衙搬家了。
跑出县衙看了告示，赵楷满脸的精彩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田十一给县衙搬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督管西水门新建的琉璃殿，以便水陆道场能如期举行，这才将衙门搬到了西水门外。
抓了贴告示的差役询问，结果人家只是奉命行事，竟是个啥也不知道的，连新衙门都还没去过。
赵楷强忍着心中的不真实感，上了马车赶往西水门。
他是开封府尹，治下的县衙私自搬家，这事若真的犯了忌讳，他也难辞其咎。
“叮里咣当”坐着马车晃到西水门外，竟又走出数里路才见到开封县衙。大门不仅依旧气派，还很奢华。朱勔朱半国在城外的宅子，又怎么可能不奢华。
已经快被气到暴走的赵楷下了马车就进了新县衙，结果却被告知，知县大人不在。本想大发雷霆，但一见这新县衙里的差役似乎都不是善于之辈，立即想起铁甲军血洗延和里之事。
心中明白这些都是天赐军的精锐士卒，赵楷连忙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默不作声出了新衙门打道回开封府。
县衙搬家这么大的事总要去吏部知会一声的，若是装聋作哑出了事，御史们参田十一的时候一定会连带上他这位府尹大人的。
还没进西水门，赵楷又犯起愁来。私自给县衙搬家，这事到底归不归吏部管呢？如果不归吏部管，又归哪一部管呢？
一时间赵楷头大如斗，田十一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偏偏没有先例可循，这事可怎么办啊……
田十一是真的没在新衙门里，因为李师师派了人来传话，说是遍邀汴梁城内的“头脸姐妹”到汴河游玩。
所说的“头脸姐妹”，自然指的是那些个名妓们。说是汴河游玩，那便是给田十一创造机会画一幅“群芳游春图”。
虽然眼下不是春天，虽然“戏水图”更能引起赵佶的兴趣，但有机会画上一幅囊括了汴梁城所有“名角”的画，已经是无数画坛友人梦寐以求之事了。
“美人出浴图”这种东西田十一不敢画，敢画人家李师师也不让画。虽然赵佶很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圣谕就是圣谕，说不定哪天就跳个人出来说你违抗圣旨。画幅画也没什么难的，何必留人于口实呢。
何况能看到那么多“名角”，那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做为生心两理都十分正常的十一哥，自然想要去看看。虽然没想过发展一段什么情，过过眼瘾也好啊，没见连董妖精和番丫头都换了男装，要去一睹众“名角”的风采了吗。
“名角”们游览汴河自然是要乘画舫的，那种船又华丽又平稳装饰又好，上面再有一群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子载歌载舞，是个男人想想都兴奋。
李师师的画舫自然很大，田十一刚踏上画舫，几十双美目便落在这位西楼先生的身上。田十一突然有种错觉，在这些女子面前，似乎自己是来取悦她们的才对。
“莫非，我是来送慰问的？”田十一暗暗想到。
李师师带头迎了上来，半蹲万福后便奇怪问道：“田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吗？”
这话是想问，那个每次都跟在田公子身边的剑眉公主怎么没来呢？
田十一没想明白李师师的疑问，又被如许多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盯着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嘴上自然就没了把门的。
“哦，过来半个人怕吓到你们。”田十一随口答道。
听了这话，画舫上立即鸦雀无声，有的女子还在挖着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李师师胸腹里的气流立即两极分化，一半降到丹田里，让她差一点摔倒地上。另一半升到胸膛里，化为满满的怒气。这田公子，咋特娘的就这么气人呢，他不知道我把这些姐妹们请来有多难吗？
曾放言“西楼先生若到汴梁，妾身定扫榻以待”的赵元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西楼先生果如传说般特别。”
这时一个看起来仅有十三四岁，还梳着辫子的小丫头也过来解围，说是久闻西楼先生大名，愿抚琴一曲助兴。
又没喝酒，说助兴纯属扯淡。可田十一看到十三四岁梳着辫子的小丫头却愣了一下，因为在青楼中只有初女才会梳辨子，接过客后就会改为梳髻。用专业的说法，那就叫“梳拢”或“梳弄”。
虽然这小丫头只有十三四岁，但一旦陷身于楼子之中，梳拢也就成了早晚之事。
第六百零二章 皇家的优良传统
真正的清倌人自然是有的，但确少之又少，若是无人帮其赎身，清倌人最后自然要变成红倌人。就算名气极大那一种，也往往只是往后拖那么几年，最后仍是改变不了变“红”的结局。
见西楼先生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小丫头脸上一红，连忙跑去弹琴。
画舫上的女子们都在暗叹小丫头好命，以为田十一是看上了她，许是今晚就要为其赎身了。唯独李师师对田十一还算了解，知道田十一不是在垂涎小丫头的美色，只是惊讶于对方的年纪，又可怜其身世。
李师师小声向田十一介绍了小丫头的身世，竟是那个总喜欢夜深时读及田公子诗词，经常读着读着便会以泪洗面的花想容。
“原来是她？”田十一轻声嘀咕了一句。
花想容人长得美，嗓子好唱歌更美，但田十一知道花想容这名字，却不是因为这些。
传说金军灭北宋后在汴梁城中抓到了大批的美女，其中不仅有后宫嫔妃，还有一个便是这花想容了。
金军带着大批的女子一同南下，夜夜欢歌。有一晚，大批的金军将官聚在中军帐里，让被捉来的女子们轻衣起舞，花想容更是欢快地唱出了《满庭芳》和《望海潮》。那歌声美奂美轮，让金将们沉迷之中不可自拔。
听歌看舞饮酒后，自然就是传统保留项目轻薄事了。金将各自选了中意的女子扛回营帐里折腾着，不时发出各种奇怪的叫声。守营的军卒听着只以为是将领们兴致好，并没有意识到已经发生了变故。
次日的太阳已经老高了，但金将们依旧没有起身，被他们扛回营帐的女子们也没有出来。直到击鼓传将，军卒才小心地去营账中唤醒仍未起身的金军将领。当走进营账之内，军卒呆住了，每个帐篷里都是冰冷的尸首，赤身的金将和无衣的女子个个横尸，血泊中的女子握着冰冷的刀子。这其中，便有花想容。
据说花想容被掠进金营以后，一直以服侍金狗为耻，于是她便带了头，劝说被捉进金营的姐妹们以身复仇。
田十一觉得，她们并不像后世所说的，是为了国家和民族，她们只是不甘受辱。但就算没有那样的高度，田十一对花想容等女子也是十分佩服的。
骨气这东西，与出身真的没什么关系，只与品格有关。
因为来的是西楼先生田十一，所以花想容唱的不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是一曲汴梁城中广为流传的不谓侠。
田十一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禁有了些迷离的感觉。未来那场浩劫，到底会有多少像花想容这样无辜的女子惨遭厄难呢？想着想着，田十一的心渐渐沉重起来，之前还没有太深切的感触，直到今日看到了花想容。
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美貌，花一样的歌喉，就那样被金军给祸害了？这心里面真特么憋气。
花想容唱完了歌，来到田十一面前半蹲万福，脸蛋红朴朴的，脸上还带着羞涩。若是放到后世，这就是个初中学生啊，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看着眼前初中生一样的小丫头，想到花想容在历史上的命运，田十一心中生出怜悯的感觉。
能在妓前面加个“名”字的，单单只是漂亮可不行，个顶个的聪明才智一流。李师师更是从田十一眼中看出了情绪，那与欲望无关，那是一种疼爱加怜悯。
李师师完全想不明白，田十一为何见到花想容却会生出这般情绪来。这位田公子，还真是和咱大宋朝所有的男子都不同啊。
莺莺燕燕一大堆，许多人流露出羡慕甚至嫉妒花想容的神色来，因为孙友爱去给花想容赎身了。一个尚未梳拢的清倌人，而且年纪还这么小，想必会是很大一笔钱。
钱吗，田十一真的不缺。可不缺归不缺，十一哥偏又是个不愿意花冤枉钱的，所以孙友爱没去青楼，而是去了朱府。随后朱勔收到了一个口信，愿用一樽玻璃杯换花想容。
朱勔如何操作十一哥不打算管，反正一会儿画完“群芳图”，花想容会直接被带走。不是大张旗鼓地带走，也不是带回十一哥城外的新宅子，而是秘密送回到舟山去。
天赐盟文工团至今没有出色的人才，一个明星级的花想容，必会让文工团的名望上升数个等级。而花想容本人，自然是要接受天赐盟的思想教育的，首先一点就得让她明白，她是独立自由的个体，而且永远不会成为十一哥的女人。
“群芳图”很成功，只是赵元奴一直没有露出笑容，看起来冷冰冰的。
莺莺燕燕们看了自己的画像，个个对西楼先生的画技赞不绝口。本想向西楼先生讨一首好词的，结果一转身，田十一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自然还有始终羞红脸的花想容。
田十一回到了城外的宅子，没想到朱勔却派人追了过来。听来人说朱勔拒绝了用一樽玻璃杯换花想容的条件，田十一不禁也有些吃惊。
这年头青楼里的头牌都是老鸨的命根子加摇钱树，田十一觉得朱勔是觉得亏钱太多，所以便提出了两樽玻璃杯换一个人的条件。
来人是个老管家，吭哧瘪肚了好半天，这才说出个所以然来。不是朱勔怕吃亏，而是实在不敢给花想容赎身，因为那是太子赵桓看中的人，放在楼子里养着的。
听了这话，田十一的脑子也懵了半天。老赵家这些龙子龙孙怎么都一个毛病，他老子是这样，他也是这样，这大宋看来还真就挺难救的。
见田十一不吭声，朱府老管家赔着笑说田大人不知这其中的隐情，只要将花想容完完整整地送回去，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介意这一点小误会的。
花想容已经乘着河船走了快半个时辰了，这让十一哥拿什么送回去。而且就算能送的话，听说是赵桓看中的人，以十一哥的性子就更不可能送还了。
第六百零三章 田十一甩锅
大宋朝的达官贵人们觉得花想容就是件私人财产，但在田十一看来，那是个活蹦乱跳自由的人，凭啥赵桓说要就得给他。
见田十一摊开了双手，老管家心中一惊，以为花想容已经让姓田的给办了。虽然这事的矛盾是田十一和太子赵桓的，但中间毕竟牵扯到了朱勔，无论如何都算是个麻烦。这世上就没人喜欢麻烦，朱勔自不能例外。
“不让赎那就不赎了呗。”田十一无赖一般答道。
老管家有些懵，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既如此，田大人便快些将那女子送还回去吧。”
田十一装出一脸惊愕的表情道：“送还？人又没在我这里，为啥让我送还？”
老管家脑子里又懵了一下，他怎么就可以说人没在他这里呢？这姓田的小子，怎么就能如此无赖呢？
见了老管家的表情，田十一更加无赖地说道：“若是人丢了，可以让他们去报官嘛，找田某人又有何用呢？”
朱勔权势很大，连带着这位朱府的老管家也水涨船高，平日里三四品的大员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今日在这六品小官的面前却吃了如许多气，老管家的胸膛起伏起来。
生气是生气，但却真的不敢招惹，大货行街延和里杀得血流成河，换了谁也不敢招惹这位煞星啊。
转念又一想，老管家再度生起气来。花想容所在的青楼那可是在开封县治下的，就算要报官也是找你田知县啊，凭啥就能说出“找你没有”这话来呢？
深吸口气，老管家苦口婆心劝说起来。无非就是天下女子有的是，切不可无端得罪太子殿下一类的话。
田十一知道朱勔向来与太子赵桓交好，如今这架势，分明就是带了半个太子来要人了。
摇了摇头，田十一说道：“不是田某人不想还，而是那女子已经交给城内的一位贵人了。那位贵人点名要姓花的，田某人可得罪不起那位贵人，还请朱大人自去讨要吧。”
老管家听了这话嘴唇都哆嗦了，在他看来，整个大宋朝能让田十一说出得罪不起的人物，就那么一位啊。如若花想容真是被当今圣上看中了，还真就没法讨要了。
想到这里，老管家也在肚子里骂起了娘。这些个龙子龙孙，尤其是那爷俩，咋就一个德行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管家再不敢追问了。若姓田的真说出官家两个字来，他听到耳中，弄不好就是个被灭口的下场啊。
草草作了个揖，老管家惶急地逃出了田府，生怕被这天大的麻烦沾染到身上。
吓跑了老管家，田十一也有些挠头。刚才的话根本就是顺嘴胡说，人家赵佶是不可能替他背这个锅的，必须再想些办法才行。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在想办法之前，却需要一个清醒的大脑。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睡个好觉了。
一文铜钱从朱勔手中买来的宅子真的很舒服，最舒服的是全新的知县衙门就在前宅，走几步就上班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中间想要翘班的话，起身再走几步就到家了，这种情况上班和不上班几乎就没什么区别，反正衙门里的事都有范权管着，甩手掌柜当起来不要太舒服。
这宅子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皇宫太远了，若是上早朝怕是二更天就要起床，而且还要考虑起了床进不了城门的问题。
好在田十一的品阶和差遣根本就没有上早朝的资格，而且就算有资格也不怕，因为赵佶没有上早朝的习惯。田十一终于又发现了大宋朝的一大弊端，工作作风问题严重，也不知啥时候能来一轮整改。
今日要进宫见赵佶献上群芳图，好在不是上早朝，不用二更天起床。
天赐盟的马车虽然没有橡胶轮胎，但已经有了简易的减震装置，十一哥的马车又用鱼胶代替了橡胶，坐起来一点也不颠。虽然鱼胶轮胎因为造价的关系不可能大量制造，但只要十一哥和家里的娘子们能坐上这种舒服的马车，也算是知足了。
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到了皇宫，田十一打着哈欠下了马车，却发现依旧有零零星星的太学生跪在西华门外请愿。
“六贼”之说因为延和里的事情，此时已经成了笑柄，也就只有这几个死脑瓜骨的家伙还会出现在这里。没见陈东都没来吗，死心眼儿的人还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缺。
田十一现身，那几个太学生就想要冲过来与之理论，很可惜隔着老远就被内卫给拦住了。
田十一视而不见，被早就等在这里的肖桂籽迎进宫去。能享受到这种VIP待遇可不是因为田十一，而是因为“群芳图。”
赵佶其实早就已经忘了“美人出浴图”的事情，只是田十一抢了赵桓的女人这事实在太新鲜，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自然就知道了“群芳图”，也自然就有杨戬向官家重新提及“美人出浴图”。
田十一今日进宫献图是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杨戬让肖桂籽在宫门口等候，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田十一会来得这样晚，都快吃午饭了。
能被皇帝请吃饭是很多臣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那代表着殊荣与信任，唯有田十一嗤之以鼻。
和皇帝吃饭规矩太多，菜品到是不少，但却太清淡。
吃了几口，田十一立即为自己之前的自以为是脸红。后世小说中总是说皇帝吃的东西怎么怎么不好吃，怎样缺少调料，可今日吃过之后才发现，这特么才是最好吃的东西啊，难怪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菜品很精致，调料那东西几乎没有，味道以食材的原汁原味为主，再加上精心的烹饪与米其林式的摆盘，实在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回忆一下自家菜品的味道，与这宫里的饮食比起来，似乎烟火味有些过犹不及了。
皇帝就是好，这边吃着饭，那边自有内待展开“群芳图”供其欣赏。
第六百零四章 赵佶也甩锅
看了一眼赵佶就大声叫好，说是双魁的画技又有进境，如此下去必成名传千古之一代大家。
自己能不能传千古不知道，但赵佶肯定是传了的，而且还挺值钱。只不过杨戬夸赞画中的女子比仙子还美，这一点田十一心中不赞同。
没有美颜和滤镜，又哪里来的完美容貌。而且这世上肯定是没有仙女的，有的话怕也是女鬼假扮的。不信的话，十一哥可以把妞道姑找来让杨戬和赵佶见识一下。
赵佶突然指着“群芳图”问道：“哪个是花想容？”
田十一心中一愕，没想到赵佶会这么直接。
杨戬连忙在画中看了一圈，很容易找到了花想容。因为年纪太小，想找不出来也难。
赵佶点了点头，夸赞双魁有眼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宋朝的审美观点就是这个熊样的，年纪越小，前后越一样平，身板越像带鱼，那就越美，实在有些病态。若是唐朝就不同了，人家以肥为美。
不过唐朝的美与大胖妞那也是没任何关系的，人家的以肥为美是指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该有肉的地方就没有。
某些有个性的女子放到唐朝就吃不香了，如后世某脱口秀女演员就说过一句话，“你们男人喜欢什么，我就偏不长什么。”
你听听，多么有个性，多么张扬，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灵魂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皮相，要不然铁定火爆成腰花的模样。
皇帝吃饭的时候有人咳嗽，这是很无礼的事情，但杨戬偏偏就咳了，因为他发现田双魁田状元田大人，又特娘在陛下面前走神了。
田十一回过神来，赵佶正直直地望着他。杨戬连忙将陛下的话重复了一遍，竟是问田十一，“昨夜过得可舒坦？”
脑子里懵了一下，聪明如田十一者，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明白赵佶这话中之意。这个混蛋皇帝竟是在问，与花想容那个啥，得劲不？
心中无语还有些恼怒，但田十一却不敢否认这件事。如果否认了，那就说明自己对花想容没兴趣，结果就会很麻烦。
赵佶一来可能让田十一把花想容还给赵桓，二来有可能直接索要花想容并占为己有，哪样都是不可接受之事。
见田十一张口结舌，赵佶哈哈大笑，言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让田十一目瞪口呆了，赵佶竟然怒斥太子胡闹，不成体统，还说田十一做得好。
田十一迷了，心说：你这样说你自己的儿子不亏心吗？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做到了吗？
赵佶说这些话竟然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好像他自己没养着李师师一样。
田十一深刻认识到了赵佶脸皮之厚，估计天赐盟的老太太炮都打不出个坑来。
最后赵佶做了表态发言，说是已经训斥过赵桓了，双魁喜欢那女子留下便是，但却不能强抢，赎身钱总还是要给人家的。
田十一连忙点头谢恩，心中决定一会就派人去给朱勔传个话，让老朱去楼子里把钱给结了。
能拿捏住朱勔的时候若是不拿，岂不是浪费了机会，十一哥可是有着勤俭节约优良品质的大宋五好青年啊。
饭后再饮酒有益于身体健康，这是赵佶的观点，田十一则认为不喝酒才会对健康更有益。
硬着头皮喝了要钱钱新鼓捣出的“绿帽佳人”，感觉实在是没有自家的冰镇酸梅汤好喝。
“绿帽佳人”这名字是早就起好的，本想着赵佶那么多老婆，怎么也会有几顶吧，反正这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绿帽子是啥意思。就是没想到，今日被赵佶逼着喝了一杯。
醉生梦死是赵佶的日子但却不是十一哥的，所以田十一很快便离了皇宫。
朱勔非常干脆地拒绝了田十一的无礼要求，并且对于田十一强抢女子一事表达了强烈的愤慨，这事让田十一很意外。是什么让朱勔有了如此大的底气，连玻璃杯都不放在眼里了。
只有一种可能，朱勔已经找到了获得玻璃杯的新途径。
朱勔有私军这事是半公开的，就像田十一有天赐军是全公开的一样。只不过朱勔的私军大多在东南之地，田十一的私军舟山有，汴梁有，谁也不知哪里还有。
朱勔在汴梁不敢蓄养大批私军，这就给田十一带来了方便，南行司对朱勔的监视从来就没中断过。
很快，修化真将消息传了过来，朱勔竟然一下子便拥有了三个获得玻璃杯的渠道，难怪会突然和十一哥翻脸。
三个渠道都探听清楚了，一个是田十一早就做好的安排，舟山外海上的番人商船。这就是个陷阱，估计朱勔也有怀疑，所以没将主要精力放在这上面。
让人惊讶的是舟山如此远的距离，南行司的消息根本没有送过来，朱勔却已经收到准确消息了，这说明朱半国有着海东青或者信鸽一类的传递消息渠道。南行司与之比起来，还是底蕴太薄了些。
朱勔的第二个渠道，南行司跟了数个时辰才发现其身份，竟是晋州的房学度，这令田十一心下大喜。房二谋明显也是个骗子，朱勔竟然还不自知，看来他真的是命该如此了。
至于第三个渠道则有些神秘了，竟是一个自称为吴法的人，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南行司跟了一会儿竟是跟丢了，可见不是普通的角色。
想了半天，田十一也没想出这吴法是何人。虽然之前就知道吴用在接触朱勔，可吴法与吴用到底有没有关系，却不好胡乱猜测。
此时的朱勔手里竟已经有了十三樽玻璃杯，这到是挺让人惊讶。看来朱勔没少下力气，也看得出天赐盟卖出的玻璃杯也实在是多了些。只不过朱勔后面再想获得玻璃杯那就难了，因为十一哥不许。
玻璃杯是器皿，也可以叫“杯具”，所以田十一准备让朱勔知道什么叫悲剧。竟然拒绝了替十一哥花钱买女人的要求，这个仇得记，也得报。
第六百零五章 狗皮膏药
给青楼送钱去的是孙友爱，老鸨一听说花想容没给送回来，反到是送了一大堆金子，立即就哭喊着没有王法了，还说要告到太子那里去。
这就是个没脑子的，哪有告状去太子那里告的，估计这老鸨子活不过今晚了，赵桓一定会灭口。
孙友爱只说了一句话，“太子已经被官家训斥过了。”青楼里立即安静下来，老鸨露出满脸惊惧的神色。
花想容的事这就算搞定了，没想到又有新的麻烦找上门来。
“强抢女子？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不经允许不顾阻拦钻进十一哥马车的公主殿下，咬着后槽牙挑着剑眉凶狠地问道。
田十一被这女人折磨得没着没落的，不敢打不敢骂不敢娶，甩又甩不脱，躲又躲不掉，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田十一不说话，随手递了个盒子过去。
赵梅儿心中奇怪，双手接了过来心急地打开，随后气得差点自脸上扯下两条剑眉刺这个无赖两飞剑。
“你骂我是狗皮膏药？”捧着一盒子狗皮膏药的赵梅儿愤怒地问道。
“不是骂，你就是。”田十一毫不退让地答道。
“你……”
赵梅儿声音拔高，一根手指两条剑眉同时指向田十一。
田十一反唇相讥：“你什么你？”
赵梅儿：“我……”
田十一：“我什么我？”
赵梅儿：“我我我……你你你……”
外面赶车的王教头手捂额头，觉得马车里小孩子一般斗嘴的两位贵人，还真算得上是相爱相杀。呃，目前是相杀，应该会相爱吧……
两世为人的田十一性子已经没法改了，只要田十一不改，深受盟主十一哥影响的天赐盟中人，又怎么会有改变呢？所以，嘉国公主再次被马车带到了田十一的宅子里，新宅子。
从皇宫到西水门外的新宅子确实是够远的，赵梅儿被气个半死后，因为没有鸭子就吃了些马车里带着的点心，随后卧在马车一角，抱着田十一的枕头睡着了。
田十一看着这位公主殿下既奇怪又头疼，奇怪她的大大咧咧，奇怪她生气就要吃东西，还怎么吃都不胖。头疼的也是她的大大咧咧，竟是在自己的马车里睡着了，还能睡得这么安稳，真就不怕自己是个什么什么之徒，把她给那什么喽？
也幸亏田十一的马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若是大宋朝的普通马车，赵梅儿不仅睡不着，还可能被颠到脑仁疼。
事实证明，习惯这东西是很可怕的，赵梅儿上一次是拉着田十一在田府的客堂里坐了一夜。这一次直接抓了个田府中人，让其带着她到了田十一的书房，随即便宿在了那里，就像习以为常一样。
田十一觉得大宋朝对公主实在是疏于管理，这位公主殿下已经是第二次夜不归府了，竟然没人问。
赵梅儿躺在田十一书房的床榻上，抱着书房里的枕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过了半个多时辰，公主殿下起身出门，找到了停马车的地方，捉了马车里的枕头回到书房之中，抱着马车中寻来的枕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宅子是新的，田十一还没在书房睡过，所以枕头也是新的。好在马车里的枕头是旧的，上面染了某个无赖的气息，抱着才能安心，才能入睡……
接下来的日子田十一过得比较安稳，默默等着一月之期的水陆道场。
嘉国公主还真就是个没人管也没人敢管的，两三天就要在田府的书房中宿上一晚。因为田府太远，所以每次来都要在田府中吃两顿饭，再所以田府中已经开始常备鸭子了，因为每次公主都会生气，都要吃鸭子，千刀万剐的烹饪方法。
赵梅儿在田府中没什么架子，人也不讨厌，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唯有艾玛总是抱怨，因为十一哥寝房里的枕头总是丢，要时不时换个新的。
赵梅儿住在田府可没有闲着，几乎把田十一家的每一个地方都看过了，连后花园假山下面原有的密室都强行闯了进去。最后她确定，花想容确实没在田十一的家里，这才放心回去。
只是，赵梅儿的心里在某一刻又担忧起来。这田无赖，该不会是将花想容收做外室养在外面了吧……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陈东的伤已经好了，仍会时不时带着太学生发出几声诛杀“六贼”的呐喊。很可惜汴梁城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这事，根本就没人去响应，连话题都从“六贼”变成了西水门外的水陆道场。
开封县的百姓们不太满意，因为衙门搬家了，打官司太远。
好在田知县上任后整个开封县像变了天一样，各种规章制度层出不穷，衙役捕快们执法公正，花胳膊泼皮之流也被整治得不轻，需要打官司的事情越来越少，百姓们的幸福感这才渐渐提了上来。
朱勔最近一段时日倒行逆施四处敛财，而且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东南之地了，全大宋已经骂声一片。
在此起彼伏的骂声中，陈东痛定思痛，决定暂时放弃田十一，转而开始针对朱勔。
王黼被赵佶狠狠责备了一番，因为长岛冰茶原本的那些配料酒，他一样也没找到。王少宰很委屈，政务上无论出多大的纰漏都没被责备过，却因为几种酒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少宰大人也曾背地里来找过田十一，陈说儿子王镐如今也算是天赐盟的人，田大人总要拉兄弟一把才是。可这事田十一还真就是爱莫能助，产那些酒的国家有的还没生出来，又哪里弄那些酒去？
朱勔今日暴跳如雷，因为被他给予厚望的玻璃杯真的悲剧了。
舟山外海的番商报出了天价，朱勔虽然很想抢上一把，但因为天赐军的存在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同时恨死了田十一。
花了大量积蓄，终是在番商手中买了六十余个玻璃杯回来。虽然派了重兵看守和运送，怎奈就有那损人不利己的损贼，竟是将运送玻璃杯的大船给凿沉了。
第六百零六章 瘸腿鲁仁甲
船沉了玻璃杯并没有碎，只需打捞上来即可，但也不知是为什么，但凡下水的军卒就没一个再上来的。大家都说那下面有水鬼，便再也没人肯下去了。
猪尿泡是方言，说白了就是猪装尿的内脏，洗干净了再装满了空气就能当一个小型的氧气瓶用。身上背几个，就能成为短时间拥有超强战力的河底特战队员了。有这么一群天赐盟水军在下面，朱勔的人要是能上来就怪了。
第二天朱勔派去带队的将领开出了天价，一大群士卒终于鼓足了勇气潜下河底。这次没有水鬼，也没有人失踪，但沉船里的玻璃杯却已经变成了碎片，一点念想都没给留。
尽管朱勔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生再大的气也解决不了问题，玻璃杯便只好指望另外两个神秘的商人了。同时他暗暗后悔，与田十一撕破脸皮的时间太早了。
也猜测是田十一搞的鬼，可猜到又有什么用。一来没证据，二来拿田十一实在没什么办法。摆明车马打不过，暗杀使绊子短时间都不可能见效，何况眼下的水陆道场之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朱勔那边想办法去联络房学度和吴用这两个假商人，梁师成府上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梁师成近来过得不太好，没了皇城司提举的职位，梁老太监就像落了牙齿的老虎，连带着府上的护卫力量都不足起来，吓得他天天东躲西藏。上次来刺杀他的那只“白骨妖”武艺高强，若是被其潜进来，还真有可能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眼见着连赵楷都有疏远自己的趋势，梁师成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联络一些以往看不起的人，大家联手才可能继续握住大权，风光依旧。
太监因为缺少了某方面的能力，所以钱和权就变成了他们的唯一追求。梁师成为了保住已经获得的东西，必须要拼命一搏才行。
思来想去，梁师成选中了以前十分看不起的李彦。李彦官职不低，同样受到官家喜欢，加之又同是阉人，总有些共同的利益和立场，拉拢起来比较容易。
今日梁师成与李彦好朋友一般在书房中饮茶，两张老脸笑得像盛开的菊花，嘴里说着的却都是些瘆人的话。
为了权位在一起的阴人还能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如何讨官家欢心，又要用什么办法诬陷弄死挡住自家权钱两路的对头。这些对头里面，田十一便被放在了首位。
想在大宋朝身居高位，只有才华是不够的，还得长得好，历朝历代都如此。容貌在封建社会之中，有时也决定着地位。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一些身有残疾之人，无论是否有才华，这辈子都会绝了仕途之路，例如被朱勔打断了腿的鲁仁甲。
鲁仁甲没什么出身，本以为抱了朱勔的大腿便能飞黄腾达，结果把事情给办坏了，这才被打断了腿。也好在鲁仁甲没什么好出身，身上带着股子韧劲，这才没有自暴自弃，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位贵人。
当然了，也可能是那位贵人看中了他腿瘸，能当只听话的好狗，这才有意让他来接近。
一个又瘸又穷的太学生想要见到隐相梁师成是极难的，但当一份比手掌还厚的礼单摆在梁师成的面前时，这位隐相大人立即就决定要见一见这个瘸子太学生。
鲁仁甲一瘸一拐艰难地走进梁府，又走了好远才来到梁师成的书房，额头上已满是汗水。不卑不亢地施了礼，又谢了梁师成赐座，这才坐了下来。从其起伏的胸膛来看，这段路已经耗费了鲁仁甲极大的体力。
看了面色从容的鲁仁甲一眼，梁师成暗暗点了点头，这瘸子的心性到是刚毅。
有人总说兴趣是人最好的老师，可往往却并非如此。
兴趣可以是最好的发小、玩伴、同窗，可以陪着一个人共同学生、进步、成长、玩耍、快乐。兴趣可以让人一看到就欢喜，可是有几个人会一看到老师就欢喜的？所以啊，兴趣根本就不可能是老师。
真正的老师应该是耻辱才对，是那种让人在夜深人静中时不时痛一下，让人在独处时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耻辱，是让人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的耻辱。
只有痛了，受辱了，才能咬着牙去成长、去学习、去刻苦、去强大。等哪一天强大到可以扬眉吐气的程度，就可以将那些无地自容、渺小、卑微埋进地缝里面去。从此，这个被耻辱教育强大的人，便可以真正的收获成功、快乐和幸福。
鲁仁甲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有玩伴。好在朱勔赐给了他耻辱，所以他成长了，强大了，心性刚毅到荣辱不惊。
鲁仁甲肯定是没钱的，能送出如许多的贵重礼物，那便说明他背后有人。梁师成此时很好奇，鲁仁甲的背后是什么人，又为何要登门送礼。
送礼不说事不说人，这其实是很讨厌的，不过看在礼物的贵重程度上，梁师成还是忍了，并答应明日午时到金水河的游船上相见。
梁成师有梁师成的苦恼，朱勔自也有他的。
午夜时分，朱勔秘密见了伪装的房学度，以东南之地两成官职的代价，换取了房学度许诺的五十樽玻璃杯。
房学度没有玻璃杯这是肯定的，东南之地两成官职对房学度也没什么用，一切都是损人不利己而已。房学度没想获得什么利益，也知道朱勔不敢真的送出东南两成的官职，他只是想要拖死朱勔。
只要朱勔因他房学度的计谋而死，房二谋的大名必定响彻整个大宋朝，从此他就可以盖过范权，成为晋州第一谋士了。
也别怪房学度思想狭隘，他就这么大野心，没想过自立为王，没想过称霸天下，也只是追求个虚名而已。
与房学度比起来，吴用的野心就要大得多了。他要阴死朱勔，获得偌大的名声，让天下之英豪尽归其门下，重建梁山，图谋霸业。
第六百零七章 脑后两根辫
吴用吴军师用的也是个拖字决，为了取信朱勔，商定的是一手交金子一手交玻璃杯，也是五十樽。
房学度与吴用都约定了九日后交易，推说玻璃杯目前不在汴梁。
之所以定在九日后，是因为十一日后便是举办水陆道场的日子。两天的时间，朱勔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凭空变出那么多的玻璃杯来。
朱勔也算是命中该绝了，找了三个卖家，一个砸了玻璃杯，两个压根就是骗子。
毕竟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朱勔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要去见见田十一。虽然有点跌份，但命比面子可重要多了。
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朱勔送走了家里最有出息的几个子嗣，这才动身向西水门外的开封县衙而去。
一想起田十一把县衙搬到城外这事，朱勔就一阵的无语。为这事朝廷里吵了好几天，却发现无法可依，根本就没办法治罪姓田的。如此奇葩的主意，你说这姓田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样出来的呢？
拜访赔罪加有求于人，必定就要礼下于人。
朱勔送的礼物很讲究，或说是很俗气，全都是金子，刚好足够买下两个花想容的金子。
田十一没给老朱好脸色，毕竟十一哥与房学度和吴用的想法一样，也是要用一个拖字决的。因为朱勔在赵佶那里立下了军令状，拖过一个月，就有办法、有机会弄死这姓朱的。
这时若是表现得太过热情，朱勔肯定起疑心，也肯定不会上钩。
朱勔预料到今日必然要丢脸，只是脸上赔着笑，奉上了他的第二件礼物。
一见礼物田十一的眼睛就直了，难道全天下的人都把自己看成色痞了吗？也对，自己把花想容都弄回来了，大家肯定会以为自己是色中饿鬼啊。
赵元奴笑得桃花一样，风情万种向田十一施了万福礼，随即老老实实站到十一哥身边。
这朱勔竟然给赵元奴赎了身并送给田十一，送礼的思路还真是挺清奇的。
朱勔一再表示，赵元奴虽是梳拢过的，但他老朱却真真的没有碰过，让田大人放心享用。这话田十一听着有些闹心，赵元奴却脸色难看。
但凡女子，谁愿意别人说起自己的那些个事啊，更何况这里是大宋朝，可不是后世那个随便的时代。
演戏就要演全套，田十一开出了比上次又翻了一翻的价码，交货在十日之后。数量嘛，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要预付五成的定钱。
说明白一点，要十樽玻璃杯就预付十樽的五成，交货时想要十五个肯定是没有的。
朱勔差一点就原地跳起来，上次的价格就比舟山外海的番商贵出三倍了，这次又翻了一番，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你怎么不去抢？”朱勔愤怒地叫道。
“我这不是正在抢吗？”田十一平静回道。
一句话说得朱勔哑口无言，觉得这田十一肯定是强盗假扮的。
朱勔沉默不语，田十一夸口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话他信。可问题是，要预付五成的定金，自己到底要不要买呀。
那两个家伙若是都守信，自己就完全不用理会这田十一了。若是有一个不守信用，那就要在田十一这里把东西补齐。万一，两个都不守信用，这田十一就成了唯一能指望的人了。可是，田十一说得明白，若是到了日子不带尾款来取玻璃杯，定金不退，这特娘就太坑人了。
讨价还价一番，见田十一把价格咬死了，朱勔无奈叹气，说是要回家筹措银钱。
筹措是假，舍不得是真的。
第二日，朱勔没有来，田十一也不着急，悠闲地听着董妖精弹琴，看着赵元奴跳舞。
安置赵元奴最好的法子自然是送回舟山去，天赐盟的文化业非常缺乏人才，一个花想容想撑起来有些难，加上一个赵元奴自然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问题就出在赵元奴的身上，她竟是死活不去舟山，说是要跟在西楼先生身边。本想采用强硬的措施，赵元奴竟哭天抹泪起来，说是不要她，她便死。
“姓赵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田十一愤怒地大骂了一声。
偏巧，出入田府早已不需禀报的赵梅儿来了，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赵梅儿有几天没来了，据说正托他侄子郓王赵楷查探花想容的下落，因为赵楷是如今的皇城司提举，手下有大把的冰井务察子。
赵楷也算是对得起姑姑，没找到花想容，却探听到田十一家里又多了个赵元奴，所以嘉国公主便来了，满脸怒气地来了。
对于赵梅儿没来由的飞醋，田十一头大如斗，早就不太搭理她了。但赵梅儿似乎对田无赖的态度视而不见，每次都跟这里是她家一样随便，从来没拿自己当外人。
赵梅儿听到田十一在骂姓赵的，又把杨再兴叫到一边询问，这才知道了赵元奴的事情，不禁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她便想到，这田十一竟是没要了赵元奴，莫非，是自己看错他了？
想到这里，赵梅儿觉得似乎不用继续找花想容了。
满脸带笑，明明挨了骂的赵梅儿一点也不恼，甜甜与田十一说了几句话，竟是去找艾玛了，说是想要学习田家的厨艺。
田十一不想理赵梅儿，甩着袖子去找董小婉。董妖精最是知情识趣，很会哄人，十一哥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和她在一起。
金水河水流平缓，阳光照射在河面上金光粼粼，果然没有辜负金水二字。
残缺之人较之常人更加敏感也更加贪婪，因为不可逆转的缺陷，便将世间能够享受之物看得更重，也更加喜爱奢华。
梁师成所乘游船自然豪华至极，只是当他看清鲁仁甲引来的那人却懵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于鲁仁甲身后之人梁师成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可以是太子赵桓、蔡京、朱勔、杨戬、折家之人、种家之人，甚至想过可能会是田十一。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个脑后留了两根辫子的异族人。
第六百零八章 兀术之野望
女真人与半汉化的契丹人完全不同，就算是耶律花塔的身上也有些宋人的装束特点，但眼前这人却似野蛮人一般，立即让梁师成想起了“蛮夷”两个字。
宋人向来看不起胡人和蛮人，梁师成自不例外。就凭完颜兀术脑袋后的两个小辫子，就算田十一看了也会想起“杀马特”三个字来，遑论土生土长在大宋朝的梁师成了。
梁师成的脸沉了下来，同时用满是鄙夷的目光瞥了鲁仁甲一眼。一个读书人竟能做出认蛮夷为主的事情来，就连梁师成这种彻头彻尾的坏蛋，都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就连被梁师成拉到同一战线的李彦都冷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担心在蛮夷面前丢了天朝上国的脸面，此时一定下令将鲁仁甲丢进金水河喂王八。
完颜兀术自明州登陆，一路上经历了无数的盗寇、山贼、飞贼、小贼、恶贼、男贼、女贼、人肉包子贼，对于大宋朝的认知，早已不是当初那般肤浅的崇拜模样了。
大宋朝很富有，这一点毋庸置疑。大宋朝的军队很羸弱，这一点想瞒都瞒不了。大宋朝的妇人皮肤很白，大宋朝商业发达有着数都数不清的好东西和美食。
最最让完颜兀术眼热的是，宋人竟然每天吃三顿饭。天啊，他们竟然一天就要吃三顿饭。
在备受契丹人压迫和盘剥的日子里，女真人一天顶多能一餐，而且还不能吃饱。自从把那些弱鸡一样的契丹人打得满地找牙之后，女真人的日子就好起来了，每个女真人都觉得过上了世上最幸福的日子，因为一天能吃两顿饭了，而且每顿都能吃饱。就连皇帝阿骨打也觉得，一日两餐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可这些宋人，他们竟然吃三顿。
从知道宋人一日三餐之后，完颜兀术的心境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原本就满是暴虐贪婪的胸膛之中，又塞进了无穷的欲望。想要宋的钱、宋的妇人，想要女真人一日三餐。
难道占了辽国的广阔土地还不能一日三餐吗？不能。是的，不能。听起来危言耸听，但真的不能。
女真人太少，想要统治比宋朝还要广阔的辽国疆土，那便需要无数的帮手。而此时的辽国，粮食产量真的不高，若再遇到灾害之年，饿死无数人将是必然的。若是不能让追随金国的部落都吃上饭，接下来不足七十万的女真人，就要面对无数部落数以千万人的反扑。那不是亡国的危机，而是灭族。
从那一刻起，完颜兀术的目标发生了变化，人也变得更加贪婪和狡诈起来。他本是奉了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之命，准备册封田十一为大金国海盗军副元帅的。同时他还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在见过田十一后去汴梁，面见大宋朝的皇帝陛下。
完颜兀术此时已经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整个大宋朝拥有着绝对海上实力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田十一。如此想来，海盗奥利给莫不是田十一假扮的？若真是那样，自然不可能请个敌人回去做海盗军的副元帅。
可一切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无法确认的情况下，兀术也只好把事情先拖着，只好先不去见田十一。
至于宋朝皇帝赵佶却不再想去见了，因为他想要劝说父皇完颜阿骨打图谋宋的土地和财富，那便要用计，而不是交好。
思来想去，金国此时要做的第一件事仍是彻底覆灭辽国。在稳定了辽国的土地之后，再图谋大宋，这事急不来。
虽然大宋的地方军备弱得像小鸡仔，但据说大宋的西军还是很能打的，何况还有天赐盟的田十一。
田十一已经到汴梁城做官了，这说明天赐军也是宋朝的军队。想要吞下宋朝这个庞然大物，只能徐徐图之。
虽然贪婪正不断吞噬着完颜兀术的心，但他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想要图谋宋朝，那就要先看看宋朝的实力。找块试金石是最佳的选择，所以兀术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只要能说动宋朝出兵攻打辽国，一来可以试探出宋朝军队的真正实力，二来可以让辽国更加快速的灭亡。只有灭了辽国，金国才有时间和精力积蓄力量，实现一日三餐的伟大梦想。
鲁仁甲是宋人，所以完颜兀术并不相信他。所以，鲁仁甲便以为，这位大金国的王子真的是来与大宋结盟的，以为大宋国终于有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好机会，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建立不世的功业了。所以他才会为完颜兀术引见梁师成，所以他才会忍着对蛮夷的鄙夷之心，甘愿为完颜兀术做走狗。
完颜兀术心中冷笑着，但脸上却洋溢着春风般的笑意。梁师成听说这位金国的四王子是来结盟的，心中的鄙夷这才轻了一些。既然仰慕中原，那便不能丢了咱大宋礼仪之邦的名头。
完颜兀术此时的宋话讲得不算流利，想说什么自然要由鲁仁甲代劳。若是鲁仁甲连这点用处都没有，兀术又何必收养一条瘸狗。
鲁仁甲的口才也算不错，为梁师成和李彦讲了宋金结盟抗辽的诸多好处，随即又画了一张诱人无比的大饼。
大宋朝可以收回心心念念了两百年的燕云十六州自不必说，梁师成和李彦若能促成此事，自然是天大的功劳。这正合了两个阉货此时的心思，梁师成需要功劳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李彦需要功劳来提升地位。有了地位和权势，所有想要的东西自然可以予取予求。
利益永远是最稳定的关系，梁师成和李彦对待完颜兀术的态度当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金国四太子都感到了诧异。这大宋朝的人，还真是善变啊。
善变的又何止是两个太监，田十一看着自家厨房变成了烟熏火燎的样子分外担心，很害怕这位公主殿下会一不小心，将自己精心设计过的厨房烧成白地。
第六百零九章 赵元奴的幸福生活
公主学烧菜，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再说了，学厨艺为啥要跑到田府来学，你公主府里大厨的手艺，总不会及不上自家的番丫头吧，艾玛可是十一哥家里厨艺最差的那一个啊。
赵梅儿很狼狈，她一向自认为很聪明，琴棋书画不说，舟山小学堂里的那些知识，她只是用了很少的时间就学了个大概，连那个白头发的校长都视其为天人。只是，这厨艺咋就这么难学呢？
看着满桌黑漆寥光的“佳肴”，田十一连拿起筷子的欲望都没有。不仅田十一没有，董妖精、王教头、杨再兴、孙友爱个个都没有。只有艾玛在那里兴高采烈着，不停招呼大家品尝一下她公主徒弟的手艺。
赵元奴开始时对于田府的一切很困惑，这可是天赐盟主、西楼大家、开封知县的府邸啊，不仅是高门大户，更是官宦人家，可为啥会与全大宋所有人家都不同，会这么没有规矩呢？
下人见了主人不谦卑，主人会和下人说谢谢，吃饭的时候还弄出好些个大桌子出来，一大帮子人挤在桌子边上吃饭，连女主人都不例外，这到底是因为个啥？大宋最普通的百姓人家，也不可能似这般没有规矩吧。
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大的，赵元奴本就出身低微，没用两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并爱上了这种生活。除了田大人对她避而远之之外，她过得很快乐，并以为这种快乐会持续到永远。直到那个该“天杀”的公主出现之后，自己每天最喜欢的吃饭环节，似乎就不那么快乐了。
艾玛是小主母，说的话得听。可是看着桌上的菜，小奴奴真的担心吃上一口就被毒死。
就在赵元奴用力给自己鼓了鼓劲，准备拿起筷子为田大人“试毒”的时候，田十一却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看着田大人呲牙咧嘴把菜肴送进嘴里的时候，赵元奴更加错愕了。“试毒”这种事，不应该让她这样的下人来做吗？
田十一吃了几口，然后喝了一大碗水，其余人一见这情形，连忙扔下了刚刚拿起的筷子。
十一哥向来是很讲礼貌的，若不是因为太难吃，十一哥又怎么会当众流露出不好吃的神态来。
很喜欢委屈自己幸福家人的田十一败了，说了一句吃饱了便落荒而逃。桌上的其余人也都以肚子疼、眼睛疼，浑身上下脑袋疼的借口跑掉了。转眼，桌子上就只剩下艾玛和赵梅儿这对师徒。
艾玛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因为她同样了解自家的十一哥。能让十一哥落荒而逃，这得是有多难吃，所以她也不打算吃了，只是不好意思逃跑而已。
赵梅儿满脸委屈，两条剑眉都耷拉下来了，带着求助的眼神看了看艾玛。
艾玛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尿遁，赵梅儿的心里更加委屈起来。自己可是好心啊，这些人咋都不理解自己呢？
“哼！”
赵梅儿冷哼一声，噘着小嘴自言自语道：“不吃算了，本公主就自己全部吃光。”
一边大呼让人拿酒来，赵梅儿夹了一筷子黑漆漆的红烧肉送入口中。
“噗……”
赵梅儿将嘴里的肉吐了出去，太特娘咸了，这是谁烧的菜，难道是把卖盐的人打死了吗？
刚想生气地骂几声厨子，公主殿下这才回过神来。那厨子，不是自己吗？可是，自己只放了不到半罐子盐啊，咋会咸到这种程度？
急忙找清水漱口，赵梅儿一眼看到了田十一刚刚喝过水的空碗。那无赖刚才可是吃了好几道菜的，而且都咽下去了。没吐，没骂人，都没瞪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赵梅儿的心里又温暖起来。这么咸的东西田无赖都能吃下去，真的很给自己颜面了。这无赖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人，不气人的时候，为啥又这么暖人心呢……
饭后的田府厨房很热闹，大家都来找吃的东西，连艾玛也不例外。
都饿得够呛了，当然要弄点简单的东西来填肚子。下一刻，让赵元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田大人的身上。而田大人呢，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弄了一大锅加满了肉、蛋、青菜的面片汤。
赵元奴笨手笨脚的想要帮忙，很快就受到了熊孩子杨再兴的鄙夷。
看着杨再兴熟练的和面手法，赵元奴更加震惊了。
天赐盟主田大人主厨，杀人不眨眼的第一高手双枪无敌杨再兴和面，手法还那么专业，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面汤味道真的好极了，完全无法想象是出身于田大人之手。赵元奴一口气吃了两碗，小肚子都撑圆了，只是这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起来。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男主人烧饭，女主人们嬉笑着吃现成的，这家人真的是咱大宋朝的人家吗？不过，似乎，好像，好温暖哦。
如果能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一辈子，不做田大人的女人，似乎也是很幸福、很快乐的……
赵梅儿声称要闭关，田十一对此不做评价。只是你回公主府闭关不成吗，为啥要在我家的厨房里闭关啊？这样一来，你让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吃饭啊？
董小婉远远看了冒着黑烟的厨房，还有厨房里忙碌的艾玛和赵梅儿叹了口气：“唉！看来是要减肥了。”
田十一这边想着如何才能把嘉国公主殿下礼送回公主府去闭关，小太监肖桂籽却乔装自后门来到了田府。
在弄死梁师成这件事上杨戬和田十一是同盟，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虽然知道肖桂籽乔装而来肯定是有大事，但却依旧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大。
报仇要一点一点来，杀人则要一个一个杀，因为敌人太强大。若是一下子惊动的敌人太多，很容易会演变成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悲惨事儿。可有些人，偏偏就等不及，非要让你立即想办法去杀他。不给你留余地，让你没有别的选择。
第六百一十章 百车铜钱堵宫门
宋金结盟伐辽以图燕云十六州这事，少宰王黼在田十一到达汴梁城之前就向赵佶提议过了。但用兵乃国之大事，赵佶很犹豫，一直没有下决心。而王黼自也有他的小算盘，早早就写了信给谭稹，让他做好伐辽的准备，只待赵佶令下，大军立即就可以开拔。
梁师成与李彦被完颜兀术说动，随后梁太监又找到王黼，三人一拍即合，联名、联书、联手向赵佶上书，与金结盟出兵伐辽。
梁师成与完颜兀术的盟约很详细，伐灭辽国，燕云十六州归宋所有，其余辽国土地则为金国所有。
赵佶听了这话不禁心动起来，深思后决定召见完颜兀术。
肖桂籽来见田十一的时候，兀术正在去艮岳的路上，估计此时赵佶和完颜兀术已经见面了。
田十一很想立即赶去艮岳制止这场悲剧。
先不说联金伐辽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错误，单说大宋军队不及契丹骑兵的事实就已经很绝望了。即便童贯和耶律大石都已经死了，但很多事情依旧是无法改变的。
如今的宋朝，已经走到了历史上最衰弱的时候，又哪里有实力去与异族人叫板。很可惜，朝中的大人物们不会这样看。
田府如今距离皇宫实在是有些远，赶去艮岳肯定是来不及的。而且就算来得及又怎么样呢？田十一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赵佶好大喜功的恶习。
虽说没什么好的办法，但田十一仍是立即让人备马。总要试着努力一下的，什么都不做，任由几十万大宋官军被辽军虐杀的事情，田十一真的做不出来。
厨房里小脸儿一道一道的赵梅儿被拉了出来，连洗脸的时间都没给这位公主殿下留，两匹快马直奔城门而去。田十一要去见张叔夜，那老官在朝堂上还是有些能量的，希望还有挽救这场劫难的机会。
虽然大宋朝真正敢招惹田十一的没几个人，但与朱勔比起来，权势就差得太远了。城门已经关闭了，这很无奈，连嘉国公主都无法叫开城门，这更无奈。
肖桂籽急得火上房一样。宫中的太监私自在外过夜可是大忌，只希望杨戬有办法帮其隐瞒下来。
垂头丧气回到大宅子里，田十一的心有些凉凉。按理说海上之盟还远，联金伐辽的事总要过两年才会发生的，咋就一下子提前了呢？看来自己的出现，已经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太多始料不及的变化。
第二日本就是大朝会的日子，赵官家破天荒又开了一次朝会。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举行了三次大朝会，这令全汴梁的京官有些不适应，因为起得太早了。
近一年来的大朝会，似乎比以往五年加在一起还多，这似乎预示着皇帝陛下想要学好了。可是一想起一个字罚铜百斤的规定，官员们又觉得，似乎是陛下缺钱了吧？
大朝会是很早的，十一哥也起得很早，但有一点是没办法改变的，开城门的时间不会变化。住在城外就这一点坏处，你有个急事想进城出城，实在能急死个人。
汴梁城的百姓并不知道今天有大朝会，就算知道也不会去关心。他们只会关心柴薪是不是又涨价了，六贼到底杀没杀成，还有李寡妇家的二儿子是不是病死了。
除了生活与热闹，百姓们哪里会明白联金伐辽代表着什么，又哪里会知道，这事对他们的生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晨起的小贩已经开始了吆喝，早起讨生活的人们穿行于街巷之间。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一些很古怪的情形，许多沉重的马车被数匹骡马拉着，向御街的方向行去。
马车实在是太重了，重到拉车的骡马绷直了身上的每一根毫毛。
这样的景象上演在汴梁城许多街市之间，许许多多沉重马车默默前先着，目标直指皇城。
田十一快马加鞭来到皇城门外，但却被拒绝进入。因为官太小没资格参加大朝会，因为没有陛下召见，不得随意入宫。
肖桂籽刚刚偷溜回宫中去了，相信杨戬很快就会想办法让自己进宫。田十一平息着剧烈地喘息，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说开封知县田双魁带了百车铜钱请求面见陛下，所有人都懵了一下。百车铜钱，那得是多少钱啊，天赐盟果然有钱。
等等，不对啊，面见陛下带那么钱干什么？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田十一这是为了一字罚铜百斤的规矩。
能让田十一下狠心带了这么多钱来，看来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可是，今日的大朝会没说什么与他田十一有关的事情啊，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姓田的小子下这么大的本钱。
被赵佶今日特准说话不用罚钱的梁师成、李彦、王黼三人立即跪下来，言说田十一虽在开封县，但却是地地道道的地方官，大朝会本无其位置，与礼不合，不应召见。
三个人实际上也不知道田十一摆出这么大阵仗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有句话说得好，“敌人想做什么你就要反对什么”，三人抱着将麻烦扼杀在摇篮状态的心思，大力阻止田十一出现在文德殿之内。
杨戬只是个随待的太监，这种时候是没有资格说话的。虽然心中急得不行，但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帮田十一才好，也只能远远瞪了张叔夜一眼。
张叔夜偏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田十一突然要求参加大朝会是为了什么。与金结盟夺回燕云十六州这事，张老官也是极赞成的，同时觉得田十一也不应反对才是。可他偏偏带了百车的铜钱而来，肯定是有话要说才对。
偏头偏到偏头疼的张叔夜只是沉吟的功夫，心中同样奇怪的赵佶已经开口了。
皇帝说话永远干净利落。
“回宫。”这便是赵佶的话了。
张叔夜错愕，杨戬暗暗叫苦，梁师成、李彦、王黼三人则心下欢喜。虽说今日朝会没定下出兵伐宋的日期，但与金结盟之事却是定了下来，接下来只需要敲定具体的出兵细节便好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与官家的距离
没资格上朝的田十一田大人白白动用了百车的铜钱，结果连皇帝的面都没能见到。
朝会虽然散了，还是可以继续求见的，但赵佶也不知今天吃差了什么药，竟是不肯见田十一，只是传了口谕出来，让田知县看好西水门外的水陆道场，切莫出了乱子。
田十一哪里是肯服输的人，若是能如此轻易便放弃，咱家十一哥宁可将田字倒过来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赵佶既然不肯见自己，那就给他找些麻烦好了，麻烦到让他头疼的地步。
下朝的文武百官出了皇宫，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些家伙谁都能拿出百车铜钱来，但却没几个真正见过上百车铜钱摆在眼前的样子，何况其间还夹杂了十余车的金锞子和银锞子。
马车的车帘全部被掀开，将车里的金银铜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这景象实在太让人震撼了。
田十一迎着文武百官或惊诧、或愤怒、或不屑的目光，走到了御史台众位御史的面前。
御史们向来都是清高的，他们不仅看不起田十一，也看不起梁师成、朱勔。再加上眼前这冲天的铜臭味，自然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来。
田十一微笑着冲众位御史拱了拱手，说道：“听闻文德殿内一字耗铜百斤，诸位御史都是清廉之人，下官担忧诸位大人付不起这海量的铜钱，这便备好与诸位大人送了过来。”
听了田十一的话，御史台众人个个满面羞红，有的还现出愤怒的神色，只是却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御史台向来以怼天怼地怼皇帝闻名于世，如今出了一字罚铜百斤这种奇葩的事情，竟是一个说话的御史都没有，实在是有够丢人。
历史上不怕死的御史有很多，偏偏此时的朝堂上就没有，从怼皇帝变成了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御史们，又如何能不害臊。
御史中丞张昇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这就是赤裸裸地打脸啊。
将心一横，张昇转身来到宫门之前跪了下去。不说话、没表情，就这样默默地跪着。有上百车的铜臭味在后面衬托着，什么话都不用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跪的含义。
御史们有的在犹豫，但大多数都随着御史中丞跪到了宫门之前。一字罚铜百斤的规矩，绝对不能成为规矩，这事御史们早就说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田十一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又如何能够放弃。
田十一哈哈笑着离了宫门，直奔中书门下而去。虽知今日这么一闹，用不了几天自己就会成为御史台的公敌，但事情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还怕挨几句骂吗？
这些御史最大的本事就是骂人了，就骂人的水平来讲，他们可都是专业型人才。田十一今日虽然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可也让他们丢尽了颜面，自然要狠狠骂上一顿乃至几十顿才能找回来。
中书门下乃是宰相们办公的地方，想找王黼自然要到这里来找。
听闻田十一拜见，王黼十分不想见，便用了个不在的借口。可王黼万万没想到，田十一却在外面高声叫道：“王镐反了。”
王黼听了这话心中就是一突，这田十一还真是怎么要命怎么来。
少宰王黼的儿子王镐仍在天赐盟赖着不肯回来，说要建设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也不知姓田的给自己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如果今日不见田十一，这姓田的想要搞出一个王镐造反的假象，还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连忙将田十一请了进来，王黼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梁师成死。”田十一答道。
王黼微有错愕，但这答案却并不如何让人意外。田十一与梁师成和朱勔不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田十一会如此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其实官场上的争斗本质上就是泼皮打架，只不过有着特定的手段和程序而已。捡砖头儿操刀子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遵守规矩。
在动手之前，一般要来个声明，说清楚自己是哪一伙的，要干掉谁。能争取到同盟战线的要争取，不能争取的就干到底，这之后才可以动手。若是没帮没派突然翻脸，怕是要落个群起而攻之的下场。
王黼初听这话还以为田十一是想拉他入伙，毕竟有王镐的事情在，田十一拉拢王黼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可想想又不对，全大宋的人都知道王黼是抱着梁师成大腿吃饭的，田十一这么做根本就没有道理。
眼见着王黼傻眉愣眼的，田十一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是想和梁师成一起死，还是现在求活？”田十一戏谑着说道。
王黼“呼”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觉得田十一这是在威胁他。堂堂的副宰相，又怎能受人威胁？
“哈哈”笑了两声，田十一继续说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梁师成自己走了死路，没人能救得了他。摆在少宰大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陪着他死，要么他自己死。”
王黼瞪圆眼睛盯着田十一，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了王黼的表情，田十一摇着头说道：“引我去见官家，这是你唯一的求活之路。”
看了看满脸得意的田十一，王黼心知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在里面，可仅凭田十一几句话就想说服少宰大人，却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便在这时，田十一又笑了几声，反问道：“宰相大人真的以为没有人引见，田某便见不到官家了吗？我与官家间的距离，也只差一樽玻璃杯而已。”
这话实在太无耻了，但却十分有用。王黼心知肚明，只要田十一说有极品玻璃杯要献给赵官家，铁定能见到的啊。只是，这田十一为何又非得让自己引见呢？更重要的是，姓田的小子要见官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老油条，王黼眨眼之间心中便有了计较。无论怎样，都要先套出姓田小子的底来。
第六百一十二章 使节与细作
王黼能轮着从陈执中的大腿抱到蔡京的大腿，随后又换了梁师成的大腿，甚至以父礼待梁师成一个太监，肯定是没底限、没尊严、无廉耻心的代表型人物。接下来，田十一真正见到了王黼王少宰，到底有多么的无耻。
论官职，一个二品一个六品，论年纪王黼比田十一大出近两轮，但就是如此大的差距之下，王黼王少宰竟能摆出一副献媚讨好的姿态来，而且没有半分的作假，绝对做到了将孙子装得比孙子更像孙子的地步。
王黼先是从他的儿子王镐在天赐盟说起，一边拉关系一边许好处，连女儿带孙女竟是都许了出来。
少宰大人声称，家里的女子太多，田大人尽可以随意去选，多选几个也没关系。辈份，那是问题吗？孙女不太好办，找个小妾认孙女当干女儿不就完了吗？实在不行还可以逐出王家，断绝一切关系嘛。
田十一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这么恶心过，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之人，险些被恶心得落荒而逃。
王黼对自己献媚的本事很有信心，事实上田十一也真让他给忽悠懵了，差点就瘸了。
脑子里“嗡嗡”直响，胸腹里一阵阵恶心，若不是王黼抓着十一哥的袖子不放手，田十一宁可放弃自己的计划，都不愿继续听那些令人作呕的话。
好不容易逃出了中书门下，田十一有些头晕，甚至不记得是否将应该透露给王黼的消息完整地说出去了。
摇了摇头，田十一放弃了仔细回忆一番的打算，实在太特娘恶心了。
见田十一晕乎乎上了马车打道回府，王黼立即命人备了马，连马车都等不及坐，快马直奔梁师成的府邸而去，同时暗暗埋怨梁太监走的太快。
田十一肯放弃面见官家这事，王黼可是下了大力气的。一是说官家正是兴致高的好时候，贸然禀报噩耗必然引起圣上不悦。二是许诺稍晚些王少宰定然亲身去向官家禀报，此事定然也会有个稳妥的法子解决，田大人的功劳王少宰自然也是不敢抢夺的。三是耗费了穷尽一生才练就的马屁大法，将田十一给说晕了。
说了那么多恶心加肉麻的话，王黼自己也是很难受的，又有谁是天生就喜好阿谀奉承的呢，不过是被逼得而已。
听闻王黼狼狈前来，梁师成也吓了一跳，连忙迎了出来。当听说所谓的完颜兀术根本不是金国使节，而是辽国的细作时，梁太监顿感晴天霹雳，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
若这话是真的，十个梁师成的脑袋加在一起都不够砍的。
梁师成连忙向王黼追问可有实证，心中却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看过完颜兀术的国书。若为使臣，肯定会带了国书前来，自己又怎会没见过呢？
说起国书这事，完颜兀术也是挺憋屈的。一路自南而来，遭遇山贼、盗匪、飞贼、窃贼、美人贼、拍花贼、下毒贼不知道有多少，国书竟是被人给偷了，心里相当的委屈。若有国书在手，兀术又何必去收卖鲁仁甲，又何需梁师成一个太监引见。
王黼的理由很简单，金国在辽国东北，完颜兀术却是自舟山而来。所以，这蛮夷肯定是假冒的。
梁师成想了想便摇头道：“不通，不通。辽国在北，若完颜兀术自南而来，为何又说其是辽国细作？”
王黼此时已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说田十一手中握有重要证据，死活要当面交到官家手中，想必不会是假的。
梁老太监能走到如今的权位上自不是头脑简单之人，霎时间便已镇定下来，开始思索这其中的利弊。
鼓动赵官家联金伐辽是为了权位，若是保不住脑袋，宋辽之战与他便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了。所以，梁师成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脱罪。
若完颜兀术是金人自然好，若不是，那便要将这事情隐瞒下来。至于会不会中了辽人的奸计，会不会丧权辱国损失大军，这事根本就不在梁师成考虑范围之内。打胜了自己有功，打败了是谭稹的罪责，此时已不需去管了。
“将鲁仁甲抓回来。”梁师成阴声下了命令。
完颜兀术到底是金人还是辽人，此事已是关键所在。生死存亡的一刻，梁师成这类权奸，自然不会在乎一些小虾米的生死。
很快有心腹回报，完颜兀术确实是一路自南而来，梁师成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待满脸是血的鲁仁甲被埋进后花园之内，梁师成的心更加惶恐了。因为鲁仁甲根本不知道这位完颜兀术王子的身份是真是假，因为送给他梁师成的那些礼物根本不是从金国带过来的，而是从汴梁城中的胡人手中买来的。
单凭这些证据，根本就无法完全判断完颜兀术的来历，但梁师成却不敢冒险。毕竟是涉及脑袋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
想解开这个死结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来个死无对证，任田十一手中握着任何证据，都无法确定孰是孰非。
只要完颜兀术死了，只要把水搅浑，谁又敢说他梁师成是中了辽人细作的奸计？就算完颜兀术真的是金国使节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枉死了一个异族人而已，伐辽的功劳一样跑不了。
有些事情需要拉帮结伙，有些事却需要私底下独自去做，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谁也不知道同盟者哪天就会变成敌人。
梁师成派人给李彦和王黼传了话，让他二人一口咬死完颜兀术就是金国使臣，随即便将多年经营的全部家当派了出去。
不许有私军？笑话，难道已死的童贯没有？难道朱勔、蔡京、谭稹、高俅没有？就连王黼还在毗邻的大相国寺里养了三百个和尚。
梁师成毕竟是做了多年皇城司提举的人物，其隐藏的实力肯定不可小视。之前看不到，那是因为人家不想暴露，更不想成为别人的把柄。待到生死存亡之时，自然便要显露出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赵佶的困惑
赵阳明，本是赵氏皇族的旁系子弟，旁到了赵氏族谱里都没有他名字的境地。
当年赵阳明犯了死罪，被梁师成偷偷救了下来，并将其家人送到隐秘之地过平静的日子。从那一天起，赵阳明就成了梁师成的死士，百死而无憾的死士。
大宋朝最犀利的兵种非步人甲莫属，整整三百步人甲甲士，这绝对是一支可以左右一场普通战争胜负的力量。就是这样一支恐怖的力量，今夜便如从地底突然冒出来一样，出现在完颜兀术所居的宅子外面。
因为没有国书，因为是以胡商的身份进的汴梁，所以完颜兀术没能住在鸿胪寺迎宾馆之内，只是租住了一个偏僻的残破大院子。
虽然禁军不堪一战，但汴梁城的防卫还是很森严的，所以完颜兀术只是分批带了百余人进到城中，而且只带刀未配弓。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到底想没想办法私自运了弓箭进来，那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三百步人甲甲士突袭百余名异族人，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但很快赵阳明就为自己的轻敌后悔了。这些女真人实在悍勇了些，竟是连死都不怕的。
骤然被步人甲甲士突袭，女真人本应立即遁走。步人甲毕竟是重甲步兵，最大的缺点就是机动力不足。但赵阳明万万没想到，这些女真人却疯了一样反杀过来，目标直指他本人。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不仅熟读兵书的大宋将领知道，原来这些蛮子们用起来也是炉火纯青。
步人甲甲士果然不是好招惹的，没了战马的女真人不停倒下，始终身处后列的赵阳明放下心来。
用力挥了挥手，身边的士卒立即放了支响箭出去，压抑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外面埋伏的五百轻甲军翻墙而入，开始收割战果。
“嗖”的一声，赵阳明突然惊愕住了，剩下的一只眼睛里仅有不断颤动的雕羽箭尾。女真人的箭，果然是百发百中，面甲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小小孔洞，竟是不会差出分毫。
赵阳明死了，甲士们集体慌了一下，随即几十张强弓将雨点一搬的箭矢抛洒向步人甲甲士，转眼便倒下十几具尸首。
女真人的箭射得太准了，余下的甲士一边遮住面甲，一边缓缓向后退去。没人愿意死，没了军官的士卒，更加不会去死战。
女真人终于得到机会，选了一个方向刀切豆腐一般从刚刚翻墙而入的轻甲士卒中，杀出一条血胡同来。再然后，一名身材粗壮的女真人合身撞在院墙上，“轰隆”一声便撞了个大大的出口出来。
全身是血的女真人在汴梁城内狼突豕窜，一边逃一边收罗了各种各样可供骑乘的牲口。驮马、骡子、驴子，凡是能骑的，一只也没有放过。
先是带了皇城司精锐察子的赵楷被女真人杀了个对穿，女真人打开城门冲了出去。再然后，奉“秘旨”带兵围攻城外女真人的高俅，遭遇了女真人的里应外合，最终大败而归。
女真人同样没得了好，最终仅有五十余骑一路向西逃去。
对于梁师成私军、皇城司察子、捧日军联手仍是没能留下所有的女真人，田十一有些恼火。也不知到底是女真人太善战，还是大宋出面的这些兵将太窝囊。
次日一早，睡眼惺忪的赵佶坐在椅子里看着跪在面前的梁师成、赵楷和高俅，满脑子里都是问号在跳跃。
金国使臣是契丹人？朕下秘旨令赵楷和高俅协助梁师成剿杀辽国细作？我凑，这三个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对，不是三个，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在说话，而没说话的梁师成，此时已经快抖成筛子了。
三人同时发动了对完颜兀术的袭击，而郓王赵楷与太尉高俅都口口声声是奉了秘旨，只有他梁师成是私自出动，而且动用的还是不可示人的私军。更可怕的是，私军中还有整整三百的步人甲甲士。
田十一有私军，全大宋人尽皆知，但却没人当成大错，因为人家的私军是早就有的。真要论起来，田十一虽然早有官职，实际上却要算成是招安，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彻底收编他的私军而已。但梁师成却不同了，他不仅仅是土生土长的大宋官儿，而且还是太监，要那么多私军做什么，造反吗？
三百步人甲长驻汴梁不知多少年了，这几乎是一股足以乱国的实力。任何人知道皇帝眼皮子底下有人藏了这么可怕的一股力量，都会从心底发出一声质疑，“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佶抓了半天的脑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秘旨是怎么回事。全大宋敢私自写圣旨的，怕只有那么一个人了，而且那个人如今就在汴梁之中啊。
“啪”的一拍桌子，赵佶大怒着让人去传田十一觐见。
杨戬早就得了田十一的叮嘱，连忙说开封知县田十一已经在宫外等候整整一夜了。
赵佶又愣了一下，不知这胆大包天的田十一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派了肖桂籽去传田十一入宫，结果等了好半天，肖桂籽却自己回来了。赵佶心中更奇怪了，不是说在宫外候了一夜了吗，人呢？
肖桂籽满脸惶急，说是田大人听说梁师成、郓王赵楷、太尉高俅三人连夜突袭了金国使节，却又没能斩草除根，所以立即跑回去调集开封县的差役追杀去了。
赵佶觉得自己的脑子今天有些跟不上趟，皇城司的察子、捧日军的禁军都没用，一些个县衙的差役能顶什么用？
想到这里赵佶终于清醒了些，没太睡醒的脑子也恢复了运转。田十一哪里是调集差役去了，他可是有天赐盟的私军啊。
只是赵佶随即又疑惑起来，辽国细作、金国使节、梁师成私军、自己的秘旨，这些事仔细想了想，却依旧没理出头绪来。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见官家冥思苦想，杨戬知道不能错过这绝佳的机会，连忙将事情从头到尾为赵佶讲述起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田十一的奏章
在杨戬的口中，根本就没什么辽国细作，梁师成也成了无故调动私军袭杀金国使节的罪人。
听了这话，赵佶也在脑子里把事情捋了个大概，随即向梁师成问起，为何确定金国使节是辽国细作假扮。
这回轮了梁师成发懵了，自己没说过金国使节是辽国细作啊，这些都是田十一说的。只是看眼下这情形，田十一肯定要矢口否认。
一瞬间梁师成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金国使臣就是金国使臣，一切都是田十一在捣鬼。
想到是想明白了，可自己偏偏没有证据，因为昨日王黼将田十一挡住了，根本就没让姓田的小子见到官家，这事根本就没法解释啊。
这么好的机会杨戬肯定不能放过呀，立即在官家耳边细语起来。
太监进谗言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皇帝老头子很容易以内臣不得干预朝政为由砍了他。好在杨戬也不是笨蛋，只是将事情的经过说得更详细了一些，其中难免会提到梁师成、李彦收下鲁仁甲厚礼一事，也难免会提到昨日田十一想要觐见，却被王黼挡回去的事情。
至于金国使节到底是不是辽国细作，杨戬声称田十一昨日在中枢留了个奏章，因为受梁师成与王黼所阻，没能呈到陛下的御案上。
听闻田十一留了奏章，赵佶大喜，立即命人取来。梁师成听了这话就是一突，心说这姓田的小子竟然还有后手，自己莫不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吗？
梁师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即直腰申辩，说是与田十一早有间隙，奏章中肯定会对他多有诋毁，官家切不可信其一面之词。
赵佶耳中听着梁师成的絮叨，眼睛快速扫过田十一的奏章。铅笔写的奏章，硬笔这一块田十一的字还是挺好看，所以没有让赵佶皱眉。真正让赵佶皱眉的，是梁师成的话与田十一奏章里的内容。
许久不曾生气的赵官家突然怒火上涌，直接将田十一的奏章甩到梁师成的身上，让梁太监看看田十一是如何诋毁他的。
梁师成有点懵，小心打开奏章读了起来，随后呆愣当场。这田十一还真特么是太毒了，竟是算到了梁大太监的骨子里。
奏章不短，前面说虽与梁师成多有间隙，但出兵伐辽乃国之大事，不敢将私人的恩怨掺杂在里面。同时又说了燕云十六州对大宋朝的重要性，肯定了出兵的正确性。最后话锋一转，说是梁师成似乎被奸人蛊惑，错认为金国使节是辽人奸细，正准备私下剿杀。
读到这里梁师成差点没气到把奏章撕个粉身碎骨，神特么的奸人蛊惑，骗王黼说完颜兀术是辽国细作的，不就是他田十一吗？
奏章到这里话风一转，说田十一想要求见陛下阻止梁师成，但却被王黼阻拦无法得见天颜。为了联金伐辽大计，这才不得已想出了一个下下之策。想要不与金国生出间隙，那就不能让金国知道使节死于宋人之手，可梁师成出兵剿杀金使已成定局，他也只好假传圣旨请郓王和太尉大人将金人斩尽杀绝了。只要金人一个不曾走脱，此事就可隐瞒下来，与金国结盟之事还有机会，若是走脱一人，联金伐辽便成了奢望，因为那时金与辽都将是大宋的敌人。
最后，田十一又勇于承担了私传圣旨的罪责，言称虽是为了报国，但此罪实在太大，请官家重重责罚。至于他本人，则要回去调集人手，希望能将漏网之金人一网打尽，力保宋金联盟不失，促使伐辽之事成行。同时又说愿在出兵讨伐辽国时担任先锋，让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宋版图，为皇室列祖列宗贺，为陛下不世之功贺。
铅笔写就的奏章字数真的很多，可惜梁师成眼中却仅仅看到了两个字，“无耻”。
梁师成没想到田十一高明至此，这一次他是真的败了，败得毫无翻身的余地。
见官家没有反正的意思，郓王赵楷小心拾起被梁师成掉落在地上的奏章，与高俅一同读了起来。读完了奏章赵楷与高俅互视一眼，心中同时出现了三个字，“真特娘无耻。”
赵佶气得够呛，追问金国使团的人是否杀干净了，得到的答案却是逃了五十多人，未见完颜兀术尸身。
抬手揉着太阳穴，赵佶心中恼怒得厉害。燕云十六州是他做梦都想要夺回来的，但事情确如田十一所言，只要金人逃掉一个，与金结盟之事就泡汤了，从此金辽两国都成了敌人，又怎敢贸然出兵。
想到这里赵佶心中一惊，连忙望向杨戬。杨戬就是赵佶肚子里的蛔虫，连连对着官家用力点头。
赵佶嘴里一阵发苦，昨晚醉酒之时曾写了中旨用六百里加急送去了太原府，命谭稹即刻出兵，打辽国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此时追回旨意还来不来得急。
虽然没有中枢和兵部的印章，接到赵佶中旨的谭稹完全可以不奉旨。但以谭稹拍马屁的功底，宁可收兵回来被御史们骂个狗血淋头，宁可被百官弹劾，他也会一丝不苟去执行赵佶旨意的。
实际上不止是谭稹，此时大宋朝堂上身居高位者，大抵是这个德行，要不咋说有宋一朝皇权最大者有他赵佶一号呢。满朝奸臣自是坏的，但在执行皇帝旨意这方面，却又是极好的，只可惜没赶上个好皇帝。
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兵者国之大事也。这么大的事竟敢在醉酒之后发出中旨，赵佶这混蛋皇帝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
此时的赵佶也慌乱起来，再也顾不得天子颜面，立即命杨戬研墨，他要再写份中旨收回之前的皇命。
电视剧上总说君无戏言，实际上那就是胡扯。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犯了错就要纠正。皇帝时不时说几句昏话、胡话，这都是人之常情，要是随便说句话都要举国遵照执行，估计十个皇帝里有九个是亡国之君。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三百和尚
看着急急寻人去送六百里加急的肖桂籽，赵楷、高俅、梁师成三人也都挺无语的。咱家的皇帝就是这么不靠谱，你有啥办法？不过这也是好事，若是皇帝太靠谱，这三个人哪个都不可能享受到眼下的权利与财富。
送走了收回成命的中旨，赵佶顿感颜面上挂不住。皇帝没面子，自然就有人要倒霉。
赵楷与高俅一见官家的脸色，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眼下承受陛下怒火的最佳人选，自然是仍旧跪在地上的梁师成老太监。
果然，赵佶瞪着梁师成问道：“因何怀疑金使为辽国细作？”
梁师成用力张大了嘴，可又觉得此时说是上了田十一的恶当根本没人信，说了只会让自己更加的被动。只是这罪责太大了，梁师成不敢独自顶锅，所以立即将王黼抬了出来，说是王少宰推断得出的结论。
不说这话还好，一抬出王黼来，赵佶却又问道：“如何确认金使的身份？”
梁师成瞬间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心里也搞不清完颜兀术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疑点确实不少，昨天王黼带来田十一那些话时，梁师成就有怀疑，这才选择了一了百了的杀人灭口。只是他梁师成手中没证据啊，信誓旦旦说手中有证据的那个人又是田十一，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啊。
“焉何畜养私军？”赵佶的声音突然冷厉起来。
梁师成立即筛糠般颤抖起来，私军谁家没有啊，王黼还养了三百个和尚的，可人家没出事啊。家家卖烧酒，不漏是高手，既然露馅了，肯定就要倒霉呀。
梁师成在赵佶身边侍候了许多年，对赵官家的秉性非常熟悉。他知道此时若是硬挺着不认罪，只会让自己更惨，唯一的法子就是先把罪认下来，然后再哭诉多年来的情谊，如此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谁让咱们这位赵官家是最重友情的呢，但凡身边有些感情的人，只要不是大罪，赵佶轻易不会杀的。
哭哭啼啼说了半晌，梁师成声泪俱下，认罪加自责，又说了许多与赵官家年轻时的往事，果然打动了赵佶。
眼看着赵官家就要心软了，不成想肖桂籽却适时跑了回来，而且还带回两个消息。
第一，开封知县田双魁带领本部差役追上了金使溃军，斩杀一十七人，活捉三人，逃跑三十五人。从被俘之人口中得知，完颜兀术乃是如假包换的金国四太子，一点假都不带掺的。
听了这话梁师成暗暗叫苦，心说这一定是杨戬安排好的，就是等着关键时刻捅自己刀子呢。
虽然如此，梁师成仍是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大不了将所有的钱财都献与官家就是了，只要能保住小命就好。
没想到肖桂籽却又说出第二个要命的消息来，梁师成的义子梁韬反了。
梁韬带了三千私军和无数细软，一路上杀伤了无数的百姓和捧日军，自宣德门杀了出去，此时已经不知所踪了。
听了这话，梁师成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义子、三千私军、反了、杀出城门，这几件事任一样都足够梁师成掉脑袋了，自己还真特娘收了一个好儿子。
“将这鸟厮拉出去砍了。”赵佶指着瘫软在地上的梁师成大声咆哮道。
赵佶是真的气极了，“鸟厮”这话是只有下等市井之徒才会骂出的下流话，一位帝王说出来实为不雅。但人在气头上，又哪里会顾忌骂人丢不丢人。
下面的赵楷与高俅都不敢出面求情，梁师成如此大罪若是再不杀，怕是会有无数人效仿，整个大宋恐怕都会闹翻天。
杨戬深知斩草除根的要义，连忙说了梁师成是与李彦共同接待的金使完颜兀术，又说田双魁入宫之时又被王黼所阻，否则也不会酿成今日之祸。
赵佶想都没想，一挥手就大叫着全部砍头，抄家、灭门。
赵楷和高俅全都吓得唯唯诺诺，就连杨戬都吓得不敢出声了。梁师成、李彦、王黼这三人，那可都是与赵佶关系知近之人，能让赵佶喊出抄家灭门这话，这得是多生气。
高俅之前还在想，应该如何把田十一假传圣旨这事给揪出来，但一见赵官家的架势，吓得一个字都没敢说。他带了三千捧日军围攻两百多女真人，最后战死四百多捧日军士卒，还跑了五十多女真人，真要算起来罪过也不小。在赵官家的气头上，还是小心眯着的好。
赵佶怒火高涨，中枢、刑部、吏部诸官全都小心翼翼执行着皇帝陛下的旨意。梁师成和李彦都是太监，杀了大家都高兴，抄家灭门也是应该的。难办就难办在王黼的身上，他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又是当朝少宰，如此轻易砍头、抄家、灭门，实在有违祖制。
许多年纪大的老官纷纷进宫来求情，但赵佶一概不见。赵佶不见，那些个老官便跪在宫外不走，事情就这样僵持到入夜时分。
杨戬除掉了梁师成三人心情大好，只是见这些求情的老官有些闹心。就在这时，肖桂籽小心告诉杨戬，说是田大人派人传话来了，说是相国寺有三百个酒肉和尚，此时正在密谋造反。
粘上毛就能成精的杨戬立即明白，这事一定和王黼有关，连忙派了肖桂籽去找开封府尹郓王赵楷。当晚开封府的差役与皇城司的精锐察子联手杀进大相国寺，斩了一百多贼秃，活捉了两百余和尚。
赵楷将抓住的和尚粗粗审问了一遍，这些和竟然都是王黼的私军，而且此时确实是在商量着造反的。
说是造反有些牵强，实际上这些人商量的是如何逃出汴梁城，而且意见一直没能统一。有的假和尚提议乔装改扮混出城去，有的则说捧日军软弱杀出去就是了，没见梁韬也杀出去了吗，路上还可以抢些财物。有的却提议，应该趁今晚抢了王黼的府邸，大家带着细软再杀出府去，将来也好有些安身立命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