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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生铁铁     我在大宋整挺好txt下载     我在大宋整挺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六章 绿箩寨中九纹龙

    最后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所以在三百和尚准备好去抢王黼家孤儿寡母的时候,皇城司与开封府差役来了。一场大战皇城司损失不小,好在人多势重,终是战胜了。

    听了这消息,皇宫外跪着的那些老官们立即偃旗息鼓,拍了拍膝盖回家吃饭哄孩子睡觉去了。

    王黼这罪过和谋反差不了多少了,谁帮他说话那就是同党啊,还有谁敢保他。

    刑不上大夫也要看是什么罪,赵楷因为属下死伤很大,所以给和尚们定的是谋反之罪,自然没人再敢与反贼发生半文钱的瓜葛。

    梁师成、李彦、王黼死得很利索,完全不似以往的秋后处斩,而是第二日便死在了午门之外。

    三人的家产全部充公,灭门这事到是没做到太绝,只是将些仆役、下人都驱散了事,直系亲眷也只是发配出去。这里面自然有田十一的功劳,但却不仅仅是田十一的功劳。

    王黼毕竟是士大夫,所有的文官集体请愿了一次,严惩王黼百死莫赎,但毕竟有祖训在,实在不易做得太过。

    至于梁师成和李彦,根本就是两个太监,在田十一的运作下,被他们或买或强占的妻妾们,都以受害者的身份发往民间自寻生路了。说来那些可怜女子,确有半数以上是被强占的,若让她们给两个太监陪葬,实在也太没天理了。

    太学生们在陈东的带领下振臂高呼,声称六贼已去其三,这都是他们的功劳。接下来,陈东又带着众人将矛头指向了朱勔,并喊出尽诛六贼的口号来。

    如今的六贼,也只剩下蔡京、朱勔、田十一三人了。

    民间对这梁师成、李彦、王黼被斩首抄家一事,自然是乐得眉飞眼笑。别说这三人确实该死,就算今日斩的是李纲、宗泽,有圣旨公布出来的一大堆罪状,百姓们也会拍手称快的。

    君不见袁崇焕之死百姓争相食其肉?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自然是朝廷说他有罪,他就必须有罪。

    汴梁城里砍头抄家不亦乐乎,躲在白沙镇秘密训练的天赐军却悄悄的出动了。

    女真人被天赐军的伏兵斩杀了十五人,活捉五人,余者全部向西逃窜,正是白沙镇的方向。

    没有一次全杀光,这自然是田十一定下的计策,唯如此才能将梁师成送上死路。

    女真人向西逃窜,当然也是天赐军有意为之,因为那里有白沙镇,有天赐盟正在训练着的三千蹩脚骑兵。

    三千人围杀三十几人,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如果是三千骑着战马的骑兵,围杀三十几个骑着驮马、骡子、驴子的女真人,那就更加欺负人了。

    围杀在距离汴梁城三百多里的板桥一代展开,三千骑兵从六个方向杀了出来,彻底将三十几个女真人包了饺子。

    女真人确实强悍,竟然战至最后一人,反到是射伤了三十几名天赐盟骑兵。若不是装备精良,天赐盟这一仗绝不可能以零阵亡收场。

    牛皋气得暴跳如雷,被射伤的三十几名骑兵自不必说,但自己从马上掉下来摔伤的竟然达到一百多人,这就太让人恼火了。对于天赐盟的第一支骑兵,牛皋更加头疼起来,也不知啥时候才能有一支堪比女真人的精锐铁骑。

    清点了女真人的尸首,牛皋心中一惊,十一哥点名要的完颜兀术竟然不在其列。

    撒开了人马拼命去找,最后还是南行司找到了蛛丝马迹。原来完颜兀术在过板桥之前,便弃了马独自乘船而去,这五十几个女真人,只不过是为了吸引追兵的弃卒而已。

    兀术逃走很长时间了,若再乔装一番,天大地大的想要找出来难比登天。说起来还是南行司人太少,势力不够强大。若是能像后世的锦衣卫那般,有几个完颜兀术也找出来了。

    田十一收到完颜兀术逃出生天的消息后好半天没有说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情都不会按照自己的期望发展。只是这兀术,定会成为天赐军最大的敌人之一,以后在杀场上免不了还要碰面的。

    完颜兀术打散了头发,穿了件乞丐的百家衣,装疯卖傻一般已经逃过了卫州。

    回头向汴梁的方向看了一眼,兀术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那时女真的子弟们一定要每天吃上三顿饭。

    好在兀术很清楚突袭他的是梁师成,至于背后下绊子的田十一到底是敌是友,兀术此时还很疑惑。等到哪天再见面时,也不知四太子兀术殿下会以何种心态应对这位天赐盟主。

    完颜兀术能全身而退也算是命好,自宣德门出逃的梁师成义子梁韬的运气却太差了一些。

    因为犯的是谋反大罪,梁韬一刻也不敢停留,带着私军疯了一样向北逃去。本来打算去投靠田虎的,但一想到带出来的钱财都要孝敬给那个自称虎王的老家伙,梁韬的心里便十分舍不得。最终与手下人一商量,决定打下一个山寨,做一个幸福美满的山大王。

    手下有近三千私军,梁韬的底气很足,所以便决定选一个最有名望的山寨强抢过来。探听消息的士卒很快回报,这一带名头最响亮的山寨,名字叫做绿箩寨。

    绿箩寨这名字太娘气,梁韬不喜欢。不过听说绿箩寨主是个十分漂亮的大姑娘,这事却喜欢得紧。所以梁韬打算连山寨带人,他便都笑纳了。

    此时的绿箩寨早已不是只有娘子军了,因为九纹龙史进寻到了师妹,便在挣得师妹梁红玉的同意后,在另一山头拉起了另一支男子组成的队伍。

    史进带兵不是第一天了,又有梁红玉的指点,带出来的贼兵很有些正规军的样子,军纪十分严明。

    对于鸳鸯阵史进垂涎了许久,第一次见到绿箩娘子军操练的时候就看出了这阵法的不凡,很希望师妹能将这阵法传给自己。可惜师妹梁红玉告诉师兄说,那是她田家的不传之秘,不能教给他。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三加二等于五

    不教就不教吧,史进到也没生气。只是师妹明明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家,却总说她田家她田家的,这让史进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来与田十一关系不好,二来师妹这么说,自然是怕他史进生出些不该有的情愫出来。

    九纹龙虽然出身为贼,但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师妹自称是田家人,又有师父王进的叮嘱,他自然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他只是每日练兵习武,时不时到晋州田虎的地盘上抢些军粮,日子到也过得不错。

    偏巧这一日,成功抢了田虎军粮的史进,就遇到了想要谋夺绿箩寨和梁红玉的梁韬。

    梁韬领的既然是梁师成的私军,战力比起捧日军要强出好大一块。只可惜一路逃命,大多数军械都丢在了路上,步人甲更是不知丢到了哪里。不过毕竟有近三千人,而史进却只带了千把人,梁韬完全不认为自己会输。

    不认为是不认为,但输了就是输了。用天赐盟军规管着的绿箩山贼,果然是遵守纪律的典范。史进没用计没用阵,只是一声令下,有进无退,双方正面厮杀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梁韬的私军便崩溃了。

    冷兵器战争就是这样,拥用更强作战意识的军队,总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哪怕是人少,也能屡屡创造以少胜多的奇迹。

    私军四散而逃,史进根本无法追赶也无心追赶,只是逃了梁韬有些可惜。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周边各县怕是都会受到那些私军的祸害,直至被杀光或是逃远了才有可能消停下来。

    梁韬落荒而逃,不明白一伙山贼为啥这么能打,那个用棍子的武功厉害到不像话,差一点就将他打死在棒下。

    快马逃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梁韬这才停了下来。回头一看,一个人都没跟过来,不禁悲从中来。刚刚还踌躇满志,如此快便成了孤家寡人,还真是事事无常。

    偏在这时,一个提了方便铲的大和尚走了过来,竟是毫不客气地问路。

    梁韬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吼了几句,结果和尚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二人便因言语不合动起手来。和尚的铲子太重了,三个回合回手一铲,梁韬的脑袋便咕噜噜滚出老远。

    大和尚愣了老半天,心说这后生也太不经打了,这么简单的一招都躲闪不过,又怎敢和洒家动手?

    杀了梁韬的鲁智深有些后悔,不明不白杀了人,怎么说都是罪过。

    认认真真将梁韬埋了,鲁智深望着绿箩寨的方向踌躇起来。本来听说史进兄弟在绿箩寨做了二寨主,他便想过去投奔,没想到却遇到梁韬这件事。花和尚还是很迷信的,觉得今日之事是上天和佛祖对他的警示,告诉他绿箩寨不是个好去处。

    想了半晌,鲁智深摇了摇头,决定再换一个去处。只是天下这么大,哪里才是洒家的容身之地呢?

    史进杀退梁韬,兴高采烈回了绿箩寨,并将所有的战利品上缴到寨主师妹的手里。

    梁红玉毕竟是女孩子,手下又都是娘子军,有师兄史进帮忙抢军粮养贼兵,自然省了许多事。只是当她打开一个密封的匣子后却变了脸色,那里面装的是圣旨。

    圣旨太熟悉了,在京东路剿灭梁山时田十一没少写,梁红玉一眼便认了出来。

    打开圣旨,却发现旨意是给谭稹的,命谭稹收缩兵力,不要与辽国轻启战端。

    梁红玉整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杀谭稹为父报仇,看到这份旨意,立即便觉这是个刺杀谭稹的好机会。

    若田十一知道六百里加急的圣旨被史进所劫,最后又落进梁小妞的手里,一定会对着苍天大叫徒呼奈何。

    这份圣旨送不到,谭稹的大军真的就要北征辽国了。这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历史的不可逆转。反正田十一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等知道的时候,谭稹和辽军怕是已经将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了。

    梁师成、李彦、王黼三人被斩,这件事在汴梁城轰动了好几天。最终百姓们的热情才慢慢退去,恢复了每日柴米油盐的日子。

    太学生们有些让人头疼,学生不去上课,整日里游行示威,换了谁都不能允许。

    被内卫们一顿大棒给打散了,又有太学祭酒抛出开出学籍一类的杀手锏,太学生们终于回到太学之中复课。

    陈东也领了该有的惩罚,十年内不得参加科考。对于一个拥有着雄心壮志的小眼睛青年来说,这种惩罚不亚于死刑。

    蔡京倒台以后,中枢的事情一直是由王黼代管着的。如今王黼又没了脑袋,整个中枢陷入群官无首的状态。

    宰相一职实在是太重要了,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被赶回家不及两个月的蔡京,再度活跃起来,很有再登相位的趋势。

    便在这时,距离水陆道场超度孽罪石的日子,已经不及两日了。

    此时的朱勔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着急,他已经是第七次来到田十一的宅子里了。三天前冒充玻璃杯代理商的吴用和房学度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伺机斩杀二人的南行司都没寻到那二人的踪迹。

    朱勔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仇家,这心里恼火得厉害。

    是的,不是骗子,是仇家。骗子一定是为了骗钱,但吴用和房学度那两个家伙根本就没骗钱,反到是送了十余个玻璃杯给朱勔。这便说明,人家是来讨命的。

    田十一抱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态度,三天前便收了朱勔的定金,但却仍是坚持说收到定金九日后玻璃杯可到汴梁。

    三加二等于五,九减五等于四,若是水陆道场举办之后的第四天才将玻璃杯送到,朱勔的军令状估计早就过期了。

    军令状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军法,就算赵佶想护着他,平日里被朱勔坑蒙拐骗的大宋官吏们也不能干。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么多被朱勔盘剥过的仇家,又怎么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肯定要落井下石啊。

第六百一十八章 水陆道场

    今日朱勔见到田十一,又将玻璃杯的价钱上调了一成,同时补交了半成的定金,只求田十一能提前五日将杯子送到。

    田十一钱虽收下了,但却说那东西太易碎,若是走得太急半路碎上几个,那不是要血本无归了。

    朱勔咬着后槽牙,最终又将价钱上调了三成,补交一成办的定金,只求玻璃杯能按时送到。

    田十一收了钱,许诺水陆道场超度之日的清晨,玻璃杯必然送到。同时十一哥还不望提醒朱半国,他只定了六十樽玻璃杯,距离九十九樽还有不小的差距。

    朱勔自有他的办法,只是说有那六十樽足以,但却要求田十一写下文书,保证那日玻璃杯送不到的话,军令状便由田十一接手。

    十一哥又不是傻子,这么傻的事当然不能干。两人又扯皮许久,田十一无奈,又用这个世界的父亲发了个毒誓,誓言之毒让朱勔都觉得,姓田的与其生父有不共戴天之仇。

    超度孽罪石的日子转眼即到,田十一做好了耍赖的准备,还没等离开宅子去西水门,却有晋州来人求见。

    晋州来人肯定是田虎的属下啊,田十一面沉似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毒誓太毒,没等违背誓言,就把这副身体的老爹给咒死了。

    来的是个商人样的人物,明显是晋州安排在汴梁的细作。来人恭恭敬敬交了信,随即便告辞离开了。

    田十一并没有阻拦,这人既然什么都没说,那便是什么都不知道,连田十一的真正身份都不会知道,问了也没用。

    拆开信,田十一看着几个丑丑的大字满脑子浆糊。

    从这字的丑陋来看,肯定是田虎亲笔,爷俩字丑的程度有得一拼。

    董小婉好奇地探过头来,将信纸上的几个大字读了出来:“管好你的女人。”

    田十一懵的一批,自己的女人哪里没管好了。而且自己的女人不是在舟山就是在汴梁,又哪里会招惹到远在晋虎的田虎田大王。

    冰雪聪明的董小婉试探着对相公说道:“公……公爹说的,会不会是……梁红玉?”

    一语点醒梦中人,田十一立即醒悟过来。

    梁红玉藏身绿箩寨,不劫富来不济贫,养兵全部所需都从晋州抢夺。如今看来,这是梁小妞抢得狠了,田虎既心疼自己的钱粮,又拿绿箩寨没什么办法,这才迁怒于编外儿子田十一。

    只是,田虎是如何确定梁红玉是他的编外儿媳妇的呢?

    田十一与董小婉同时想起了一个人,灵儿。

    来龙去脉到是摸清了,可这事十一哥也无能为力啊。梁红玉要是个肯听话的好孩子,此时就不会独自在绿箩寨了。

    田虎能亲自提笔给编外儿子写信,这说明梁红玉确实将晋州祸害得够呛。

    为田虎默哀了两秒钟,田十一便准备去西水门外迎接千夫所指,还有赵佶和朱勔的诘难。当然了,还有可能让自己的毒誓应验。

    想到这里田十一也愣了一下,自己到底是希望那些毒誓应验呢,还是不应验呢?这还真是个奇怪的问题,以前居然都没想到过。

    来到西水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数百个道士也不知王灵素是如何找来的,又许了这些假道士多少好处。

    反正田十一不会相信那些道士是真道士,真道士遇到这种事会认死理,王灵素肯定无法一手遮天。

    朱勔果然有些道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赵佶琉璃殿中的蛤蟆杯都借了过来。若是从田十一手里买下的六十樽玻璃杯能如期送到的话,还能多出好多来。

    向赵佶借蛤蟆杯肯定是有代价的,估计是把从田十一这买的六十樽玻璃杯,都许给赵官家了。

    至于王灵素,想要霸占九十九樽玻璃杯怕是要成奢望了,没见数千捧日军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吗。

    朱勔急得火烧眉毛了,因为田十一的玻璃杯还没有送来。

    初时田十一还说马上就到,可是当有一名异常狼狈的骑士跑过来,低声禀报了几句后,田十一立马大怒,当既就说要去剿灭那伙贼人。

    朱勔哪里敢放他走,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田十一说是运送玻璃杯的队伍遭遇了山贼,此时正在厮杀中,他要亲自带人去平了那山寨。

    大宋朝的山贼确实多如牛毛,但汴梁附近真的没有啊。若是汴梁近郊都有贼寇占山为王,开封府尹早就可以辞职回家抱孩子玩去了。更何况,号称八十万的禁军,再不济也是禁军啊,总不可能连眼皮子底下的山贼都能容忍吧。

    朱勔知道田十一这是想耍赖,一边扯着田十一的袖子不让他走,一边大声哭求皇帝陛下为他做主。

    买卖买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本就是生意上的事情,皇帝也是要讲道理的。赵佶对这事也很头疼,但水陆道场不等人,所以催促田十一是免不了的。

    田十一振振有词,声称朱勔心不诚,舟山那么远的距离,五天前才说要买玻璃杯,此时运不到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若是真心想买,一个月的时间做什么去了?

    这话不仔细听谁都挑不出毛病来,那么容易打碎的东西,想要五天从舟山运到汴梁,实在是挺难为人的。

    见官家似乎有些词穷,朱勔连忙说起田十一的毒誓来。田十一双手一摊,说本来预计是能到的,可山高路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毒誓确实是发了的,但东西就是没到,我又有什么办法?

    听了田十一的毒誓,赵佶也有些被吓到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双魁之父可安好。田十一却说,家父已仙逝十几年了。

    朱勔当即吐血,你爹都特么死十几年了,你还敢用父亲发誓,这就是不孝啊。

    不孝之罪可大可小,赵佶就算当场免了田十一的官职都说得通。

    赵佶忍不住又问双魁之父姓甚名谁,结果田十一双手再次摊开,说他本是孤儿,从未见过父亲,不知姓甚名谁。

第六百一十九章 气死人的李纲

    场中众人一瞬间都蒙圈了,刚刚还说死了十几年了,此时又说自己是孤儿,到底哪句是真的啊。

    赵佶再次挠头,也觉得自己这位诗画小友太离谱了些。但水陆道场不等人,只好再次询问玻璃杯何时可送到。

    田十一转身就跑,吓得胖胖的朱勔起身去追。结果田十一没跑多远便停了下了,向刚刚赶过来的狼狈骑士追问何时可送到。

    朱勔一个急刹车,差一点撞到田十一的身上,心中又气又恨。

    田十一不理朱勔,又跑回到官家面前,说是午时三刻差不多就能送到。

    那边的王灵素立即站了出来,说是辰时末必须开始超度,否则必起变故。

    赵佶两头为难,连忙问身周众臣,谁家还有蛤蟆杯,结果一无所获。大家是真的没有,都献给赵官家了,还哪里有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儒雅的中年官员走了出来,声称朱勔既然立了军令状,此时未能筹足所需祭祀之物,理当军法从事。田十一明知玻璃杯运不到还接了这买卖,影响了水陆道场的超度,同样应当斩首。

    田十一和朱勔四道杀人的目光投向中年官员,朱勔还没等开骂,田十一先惊叫出来:“李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然品阶在田十一之上,但李纲仍然恭敬地对着田十一施了一礼,口中说道:“谢田大人举荐之恩,李伯纪蒙陛下不弃,已授太常少卿,知火药局事。”

    说完这话,李纲万年不化的死板脸上竟少有的出现了三分怒意,继续说道:“田大人虽对我有举荐之恩,但世间万物都逃不出个理字。田大人明知玻璃杯运不到汴梁仍是接手了这件事,导致今日的水陆道场不能如期举行,确实该当问罪斩首。”

    此时的田十一很想喷李纲一脸血,这就是李纲的真性情?若说自己是无耻无赖,这李伯纪是不是应该叫做贱?

    朱勔在一旁满脸的精彩神色,赞同也不对,反对也不对。赞同的话,李纲说他朱勔该斩首,反对的话,李伯纪又说这是田十一的错。这李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死心眼儿的家伙,连一点立场都没有的吗?

    李纲自然是有立场的,他的立场就是是非曲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田十一终于明白历史上的李纲为啥总在朝堂上混不下去,为啥总是不被人待见了。这世上的事又哪里是对与错能分辨得清的,若对错两个字便能决定一切,还要“辩证论”做什么?

    对错,只存乎于一念之间,世间事大多不能如此定论的。

    赵佶的脸色此时也是非常的精彩,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听信田十一、张叔夜、赵梅儿的话,把这根“李木头”给弄回到朝堂上来。以后,看来有苦日子过了。

    王灵素抬头看了看天,连忙再次催促起来,说是时辰不等人,若是官家再不下决断,孽罪石之罪孽就要流散出来,届时必将引来天怒之罚。

    赵佶也没有办法啊,现在这情形,玻璃杯明显就是送不到,杀了谁都没有用啊。

    就在此时,数百道士突然齐声大喝道:“取罪人之血,可镇孽罪半日。”

    西水门外攒动的“脑袋瓜子”们,都被道士的大喝声吓了一跳,连忙交头接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王灵素的功课做得很好,因为田十一说了,只要朱勔死了,送他三十樽玻璃杯,这也是王灵素能坚持到眼下没有跑路的真正原因。虽然三十樽远远少于九十九樽,但却胜在安全。

    皇帝的宝贝不是那么好贪图的,既然又是天赐盟主,又是开封知县,而且还是同行的田十一田大人许诺了,王灵素选择了相信。

    骗子的人品自不可信,但骗子信行规。田十一许诺后便必须做到,这就是行规,否则要被砍死在祖师爷塑像前的。

    “取罪人之血,可镇孽罪半日”,这便要先知道谁是罪人,王灵素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朱勔。

    这孽罪石上的罪孽因朱勔而生,罪人自然就是朱勔了。

    朱勔连忙跪下来向赵佶哭诉,说自己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着想,切不能听信外人的胡言。

    赵佶也很矛盾,虽然逼着朱勔立下了军令状,但怎么说这朱胖子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啊。前几日刚刚砍了三个朋友,赵佶的心里也是很难受的。友情这东西在赵官家心中,确实很有分量。

    李纲适时插话,声称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为大宋计,朱勔当死。

    说完朱勔当死,李纲就想说到田十一,结果一抬头,发现远处某公主銮驾内,射来两道冰冷的目光。近处,张叔夜似乎也有了要暴走的趋势。

    李纲李木头见此情形,暗暗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田大人安危关乎水陆道场能否成功,可……可……可延后半日再死。”

    田十一差一点就一脚踹过去了,这世上真的有李纲这种人吗?自己还真特么是瞎了眼了。

    远处围观的百姓们渐渐喧嚷起来,却原来是人群中正传说着,水陆道场若不能如期超度孽罪石,必将引来九天神罚,覆灭汴梁全城。为今之计,唯有取朱勔、田十一二人之血镇之。

    百姓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其间还有许多人在小范围内发生了冲突。田十一知道,那是自家天赐军的人,在与房学度的人动手了。想取自己之血的人,只有房学度和吴用两个,只可惜这两人都是老奸巨猾的,本尊肯定不会出现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对于王灵素来说,朱勔必须死,田十一绝对不能死。只有朱勔死了,小骗子田十一才会给玻璃杯,田十一死了,谁还会给自己玻璃杯?

    听王灵素说朱勔的血必取之,田十一之血切不可取,因为无罪之人的鲜血,反到会激起孽罪石的凶性来,很可能会镇压不住。

    朱勔“蹭”的一下就蹦了起来,指着王灵素大骂其与田十一联手害他性命。

第六百二十章 田十一的臭脸

    王灵素仙气飘飘,只问了一句石上之血从何而来,立即让众人哑火。

    赵佶叹了口气,却有数十官吏一同跪了下来,大声说着要用朱勔之血镇压孽罪石。这还不算,远处的百姓也渐渐齐声大叫起来,全都大骂朱勔该死。看来小范围的冲突之后,天赐军已经占据了上风,舆论的导向已经完全偏向了田十一。

    数百道士突然齐诵无量天尊,大声说时辰就要到了,陛下若再不决断,悔之晚矣。

    朱勔四面楚歌,深知此时能救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很有可能手握玻璃杯就是不肯交出来的田十一,另一个就是皇帝陛下。

    又下跪又磕头,但四周围的叫喊声越来越大,百姓们很有些群情激奋的意思。

    官、民、道士,尽皆异口同声,杨戬又适时的将朱勔之前立下的军令状取了出来,赵佶也有些被逼上梁山的感觉。

    朱勔一瞬间醒悟过来,知道是自己平日里作恶太多,终是到了该遭报应的时候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朱勔哭嚎着被内卫架起来去孽罪石上放血,十二块大石头,若是不节省一些,朱勔的血根本就不足以镇压住所有的孽罪石。

    赵佶心有不忍,这时道士中却突然传来惨叫的声音。那四名带着朱勔的内卫,却突然有两人反了水,刺死了另外两名内卫,架起朱勔向河面上逃去。汴河上一条快船箭一般划了过来,转眼就接了朱勔和两名内卫,惶急地逃向了对岸。

    对岸守卫着的捧日军也发生了骚乱,一名虞候竟是带了千余人对着袍泽肆意砍杀起来。

    朱勔逃了,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这令所有人都错愕起来。

    赵佶看着自家的内卫和禁军竟是瞬间反水从贼,脸色极度难看起来。高俅连忙跪下请罪,那些捧日军可都是高太尉的属下,今日这阵仗,高俅的罪责实在不小。

    百姓们雅雀无声,道士们口不能言,就连田十一都没想到朱勔会来这么一手,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王灵素嘴里有些发苦,朱勔逃了,玻璃杯没到,一会要是没有天谴,自己又该如何交代,所以他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田十一,不料这一切却全部落入了李纲的眼中。

    脸色难看的赵佶对着高俅下令,务必要将朱勔捉回来,死活不论。事关天子颜面,本就有取死之道的朱勔,绝对不可以让他活。

    李纲满脸的踌躇神情,不知道要不要趁着眼下的机会,鼓动官家用田十一之血代替朱勔的血。

    李纲虽被赵佶称作李木头,但人却比木头聪明多了,只不过为人太过忠直不知变通,这才不为众人所喜。

    在李纲看来,田十一手握私军,这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为大宋江山计,必须要除之才可的。可反念又一样,田十一无偿献出战争神器火药,这却又是一心为大宋朝着想的表现,田十一这人到底是忠是奸,李木头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田十一也看到了李纲的神色,见李木头低下了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李纲是忠臣,田十一当然不想杀他。但若李纲时刻以除掉他田十一为己任的话,再好的人也要杀。人都是利己的,十一哥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一个想要杀自己的人,好人也不行。

    隐秘做了一个手势,片刻后远处燃放起一捧烟花,田十一连忙满脸喜色地向赵佶禀报,说是自家的玻璃杯马上就到。

    果然,一行骑士快马奔了过来,田十一的玻璃杯终于到了。

    当官的就没有笨蛋,大家心知肚明,田十一早就有玻璃杯的,只不过是要在逼死朱勔后再拿出来。朱勔与田十一之仇,全天下又有哪人是不知道的。

    赵佶心中有些悲痛,两日失了四个好友,实在是不想再问田十一之罪了。所以只是挥了挥手,让王灵素立即超度孽罪石。

    王灵素那边开始忙碌,田十一却悄悄来到李纲身边低声说道:“李大人忠君爱国,田某人佩服,只是不知道李大人为何无视满朝奸宦,却偏偏针对田某人?若田某人死了,这大宋朝真的会更好吗?”

    说完这话田十一再不理李纲,一张脸冷得冰霜一样。

    李纲此时也有些懊恼,自幼形成非黑既白的人生信念,不禁也有些不稳起来。若论奸宦,这朝中比田十一罪孽深重者比比皆是,只不过近两年这少年太过耀眼,竟是让自己心中成了执念,也不知这想法是对是错。

    张叔夜来到李纲面前,忍不住先叹气后摇头。他深知李纲的性情,只是无奈地转身走开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直远远躲在公主銮驾之中的赵梅儿也行了过来,对着老师深深一礼,只是那眼中的失望情绪半分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眼见着赵梅儿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李纲心中彷徨起来,自己真的错了吗?

    皇城司和捧日军的人正在追杀朱勔,南行司自然也会偷偷打探。朱勔是死敌,万万不可让其真的逃掉。

    水陆道场要进行一整天的,赵佶自不能在西水门外陪一整日,总要就近找个地方休息才好。

    西水门最近的豪宅,肯定非田十一的宅子莫属。何况那里如今还是开封县衙,自然就成了赵佶的临时休憩场所。

    对于把自己的家人赶出去,把宅子倒出来让赵佶休息,这事十一哥非常不满意。可这是大宋朝,又没到可以翻脸的时候,不满意也只好忍着。

    见田十一满脸臭臭的表情,赵佶根本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占了双魁的宅子。以此时大宋人的观念,皇帝能到哪个臣子的宅子里休息一会儿,那可是大大的殊荣啊,连带着宅子的价值都会蹭蹭的往上涨。所以,赵佶以为田十一是在心疼那些玻璃杯的尾款收不到了。

    真说起来,田十一最近也算没少惹祸。擅自给开封县衙搬家,假传圣旨诓赵楷和高俅出兵剿杀女真人,强买花想容,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过失。但赵佶近日来连失好友,向田十一问罪的心思也就淡了。

    过了午时郓王赵楷来报,朱勔在逃跑的过程中,藏到一户百姓家的茅厕之内,没成想掉进茅坑里淹死了。尸身已经验明,此时正在送往西水门的路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陈东之路

    如此新奇的死法从古至今堪称特立独行,祸害了大宋百姓如许多年的恶徒,总算是死了。

    田十一却在心中想到,这苏朵朵算是够狠呐,让她伺机宰了朱勔,没想到她却想出茅厕溺亡的法子来,想想都够恶心的。

    赵楷还向赵佶请示,朱勔之前曾送了家中最有出息的几个子嗣避难,是否要全部格杀。

    赵佶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只说抄没朱家财物,人便不要再杀了。真要说起来,这混蛋皇帝到也不是绝情绝性之人,只是没把百姓当人,当成人的又都不是好人罢了。

    天色渐晚,水陆道场已经收尾,十二块大石头将会运到大相国寺用佛法镇压。至于道家超度之后,为啥还要用佛法镇压,大家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王灵素就是这么说的,也没人敢反对。

    南行司的消息早便传回来了,朱勔是真的死了,田十一这才放下心来。

    水陆道场所用之蛤蟆杯,还有田十一新送过来的玻璃杯,自然都被杨戬带人收了去。从今往后,那些宝贝都是赵官家的了。皇帝就是这么牛,不服来抢啊?

    王灵素看着运走大批玻璃杯的皇宫内卫,心中不断在滴血,同时也在后怕和欣慰。滴血是因为那么多宝贝,就这样被皇帝给抢走了。后怕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幼稚了,想在皇帝面前耍小聪明,无异于自寻死路,看那些内卫明晃晃的刀枪就知道了。欣慰则是因为,田十一还许了他王老道三十樽蛤蟆杯的,此行算是没白来。

    朱勔已经死了,田十一第一时间向舟山发回指令,逐渐加大玻璃品的倾销。此时的舟山已经积压了大量的玻璃杯、玻璃摆件,这些将会为天赐盟带来海量的钱财。

    太学生们再度欢呼,声称这些都是他们的功劳,就好像梁师成、李彦、王黼、朱勔都是他们杀掉的一样。

    陈东异常兴奋,既然十年内不能参加科考,那就自己走出一条没人走过的路好了。所以他再次喊出诛杀恶贼田十一的口号,至于蔡京则被他有意无意忽视掉了。

    赵佶连失四友,心情异常沮丧,所以令赵楷带领皇城司,严查曾经骗过朱勔的两个玻璃杯代理商。

    皇城司拥有足足两百余年的底蕴,汴梁城更是其老巢,全力发动之后其力量异常恐怖。

    三天后,房学度在逃亡之中被射成了刺猬,但吴用却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看来想要保密,最好的办法还是人少。

    范权听闻房学度的死询后说是要祭奠好友,让厨房弄了一大桌子菜和两坛子好酒。只是祭奠这种事既无纸马又无蜡烛,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不时还发出畅快的大笑声,真的是在祭奠吗,根本就是在幸灾乐祸嘛。

    一时间,范权的名声在田家大院里变得恶臭起来。

    吴用此时躲得异常隐秘,竟是藏身于康王赵构的府上。赵构的名气实在有些大,因为历史上就是他下令,命秦桧害死了岳飞。

    此时的赵构不过十几岁年纪,被封为康王也没多长时间。对于赵构来说,一生就下来就是赵佶的第九个儿子,似乎与皇位终生无缘。但历史上大多的皇子都会做一做帝王梦,赵构也不例外,所以才会在机缘巧合下收了吴用到手下。

    赵构希望通过坑死朱勔一事树立起吴用在绿林中的地位,以便招兵买马,获得强大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可赵构毕竟太年幼,彻底黑化的吴用,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所收买,一切都不过是利用而已。

    吴用接触朱勔时送上了三樽蛤蟆杯,那三个杯子,自然是赵构所出。如今皇城司满汴梁找吴用,可谁又能想到,吴用会躲在赵构的康王府中。

    皇城司没能找出吴用来,这令田十一感到遗憾,另一件事却是令人无奈了。蔡京第四次拜相,再度坐上了宰相的宝座,而且还是正职,除了赵官家权利最大那一个。

    历史上的蔡京也曾四次拜相,但却比目前要晚上几年,而且是在朱勔的帮助下才重新坐回宰相的位置上的。

    如此看来,田十一给如今的大宋朝,果然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改变。既如此,金兵南下之事,是否也能改变呢?

    陈东每日里忙忙碌碌,以诛杀恶贼田十一为己任,可惜收效甚微,而且每况愈下。谁都知道他十年内不能参加科考,这辈子的仕途之路似乎已经堵死了。这种情形之下,使得他在太学之中的声望也直线下降,能鼓动的同窗也越来越少了。

    痛定思痛,陈东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太弱。增强实力的最好办法是当官,不能当官便只能抱大腿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样的,竟是一心想要投到秦桧门下当个侍从。

    此时的秦桧还不是大奸大恶,而且对田十一推崇备至,自然不想收下陈东这个麻烦精。但陈东似乎铁了心,每日里去秦桧府上端茶倒水,所有应该下人做的事他都抢着做。整整十数日之后,秦桧终是被陈东征服了,竟是收了陈小眼睛当了学生。

    陈东的事田十一越来越懒得理会,十一哥此时正忙着另一件重要的事,坑死高俅。

    高俅的命早就许给林冲了,梁师成等四人都死了,高俅却还活蹦乱跳,田十一觉得有些愧对林教头。

    最近死的人太多,想要再弄死高俅估计赵佶一定会出来和稀泥,所以必须要有铁证才行。

    高俅这边还没个眉目,一匹汗津津的战马驮了个满身糊满了泥巴的传令士卒冲进了汴梁城中。

    半个时辰之后,文武百官都听到了钟鼓之声,个个穿官袍备快马,亡命一样向皇宫大内跑去。非大事不鸣钟鼓,今日这钟鼓又急又响,也不知是发生了何等样的大事。

    田十一没有上朝的资格,但却有南行司。看着南行司送来的情报,田十一气得差一点就把牙咬碎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谭稹大败,河东路与河北东西两路共计二十余万人马,三战尽没。

    那可是二十余万人马啊,那可是大宋朝在辽国一线上所有的人马呀,就这么轻易的都没了,这谭稹到底是怎么打仗的呀。

    更可气的是,辽国仅仅动用了不到五万人马,谭稹二十万人就轻轻松松连死带逃全没了,真特娘是个棒槌。

    历史上的童贯带兵伐辽也是大败的,也是损失了二十万人,但那是遇到了耶律大石啊。如今的耶律大石早死了,谭稹竟是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崽子给杀了个全军覆没。

    要说打败谭稹的辽军将领也算田十一的老熟人了,正是耶律大石的庶出儿子,随着耶律习泥烈去过舟山,又到过高丽的耶律花塔。

    苦难果然是促进人成长的最强催化剂,当日耶律习泥烈与耶律花塔从海军一号逃到金国境内后,很快便被金人俘虏了。之后耶律习泥烈成了金国某仓库里记账的小书吏,耶律花塔自称是渤海人,被拉去做了“光荣”的炮灰兵。

    耶律花塔一路作战,面对的都是自家的契丹人,但却从未手软过。因为他穿着金国的军服,若手软,就会被契丹同胞们给砍成饺子馅。

    耶律花塔从一个炮灰兵做起,两个月就成了伪金军中的猛安。又过了一个月,也不知耶律花塔用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带了一个猛安的金伪军反了,还斩杀了阿骨打的一个远房侄子完颜宗永。

    带了一个猛安能征善战的金伪军,又有完颜宗永的人头,耶律花塔立即被辽皇耶律延禧依为肱股之臣。

    此时的辽国让金国打得妈是谁都不知道了,一败二败N次败,次次打仗都是大败而回,好不容易有个能打敢打的,能不重用吗。

    耶律花塔作为耶律大石的儿子,也算是根正苗红了,直接被耶律延禧任命为辽兴军节度使,接了他爹大石林牙的班。

    耶律花塔也确实争气,他精简了一些不能战、不敢战、不堪战的辽军,成立了新的辽兴军。同时,耶律花塔还收编了郭药师率领的怨军。人数上虽然比原来少了一半还多,但这战力却增强了五六倍都不止。

    与金国打了两仗,耶律花塔虽然没打胜,但都是小败。一路高歌猛进的金军步伐,也终于被遏制下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谭稹好死不死带着二十万人送上门去。

    耶律花塔留下十万新辽兴军防备金军,自己则带了五万骑兵一路兼程去了析津府,最后在高梁河一带与谭稹的大军相遇。

    耶律花塔带兵与打仗跟他爹大石林牙完全不同,耶律大石作战向以计谋为上,耶律花塔则是完全依靠士卒的悍勇之气。

    依靠悍勇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并不容易。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激发士卒的悍勇之心,养成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秉性。如此一来,大军所过之处百姓算是倒了血霉。

    方法确实很不负责任很糟糕,但耶律花塔带领的新辽兴军果然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耶律花塔与谭稹对战三阵,谭稹三战皆败。最后一仗更是将谭稹追得丢盔弃甲,带了百余名残兵逃回雄州。

    新辽兴军在雄州城下烧杀抢掠三日,杀人无数,这才带着满满的战利品返回辽地。

    谭稹见耶律花塔走远了,这才带着少之又少的残兵玩儿命一般向太原府逃去。从这以后,新辽兴军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疯子兵。

    说到宋军大败,这里面梁红玉是有责任的,但却不是主要责任。梁小妞只是劫了赵佶下令收兵的六百里加急圣旨而已,又不是她下的圣旨进军辽国,更不是她带兵打了败仗。

    这事就算说到田十一这里,十一哥也只会认为梁红玉略有过失。不为别的,就为一句话。

    “自家的女人犯了错,那就不要去和别人论对错,因为男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给自家女人撑腰。”

    真要追究罪责,第一个自然要追究梁师成、李彦、王黼三个死人的罪过。第二要追究赵佶听信谗言,又酒后乱发圣旨的罪责。第三要追究谭稹带兵不力、作战无能的罪过。梁小妞与这几人比起来,那点罪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许是老天有眼,许是谭稹命中该绝,带了残兵一路奔逃的谭稹竟是与梁红玉走了个对头碰。如此小的机率都能被谭稹赶上,不说他命中该绝说什么。

    娘子军在梁红玉的训练下早已不是普通的士卒可比,何况对方还是支如丧家之犬的残兵。

    不足半个时辰交战就结果了,谭稹被梁小妞抓回了绿箩寨,史进就想亲自操刀给谭稹来着开膛剖心,为师妹的爹爹报仇。

    梁红玉毕竟是受了十一哥教育良久的,最后充分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砍头。

    大仇得报的梁红玉一时间迷茫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满脑子想的都是报仇,如今仇是报了,今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若是能嫁给田十一自是好的,但她是梁红玉啊。梁红玉的相公只能有她一个夫人,若是有第二个,那人便不会是她的相公。这是梁红玉的坚持,也算是对封建礼法的挑战。也正因如此,她才是梁红玉。

    远远望着汴梁城的方向,梁红玉长叹了口气,远远望着她的史进终是忍不住走了过来。

    “去找他吧。”史进说道。

    梁红玉回头望了师兄一眼,不禁学着田十一的腔调说道:“你是想夺我寨主的位置吗?”

    史进本就是不善言词之人,差点被师妹的一句话噎得背过气去。

    倒腾了好半天,史进这才缓过气来,忍不住再次说道:“去找他吧。”

    梁红玉无奈又看了史进一眼,心中愈加不解起来。为何这世上的男子,除了田无赖,余下的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无趣呢?

    作为寨主,梁红玉离开绿箩寨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但副寨主支持,下面的人又没有意见,梁小妞便收拾了行装,带了几个知近的高手乘车向南而行。

第六百二十三章 李纲献计

    对了,梁红玉走之前还在他爹的假坟上烧了纸、说了话。

    之所以是假坟,是因为他爹是被谭稹在军营里给砍了的,尸首根本就找不回来。原本在双屿岛上埋了件袍子的,但来到绿箩寨以后梁红玉想念爹爹,就又找了块木牌牌,在上面刻了他爹的名字埋了下去,还立了碑。

    这样做实际上是大违礼法的,与孝道也不合。九纹龙史进初上绿箩寨时就提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但人家梁小妞坚持要这样做,还振振有词说:双屿岛那边的坟是他爹的宅子,这边这个是别苑,总是在一个地方住着爹爹会无聊的,总得时不时出来散散心。

    史进当时被气了个倒仰,同时在心中对师父王进说:师父啊,你太多心了,这种奇葩的女子,徒儿又怎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梁红玉如此跳脱的思路,自然是被十一哥给浇灌出来的。但凡长时间接触过田十一的人,还有几个算正常的,全都被带得偏出了十几里地去了。

    上了马车的梁红玉突然心情大好,因为她又要去汴梁了,因为那个人在汴梁。虽然仍是没打算嫁给那个无赖,但每一天都能看到他,那得是多好的日子啊。

    感情这东西啊,还真是,挺让人无奈的……

    虽然在文德殿说话已经不用缴纳铜钱了,但整座文德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像死干净了一样。

    二十万大军片甲无存,主将谭稹先是败逃雄州,后又生死不明,这可说是大宋朝自立国以来少有过的大败。

    那二十万宋军可不是汴梁城的禁军,而是北地的常备军,其中还有大量的蛮兵,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从永兴军路调防的西军。这样一支大军比之禁军已经强出数个等级了,但却三战三败,到最后一个回来的都没有,辽军的战力到底有多么可怕?

    更加可怕的是,如此善战的辽国军队在金军面前像纸糊的一样,那些女真蛮子又该是如何的可怖?

    赵佶很生气,既跟谭稹和二十万大军生气,又跟自己生气。皇帝生气就要有人承受怒火,派出六百里加急护送圣旨的高俅,自然就成了赵官家发泄怒火的对象。

    高俅被当众狠狠骂了一顿,然后是降职、罚俸,二品大员直接被贬成了五品,可谓是过山车一般的速度。

    对于皇帝的处罚,满朝文武没人当回事,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因为高俅的品阶虽然降了,但差遣却没动。正五品的殿帅府太尉,历史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高俅跪地请罪加谢恩,这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被降职罚俸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受了处罚,这事也就过去了,过几天请皇帝喝顿酒,这品阶自然就升回去了。至于罚俸,高太尉会在乎区区几百斤铜钱吗?

    田十一是没资格上朝的,却也能猜出朝堂上的事情来。虽然尽了努力,大宋朝的二十万大军还是灰飞烟灭了,可见历史这东西就算有些偏差,也不会偏出太远去。这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意志,让人又恨又恨又恨。

    天赐盟的私军一直是整个大宋朝堂最关注的问题,之前赵佶将这事交由王黼去办,如今王黼已经身首分离,连家都抄了,但许许多多的大臣们却依旧惦记着天赐军,整个大宋朝传说中最能打的天赐军。

    赵佶虽然正在懊恼之中,但却更加向往大宋朝的强大,所以天赐军是势在必得的,这也是赵佶千方百计让田十一来到汴梁的原因。

    王黼死了,远在舟山的天赐军自然不能再由许将去接手,只是一时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有道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李纲虽然是个死脑瓜骨,但对于忠心二字向来没得说,立即向皇帝陛下举荐了一个人。

    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人是不想让大宋朝接收天赐军的,但却每个人都有私心。如此善战的一支军伍,若是能落入己方掌控之中,自然是最好的。

    一时间朝堂上争吵声一片,张叔夜等一干人力挺李纲的提议,赵佶这才下定决心,宗泽宗汝霖赴舟山,接手天赐军一应事宜。相信田十一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头疼加后悔。头疼宗泽的难以应付,后悔不该把王黼弄死得太早。

    宗泽此时处于隐退状态,正在浙东乌伤养老,想去舟山也没多远。而此时的许将因为南行司不停下黑脚使绊子,就连浙江还没走到,赵佶最终的决定也算是帮许将脱离了苦海。

    此时的田十一有些闹心,收到宗泽将去舟山接管天赐军的消息后就更闹心了,还真是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早上的时候,田十一偷偷送走了王灵素,附赠了三十樽玻璃杯。虽然与郭京实在没什么师徒关系,但破坏人家的行规总是不好的,何况十一哥也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只不过看了兴高采烈的王灵素背影一眼,田十一心中仍不免生出些负罪感来。三次叮嘱王灵素快些将玻璃杯脱手,但王灵素那副嘴脸一看就知道,这老骗子肯定不会卖的。

    反正已经提醒了,王灵素不卖也只能算他倒霉了,因为十一哥准备逐渐加大玻璃品的销量,那时玻璃杯的价格将会翻着翻的往向掉。

    舟山的玻璃杯眼下都快成灾了,十个仓库里有七个装着玻璃,再不加大倾销力度,连囤积粮食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宗泽确实不好骗,但天赐军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南行司会时不时让宗老头遇到些麻烦,乘船出海遇到个把海盗劫船又劫人,这种事也是可以发生一下的。左右不过是个拖字诀,弄死高俅和蔡京之后,十一哥就要拍屁股走人了,到时再想办法把宗泽送回到汴梁来,有李纲和宗泽这两个人在朝堂上,大宋朝说不定还有救。

    一回头,看到乌烟瘴气、烟气滚滚的宅子,田十一顿感更加闹心起来,这赵梅儿到底是想要咋样啊!

第六百二十四章 高俅请客

    大宋的军队战败了,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赵梅儿作为公主想要祭奠一下阵亡的将士们自然是应该的。可你堂堂的公主殿下,就算不能去宗庙里祭祀,回你公主府去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总行吧,凭啥在开封知县的府邸里搞这些个东东啊。

    黄草纸的纸钱烧了一摞又一摞,放出宅子外面老远的暗哨都跑回来了,以为是宅子里走水了,有的甚至还拎着装满了水的木桶。待听说只是那个爱吃鸭子的公主在烧纸,那些个暗哨不禁脸上一垮,知道铁定要挨处分了,搞不好还要吃禁闭。

    烧纸是为了祭奠死人,絮絮叨叨不停嚷嚷那些话,分明就是在说给活人听。

    只要田十一走远了,赵梅儿的声音立马拔高,弄得田十一想走都不敢,因为那些话都是不能让外人听去的。

    赵梅儿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从天赐军剿灭梁山、平定摩尼教之乱说起,再到恢复高丽王权并缔结攻守联盟,偷袭并抢劫金国会农府库,全灭三万金国骑兵。每次说完都会大哭三声,然后狠狠瞪田无赖一眼,随即再从剿灭梁山开始絮叨。

    初时田十一气得咬牙瞪眼,后来干脆也不生气了,让人搬了把躺椅过来,喝着好茶听着公主叫,一副满脸惬意的模样。

    赵梅儿终是没顶住田十一的无赖攻势,最终暴怒之下伸手从躺椅上将田十一掀了下去,随即一片腿儿自己躺了上去。

    假哭了那么久,又烧了如许多的纸钱,不仅眼睛被烟熏红了,连带着身子都乏的厉害。

    田十一看着自己喝了一半的好茶被赵梅儿一饮而尽,心中再度升起之前的疑惑来。这赵梅儿,真的不是自己穿越时不小心弄丢的分身?除了自己,这世上居然还有敢用二十万将士英魂演戏之人,还真是奇了怪了。

    赵梅儿人虽是躺下了,可嘴却没闲着。许是有半杯茶水润喉,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说来说去,田十一终于听明白赵梅儿到底是在唱哪一出了,分明就是责怪田十一敝扫自珍,既不肯派出天赐军帮大宋朝打仗,又不肯将天赐军训练士卒的法子交给大宋朝,让大宋朝的官军也如天赐军一般精锐无敌。

    田十一很有一种将茶叶根泼到赵梅儿脸上的冲动。二十万大军突然出兵这事十一哥根本就不知道,这能怪到他的身上吗?训练士卒的法子传给大宋朝,那也要大宋朝肯学才行啊。以天赐军的训练方法,满朝文武听了都会嗤之以鼻吧。

    赵梅儿听了这话有些沉默,心中也知道是自己无礼取闹,可一想到二十万大宋官军灰飞烟灭,这心里就疼的厉害。

    如果赵梅儿不是赵梅儿,而是方百花、牛小沫什么的,田十一肯定会嬉笑着用几分钟时间哄到对方开心。可赵梅儿是赵梅儿,这便不能去哄了,只能让她自己去冷静一下。

    从最内心的想法来讲,田十一真的不想再让家里多出个人来了。他不是大宋朝的传统男子,让自己的女人幸福快乐,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要求。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一个,可谁想到阴差阳错弄出这么多个来。这真的是一种幸福吗?真正爱自己妻子的人才会明白,女人多了一点也不幸福,而且很闹心、很烦心、很累。

    这边任由赵梅儿自己去发飙,那边却接到陆谦长子虞候陆秋送来的请柬,由金箔制成的金灿灿请柬。

    高俅今晚要在太尉府中,宴请赵官家和知近的大臣好友们。

    田十一和高俅不是朋友,但眼下也还算不上敌人,林冲之事没有暴露,高俅也不知田十一对他存了必杀之心。这封请柬,只不过是高俅想将田十一当成一个工具人,让赵官家的兴致更高一些,以便快些将他的品阶重新升回到二品而已。

    下一个目标已经锁定在高俅身上,这种事自然要去凑个热闹,就是如今的宅子不仅距离皇宫远,距离太尉府同样很远,今晚注定要在马车上睡觉了。

    田十一到的有些晚,酒宴似乎已经开始了。

    陆秋在前面引路,田十一入眼之处终于明白大宋朝的富豪之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太尉府与蔡京府中的低调奢华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入眼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颜色,与自己收到的请柬似是孪生兄弟。

    翠绿的树枝上系满了金灿灿的花,远处的殿堂里灯火通明,丝竹声远远传入耳中,曼妙的舞妓身影时隐时现。相信若不是担忧违制,高太尉一定会将地上的砖头全部换成黄色的。

    赵佶对玻璃杯异常的喜爱,所以朝廷里的大人们但凡挖门盗洞获得一个玻璃杯,立即就会巴巴地献到赵官家面前,这导致整座汴梁城内的玻璃杯奇缺,高俅高太尉也只好以翠绿的玉石酒盏来招待官家和诸位大人们了。

    田十一虽然能量巨大,但这官职却是小了些,所以位置有些偏远。抬头远远望了高处正中的赵佶一眼,发现赵官家手中端了酒盏,却在不停地摇头。估计喝惯了要钱钱调制出的鸡尾酒,赵官家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

    只见赵佶放下酒盏,回头对杨戬说了句什么。田十一心知肚明,这是去传要钱钱过来当场调酒。

    大宋朝的士大夫们向来衣冠楚楚,但在饮酒作乐时却个个放浪形骸,也不知那么多的圣人之言都读到哪里去了。

    一排排认得不认得的大臣分别坐于两侧,都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条案上的美味,眼睛却离不开场间翩跹起舞的女子。

    田十一心中有些遗憾,高俅没有请李纲,也不知李纲那种死人脸来到这种场合,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不时有或陌生或脸熟的大人冲到场子正中,随手抓了个跳舞的女子回到条案之后,捉了桌上的酒盏就向那女子嘴里灌了下去。看似糜烂下流,但却引起旁边几位大人的畅快大笑,同时还会传出阵阵赞美之词。

第六百二十五章 说句话就是了

    不论前世今生,这样的场景总是存在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之中,田十一不想对此做出评价。好也罢、坏也罢,这都是世间真实存在的。

    曲水流觞,投壶饮酒,这些个传统老项目总会出现在大宋朝的宴会之中。坐了好远的马车,田十一实在是有些困乏,若不是被赵佶召唤过去,他很有种逃回马车上睡觉的欲望。

    “为陛下贺,诸君,饮胜。”没敢戴老花镜的蔡京高声喊了一嗓子,戴着老花镜的赵佶高声附和。

    这一刻似乎没有了君臣之别,想来这就是赵佶最向往的生活,也是赵佶很需要朋友的原因。酒肉朋友不是真朋友,但却真的能给人带来快乐。

    欢畅的气氛是不容破坏的,这种时候宣读圣旨极不合适,但向来心思跳脱的赵官家却往往喜欢突出奇兵,命杨戬当众宣读了旨意。

    没有人下跪,歌舞妓退到一边,大臣们伸着脖子盯着杨戬,侧着耳朵倾听赵官家又有了什么出人意料的鬼点子。

    蔡京复相这事已经定下来一段时间了,老蔡同学也在中书门下忙活了一段时日,只不知这拜相的圣旨为何今日才下。

    高俅今日让陛下如此开心,自然又恢复了正二品大员的品阶。

    宗泽官复原职,去冒国接收昌国水师,如今也算名正言顺了。

    最后一道旨意却是给田十一的。田十一田大人被免去了昌国水师军指挥使的职司,由宗泽接任,同时却保留了昌国知县、定陶知县、开封知县的差遣,还多了个知苏杭应奉局事的职司。

    田十一有些错愕,前面的都有预料,只是这苏杭应奉局为啥会落到自己头上啊,看来赵佶生怕田十一被人骂的不够,又扣了个屎盆子在十一哥头上。

    苏杭应奉局人手众多,权利不小,但田十一的品阶却没变,仍是正六品。事实上知苏杭应奉局事本就没有品阶要求的,朱勔还是军职呢,不也是管了如许多年。只不过这差遣太招人恨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田十一的贼名就要传变大江南北了。

    蔡京、高俅都起身下跪谢恩,田十一也只好从善如流,心中却在数着,第二次了,早晚有一天让这老小子跪回来。

    从田十一知苏杭应奉局这事,许多朝堂大佬都读懂了赵官家的意思,田十一的私军必须交出来,但这人却是要重用的。而且皇帝陛下明显已经不再喜欢那些个大石头了,因为全天下最容易获得玻璃那个人是田十一,如此一来皇帝陛下可以省下很多钱,并得到许许多多的玻璃杯。

    “苏杭应奉局就苏杭应奉局吧!”田十一暗暗想到,起码自己接了苏杭应奉局的差事,全天下几乎就不会再有大石头运往汴梁的事情发生了,这可以让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吃上饭,可以少死许多人。

    由此看来,有时候好事不一定就是正事,而正事却也不一定是好事。

    只是这样一来,田十一便会与高俅一样,将佞臣这顶帽子彻彻底底戴牢在头项上了。

    从赵佶这一手就可以看出来,他虽是个昏君外加混蛋皇帝,但却是个聪明的家伙。只不过世上的聪明人大多时候都将力气用在了错的地方,真正能一心一意做好事、做正事的聪明人,实在是没有几个。

    见田十一跪地谢恩,赵佶心情大好,竟又抛了道口谕出来,册封田十一的夫人方百花为六品安人。

    一言落满堂皆惊,方百花是反贼方腊之妹尽人皆之,皇帝陛下如此做实在是大不妥。

    许许多多的大人当即站了起来,不成想杨戬却大声说道:“枉言者每字罚铜百斤。”

    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变成了哑巴。整个大宋胆敢拉着百车铜钱去找皇帝陛下的,也只有一个人了,可那个人偏偏不会反对这件事。一时间无数或愤怒、或嫉妒、或阴狠的目光投到了田十一的身上。

    田十一真心向赵佶作了个揖,坦然面对无数道刀子一般的目光。

    赵佶能册封方百花殊为不易,这让田十一也不禁有些感动。

    田十一天生就是个性情怪异的人,只要有人待他好,我便会待人好。虽然赵佶是个混蛋皇帝,虽然赵佶不是好人,但冲着赵佶的这份情谊,田十一打算以后要请赵官家去舟山作客,起码不能让他被金人掳走。

    两次下跪这事必须要讨回来的,但一码归一码,今日之情,田十一得还。

    蔡京谢过恩后便闪到一旁,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眯眼盘算。他对赵官家极为了解,自然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不是一般的聪明,而且看人极准。

    田十一看起来大逆不道加桀骜不驯,但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种人你用高官厚禄收买不得,天威王权在其眼中甚至连个屁都不如,所以赵官家才会抛了个“情”字出来。

    这一点蔡京与赵佶有着同样的认知,认为只有“情”之一字,才有可能羁绊住田十一。

    蔡京这边正赞叹官家的高明,没成想那边的田十一却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举动出来。

    田十一环视了瞪眼咬牙的诸位大人一圈,突然满脸得意地说道:“诸位大人如此看田某,莫非是想用眼睛瞪死田某人吗?若真想让田某人死,说句话也就是为,为何又闭口不言呢?”

    坐在上首位的赵佶差点没喷出口血来,这田小子也太特娘气人了吧,而且还是借自己的威势来气人。得,这次又让这小子占了便宜,看我不多讹你几樽玻璃杯。

    诸位瞪眼睛的大人们顿感一阵恍惚,连脑子都被气迷糊了。有那冲动的就想张嘴开骂,却被旁边保留几分理智的同僚捂住了嘴巴。一个字一百斤铜,这要是骂舒服了,怕是得好几年的俸禄。

    蔡京与赵官家一样,差一点没气得吐出血来,这田十一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到是高俅反应快些,担心被田十一破坏了宴席的气氛,他可是东道主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 高衙内讹钱

    听高太尉进言,劝说赵官家在艮岳中再修一座琉璃宫,通体由玻璃建成,天光可入,内有龙池?众位想骂田十一不敢骂的大人们,立即连连称好,不住赞同高俅的进言。

    刚刚虽有“枉言者每字罚铜百斤”的说法,但那是指枉言方百花册封六品安人之事,修建琉璃宫这事却是不在罚铜之列的。

    赵佶听了这话,满脸得意地望了田双魁一眼。田十一顿感一阵胸闷,与这些个老家伙置气,自己果然还是稚嫩了些。

    赵佶满脸喜色,一时间马屁声如潮,高俅既博得了赵官家的欢心,又坑了田十一,换取了诸位大人的好感,忍不住躲到一边偷笑起来。

    田十一远远望着高俅,却不禁在心中暗叹口气。似高俅这般,将命运与生死全都寄托在赵佶一个人身上是极不靠谱的事情。不见梁师成、李彦、王黼、朱勔的下场吗,生死荣辱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人生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又何谈安身立命?

    别人看来,在艮岳中修建一座庞大无比的新琉璃宫,定能将天赐盟的钱财耗费十之七八,但对于田十一来说,也不过是多烧几把沙子而已。科技上的力量,远远不是这些大宋土著所能理解的。

    这边马屁声如潮水一般,眼见着田十一被冷落在一边,远远窥探这边情形的高衙内悄悄走了过来。

    高俅是正二品的殿帅府太尉,田十一只不过是六品的知县。如今天赐军又将被宗泽接收,高太尉的这位儿子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向田十一讨要些好处了。

    玻璃杯人人爱,但高衙内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若贸然讨要那东西田十一立即就会翻脸。但若只是讨要一些金银,想必田十一是不敢随意拒绝的。

    没办法,最近高衙内花销太大,高太尉限制了他的零花钱,也只好自己出来坑蒙拐骗了。

    这还是田十一第一次见到高衙内,没想到对方是个身材魁梧额头高高的壮硕青年,与想象中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田十一满脸好奇地打量着高衙内,高衙内却以晚辈身份参见,随即东扯西扯几句,竟提出想要借钱的要求来。

    田十一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高衙内的肩膀说道:“贤侄是缺少银钱了吗?不打紧,叔叔一会儿就派个仆役给你烧。”

    说着,田十一便转身离开了太尉府,理由自然是连夜派人去海上找番商,为赵官家修建琉璃宫做准备。

    高衙内挠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明白“派个仆役给你烧”是什么意思。能烧的只有纸钱,这田十一竟是在骂他。

    高衙内气得跳起脚来,但却没敢骂出声,因为赵官家就在不远的地方,那可不是他一个小小衙内敢惊扰的。

    太尉府的喧闹直到半夜才安静下来,赵官家便宿在了太尉府中,想必高俅一定会为赵官家选个满意的小妾去暖床的。

    高衙内没在田十一那里讹到钱,却也有几位大人捏着鼻子给了他一些银钱。高俅的权势毕竟不小,因为一点小钱儿得罪高太尉的混蛋儿子,实在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大宋朝没有宵禁,好不容易讹来钱财的高衙内再也按奈不住了,带了个仆役便离了太尉府,打算去楼子里找找乐子。天太晚了,实在是没有好看的小娘子上街,只也好去楼子里消遣消遣。

    高衙内不喜欢坐马车,因为视野不好,容易遗漏路过的小娘子。

    一辆马车从高衙内和他的仆役身边路过,马车上的车夫突然一鞭子向高衙内甩了过去。做为殿帅府太尉的公子,高衙内也是练过功夫的,论起来起码相当于五脚猫。

    听到风声后将身体一侧,高衙内成功躲开了抽向自己的马鞭,没想到却突然感觉后脑一疼,双眼一翻晕了过去。那车夫竟如一道鬼影一般来到他的身后,一拳砸在他的后脑上。

    仆役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上,同样是后脑中拳,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车夫抓起高衙内随手扔进车厢之内,施施然赶着马车向西水门的方向行去。黑夜里仅有远远传来的棒子声,还有委顿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太尉府仆役。

    第二日城门打开之时,田十一乘坐的马车刚好出城。为了一顿饭跑了一趟太尉府,和出了一次远门没什么大差别,汴梁城实在太大了些。

    在有心人的宣扬之下,汴梁城的百姓们一大早就得知了田十一接管苏杭应奉局之事,一时间谣言四起,到处都说换了一个比朱半国更狠的家伙,因为这家伙有兵,还有个外号叫田屠夫。

    老百姓讨厌苏杭应奉局是应该的,十几吨的大石头用人力从东南之地运到东京,就是为了让皇帝看着心中高兴一下,还美其名曰说这石头长的有灵气。运送大石头的花石船队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竟然还要自掏腰包供应钱谷和民役。有些地方为了让花石船队通过,不得不拆毁桥梁、凿坏城郭,之前想要拆毁西水门就是明例。

    如此变态和离谱的事情,换了谁又能说赵官家一个好字,又有谁会说苏杭应奉局一个好字。如今田十一接了这个挨骂的差事,先挨几天骂肯定是免不了的。等到百姓们知道田十一不运花石纲,皇帝改换路数喜欢玻璃杯之后,相信这些骂声自然就消失了。

    太尉府的高衙内被歹人劫持了,放在哪一天都是让人惊掉下巴的大新闻,可惜今日全被田十一抢了风头,百姓们竟是忽略了如此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昨日被人打晕的太尉府仆役没被歹人夺走性命,可惜却死在了太尉府的家法之下。乱用私刑是有罪的,但太尉府却不在开封县的管辖之下,详符知县又没有招惹高太尉的勇气,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知了。

    仆役死了可以没人问,但高衙内被人劫走这事却必须有个明确的说法,所以开封府下了公文,让治下各县帮助找人,其中特别提到了详符县和开封县,因为这两个县加起来就等于是汴梁城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遇到骗子

    开封府的公文送到开封县衙之时,田十一已经与高衙内谈了半天的人生理想了。

    高衙内初时趾高气扬,满脸的凶恶之相,但见到大牢里的那些个刑具,立即就老实下来。虽然是太尉府的公子,但却仍是一介平民,身份地位一样没有,田十一若真想整治他一番,还真就挺容易的。

    至于此时的大牢,自然不是原本县衙的大牢,而是粗制乱造的一座破宅院而已,反正里面加上高衙内也只有两名罪囚。

    “我……我到底是什么罪名?”高衙内有些紧张地追问。

    田十一脸上笑得像大灰狼一样,眯着眼睛对高衙内说道:“蛇不知道自己有毒。人也不知道自己有错,高衙内真的不打算坦白从宽吗?”

    高衙内不知道什么是坦白从宽,但却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件事犯了。做下的坏事太多了,实在不知是哪个苦主找到了田十一。

    高俅早便叮嘱过高衙内,若是哪天犯了案,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一件就多一条罪过。死在高衙内手里的小娘子就不少于百人,砍百八十回脑袋都是轻的。

    抓高衙内用的是县衙的名义,所以接了开封府的公文必须要写回文的。

    当日午时,郓王赵楷接到了开封县呈送来的公文,当即吓得跳了起来。本来是太尉府的公子被歹人劫持了,如今却成了开封县拿了高衙内回去问罪,这田十一还真是能惹祸。

    一瞬间赵楷脑子里闪过一道电光,心中不禁想到:田十一莫不是因为高俅昨日向父皇提议在艮岳之中修建一座新的琉璃宫,所以才要报复高太尉?

    赵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却又不敢下令让田十一放人,因为开封县呈来的公文写得很清楚,人证物证俱全。

    当官的猫腻赵楷心知肚明,想要整治谁,做好人证物证有无数种方法。只是之前死的梁师成、李彦、王黼、朱勔都与田十一有关系,如今又去招惹高俅,他真就不怕满朝文武群起而攻之吗?

    这事很麻烦,但却不是郓王的麻烦,所以赵楷收了捉拿贼人救回太尉府公子的命令,并差人给高太尉送了信,这事和他便再无半毛钱关系了。

    田十一要和高俅开战,自然要躲得越远越好,免得溅自己一脸血。

    高俅接到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即带了几名侍卫和常驻在太尉府的陆秋赶往开封县衙。

    开封县衙搬家一事在朝廷里很是闹了几天,所以高太尉并没有找错地方。可是如今的开封县衙实在太远了,骑马狂奔出了城门之后,仍是到了关闭城门的时间。

    看着身后缓缓关闭的城门,高俅脸上的肉不自禁地抖了抖。朱勔敢在半夜叫开城门,他高俅却不敢。因为朱勔权势通天,因为朱勔到处安插亲信,因为朱勔死了。

    高俅第一没有叫开城门的把握,第二不敢承受随意叫开城门的骂名,今晚也只能在城外宿上一晚了。

    打马来到开封县衙,高太尉的鼻子差点没气歪掉,因为人家下班了。提出想要见田十一,守门的差役说知县大人醉酒,不适合见客。

    如若是在别的知县府邸,高俅直接就带人闯进去了,但田十一的府邸却不敢。天赐军的善战,大货行街延合里重甲步卒的血腥,时刻都在告诉人们,田十一不好惹、不能惹、惹不得,没有承受其怒火的底气最好别去惹。

    此时的汴梁城堪称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虽在城墙之外却仍旧繁花似锦,城外的百姓和街市较之别的大城还要繁华,到不用担心找不到客栈。

    捡了家最奢华的客栈,高太尉一行人刚刚安顿下来,不料开封县的捕快却来抓人了。

    “哗楞”一声,铁链子套在了虞候陆秋的脖子上,这一刻连高太尉都呆住了,一个敢动的都没有。谁家的捕快抓人会带着几十架军弩啊,开封县的捕快就带了。

    此时的高俅半分想保住陆秋的想法都没有,他只是担忧军弩的质量问题。万一哪架军弩的零件磨秃了,或是哪个捕快的手抖一下,自己的老命可能就要玩儿完。

    等到陆秋被带走了高俅这才醒悟过来,立即勃然大怒,再度去了一趟开封县衙。结果自然是再次受辱的,因为开封县衙连看门的门房都配了军弩,这事还有王法吗,还有地方说理去吗?

    私自在汴梁城中动用军弩是违法的,可特么这里就不是汴梁城中,而是城外。姓田的小混蛋当初将县衙搬出来,是不是早就算到这一点了?

    万般无奈之下,高俅也只好等到明天了,因为县衙外贴了告示,说是明天知县大老爷要亲自问案,开封县的百姓可以随意去观看。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高俅气鼓鼓坐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起身去了县衙外面。

    在眼下的时代,知县大老爷审案,百姓们是可以围在外面随意观看的,但高俅一行人却被差役拦在了外面。

    一名太尉府的侍卫指着告示愤怒质问,告示上明明说百姓可以随意观看的,为何己等一行人会受阻。

    差役给的解释很正规,也让高俅很恼火。因为告示上写的是“开封县百姓可随意观看”,而太尉府一行人却是详符县之人,不在其列。

    好一番吵嚷,最后差役却说,高太尉等人若想观看也可以,但要每人缴纳十贯铜钱。

    十贯铜钱很多,但还不被高俅放在眼里,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平。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高俅命人按人头交了钱引,又凭借侍卫的武功挤到了县衙门前。这时候,令高俅更加恼火的事情发生了。

    一名小吏模样的人走到近前告诉高太尉,即是罪囚家属,不论何地之人都可在此随意观看。

    太尉府的侍卫连忙说刚刚交了铜钱,那小吏却说高太尉等人许是遇到了骗子,开封县衙从来没有收钱的规矩,还劝说高俅几人应该报官,因为这里就是官府,可以先审他们被骗的案子。

第六百二十八章

    高俅脸上的肉不停抖动着,他觉得田十一才是这世上最大的骗子。

    太尉大人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田十一在捣鬼,满世界都说田十一最会气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只是特娘的这也太气人了吧。

    此时田十一与范权正在后衙商讨着,到底如何才能将今天的戏演得更真实一些。

    “真的不能动刑?”田十一这个大宋法盲向范权问道。

    范权虽是晋州的谋士,但却对“宋刑统”知之甚详,立即耐心向十一哥解释起来。

    宋刑统上说的很明白,只能对确定罪行的犯人动刑,目的是获取口供。对于无法判断真假的囚徒是不能动刑的,因为可能会被动刑后取得的答案所误导,还有可能让真正需要逼供的人逍遥法外。

    田十一虽然不了解宋刑统,但前世却也是遵守法律的五好青年,想了想便放弃了对高衙内动刑的打算。

    这时范权却又问道:“十一哥,陆秋到底犯了什么事?无故抓捕禁军的虞候,若无罪名这事情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罪名?”田十一反问道:“抓他高俅的人还需要罪名吗?”

    范权一阵错愕,田十一却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哦,要执法守法才对啊。这样吧,就定他个乱扔垃圾的罪名吧。”

    范权差一点就吐血了,乱扔垃圾就让捕快带着军弩去捉人,这事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有了。”田十一再次改了主意,说道:“就说他乱扔垃圾还拒捕,如果他不拒捕,咱们的人又怎么会动用军弩?”

    范权的嘴角都已经开始抽搐了,这还真是咱家的十一哥啊,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

    转念又一想,范权连忙提出了反对意见。

    跟着十一哥就是好,心里有啥就说啥,十一哥绝不会因为你说真话难听了就不高兴,更不会因此受到惩罚,像范权这种半路出家……那个,半路投靠十一哥的,心里同样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听范权说昨日将陆秋捉回来时有许多人证,都可以证明陆秋没有拒捕,田十一摸着鼻子思忖起来。

    被几十架军弩指着,陆秋要是还敢拒捕那就是怪事了。

    这边高俅以罪囚家属的身份来到大堂上,那边却又从大堂外跑了一个人进来。那人来到高俅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被气到七荤八素的高俅定睛一看,跪在面前的竟然是陆秋。

    低声向陆秋询问了几句,却得知陆秋莫名其妙被抓,关了一宿后又莫名其妙给放了出来。

    高太尉这边正思索着田十一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衙门外围观的百姓却“哄”的一声逃开了。

    “莫让罪囚跑了。”一个粗壮的捕快大叫了一声,随即便有三十几名捕快冲进了大堂,将高俅、陆秋等一行人围在了正中。

    陆秋“腾”的一下跳了起来,连忙护在高俅的身前,厉声喝问这些捕快到底想干什么。

    让高俅和陆秋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捕快大声叫道:“陆秋,你本就是小罪,责罚一番也就是了,焉何要越狱?”

    听了这话,陆秋就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自己啥时候越狱了。自己要是越狱的话,还会自己跑到大堂上来吗?

    高俅能以佞臣的身份混到殿帅府太尉的高位,绝对属于粘不粘毛都成精的人物,一眼便看出了田十一的险恶用心。无非就是先将陆秋放出来,后再诬陷陆秋越狱,这种手段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但却偏偏有效,而且无解。

    用力地咳了一声,高俅拍了拍陆秋的肩膀,示意他让到一旁。

    背着手向前走了一步,高俅满脸威严地瞪着捕快们说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帅乃殿帅府太尉高……”

    没等高俅说完,粗壮的捕快却大喝道:“竟然敢拒捕,抓了。”

    捕快们不管三七二十几,冲上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高太尉的哀嚎声几乎都快传到西水门去了。

    等到田十一衣冠整齐的来到大堂时,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形唬了一跳。

    地上趴了一溜的人,个个破衣烂衫的,无论太尉府的侍卫还是高俅本人,个个满脸是血,若不是高太尉的袍服与侍卫不同,几乎都快看不出谁是谁了。

    “田……”

    高俅大声喊了一个字出来,立即便被粗壮的捕快堵了嘴。

    田十一弯腰到高俅面前,脸上现出奇怪的神色。旁边的捕快连忙说道:“禀大人,罪囚逃离牢房,我等追捕的时候罪囚拒捕在先,我等便只好用了些手段。”

    听了捕快的话,田十一指了指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的高俅,那捕快继续说道:“这贼囚竟敢冒充殿帅府的太尉大人,所以我等下手重了些。”

    听了这话,田十一反问道:“可查验过太尉鱼袋?”

    高俅一听这话立即“呜呜呜”起来,那捕快却回道:“查过了,他说没有。”

    高太尉气得直翻白眼儿,心说你啥特么时候查过了,根本就没查好吧。

    就在这时,高俅感觉腰上一紧又一松,心中立即明白过来,自己的鱼袋被人薅走了。这帮家伙还真特么不是人,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高俅的鱼袋被薅走了,那些侍卫连带陆秋的鱼袋自然也不会留下。从此刻开始,高俅等人便成了没有身份证明的一群人。

    抓了犯人自然是要审的,田十一却拍了拍脑袋说道:“哎呀呀,刚刚忘记了,官家要在艮岳修建阔气的琉璃宫,不仅要天光入殿,还要内有龙池。这图纸竟是还没画完,先把这些罪囚收监吧,待到过几日再审。”

    高俅呆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这田十一分明就是在报复自己啊。

    自己也是嘴欠,为了讨好官家才出了这么个主意,咋就忘了这姓田的是个死记仇的呢?要说这姓田的小子胆子还真是不小,连本太尉都敢打,看我回去不……

    想到这里,高俅不禁愣了一下。田十一虽是六品,可却不是普通的六品官啊,梁师成、李彦、王黼、朱勔都死在他的手里,自己咋就一时头脑发热得罪他了呢?

第六百二十九章 罪名

    后悔是后悔,对眼下的困境却没什么帮助。高俅很想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田十一放了自己,等回去再伺机报复,怎奈何自己和一众属下嘴被堵得死死的,想出口气都难,更遑论说话了。

    眼看着高太尉和众侍卫就要被收监入牢,却有府衙的差役将县衙外围观的百姓分到了两边,一名周身透着儒雅之气的青年走了进来,正是开封府尹,郓王赵楷。

    看了大堂一眼赵楷就呆住了,怪事哪都有,开封县特别多。只要有田十一出现的地方,要是没点幺蛾子,似乎都对不起西楼大家的身份。

    赵楷惦记太子之位不是一天两天了,与殿帅府太尉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一眼就认出了高俅的背影。

    三步并作两步,赵楷来到田十一面前,情绪激动地质问田知县意欲何为。

    田十一理直气壮,说是要将犯人收监。

    听到犯人两个字赵楷差一点就跳起来,你一六品知县竟想将二品太尉收监,这不是疯了吗。

    田十一听到太尉两个字,指了指高俅向赵楷问道:“府尹大人确定这人是高太尉?”

    赵楷满脸愤怒,看了高俅一眼也愣住了。从背影看这人铁定是高俅无疑呀,咋从正面看就不敢认了呢?

    高俅拼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赵楷也顾不得破布上的血污,一把就将高俅的堵嘴布扯了下来。

    高俅先是干呕了几声,抬头瞪着田十一就要开骂,没成想那名粗壮的捕快一抬手,又一块破布狠狠塞进了高俅的嘴里。

    “庶子敢尔?”赵楷大声叫道。

    粗壮捕快很不服气,反唇相讥道:“有啥不敢的,这罪囚要是还敢骂人,我还堵。”

    一句话把赵楷也给噎了个半死,田十一气人,他手下这些个家伙更特么气人。

    赵楷再次帮高俅取下堵嘴的破布,高太尉这次学聪明了许多,没敢再骂人。

    既然能说话,高俅自然能自陈身份,田十一肯定不能将二品的朝廷大员收监入大牢。

    高俅本是来讨要高衙内的,结果人没见着不说,还挨了一顿打。但是个人都知道,在武力这一块最好不要招惹田十一,就算殿帅府太尉也不行。

    禁军虽然号称有八十万,但赵匡胤留下的祖制很有用,高太尉只是负有训练八十万禁军的权利,想要私自调兵是不行的,那得皇帝外加中书门下以及殿帅府三方同意才行。所以在武力这一块,高俅是万万不敢与田十一争长短的。

    高俅在赵楷的护送下回了客栈,临走说午后再来讨还犬子。

    田知县怒惩高太尉,这戏码太让人兴奋了。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县衙,各自回去传播小道消息去了。

    没能将高俅收监这本就没什么遗憾的,若高俅这么好杀,早就不知被人杀死几万遍了。但凡作恶多端者,哪个没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仇家。

    大堂上没了外人,范权连忙转了出来,向十一哥请示该给高衙内定个什么罪。

    听了十一哥的话,范权惊讶地问道:“十一哥,您……您说他勾结辽国,欺骗梁师成,致使梁师成私自剿杀了金国使团?”

    “不行吗?”田十一反问道:“官字两张口,诬陷人的事高俅没少干,我凭什么就不能干?”

    范权瞠目结舌,仍是觉得这罪名太过离谱了些。

    听了范权的劝说,田十一也觉得这罪名太不符合实际,实在不行,也只能利用一下大牢里面关着的废物了。

    本是说好午后才来的,许是高俅担忧高衙内受太多的苦,竟是略微处理了伤处便再度来到开封县衙。

    赵楷与高俅联袂而来,直接讨要高衙内。

    人既然抓回来了,断然没有随便放回去的道理,胡乱抓人,而且抓的还是殿帅府太尉家的公子,这罪名绝对够一介小小知县喝上一壶的。

    不能随便放人,那便要升堂问案。

    高衙内带着沉重的枷锁,摇摇晃晃走到了大堂之上。

    一眼看到站在堂上的爹爹,高衙内凄厉地叫了声“爹”,便想扑过去求救。

    高俅一见高衙内受此大罪,立即勃然大怒,指着田十一喝问道:“姓田的,焉敢如此虐待我儿?在这天下脚下,你真当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吗?”

    田十一穿着极不舒服的绯红色官袍,脸上无悲无喜,坐在桌案后面默默看着高太尉发飙。

    高俅足足吼了半刻左右,这才停了下来。之前被揍得不轻,体力还没有恢复,实在是骂不动了。

    见高俅不再骂了,田十一在赵楷和高俅震惊的目光里,自左右耳朵各掏了一块棉花出来,这才一拍惊堂木说道:“已至午时,将人犯押回大牢,退堂。”

    高俅目瞪口呆,高衙内再度开始哀嚎。

    赵楷彻底绷不住了,指着田十一怒喝道:“田十一……”。

    “啪”的一声,田十一再度拍响了惊堂木,直视着郓王赵楷说道:“府尹大人对田某人的做法不满意?”

    一句话便将赵楷给噎了回去,赵楷想要交好高俅,可这田十一也是不想得罪的。一时间赵楷开始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真真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赵楷不说话,田十一也不想树敌太多,毕竟眼下的目标是高俅,所以继续说道:“人总是要吃饭的,若是饿坏了高衙内,这份罪责田某人可担当不起。退堂退堂!”

    眼见着田十一用力挥手,分列两边的衙役们连忙叫了声“威武”,随即也退出大堂去吃饭了,大堂上仅余赵楷和高俅二人。

    高俅彻底傻眼了,刚刚骂得是挺过瘾,可这气是出了,事情却更加难办了。眼下这情形,怕是要大出血才能换回自己的儿子了。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田十一这是和他们两个耗上了。略微一合计,高俅决定向赵官家求救。连赵楷这位顶头上司都奈何不了田十一,除了皇帝陛下也实在没人能镇住这姓田的小子了。

第六百三十章 出尔反尔

    高俅转念又一想,如此小事却要惊动皇帝陛下,很容易就会失去圣上眷顾的。

    两个人叽里咕噜商讨了好半天,这才决定去向另外一人求救。

    过了晌午,高俅早早来到开封县衙,而郓王赵楷则去搬救兵了。

    堂堂殿帅府太尉巴巴的往县衙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高俅已经看出来了,田十一就是在拖。只要自己不来,人家就不升堂。高衙内要是被关上个十天半月的,这心里面是有多心疼。

    听说高太尉比自己这个知县上班还准时,田十一只好再度套上不太舒服的绯红官袍,只不过没等去升堂,高俅竟是一个人闯进了二堂之中。

    衙门不是白虎节堂,闯了也不是死罪,何况人家高俅是来谈判的。

    管你二品不二品,二堂也是堂。田十一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高太尉也只好站着与田知县讨价还价。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高俅先是向田公子赔了罪,言说自己有口无心,这才说出在艮岳中修建琉璃宫的主意来。随即高俅又开始侃侃而谈,述说了修建好琉璃宫对田大人的诸般好处。

    高俅能坐到殿帅府太尉的位置上,只会踢球肯定是不行的,还得懂高低、知进退,更重要得有一张好嘴,如此才可能讨得赵官家欢心。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田十一竟也十分配合地接上几句,回问几句,整个谈话的过程气氛竟莫名的友好起来。

    也不知说了多久,田十一竟然说了句“时辰已到,太尉大人还是早些回去用饭吧!”

    高俅再度傻眼,敢情这姓田的是在拖延时间,目的根本就是再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多关上一个晚上。

    田十一已经起身回了后宅,高俅有口难言,心中藏了千柄刀万枝箭,奈何却无法伤及田十一分毫。

    高俅明白了,自己必须要付出些实际的代价了。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晚,一个在客栈,一个在牢里。

    一大早高俅来到开封县衙,田十一自然只能开始升堂。

    今日的高俅很乖巧,既不骂人也不谈判,他怕自己只要多说一个字,人家田知县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例如,喝个上午茶、吃个小甜点什么的。

    高衙内已经造得快没人样了,牢里的饭又岂是他能吃得惯的?

    先是向爹爹哭述几声,眼见着爹爹暗示自己好好听审,只好委屈着跪在大堂之上。

    田十一最近突然感觉大力拍响惊堂木的感觉很爽,所以惊堂木的声音也就特别的响。

    听知县大人问自己是否知罪,高衙内自然要回答“草民不知”。他做过的恶事实在太多了,若是说上一句知罪,以后怕是连吃牢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十一哥向来很懒,所以便让一名刀笔小吏公布高衙内的罪行。

    范权不好公开露面,杨再兴只好穿起了文士长袍,捧着一份公文“咿咿呀呀”读了起来。

    辱骂官差这事肯定是骂了的,认下也不会有什么大罪。乱丢垃圾也是有的,不过那是在详符县,为啥要到开封县受审?拒捕这事没有啊,自己一下子就被打晕了,哪有拒捕的机会。不过认下也不打紧,都是小罪。

    小吏林林总总说了好大一堆有的没的,随即再度问高衙内是否知罪。

    高衙内被一大堆破烂小罪都给砸懵了,连忙偏头望向他爹爹。

    高俅今日确实乖了许多,竟是不顾身份,欠身对着田十一说道:“不知可否罚铜抵罪?”

    这话中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肯定要交罚款的,咱家高太尉也不差那点钱,只要把儿子还给我就行。另一层意思则是求和了,我堂堂二品太尉,愿意花钱买平安还不行吗?知县大人您就开个价吧!

    这里是大堂,知县大老爷是不能随意说话的,若是升堂时说差了一句,铁定要被御史们口诛笔伐的。何况前些时日刚得罪过御史台所有御史,自然不敢给他们提供把柄。

    听闻只需缴纳十三贯七百文的铜钱就可以把高衙内领走,高俅当时就懵了,就连高衙内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为了十几贯钱,竟是让高衙内遭了这么多罪,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出田十一不是在做戏,高俅的腰板立即挺了起来,伸手入怀掏了两锭银锞子出来,随手甩到客串刀笔小吏的杨再兴怀里,嘴上还说了句“多的算本官赏你的”。

    高衙内的枷锁已经被去掉了,没成想却有两根水火棍突然伸了出来,正点在高衙内的双侧膝弯之上。

    “啊”的惨叫一声,高衙内“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膝盖明显出血了。

    高俅心中暴怒,回身怒指田十一,却不料刀笔小吏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指。

    高俅只练过两脚猫的功夫,但那小吏一出手他便知道,自己的手指和生死此时都掌握在小吏的手中。天赐盟,果然高手如云。

    田十一轻咳了一声,杨再兴松开高俅的手指退到一边。田十一这才说道:“贿赂官吏罪不可饶,当罚铜百斤。”

    高太尉的血都快吐到嗓子眼儿了,却依旧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生与田十一不死不休。

    本想缴纳钱引,怎奈开封县不收,高俅只好命侍卫去钱行换了一车铜钱回来。高家爷俩交足了罚铜,这才依偎着向客栈走去。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高俅不停在嘴里叨咕着。

    “爹,我要杀他全家,杀他全家!”高衙内不停哭述着。

    高衙内受了整整两天苦了,客栈内自然早早备了上好的席面。

    被搀扶着的高衙内一见满桌子的酒肉,双眼立即流出泪来。幸福,终于又回来了。

    还没等拿起筷子,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侍卫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乱动。被几十架军弩指着,又有谁能不害怕。

    高俅的脑子已经停转了,不知田十一为何要出尔反尔。

    “贼囚,你的事犯了。”仍是那名粗壮的捕快,冰冷地说出了一句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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