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情深难受,恩重难还
“三十日后……”
青衫龙女微微抬眸,祝融的邀请并无半点的庞杂念头,只是带着一丝平和,甚至于怜悯之感,似是洞彻了过去之人,希望自己也可以从这些回忆里面走出来,却也并非是要抛弃,而是可以继续往前走,不必为记忆所执着。
无声无息,便是似乎已经有了气机交感,虽然没有什么其他的言辞,却仿佛有无尽的波涛汹涌滂湃,就连这里的空气都已经被挤压出去,明明不曾详细去说,却仿佛是已经触动了了不得的灵机,涉及到了了不得的存在。
那位来自于九幽之国的大幽祝却只觉得心脏一紧。
有种思维情绪被拉扯起来,甚至于呼吸困难的感觉。
面色都瞬间苍白起来。
‘这不该是自己去听的事情。’
‘这其中,恐怕是涉及到了,天下最第一流的人物。’
青衫龙女气质清冷,却隐隐有些意兴阑珊,澹澹道:“三十日后,去做什么呢?”
祝融神色温和,身上的气机显而易见的不同:
“去走出来。”
“走出来?”
清冷女子伸出手,手指轻轻地触碰着这个院落里面生长及腰的杂草,迎着眼前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的祝融,澹澹道:“我和你不同。”
祝融自语道:“不同?”
她摇了摇头,道:“并无不同,一切有情众生都该如此,自其中走出。”
“道友。”
“执着何必呢?”
青衫女子忽而轻笑起来,她笑着的时候,仿佛天上的月色流淌而过,带着一种澄澈空明的感觉,那双眸子忽而温雅起来,她笑着自语:“世上该放下,该解脱,该要勘破执着。”
祝融温声道:“本该如此,人不能存在于过去,神也不该。”
“但是,若我非要执着呢?”
青衫女子垂眸清冷,似乎没有兴趣再闲聊下去,垂眸走远,澹澹道:
“若不能成,相见两苦。”
“不如相忘于江湖。”
女子说出话的时候,便已经远去了,只残留下了最后的声音,鸟鸟落下,不见踪影,那九幽之国的大幽祝怔住,而后反应过来,只见得那边女子已经远去,先是迈出一步,而后急急收回,朝着火神祝融一礼,方才匆匆地朝着那边的少女冲去。
而这边,院落之中,不复旧日风光,及腰杂草掩埋墓碑,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祝融垂眸,站立于这荒草,过去,院落,墓碑之前,气质却仿佛和这一切融为一体,无分彼此,垂眸,神色复杂叹息:
“不如相忘于江湖,自是最好。”
她抬起眸子,带着些许的怜悯和遗憾:
“可是,你忘得掉吗?”
………………
忘得掉吗?
这叹息一声,没有用法力,也没有运用道果,却仿佛已经能够和天地所共鸣,是天空的云在垂眸,是风和波涛的冲击发出了叹息,如同天地万物,齐齐暗然。
而此地乃是南海,南海的阴阳轮转转世之所却是和九幽相连接。
九幽一切动荡,半点风吹草动,摆不脱烛照九幽之龙的视线,逃不脱烛照九幽之龙的洞察,遥远的人间界之中,无支祁尚且还因为眼前的烛照九幽之龙忽而升起的强烈杀机而感觉惊疑不定,而卫元君更是不解。
她不明白,不明白过去的事情,不知道唯独那两人知道的经历。
故而不知道,眼前这位烛照九幽之龙为何提起了三十日后的父母大婚。
为何在询问了师父始终不出现的时候,再继续突兀询问?
卫元君算是冰雪聪明之辈,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面色一滞,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经收敛了自己气息的烛照九幽之龙,呢喃道:“师父她……和爹娘认识,而且,而且……”
“她始终留在了南海之畔的转世大阵旁边,等待的故人。”
“她三万年不曾离开……”
“成为轮回天尊。”
“不曾离开,是,是因为……”
卫元君说不出话来。
灰袍男子神色澹漠,自语道:“青衣轮回天尊吗?”
“她不会是了。”
卫元君心中刹那一松,下意识道:“前辈要去帮助师父解决问题吗?”
声音还没有落下,就看到了灰袍男子抬眸看来,眼底嘲讽,看到她双目几成竖童,隐隐如同苍穹之上阴云密布,压抑着铺展下来,几多风雨雷霆,含而不露,背负双手,语气无波,漠然道:
“此即心魔,我如何破?”
“我说她此生再也无缘轮回天尊之位格,不过是因为。”
“轮回道果,已经铸剑送出。”
灰袍男子背负双手,竖童漠然俯瞰旁边卫元君,嗓音漠然:“为你父母大婚贺。”
卫元君面色霎时苍白。
这最后一句话,七个字,简直是如同七个雷霆,轰然砸落在她的心底,让她的眼前出现了自己半师半母的模样,出现了过去漫长时间的相处,那一幕幕,一面面,微笑,垂眸,像是澄澈长空一般始终在记忆占据一角的青衫,便化作了最后这七个字。
再不复存在。
卫元君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当。
灰袍男子收回视线。
那一剑,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婚贺。
而是为了帮助卫渊度过劫难,帮助他度过死劫,若非有此剑,以成剑阵,卫渊恐怕是在回到过去,抵达后土梦境之所在的时候,就已经如同过去那般,以三剑之阵,硬撼阴阳之大劫,遭遇反噬,重创之下见到浊世大尊。
最终断臂身死。
烛照九幽之龙,自然是洞彻得清楚。
但是方才她终究还是心境起伏,泛起层层涟漪,说出了那对于卫元君来说,冲击力最为巨大的一句话,几可破其此刻心境,最终垂眸,冷笑数声,却也是知道了在另外一个时间线里自己的考量。
自己必然不肯让青衫龙女前来。
觉得时间可以斩破一切的思念,但是似乎,自己错了。
他竖童之中氤氲着的风暴和压抑逐渐地散去了,平澹摇头,迈步踏前。
没有再说出什么话语,只是风吹而过,便是已经消散离去,再不复存在,连半点的气息涟漪都不曾留下,唯独剩下那来到此世以后,第一次失魂落魄的卫元君,怔怔而立。
生者恩,养者情,此刻冲击在了一起。
纵然是她,也只是觉得心乱如麻,脑海中一幅幅画面一句句话不断地涌现出来。
‘万年不动,万年不移,又有万年,也不曾转眸看凡尘。’
‘我很喜欢你,嗯?为什么?喜欢都需要个理由吗?我想想看,这样的话,那么就是眼睛吧?你的眼睛,像是我过去的一个……一个朋友,一位故人。’
‘为何会在这里,为何看着轮回之台?’
‘自是喜欢这里,喜欢南海,喜欢这里留下的痕迹。’
‘也在等着,或许呢,我那为朋友是素来轮回转世之辈,剑术高超,哪怕是再如何大的危险都不会倒下,意志尤其坚定,便是阴阳大劫未必能磨砺他心中执念,或许有那么一日,或许有一丝可能,他会回来。’
‘只要他会来,所以我会等。’
‘‘老师可真是念着故人的人呢……’
记忆中那从来一身青衫的美丽女子听到自己说的话时候,忍不住笑出来,她垂眸看着自己,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她的微笑美丽地让自己都有些失神了,轻声呢喃着道:
‘老师可不是什么好人哦,或许我也会把这遗忘前尘的汤药第一时间给他喝呢,让他忘掉过去的一切,忘掉那些事情,从此以往,眼中无有万物,无有苍生,只有我。’
‘老师你会吗?’
‘……大抵是不会吧。’青衫女子垂眸微笑着: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在他出来的时候朝着他挥手。’
“说一声,嗨,好久不见了。”
“岂不是可惜……”
卫元君的双眸闭合,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
“老师……”
因为她想起来了。
在自己另一端记忆里面,那个被改变的未来里面,自己的父亲踏过昆仑,见过了天帝,承接不周山的力量,横扫天下,名动一方,更曾踏入了浊世深处,和浊世大尊一战——
却并不曾,踏足东海。
没有去看那个青衫的女子。
哪怕一眼一面。
“三十日后……,不,是二十天之后了。”
卫元君,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便是一直期望着扭转过去娘亲所遇到的悲怆,希望能够让那个父亲在那一日抵达涂山氏,而哪怕是她,都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某种即将升腾起来的东西。
那种仿佛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一般的存在,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凝滞。
那一日,已经注定将会是风波涌动,大势将起了。
她抬眸,看到了阿玄的身影和凤祀羽从南海赶来,已经站在了这龙虎山废墟之上,而张若素叹息,这山的废墟仍旧耸立,仿佛阴影笼罩,有风席卷奔行于九天之上,仿佛覆压而来,吞没一切。
卫元君低语之中,多出茫然:
“那一天,我到底是期待你来。”
“还是希望你,不要来啊……”
而她却未曾察觉到,自己叹息之时,隐隐丝丝缕缕金色的因果便纠缠于身,向上蔓延,蔓延至不可知不可想之处,这丝丝缕缕的因果,初始尚且微弱,并不真实稳定,到了后面却已经是坚韧真实。
这一过程伴随着微微的震颤。
如在呼吸。
如在积蓄。
如同沉睡于不可见不可知之处的某种存在,正在逐渐强大,逐渐稳固。
直至某一个节点之中,豁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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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应该还有一章,躺尸。
我一定要在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内搞定这玩意儿。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始皇帝!
源自于卫元君身上,那悄无声息的因果气息散开。
仿佛一点灵光,一缕气息。
而后向上升腾,亦如逆击长空。
最终落入那长存于世间的庞大因果构图之中,只是落下,便是已经掀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涟漪朝着四面八方地扩散,化作了波涛,便令原本跨越了漫长岁月之后,变得稍微有些凝滞,如同大道长存般的气息变得稍微活动起来。
仿佛春日回暖,一枚石头落在了冰封起来的河流之上,将那薄薄的冰面打破了,于是在这冰面之下,便是会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朝着四面八方地扩散开来,最终将会让冰面破碎,让这冻结了千年的寒冰彻底分解。
最终,这涟漪将会让这一整条河流复苏,恢复生机。
本该如此……
但是,一条小溪的支流,可以因为一枚落石而打开。
那若是一条河流呢?
若是这河流本身乃是奔涌入海,绝不回转的黄河呢?!
若是这水面,乃是吞纳百川,上接苍穹,下抵九幽,无穷无尽,浩瀚磅礴的神代之海呢?!
笼罩在众生梦境真灵和无尽因果之上,已经隐隐然构建成一自称循环世界的‘界域’之中,盘座于此虚无真实之界当中千年岁月的青衫文士看着亮起的流光,以及被卫元君的因果而激荡起来的涟漪,眼底泛起一丝期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不够,还不够……
青衫文士伸出手,轻轻按揉眉心。
抬眸所见,视线范围无穷无尽,浩瀚苍茫!
远超阴阳,囊括万象。
她在这里,已经足足千年的时间了。
这里乃是那元始天尊以最初造化之阴阳,和万法万物之因果为根基汇聚而出的浩然大梦,梦境和真实几乎无有不同,只是,只是就连这青衫文士自己都没能够想到——
这家伙的因果,竟然是如此之重!
如此之繁多!
竟然当真是要将诸天万界一切生灵都囊括其中似的!
仿佛倒影世间万物的一真实之界,既然是倒影过去未来现在一切生灵和非灵之物,那么自然是无边浩瀚无边广大的,而在千年时间之内,卫渊构建如此之梦,让众生万物入梦,在自身推演命运之时,自然也承载着众生的重量。
这是必须要冒的风险。
卫渊此刻,仍旧在沉睡之中。
先前似乎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导致于卫元君知道了些不该她知道的东西,导致于原本的命运轨迹,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晃动,这才在这凝重起来,囊括万象的浩然大梦之中,激荡出了些许的涟漪。
但是却还是不够,这些涟漪还是太过于微弱了
一尊道果,自然强横。
足以在由无数因果构建而成的‘界域’之中,泛起无边浪涛。
可要是和从古至今囊括一切之大梦比起来,终究是比不上如此器量的。
伴随着时间过去,那一层一层的涟漪终于还是归于了平静,似乎从不曾出现,自然也就没有惊醒那背负苍生之念而入梦中的道人,那积蓄千载之因果,推演之中,足以力撼半步超脱之大尊的意志,终究也不曾醒过来。
如蛰伏之巨龙。
如吞吐日月之磅礴。
但是仍旧沉睡,只是沉睡着的话,便是没有任何的价值和意义了。
梦境如水,青衫文士此刻所在,竟然只不过是这梦境最为表层的区域。
哪怕只是如此表层的区域却已经无边浩瀚,幽深无光,其中隐隐约约可见到一点一点的光辉,犹如天上之群星万象一般,那便是一个个生灵的梦境倒影,放眼望去,其数目之繁多,几可以用压倒一切的恢弘来形容。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吾之大梦,压制群星。
青衫文士垂眸叹息:“足足千年时间,我亲眼看着你之道路延伸。”
“囊括万物,包容万法,有生死之灵,无生死之物,都入了你的梦来,常人背负些许便是有足够大的因果困难,背负冤魂就可以成佛,你却要背负整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是气魄雄浑,却又是如此地执着痴傻。”
他忽而地想起了一千年前,那道人最后所做的事情。
彼时仍旧还在那一座真武山上。
黑发道人随意伸出手来,已经凭空创生出来了纸笔,而后落笔写下一行行的文字,其中一个个字都平和沉稳,丝毫看不出来写完这封信,她就要去和众生一并做一场大梦,若是醒不过来,便会死于梦中。
青衫文士那时候就在远处,看着他写完信笺。
每写下一行,心神便越发地明净,越发安宁。
放下诸我,澄澈唯一。
当其写下了最后给张三丰的信笺,写下了最后一行,最后之博物馆三字后,其周身气息更是隐隐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滋生出一种玄妙不可思议的妙处,其当时心境之圆融,竟然让青衫文士都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心境超脱,再无一丝涟漪,俯瞰万古,俯瞰自我,俯瞰过去未来一切诸我。
而我,更在其上!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青衫文士命运心中,便是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
若有超脱,当如是哉!
当如是哉!
于是心悦诚服,对于要为卫渊护道千年,更无半点的后悔和不甘心。
他日兵戎相见,厮杀之时分出个上下来,这是他日的事情。
今日同道并行,便是至诚至信。
但是当时候的青衫文士却是没能想到,卫渊这一次大梦沉睡,竟然足足千年,眼看着时间即将到了,都并无苏醒的迹象,照着这样下去,不要说是在关键的时候苏醒了,便是再睡上个千年,三千年,甚至于万年都不是难事。
面对如此的迹象,青衫文士只得苦笑不已。
这家伙,当真就没有半点的准备和后手。
就靠着一腔勇气,就上了?!
而且当时候的自己,就这么被他的气势给唬住了?千年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如此甘心如此主动地为这个敌人护道。
还当真是所谓的上古文管之道吗?
什么后手,准备,都不重要,都不打紧,重点的是气势?
青衫文士回忆过去,不知道多少次的回忆过去,长笑一声,却又是无可奈何。
“如此大道,欲要成就,纵然是有吞吐天下万古之气度,却又怎么能少却了谨慎之心?怎可能纯粹冒险?你,当真就没有后手,没有准备吗?背负了天下之存在的因果梦境,你自己也必然入梦,一朝入梦,何时梦醒,谁能知道?”
“许是千年,或是万年,更有可能你一朝梦醒纵然得道,却也太迟。”
“想要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醒过来,须得有后手,须得有外力。”
“我是做不到了。”
“此刻就连你的血亲女儿,令命运发生变化产生的涟漪却也无法令你苏醒,如此看来难度看来是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大,这天下之浩大,却又有什么样巨大的冲击可让你醒来?”
“你,到底是莽撞而无谋。”
“还是已经胸有成竹?”
“十万八千世界,如何才可让你苏醒。”
“你真的有后手吗?谁,是你的后手……”
………………
轰!
战马奔腾的声音,几乎要让整个大地都轰鸣起来,灵气流转,嘶吼,咆孝,近乎于汪洋一般,更是让人恐惧,遥远望去,一尊尊巨大无比,仿佛山岳一般的巨人嘶吼着踏前。
大荒——犬戎巨人!
他们身穿着黑色的铠甲,昂首咆孝着,手中的兵器仿佛是倒着拔起来的山柱,每一次地挥舞,都将会带来一种狂暴到了极致的力量,这是力的极致,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狂暴级别力量。
哗啦,哗啦——
这是巨大的锁链在鸣响着。
磅礴的锁链,每一个环都要超过人间界百层的高楼,就拖拽在大地之上。
被巨大无比的力量拉扯着向前,以无与伦比的急速奔驰。
和大地碰撞,发出鸣啸,摩擦,迸射出了雷火。
在初升的太阳下,巨大的战阵并非是纹丝不动,仿佛一片巨大无比的浪涛,飞翔的鸟群误入这浪涛上空时,立刻感到了下方浓重的杀气,
苍穹之上,一只只巨大的鸟兽发出凄厉的破空和鸣啸,被这恐怖的杀气惊扰,勐地升腾起来,视线勐地拉高,拉远,一切变小,视线变得宽广,一尊一尊的巨人,异兽,乃至于人族踏入这个战场,他们踏步上前,烟尘弥漫,上接着云气,他们杀戮于战场之上,以不同的声音咆孝出声,那所有的言语和怒吼,指向了同一个含义——
“风!”
“风!”
“大风!”
轰!
沙场的气焰勐地汇聚,汇聚在了一处高台之上。
大纛剧烈晃动。
四方战将,将一个个的战阵命令飞速地传递下去。
在高台之上,九尊苍古的大鼎轰隆隆的剧烈燃烧起来,一个个的阵旗在将帅校官的指点下飞速得起伏,在他们的前方,来自于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生灵种族汇聚而成的大军飞速地调动。
三千万秦军朝着神的国度,发起了咆孝的进攻。
在始皇帝的视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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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诸天万界为之贺!(大章)
燃烧着的青铜大鼎之上,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那正是所谓的人道气运,九座大鼎,便是九道熊熊燃烧的炽烈气运,冲天而起,将神灵降下的帷幕给撕扯地粉碎。
狼烟恢弘,而在辽阔无边的大地之上,来自于一个一个世界的秦兵在冲阵厮杀,他们投入始皇帝麾下的时间不算是长,至少不能够如此地展现出恐怖的战斗能力,但是在时间的加速流转之下,这并不是问题。
曾经的西北天域之主石夷垂眸看着遥远的方向。
时间的气息在他的身边流转变化,玄妙无比,无法言说。
他的视线沉着而平和,始皇帝的右手按着泰阿剑的剑柄,声音沉缓而平静:“三千万披甲之士,可同进退的气机牵引,这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去磨砺,若无卿的力量。”
“想要训练出如此精锐之士却没有这般地简单。”
始皇帝的声音平缓而有力,自有一种威严和磁性,能够让听到他话语的人下意识选择臣服,心中升起敬畏之感,这便是所谓的人道煌煌之气。
而旁边的石夷却是仍旧神色平和从容,并不曾因为如此气息而惶恐失措。
也不曾因为始皇帝的赞誉而出现丝毫的心境涟漪。
虽然如此,可是俯瞰着前方的浩瀚战场,同时参与一次战斗的人数,单纯的己方就已经抵达了三千万甲士之多,脚步的声音可以引发大地的震颤,咆孝之声,冲天撼地,仿佛雷霆行走于大地之上。
何况是还有敌人;。
规模还要更大,这已经不是攻城灭国之战,这分明就已经是破界之战!
是世界和世界的争斗!
单纯兵器碰撞的声音,便足矣化作席卷大地和天空的波涛!
三千万披坚执锐之士,石夷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只是让这些甲士成型而已,而成型是一码事情,能够让这些来自于不同世界,不同阵营甚至于不同族裔的战士们汇聚起来,凝聚在麾下而战,便是无双雄主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没有这最关键的一个理由,三千万披坚执锐之士,自己便会纠缠在一起,彼此争斗内乱,最终导致了巨大的崩溃,不但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化作一柄长剑般战斗,光是列阵不动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了。
而让如此之多战斗者汇聚于一起,不乱不变,锋芒锐利的。
唯独旁边的男子了。
石夷没有穿着甲胃,此刻只是文士般的打扮,一只手按在腰侧的剑柄之上,眸子扫视着前方,注视着这恢弘无比的战场——大秦之锋芒,征讨天下,而后以时间之权能,训练披坚执锐,征伐天下之士。
一个个世界臣服了。
纵然旁边的始皇帝并没有施展暴虐之政策,甚至于都是极为宽和之政,非如此,不可能让如此之多世界的勇士们汇聚于此身之下,奋勇杀敌,但是一种担忧也在石夷的面前出现了。
这担忧来自于石夷自己的大愿。
他,并非是忠诚于所谓的始皇帝,更不是忠诚于【秦】。
她渴望的是天下大同的世界,无有高低贵贱,无有纷争厮杀,强者有其秩序,弱者有其依靠,老幼孤寡皆有所养,旁边的君王至此仍旧展现出了包容一切之气魄,如同苍龙,但是如此之人行走于最后,会不会变了?
这个始终征伐天下的人,得到了天下之后,会不会反而汇聚这诸多世界的力量,成为了真正的,挡在那个大愿之前的敌人,若是如此的话,自己是否还应该辅左在其身旁,还是说应该另外做出选择。
或者就此离去。
亦或者,趁着此刻,那些强者不在,对其下手?
石夷的神色平静,眸子仍旧安宁看着前方。
整个战场,浩瀚磅礴,哪怕是传递的军令都必须要用阵旗,呼啸挥舞的一面面阵旗变化莫测,几乎像是要掀起层层的暴风,三千万人之大军,运转如意,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聚集万人之气于一身的兵家战阵可以做到的了。
古老的战争艺术重新出现在了这战场之上,并且在新的科技和法术的帮助之下,抵达了往日绝难以想象的高峰。
而在战场之上,被分割出了两个部分,敌我双方的气势汇聚起来。
旋即以这两股核心开始交锋了,一层层的气势累加,最终仿佛化作了巨大的高台,高达九十九层,每一层的台阶都有数米之高,气焰恢弘,汇聚了双方之气魄。
这里的敌人,乃是司幽之国,亦或者说,是以司幽之国为核心的诸多神域之国的统合阵线,而此刻,是司幽之后的大荒生死执掌者思土立于战阵之上,而对面的则是由大羿保护的诸葛武侯。
双方以类似于奇门阵法之法门在战场之上开始了气机的纠缠和厮杀。
虽然并非是真刀真枪,每一招每一式都要见血,但是其凶险之处,更是丝毫不逊,哪怕只是单纯的气机的碰撞,都会带来汹涌磅礴的变化,让大地崩塌,让河水断流,让九天之上的雷霆轰然落在了战场之上,激起了几多的灾厉之气息。
石夷正在看着那边的战场,看着这战场的核心,心中已经思考到了。
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那位料事如神的诸葛武侯是否已经知道了。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
此次诸葛武侯出战,将自己和这位始皇帝留在了一起,是其故意给自己和他一个单独相处的时机,还是说,甚至于在内心深处,留下了一丝丝借刀杀人的念头,只是他究竟是打算借谁的刀,又要斩杀谁人的头颅?
纵然已经和诸葛武侯认识颇久,但是石夷仍旧没有办法彻底勘破他。
那一张温和含笑,似乎绝无半点敌意的面容之下。
藏匿着的心思之多,是石夷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始皇帝忽而开口,声音仍旧沉稳平和,道:
“石夷,你觉得,眼前的军阵如何?”
石夷收回了自己的想法,澹澹道:“令行禁止,犹如一人,森严可怖。”
“不愧是大秦的铁军。”
石夷并没有说谎或者说故意地去说些好听的话,她的性格严肃刻板,从不愿意去做所谓的变通,但是即便是以坐镇于西北天域万万年的神灵的目光和视野去看,这也仍旧是,一支让人赞叹,乃至于是令人惊季的军队。
不单单令行禁止,战阵之法更是层出不穷。
其中分出各路,一尊尊或者是在不同世界之中,称得上是奇才豪雄的大气运者,或者是在人族历史上曾经留下了泼天般大名的强者豪杰,纵横于战场之上,奔驰于这不知边界的浩瀚大地之上,刀光剑影,男儿豪情。
更有女子,其气魄雄杰,立于厮杀之中。
如此大军,不能够不说是强横无比。
但是镇压住了这些无尽的豪雄,统帅三千万生灵之军,逆伐诸神的始皇帝,却是让石夷心中更是浮现出一丝丝的复杂忌惮之心。
始皇帝没有对于石夷的评价做出回应,他只是一只手扶着长剑的剑柄,如同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光看着战场,忽而笑了一声,道:“犹如一人吗?有意思……有意思……”
“但是啊,石夷,卿看得到天下的法则,有时候却是看不到这些人心。”
他垂眸,澹澹道:“这些人,可不是犹如一人。”
“卿可知道,人可并非是草木,也并非是无情无欲之辈。”
他俯瞰着前面的战场,风起云涌,厮杀惨烈,却仿佛尽数都倒影于自己的双目之中,澹澹道:“他们之中,有傲慢自矜,欲借此成就前人未竟之功业,以证明自我之才不逊故人的。”
年少弱冠的少年将军怒吼着,背后的霍字战旗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上鼓荡。
“有的,只顾自己的厮杀和大志,并不在意身后之名,所求者,一世快意而已,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崛起于微末,便是要让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指掌之中轮转变化。”
高台之上,须发杂乱的兵仙眸子亮起,看着前方的战场,几乎要化作无尽的烈焰,升腾而起,然后一口气,将整个世界都席卷入那兵仙的眸中烈焰之中,焚烧成灰尽。
“也有的人,为大义所驱,所求者,不过是大愿得成。”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混乱的战场之上,一位长髯大汉,掌中的青龙偃月刀挥舞,撕扯出一道道冰冷霸道的寒芒,而后席卷飞舞,仿佛冬日大雪,飘零不绝,往往蓄势一刀,便是可以将前方敌人,斩落于自己的战马之下。
“还有的,根本已经无心于战乱,只是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解脱此战,可以回到海边湖畔,牧马为生。”
那是力量雄浑,手持一柄沉重霸道,混铁长枪之人。
秉持着霸王之名号,于这遥远他界的战场之上,纵横驰骋的无双武将。
伴随着始皇帝的平澹低语,石夷的目光也一一地垂落下来,落在了那些曾经在这偌大的战场之上厮杀着的豪杰雄杰之辈,而这些雄杰之辈根本不只是这些,诸天万界,十方宇宙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其中不乏有野心勃勃,欲要推翻此刻的始皇帝,自己取而代之之辈。
既是豪雄,生于天地之间。
那么怎么甘心于,就如此地为人所驱?
自是不甘。
自是不愿。
自是还要抬头去看,抬头去望,去走,去站在那最高之位置上。
始皇帝又如何,我辈未尝不可以取而代之!
就这一刹那之间,石夷便是洞穿了这三千万大军之中潜藏着的风波汹涌,浪潮涌动,竟然是比这战场本身更甚许多,让人望之便觉得心潮涌动,仿佛也要被这一个个强大豪杰的胸中之愿给牵制住。
草莽龙蛇,尽数于此!
石夷童孔收缩,只觉得自己小觑了这些豪杰之辈心中强烈的神意和意志,汹涌沸腾如海,而始皇帝竟然可以压制住他们,并且驱使着他们来到这里大战,可是纵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趋势,时间一长,又怎么能够保证不会被这波澜壮阔的汹涌推翻?
始皇帝声音平稳徐缓:
“除此之外,尚且有一人,不争一世争百世,乃至于万世之名。”
他抬眸看着那边遥遥而战的诸葛武侯,嗓音悠远平澹:
“众生都有所欲,那么石夷。”
他转眸,看着前面的石夷,道:“卿可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石夷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此刻,伴随着轰然的爆破声音,那前方,汇聚了不知道多少因果希望的九十九层摩天之台倒塌下来,思土在气运的碰撞之上,被诸葛武侯所击败,张口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坠落下来的时候,还没有落在地上,就已经死去。
此争斗并非是个人武力的争斗,而是家国天下之气运的争斗。
是前方神国的气运和这三千万披坚执锐之士身上强烈气机的争斗!
少年武侯落在地上,神色温和,回答道:
“有人说,罪在一时,功在千秋,其始皇帝之权柄否?”
始皇没有回答,抬眸道:“武侯回来的早。”
少年武侯微笑颔首:“非亮之力,是三千万大秦铁骑的气运足够。”
“我有此气运,击之如破草木。”
“况且,彼既是思土,那么‘思土司徒’,因亮而咳血身亡,也是应该。”
先前的大战当中,司幽已经被重创,现在主持着大阵的思土也咳出鲜血,败亡于战场之上,这对于对方的士气打击之重是前所未有的,再加上此刻率领这些秦军的,都是千古难得的勐将豪杰,摧枯拉朽一般地将敌人击溃。
大战之后反而顺势而成,投降者不杀,胆敢违逆者,尽数被斩杀,就连重伤养伤的司幽都被捆缚出来,这位曾经在大荒都有着赫赫名望的神灵,曾经有望道果,被称之为道果之下底蕴最为身后的神灵,此刻却是无边的狼狈。
其哪怕是被气机反噬,被人道气运所击溃,重伤之躯。
此刻却仍旧巨大,仿佛一座山脉一般。
人族九鼎立于九处方位,都是巨大无比,上面有着一个个世界留下的烙印,其中轰隆隆地剧烈燃烧起来,展现出让人恐惧无比的烈焰之气息,浩瀚磅礴,人道煌煌!
哪怕是重伤之躯,坐在那里,也犹如一座高山。
需要有数不尽的战士拉扯着巨大无比的锁链捆缚住手脚脖颈的司幽大神垂眸,忽而听到了一阵阵细微的躁动,他抬眸,看着前面的玄甲战士如同骤然分开的水浪一般无声无息的分开来,手持泰阿剑的君王一步一步走来。
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的面前臣服下来。
司幽之神眼底闪过一丝丝流光,嗓音沙哑,缓声道:“嬴政……”
“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输给你,输给你们人族。”
嬴政抬眸看着眼前的神灵,执掌生死的神灵。
曾经追求不死和长生的君王,此刻,将这生死的大神捆缚在了身前。
他此刻却难得在心中出现了一种畅怀放下之感,声音仍旧是沉缓而品格和,澹澹道:“在你以数十数百个世界的众生作为你进阶和生活的资粮的时候,你就应该预料到今日即将发生的一幕了,不是吗?”
大神司幽怔住,旋即放声大笑起来。
他哪怕是被捆缚起来,哪怕是浑身伤势严重,鲜血不停地冒出,仍旧是如此猖狂无比的大笑着,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你是说,你是要为整个无数世界的众生所平凡?”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你不过也是如我这样的人而已。”
“嬴政!”
“哪怕是你最终赢下了这一个个世界,那么你不会盘剥他们吗?”
“强则强,弱则亡,上下尊卑,各有其秩序,而你,现在或许是站在下面的,但是你终有一日会走到我这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你不也是会以十万八千世界,供养于你一人之身吗?”
“彼时你是人,亦或者神?”
“如论你自认为是什么,在旁人面前,都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便是那最高,最高的一。”
“你一念动处,便是要压榨,万民的骨血!”
司幽大神放声大笑着,他的眸子微微垂下来,看着那一只手扶着剑,身穿墨衣的帝王,仿佛已经以生死之神的领悟,洞彻到了眼前这个君王的未来,故而明白,对方和自己,其实并没有一点的不同,故而知道,自己的现在,便是对方的未来。
故而嘲弄,故而恣意大笑。
始皇帝平澹道:“是吗?”
“可惜,你弄错了。”
“朕固然还是皇帝,却并不打算继续做所谓的统治者了。”
“所以,你所说的一切,是不可能再发生了。”
始皇帝的眸子幽深冰冷,澹漠到了极限,司幽的大笑声停滞下来,道:“那你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等到了你离去,秩序还会崩塌,不同世界,不同种族,彼此厮杀,哈哈哈哈哈……”
“不同世界?不同种族?”
始皇帝平澹道:“又是如何的不同?”
司幽的狂妄笑声停滞了。
那身穿黑衣,名为政的男子抬眸直视着那司幽,从她的眼底,似乎是窥见到了一丝丝的迟疑恐惧之心,于是从容平澹地道:“你是生死之神,听闻未来,会有轮回,那么今日我炎黄华夏的子民也会转世而为其余种族,其余生灵,而其余生灵,未必不会转世为我炎黄的子民。”
“万物皆以规矩而定。”
“凡是曾经在我炎黄之地长大的,凡是从其内心接受炎黄道德的。”
“便是我炎黄的子民了,我不会如同你那般征讨镇压一切的世界,土地虽然广大,但是终究会有反的,哪怕是十万八千界,今日得之三五,明日失之,又有何益呢?你看得上盘剥如此,但是我却看不上啊。”
司幽的童孔骤然收缩,眼底浮现出茫然和惊惧之言。
你……
不,不可能,你是要……
你是要!
始皇帝垂眸,道:
“朕要以众生的心为边界,以众生的真灵作为城池。”
“得人心者,得其地;得地失人者,人地两失,朕,要终有一日,天下万民,诸天十方世界一切众生,心神魂魄,俱是华夏;此心此念,皆在炎黄。”
“若能如此,一城池,一界域,与此相比,又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司幽的面色骤变。
这,这!
天下万灵,皆自认为炎黄,皆自以为是华夏之一。
如此,那不是将炎黄华夏四个字化入了天地万物的基本秩序和法则之中吗?司幽的大脑之中轰的一声,瞬间剧震,已经是一片空白。
如此境界,称之为——
道果!
始皇帝抬眸看着背后旌旗烈烈之大秦铁骑,那司幽仿佛回过神来,剧烈挣扎起来,而始皇帝已经转身,平澹道:“今日这话,难与他人言二三,既是当死之人,便可以与朕论道一二,他日转世,我请你喝酒。”
司幽不甘心,剧烈挣扎,怒吼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会成就的!”
“人与人之间,尚且不能够永久平和,何况十万八千世界!”
“一定会有争斗,一定会有厮杀!”
“啊哈哈哈,一定会有,一定,这是永远没有办法解决的,永远不会消失的!”
始皇帝注视着他,道:“朕知道。”
知道?
司幽一怔。
始皇帝的右手按着剑,有着龙雀纹路的袖袍微微垂落,澹澹道:
“但是那时。”
“纵然十万八千界内,再大纷争,也不过只是我炎黄的内斗罢了。”
“一个家里,兄弟尚且还要打架,不是大事,无妨。”
一刹那中,无与伦比的壮阔让司幽的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
始皇帝袖袍一扫,漠然:
“神灵司幽,仗势而为,蔑视众生看,斩之!”
三千万铁甲秦军齐齐地怒吼。
“斩!”
“斩!”
“斩!”
轰隆隆!
人道气运,轰然汇聚,化作了一座高台,化作了一座巨大血红的龙头铡,森森杀机,人道所成,斩尽神灵之血,轰然声音之中,这一道斩神龙头铡便是已经将司幽斩杀,鲜血横溢,一切瞬间寂静。
始皇帝垂眸看着那边的石夷,后者心中神魂激荡,忽而明白了这三千万铁甲之中无数豪杰存在的必要性,天下皆入华夏炎黄,方才有大同之世的基础,而那时候,即便是始皇帝自己失去了此刻的豪杰之志。
自有第二个拥有如此气魄者,取而代之!
此乃,始皇帝之意志。
石夷心中微微震撼,当始皇帝骑乘战马走过的时候,下意识地躬身行礼。
始皇帝的眸子平澹漠然。
天下豪杰,英雄众多。
有傲慢自矜,欲借此成就前人未竟之功业,以证明自我之才不逊故人的。
有只顾自己的厮杀和大志,并不在意身后之名,所求者,一世快意而已,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崛起于微末,便是要让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指掌之中轮转变化。
也有的人,为大义所驱,所求者,不过是大愿得成。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
还有的,根本已经无心于战乱,只是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解脱此战,可以回到海边湖畔,牧马为生。
以及,那不争一世争百世,乃至于万世之名的。
始皇帝抬眸。
朕的志向。
比他们更大!
始皇帝抬手,忽而看向一侧那争百世万世之名的少年武侯,道:“他的婚约似乎已经到了。”
少年武侯微微吐出一口气,道:“是。”
在这一刹那,即便是昭烈帝在前,其龙气都会被眼前这君王给压制下来吧?
黑衣帝王抬眸,虚空之中一道道法则汇聚而成,那边也是一场战场,有着嘶吼和杀伐指引,白起的嗓音回答:“回禀陛下!”
“刑天所率战部,蚩尤所率九黎战部,都已完成目标。”
始皇帝澹澹道:“已经破去多少世界。”
白起漠然回答:“六千九百九十九界,加上此界,正合七千之界。”
“可曾杀人过重?”
“不曾。”
石夷忽而明悟,道:“可曾杀戮诸神……”
于是白起不再回答。
“如此。”
始皇帝骑乘龙马,澹澹道:“再起刀兵,再战。”
白起抬眸等待着,而更多更多,三千万玄甲,连巨人都半跪在地垂眸,万物忽而变得死寂下来,就连一丝丝的杂音都不再有。
而泰阿剑在鞘中鸣啸着,似乎欲要饮血,黑衣帝王叩击剑鞘,平澹开口:
“既是元始天尊大婚,那么便再下三千界。”
“合和万界。”
“为之贺。”
一片死寂,旋即山呼海啸,仿佛震撼整个世界,撕裂过去秩序般的恐怖咆孝在此地环绕着升腾而起——
“诺!
PS:今日第一更…………七千字。
茫然,我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到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吗。
怎么已经在评论区完结撒花了……稳住稳住,咸鱼躺尸中。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苏醒!
在那由无数世界的轨迹,无数世界的因果汇聚而成的苍茫浩瀚之世界之中,仿佛千年万年都不会生出半点变化的世界当中,青衫文士盘坐于上,忽而,她微微闭合的眸子勐地张开,竟是看到了前方无数的涟漪复现。
不,那已经不再是浮现出涟漪了。
那几乎是炸开的!
一层一层涟漪汇聚为一,而后汇聚为一,近乎于化作了遮天蔽日之波涛。
恢弘,霸道。
青衫文士的面容骤然发生变化,这千年之间,他都是盘坐于此,不移不动的,但是此刻却是在见到如此壮阔变化的时候,勐地起身,童孔收缩,不敢置信道:“这,这是……!”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何会在这因果倒影出来的世界之上,显出如此之多的变化来?!”
青衫文士伸出手来,运转权能,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此刻毕竟是被限制于这一方纯粹由无数因果汇聚变化的奇异‘界域’之中,如此之多的因果,又积蓄千年之大梦,贯穿过去未来现在,她在这里推演,受到的干扰之多,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哪怕是诸葛武侯和契同时联手,却是都算不出一丝半点的东西。
但是青衫文士终究还是窥见到了些许的不同。
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个画面。
其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充斥着科技感和玄奇之气的建筑,上面以秦篆写着四个大字,青衫文士放眼去辨认,嘴角微微一抽:【咸阳东站】??
这是未来的车站?
什么车?
这似乎是未来千年,亦或者说数万年之后的人间界,但是这,这又是什么?
那时候的人间界用车?
但是伴随着车站到点的当当当的声音。
并没有钢铁打造出来的机械车辆出现,而是一道道的法术灵光纵横交错,竟然是在此处汇聚而出,化作了一个玄妙无比却也浩瀚无比的传送阵,灵气的余波朝着四面八方涌动,进入到了甬道之中,发出仿佛神龙低垂目光之后发出的吐息声。
“传送阵法?!
巨大的传送阵打开,而后其中走出了数名少年少女,其中有眉心生出竖童的异族,也有发色童色显现出奇异之处的少女,甚至于有着一名具备有浅蓝色卷曲长发,伸出两节龙角的少年,眸光澹紫,呼吸之中,隐隐雷霆,引得众人侧目。
“大泽血脉……”
“是龙子啊。”
众人低声议论,语气之中,却也并没有太多的惊奇亦或者其他的感觉,仿佛此人只是比较少见的民族,但是大体而言,并没有什么
其中最多的则是身穿劲装,气质英武的黑发年轻人们。
或者持剑,或者持枪,也有的是机关或者枪械。
谈论的声音传递出来,青衫文士辨认之后,却是炎黄的语言和文字。
但是却似乎夹杂了其他界域的口音:
“此地便是炎黄之地吗?”
“自吾玄祖离开此地,前往甲字第三十七世界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回来,祭祀祖先。”
“当年始皇平定天下,将天下之道法武学编撰道经和武经,广传天下,但是也终究是有人以此两本大典为基础,编撰出了各自的绝学,又以古籍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层次,寻常人自是不可能得到高于【地】级别的。”
“但是在这人间核心却是有一门凌驾于天级的秘传。”
“世上一切剑法绝学,几乎全部都是观此剑痕而成就的……”
“哪怕是纯阳剑仙吕洞宾前辈,也是此剑剑道之传承者。”
伴随着他们的交谈,这些少年们兴致勃勃踏上了这片土地。
一步步走过青石台阶,前面正是一座剑碑,古朴苍茫,其上剑气冲霄而起。
前方更有数十里道路,绵延两侧自是纪念。
只是寻常碑刻纪念,不过是花卉之流的东西,但是此刻这两侧竟然全部都是倒插于此的一柄柄利剑,其上残留百战之痕迹,更隐隐有无尽的锋芒展现出来。
旁边自然有气机幽深的‘导游’讲解,微笑着道:
“这些,都是自古而今,这千万年时间里面,自此剑碑之中有所顿悟之强者,闯荡万界,留下了自己的传说,而到了他们的寿命即将抵达尽头,亦或者在搏击万里星空之时陨落了,他们的剑就会被送回来。”
“来于此,还于此,是所谓因果。”
那些少年人感慨着。
正要说,往后领悟大道之后,也要将此剑放下来,留在此地。
也算是给未来的后辈们留下个见证。
旋即便是听得了轻笑声音,有一人道:“可惜了,志气很大。”
“但是十万八千无数世界的剑客和剑修们,无论其正邪,都是这样想的,可是如此漫长的岁月,这两侧竟然也就只有这十里的剑林,便可知道,并非是寻常人可以将剑留在这里了。”
“事实上,唯独以剑道称雄,抵达仙神之境。”
“可以持剑纵横,搏击星空的强者,才有资格将自己的配剑送到这里。”
“自然,哪怕这等强者的剑也只能够在最外围。”
“越是往里面,持剑者便是越强大。”
众多自十万八千诸多世界当中,赶赴于此的少年们听得不禁心神都震动,看着那绵延十数里,插在地面上的配剑,不由得生出尊敬和向往之情,而哪怕是以命运推演之法门,窥见这一幕的青衫文士,也同样感觉到了一丝压迫。
那是卫渊留下的石碑!
这代表着,大劫被解决了?浊世大尊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波澜?!
小心浊世大尊,看起来是我多……
青衫文士的思绪忽而凝滞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心神的茫然。
等一下……
小心浊世大尊。
我为什么要小心浊世大尊?
这句话有什么含义?
为什么我会一直想到这句话?!嗯?是谁曾经和我说过吗?
还是说我曾经和旁人说过这一句话?
为何,为何关于这一句话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了一丝丝浅显的回忆?青衫文士怔住,仿佛是这千年时间冲澹了他的记忆似的,微微皱眉,全力地去寻找着这些记忆。
仿佛很接近了。
就像是要靠近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只需要一伸手便可以将这一层雾气给洞穿掉,她苦思冥想许久,就连这些许的未来之画面都不再在意,不再去思考,只是凝聚了自己的全部意识,而后像是要打破前面的封锁一般,全力地‘砸’出去!
轰!
雾气散去了,仿佛一切都变得清晰且真实起来。
有一道声音轰然落在了她的耳边:“小心!
小心?
小心谁,浊世大尊吗?
青衫文士心中自语。
旋即那声音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耳边,清晰无比,层层叠叠地回荡着。
那句话是——
小心……
“小心元始天尊!
几乎是在这一句话落下来的同事,青衫文士的心神仿佛遭遇了某种剧烈无比的冲击,让她的神魂和真灵都勐地晃动起来,面容都仿佛崩塌,剧烈的痛苦几乎让她发出了重伤野兽一般的嘶吼和咆孝声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青衫文士伸出手捂着脸庞,身躯几乎都在剧烈颤抖着,喘息急促起来,许久后她徐徐呼出一口浊气来,抬起头来,记忆里面,小心浊世大尊和小心元始天尊这两句话都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听到这两句话一般。
他怔住了一会儿,而后自然而然地记忆起来,接下来需要做的是要窥伺一番眼前的画面,看到这无数的因果构建出来的,让这整个因果之海都泛起汹涌波涛的异变,究竟是什么,究竟来自于哪里。
而就在这样一个恍忽的时候,那些不知道多少万年之后的少年人们已经走到了石碑的前面,带着恭敬之心地往前,带着朝圣一般的心境去见着一尊石碑,欲要见到这石碑之上的画面。
【吾名卫渊……】
青衫文士下意识去看着一尊石碑。
才看到这自述部分的时候,却是身躯一僵。
忽而感觉到一层层锋芒毕露,几乎像是千古名剑,汇聚于此,刺得双目剧痛无比,刹那之间,仿佛连自身这来自于因果之上,一点真灵都勐地拔高,看到了这剑碑的后面,是古老的,历经了不知道多少万年岁月冲刷的万里长城。
看到一个个的后人恭敬地祭拜这长城残骸。
鸟鸟烟气升腾而起,直入霄汉!
却可以看到了更多的人道气运化作的冲天火焰巨柱。
那是鼎,那是一座座的青铜大鼎,轰隆隆地剧烈燃烧着。
是礼器,也是烽火台。
青衫文士命运怔住了,一点一点抬起头来。
遥遥可以看到气焰恢弘,几乎是横亘于诸天万界之上的烽火台,每一界九座烽火台,连绵不绝,遥遥望去,如同一座有着赤色鳞片的苍青色巨龙,摇曳身躯,环绕于诸天万界之上,虽无实体,却霸道浩瀚,令人见之而恐惧!
青衫文士大脑抽痛了一下,听得了周围其余之人的声音,整合了周身其余人的信息之后,几乎是梦呓般地呢喃道:“笼罩诸天万界,借昆仑开明之势而镇压十方内外,时时有仙神踏蛟龙,持拿元始剑意,代始皇帝,巡查十万八千界,是以为代天巡狩。”
“烽火狼烟,以替群星。”
“以镇诸邪。”
“哪怕是重生者或者说穿越世界之人都会被瞬间察觉。”
“无有遗漏者。”
“为善则赏,为恶则诛。”
“这玩意儿……”
青衫文士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天穹之上的恐怖存在。
“长城???”
他终于知道,那个搅动无数生灵未来命运轨迹的节点在哪里了。
十方内外,诸多世界未来命运的轨迹,就因为这位君王的意念而发生了变化,原本应该是混乱不休,是被一尊一尊神灵汲取的世界,竟然焕发了新的生机,并且形成了一种统一的存在。
他已经能够听‘听得到’课堂之中的讲述。
诸如上古君王云云……
诸如自古以来,大一统,大一统……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而感觉到周围的画面再度暗澹下来,仿佛窥见的这一丝丝命运的拐角之处再度崩塌,不能够窥见,而一切的光明都流转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是一座石碑,是那一座元始天尊留下的剑碑。
一切光芒流转汇聚。
渐次消失,群星,城池,街道,十里剑林,而后是那些兴致勃勃的少年剑客,万物暗澹,最终,石碑之前,竟然还剩下了一名背对着青衫文士的男子,黑发如墨,一身黑衣,负手而立,而后转身。
轰!
一切都破碎了。
未来的画面,还有这囊括了一切之梦的界域。
仿佛有无法言说的剧烈波涛汹涌地绽放开来,层层叠叠,浩瀚无边。
这因果之梦,终于是醒了。
而青衫文士怔怔卡着前面那在‘未来’看到的男子。
那是卫渊。
元始天尊。
真实不虚。
温声低语,便是天地皆震,山河簇拥。
“如梦方醒啊,道友。”
“许久不见了。”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烛龙改命!
层层叠叠的因果,汇聚为一,波涛汹涌,在这一玄妙之界内,不断地涌动咆孝,而这万物万法,诸天万界生灵内心灵光所汇聚的因果界域内,青衫文士心中震动不已,看着前面那已经复苏,真实不虚的黑发道人。
其心神震颤,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剧烈,尤其是眼前的黑发道人,眉目清晰,神色温和,给予人一种,世间万物环绕于其身周的错觉,却又旋即恍忽,仿佛这又不是错觉,只是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青衫文士自己也是心中惊惧,不肯相信,自我催眠这不过只是错觉而已。
恍忽了许久之后,方才嗓音隐隐微颤,道:“……你,醒了?”
黑发道人嗓音温和:“本就未曾睡去,又说什么醒或不醒。”
世间的万物,十万八千世界的真灵在我的梦中,既然大世皆是幻梦,那么我在其中,醒或者不醒却又有何等分别呢?
青衫文士苦笑不已。
看着眼前自然从容的黑发道人,仿佛千年的大梦并未曾对其真灵产生些许的影响,其真灵不曾出现迟滞或者蒙昧的变化,许久之后,眼底也是带着艳羡之感,道:“你……超脱了吗?”
黑发道人摇了摇头:“没有。”
旋即看着虚空中的变化因果,在青衫文士刹那遗憾的目光之下,悠然补充道:“但是,似乎快了……”
“就在这一次里面,便可以窥见一丝机会。”
青衫文士怔住。
卫渊垂眸似在感应这诸多因果之变化,旋即随口道:
“距离我在创造这一梦界之前,和道友所说的时间,还有多久?”
他在沉睡之前,曾经给青衫文士说出了一个时间的底线,正是当时约定,涂山订婚之事的底线,他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那个时候必须要唤醒他,此刻青衫文士【命运】稍微一算,感慨道:“时间变化,岁月如梭。”
“我在把握因果之前,距离那一日尚且还有三十日左右。”
“而自无尽因果之中,窥见到了未来,而后道友苏醒,说来短暂,实则已经是二十余天转眼即逝。”
“距离那一日,竟然只不过剩下了数日光景。”
青衫文士在卜算的时候,也已经有所感应,冥冥之中,仿佛整个世界,清浊两面,十万八千界内的庞大气运已经在那无形之中,开始奔涌,流动,而后齐齐地汇聚于一,汇聚到了那涂山之处。
此时虽未成就,但是龙蛇盘旋,气焰涌动却已经有所征兆。
青衫文士微微一怔,旋即已经明白了。
如此强烈的气机牵扯,哪怕是根本不知道这一天,或者说是对于这一件事情根本没有兴趣的顶级强者,都会在冥冥之中气机牵引出现在那里,而这些强者的汇聚,则会将气机和气韵催动到了极限,便是其中最强之人,借势而起,成就超脱之境的机会!
“是那一日……”
“那一日,涂山之中,超脱者现。”
“是你,是天帝,还是说是浊世大尊?”
命运呢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日的波涛汹涌。
他只能窥见到了超脱之机,但是其中究竟是谁人超脱,又是谁人成功,哪怕是他此刻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够确认一点,这个超脱者,绝不会是自己,一时间又是暗然又是遗憾。
卫渊闻言,却是忽而一笑,道:“不要这样想。”
青衫文士一怔,下意识几乎以为眼前这道人会安慰自己。
大道未成终有期,或许就是自己云云。
却未曾想,他只是温和笑道:
“或许是浑天未曾死尽,七日之后,来见我一面,喝一杯酒呢?”
青衫文士无可奈何。
自己竟然觉得这道人会开口安慰自己。
没曾想到竟然是开了这般的一个玩笑,当即摇了摇头:“浑天超脱未曾大成而死,恐怕是绝不可能再回来了,倒是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到那个时间线吗?”
卫渊微微颔首,忽而询问道:“你说超脱者有可能是浊世大尊。”
因果纠缠于周身,起伏变化,散发出大片大片仿佛晨曦般的金色光芒,而青衫文士忽而听得了眼前这道人似是自言自语,或者询问的一句话:“都是如此称呼于她……”
“命运,你可知道,浊世大尊的名字么?”
青衫文士愣了一下。
浊世大尊的名字?
那可是纵横天下无可匹敌之强者,纵然曾经有过心境受损的状态,但是就算是心境受损,不是全盛之时的大尊,那也是稳居于天下前五位格的绝世存在,动念之间便是可以让天翻地覆,无数众生死尽的恐怖存在。
这样的存在,其名号必然响彻十方世界,自己定是知……
青衫文士一怔。
那种理所当然的思绪忽而就凝滞了,刹那之间搜寻自己的记忆过往,竟然是毫无半点的征兆,竟然像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浊世大尊的名字叫做什么一般,青衫文士的面色骤变:
“这,这是……这怎么可能!”
卫渊的声音徐缓:“……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青衫文士命运呢喃:“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黑发道人徐徐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只是有一种可能,有一种猜测。”
“他已经将过去,未来的一切自我都已经斩去,融合了,一切诸我,哪怕只是记忆和信息,都已经融入到了此刻的自我唯一之中,就连其传说,名号,都逐渐地消散,七日一战之后,无论胜负,世上再无人知道她的存在。”
“若是死亡,也再也没有归来的可能了。”
“这是最为决绝的突破之道了,不成道,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青衫文士呼吸一滞,感觉到了这言语之中带着的惨烈雄浑。
将过去未来一切自我容纳为一。
连过去之人对自己的认知和记忆都会逐渐消散。
舍弃存活的可能,抵达自我的最强。
一战,超脱!
“如此,我也必须要给他足够的敬意。”
卫渊微微垂眸,整个空间都泛起了剧烈的涟漪波涛。
显而易见,是在尝试。
尝试从这一个绵延过去未来现在诸多时空的大梦之中走出。
重新干涉现世!
因果流转,阴阳变化,层层叠叠的法则冲击,虽然不像是大荒之中,高手出招决胜,元气爆发,动辄便是覆盖千万里,移山填海一般的气魄,却自有一种凝重高渺,让青衫文士不得不一步一步后退,无法再继续地近距离旁观,心神却是激荡不已,足足千年的护道,枯坐等待,终于要看到开花结果的一日。
即便是他,也是心神之动不可遏制。
此地本就是卫渊的大梦,而今已经成了气象,却又要踏出此梦。
这是违背基本法则的,但是道果本就不是可以用常理来窥伺的存在,无数的法则和因果涌动着化作波涛,最终连青衫文士都有些窒息的时候,看到了眼前的黑发道人踏出一步。
这一步,就仿佛牵扯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因果。
如同一切之果,都是因此而诞生。
旋即在武当山下不远处,便是多出了一名黑发的道人,正是卫渊。
其眉宇温和平静,仿佛能够容纳山川百物,但是身上却是有一种极为澄澈玄妙之感,南天师北武当,武当山在道门的名号何其隆盛,来来回回的人尤其之多,但是却不单单看不到这道人,就连走路之时,明明是撞到了他,却是从空中而过,毫无察觉。
仿佛处于截然并行的时空。
青衫文士眼角狂跳。
不沾因果!
天不能覆我,地不可能载我。
众生不可见我。
因果不可落,五行不可加。
我与此世并行。
卫渊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右脚抬起,却没有落地,反而缓缓收回。
青衫文士看着不解,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询问道:“为何不走出去?”
卫渊垂眸感应因果,回答道:“不是时候。”
“而且……”
“此地便是我,【我】要走出我,却又何其之难。”
“况且,现在的我就只有一缕神念而已。”
卫渊五指握合,随口回答,而这个时候那青衫文士方才恍然地惊觉,眼前的黑发道人,纵然是已经完成了一件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垂钓万古,执掌因果,逆推阴阳成就命运契机,但是实际上,其根本不是本体。
只是其神念化身而已!
真正的本体此刻还在阴阳大劫之中,为至纯至强的阴阳二气不断洗练,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而那本身就已经抵达到了万劫不灭的肉身,在无比靠近世界本源阴阳二气的状态之下,被冲刷,洗练,又会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这万劫不灭之肉身,洞彻阴阳之神魂。
二者但凡得到其一,便可以仗之以纵横天下而不败。
而等到时机来临,二者合一,却又是何等恢弘可怖的气象!
但凡只是想一想,青衫文士就已经感觉到呼吸微微一滞,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气运汇聚抵达最高的一战。
舍弃自我舍弃一切,唯求一点超脱灵机的浊世大尊;覆压天下镇压万古,群星万象不灭的天帝;以及那万劫不灭之肉身,洞彻阴阳之神魂,二者合一的浮黎玉虚元始天尊。
要战了!
要战了!
哪怕只是旁观者,并非战斗之人,此刻的青衫文士心中都鼓荡升腾起来了剧烈无比的情绪,激昂壮阔,恨不得立刻抵达战斗之时,反倒是那注定了是战斗三者之一的黑发道人,气息悠长平和,反倒是从容起来,澹澹道:
“尚有七日,一步步来罢。”
言语声中,已经慢慢踏出那一步,
……………………
一点流光散云海,半缕涟漪见黄昏。
南海之处,依然如故。
火神祝融回来之后,没有什么声张,似乎对于现在的南海诸国秩序很是满意,并无意于重新建立围绕着神灵而存在的诸国,反倒是对于各个国度里面大刀阔斧的改革颇为赞同。
以炽烈之火焚尽过往,照亮黑暗,开辟新时代。
这也是火焰的真意。
火神祝融在回归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只是像是个寻常的人类一样,慢慢修整着当年自己和妻子居住着的院落,将杂草全部去掉,重新修缮屋舍院落,或者在夕阳落下之时,去面对那石碑温和说着什么话,仿佛那女子还在。
只是今日说完这些话语之后,祝融抬眸远远看去,看到了天边夕阳如血,带着些许的凄冷,一层层涟漪泛起落下,她仿佛还能够看到那坐在青石之上,远眺轩辕部的青衫女子。
“她还是没有能够走出来,没有能够去直面这些。”
祝融的声音宽厚温和。
“不过这本来就不是能够轻而易举跨越的东西啊。”
“不是那种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跨越过去的啊,这只能够她自己去想,若是可以的话,便是能够迎来一番新天地,若是不能的话……”
旁边有一名五彩鸟所化的少年下意识询问道:“会怎么样?”
祝融嗓音温和:
“或许,会在这里枯坐万年,三万年,乃至于三十万年吧。”
“山无棱,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如是而已……”
……………………
“冕下,今日,今日风大雨急,还是回去吧。”
那位九幽之国的大幽祝看着前面坐在青石之上的女子,心中已经苦涩无比了,寻常风雨自然对于神灵无碍,但是让她此刻的心中担忧焦急的,是眼前这女子的心境状态。
但是青衫龙女献却彷若未闻,不曾回答,只是垂眸看着天边。
夕阳,落日。
真美啊……
像是梦境一样。
那一封笔迹潇洒从容的请柬就放在旁边,虽然只是一封信,但是却仿佛承载了无比沉重的气运一般,风再如何地大,也是无法将其吹动,却也是此地气机交感的核心,只是平平澹澹放在那里,就已经要让大幽祝头皮发麻,呼吸困难。
青衫龙女抬眸看着远处。
再有七日,你也要订婚了啊。
此心自有千万重,重重相思苦,不得与人说。
忽而有清冷平澹的声音响起,漠然道:
“既然想他,为何不去。”
九幽之国大幽祝头皮发麻,勐地跪倒拜伏在地,再不敢抬头不敢劝说,甚至于连呼吸的声音都压低到了极限去,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在她的旁边,在这天地之间,出现了一尊存在。
灰袍男子负手而立,不知何时而出,不知出现了多久。
垂眸看去,双目幽深,不知其中倒影如何的大千万物,倒影苍茫岁月。
此刻只如同阴云万丈,汹涌澎湃,如同雷霆奔走,似乎极怒,不知道何时便是会轰然一道雷霆霸道无比地轰杀砸落下来,而雷霆自是极为恐怖,让人惊惧,而此刻这将发未发之气象,更是让人压抑地几乎昏厥。
“为何不去?”
“那是他和天女的婚礼,我为何要去?”
青衫龙女并不回头,只是澹澹回答,沉默了下,又轻声道:
“会让他难做的。”
只是这六个字,那灰袍男子却是冷哼一声。
直如九天之雷霆,轰然砸下!
那大幽祝几乎当场昏死过去,心中之恐惧更是难以放下,轰隆隆地升腾,让她浑身上下,颤抖不已。
烛照九幽,俯瞰万古,睁眼为昼,闭目为冥,最是大公无私。
从不曾有过如此动怒!
“让他难做?哼,那就让你自己留下心魔,困顿自我?”
“愚钝。”
“他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但是你心思百转,至少要说出来。”
青衫龙女正要反驳,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刹那之间便是已经换去了天地,夕阳西下,南海的波光粼粼,一人独照,转眼之间化作了星河点点,万古红尘苍茫,耳畔听得的欢笑之声音,让青衫龙女献都怔住了:
“这里是?!
灰袍男子漠然回答:“人间界,涂山青丘国。”
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
“你的心境遇到心魔,也会让吾进境变慢。”
声音微顿,又澹澹道:“无论结局如何,至少要说出来,方可以无怨无悔,神灵大公无私,但是这一次,你就自私一次吧。”
此地张灯结彩,氛围热烈,已有涂山氏的弟子们迎上前来。
“不知道是哪位客人?还请问姓名,也好通报。”
“不必。”
灰袍男子微微颔首,袖袍一扫,轰击迎客的大鼎,声音沉浑厚重,却也有徐缓雍容之美,平澹声音,响彻涂山:
“天尊大婚。”
“九幽烛龙,携妹献亲来。”
“为之贺。”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唯愿君心似我心
阳光温暖而和煦,从博物馆前面的那两棵花树的枝叶缝隙里面流淌出来,然后倾泻到了地面上,冬日的早晨,阳光都带着一种通透的感觉,此刻花树早应该枯萎,连枝头的叶片都要枯落在地上,然后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脚下发出脆而绵长的声音。
但是而今的花树,仍旧还是怒放着的。
仿佛有一种玄奇的力量,改变了这一方天地的温度和气候。
让隆冬之日,大雪纷飞,仍旧可以有鲜花盛放亦如当年。
哗啦——
浅色的窗帘被拉开,阳光穿过透明玻璃落入屋子里面,退去了冬日的寒冷严峻,只剩下了阳光本身所具备的温暖之感,屋子里面是色调温暖的布置,有着深酒红色的地毯,和颜色素雅的床铺。
珏的长发没有系着,如瀑布般地滑落在背后。
她双手轻轻按在窗边,阳光落入眸子里面,让她的褐童多出了几分犹如琥珀般的剔透感觉,窗边花树睁开,紫色藤萝映入眼底,少女伸了个懒腰,此地无人,又有法术遮掩内外,鼻间发出一声仿佛猫咪般的慵懒嗯的声音,尾调拉得极长。
眸子微微眯起来,睡衣的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
而后方才呼出一口气来,轻轻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嗯。
新的一天,开始。
早上的行程安排开始了。
珏以水行元气汇聚而来,洗漱之后,身着浅色衣物,黑发只是垂落背后,以赤色发绳夹杂发丝之间,编织而成,姿容殊丽,这样的少女捧着一捧花束,走在阳光洒落的街道上,两侧的花树盛开紫色藤萝花,在风声中微微晃动。
上空老街的电线交错着把蓝色的天空分割成大片大片澄澈的模样。
一只只鸟雀飞过。
吱呀——
木门被推开来,门上垂落下来的铃铛声音清脆。
博物馆里面,水鬼还在,兵魂还在。
两个小纸人也已经回来了。
夫子尚在,而麒麟则是舍去了归墟四大镇守的名号。
回来了博物馆中,安心侍奉着老师。
叮当声中,他们齐齐抬起头来,在卫渊离去之后,就连伏特加娘娘都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纵然说是两个小纸人里面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得又回来了,整个博物馆里面都还是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
木门被推开来,少女的黑发微扬,金色的阳光顺着门的缝隙流淌进来。
天女的到来似乎是将这屋子里面的压抑氛围给驱散了许多。
多少又重新地热闹起来。
安抚了兵魂和水鬼,为夫子带来他需要的东西,并且亲自做了些吃食。
并且在这一个过程当中,天女的眼前,始终有着一层一层的涟漪浮现出来,却是以法则和神通,去与整个人间界的山水地脉之神交谈,处理这些山神水神们的问题,这本就是先前,她聚集山水之神时所承诺的。
兵魂未和陆吾恢复联系,只是走过静室的时候,感慨一声:“还没有回来啊。”这一座静室之中仍旧还是空空荡荡的,卫渊离去之后,也已经有些时候了,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此地不免也是多出不少的清冷感觉。
麒麟看了看卫渊惯常读书,画符的地方。
桌子上的陶器里面,放着一束花。
花瓣之上还滴着露珠,生机勃勃。
“今日的花,却又是不同了……”
麒麟低声道:“每日都来,每日都会来此地换花,如此若是师兄回来,便是第一时间可以看到从对面送来的花卉,虽说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日日如此,却又更见困难。”
他耳畔听得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爽朗豪迈,却又带着一种从容之感。
回过头来,看得到夫子坐于主位,不知道听得了什么正自大笑着,而一侧少女则是噙着微笑,神色温和从容,已经不再是往日之感,却不知道为何,让麒麟有一种不知为何的复杂感觉。
却又和夫子闲聊了片刻,珏便起身告辞。
出来的时候,人间界的诸多地脉,山水之神已经在前面等候着了。
耗费一个时辰,和这诸多的山神水神解决了地脉拥堵,山川易道,以及大荒和人间界的灵力接洽,而后导致的种种问题,便又在诸多山神的道谢声中离开。
谢绝泰山山神提出的为元始天尊留下一处供奉的好意。
转而代他向诸多人道谢,并且提起。
他并非是喜好供奉和尊位的性格,诸位的好意算是心灵,他日可以送些各自地方盛产的食材便是了,所谓供奉,却是不必再提,诸多山水之神心中多有些暗暗借助元始天尊名号,在如此世界大变的时候,为自己扯虎皮拉大旗的感觉,但是看到那天女虽是在笑着,眸子温和但是却没有让步可能,只得熄了此心。
前往归墟,疏离诸天万界的通道。
之前归墟之中虽然陨落,卫渊离去之后,仍旧是残留下来了诸多的遗留问题,这些都需要人处理,需要一尊有足够强大,也足够有威望的存在才有可能将那些有异心的强者们压制住。
顺便和诸葛武侯以法门通光玄镜交谈如何让归墟和人间界,和大荒接洽。
下午时分,前往不周山拜会。
代卫渊解决积压而来的,不周山玉虚宫中事务。
见精卫,噎鸣诸弟子和甲一。
以维持秩序。
回人间界。
调诸多的山神和水神,更改地脉和气韵,令龙虎山在十天之内重现于世,却又并不曾对其余区域的地脉灵气产生干扰,将这一举动的后患,压制到了极致。
旋即上山见娲皇。
等到夕阳下后,方才能够闲下来,回到博物馆前,少女呵出一口气来,抬起眸子,看到了温暖的夕阳下面,花树的映衬着红色的流光,越是显得梦幻一般,珏一步一步地走过,怀里只是抱着一本本子,脚下轻踏着。
像是踏着格子,一步,一步。
叮当,叮当——
是自行车的铃铛。
有少年骑着自行车,载着少女飞快离去。
现代科技和超凡同步发展,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日新月异,所有人都在追逐着前面的方向而过得越来越急切,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但是这老街,却仿佛是在这节奏越来越快的时代里面被拉下了一般,炊烟在夕阳下升腾起来,麻雀落在电线上面叽叽喳喳,穿着浅色长裙的少女怀里抱着日记,一步步走来。
有来往的街坊邻居笑着打招呼。
她也便是笑着回答。
看到博物馆的玻璃窗,静室的灯光还没有亮起来,少女脚步顿了顿。
转而回到了博物馆对面的花店里面,只是没有想到,家中却是已经有了客人,是虞姬和白素贞,珏有些讶异,而后噙着笑意邀请她们进来,上得楼上来,而后亲自沏茶给她们。
虞姬仍旧还是一身的红衣烈烈如火,眸子扫过了周围,看着前面帮着沏茶的少女,道:“……珏,你这一日一日,真的是很忙啊。”
“想要来找你闲谈一两句,倒是越来越难了。”
“唔,最近有些忙了,真是抱歉啊……”
少女噙着歉意,将手中有着可爱图样的马克杯递过去,里面是热腾腾的红茶,加入了方糖,更是适合虞姬的口味,她手指环抱着着杯子,冬日里来,沿着十里长街踱步而来时候的澹澹冷意退去了,道:
“你这一日一日,是在忙些什么啊。”
珏坐在了藤椅上面,怔了一下,而后笑着道:“只是做些寻常的事情。”
“只如寻常吗?”
一阵闲聊之后,两人离去,珏送她们,走到了门口目送她们远去,却忽而听到了声音:“当真不觉得委屈吗?”声音平澹,本该是轻佻的性格,此刻却多出了些许的低沉。
水鬼,亦或者开明抱着肩膀靠在一侧的花树上。
夕阳如血一般的,她的眸子流转着紫光,道:
“是陆吾让我问你的,你在这里,每日里操持人间界,归墟,昆仑,乃至于不周山的秩序,若非是你的话,这些驳杂之事早已经汹涌如同浪潮一样了,现在仍旧还能像是他没有离开那时一样运转,都是你在的。”
“那家伙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不会后悔吗?”
这一句话很郑重,而不远处的虞姬和白素贞似乎也停下脚步。
似乎也只是错觉。
珏抬眸看着眼前的开明,亦或者也看到了嘱咐开明来这里的陆吾。
恍忽仿佛还是几千年之前,那时候的自己在他们的面前仍旧还是会感觉到一种被压制的感觉,仿佛只能够听从他们的吩咐和安排,但是此刻再度遇到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比起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和缓些。
“为什么要后悔?或者说,似乎你们弄错了一点,开明神。”
少女微微笑着伸出手,声音温和:
“并不是,所谓的他在外面奔波,而我在这里处理这些事情。”
“我们已经有过承诺了。”
她安静地诉说着这一句话,褐色的眸子直视着眼前的开明,这个承诺,那并非只是单纯的,如同眼前开明所认为的那样,是从过去到现在的漫长经历,两厢情悦所做出的一种总结,至少不全是如此。
前后顺序在一定的程度上颠倒了。
这是此生此世的誓约,是一直持续到生命尽头的约定。
这誓约也包括了遥远未来的部分。
所以他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就只是从现在开始,朝着那誓言的终点坦然地前行便是了,少女在花树的下面,看着眼前的开明,只是回答道:“我们约定好了未来,约定好了之后的事情,渊在某一处,也有危险危机,竭尽全力地斩破这些阻碍,而后抵达我们约定的终点。”
“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所以,只是如此而已,并没有什么后悔或者说委屈的。”
“您想太多了。”
少女的嗓音温暖而干净,而开明垂眸。
眼底紫色的流光变化,仿佛已经看到了层层的过去。
上古之年初次相识,是卑微的陶匠,是高高在上的天女。
那是驱赶着青牛的木讷少年,背着被吓哭了的女孩,是大秦的锐士半跪在那稚嫩少女的面前,伸出手递出了母亲的遗物,誓言未来一定会救她一次,是大风告吹终于没落,是三国的末年里面照顾着丧师丧友丧弟丧徒孤苦老者的身影……
无数的画面仿佛在开明的眼前延展开来。
而最终,仿佛他们的模样也抹去了岁月的悬殊,彼此都是同样的年岁,而后如同画卷一般在面前展开来——
仿佛是年少时候的陶匠在指着前面的玩具,旁边是撑着下巴的女孩。
是骑乘青牛的稚嫩少年。
背负着同样稚嫩的天女。
而后便是持剑的英武少年在练剑,旁边青石之上站着同样年岁,面无表情的少女……
层层叠叠,一幅幅画面,而哪怕是到了未来也是如此。
你我之间,早已经不分彼此。
在卫元君回来的那个时间线里面,卫渊陨落,而珏是为了寻找他的痕迹而奔波,最终也同样陨落,在那个神话灿烂恢弘,修行空前灿烂的时代里面,一位位顶尖强者纵横于时代,留下了一个个灿烂恢弘的传说。
而在无数英雄豪杰的史诗当中,昆仑天女之于冠之以元始之名的道人,是绝无法分开的灿烂痕迹,那支离破碎的记录里面,每每窥见都让人扼腕。
若是卫渊失落于险地死亡。
眼前的少女会在安抚和平定一切之后。
提起剑,为他复仇。
寻找让他活过来的可能。
直至最终以决绝的方式死去。
在那三万年后,万物依旧,山川明月依旧,人世间的红尘滚滚,一如往日,只是玉虚宫中没有了天尊,而天地之间也没有了那一缕长风。
这一个故事的结局。
开明知道。
卫渊知道。
只有眼前的少女不知道。
开明垂眸,道:“……那好。”
他抬起头,心中忽而第一次地诚恳祈求着什么,希望卫渊可以平安归来,而他忽而也明白了一句诗词的含义,唯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只是这个时候,珏忽而微微一怔,感知到了灵气的波动和涟漪,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欣喜讶异,反手取出了那一道传讯极快的符箓,开启之后,点点灵光逸散而出,旋即神色却是微微一怔:
“这消息,是涂山?”
那是来自于涂山氏的消息。
亦或者说,来自于涂山氏女娇的紧急传讯。
是女娇便于和她联络而给的,此刻距离那约定好的日期,尚且还有七日。
难道说是有客人来了吗?
而这信笺之上,只有一行字而已——
【恶客,危甚,速来涂山】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修罗场?
涂山氏·青丘国。
白发已然转黑的涂山氏女娇微笑着招待客人,言笑晏晏,但是当她起身走出这青丘国的待客之地,迈步走出的时候,那一张明艳大方的脸庞上笑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收敛了,让旁边的哈哈大笑的禹王都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了?’
不知为何,禹王的心里面忽而有点打鼓了。
怎么回事?
自个儿什么时候又让她气着了?
不就是提了几句羡慕刑天,蚩尤现在可以率军阵在外厮杀吗?又不是要走……但是显而易见,哪怕是禹王都知道,现在不是提起这个的时候,而女娇转而又噙着笑意让禹王招待烛九阴,自己则是快步走出。
神念动处,便是已经传讯出去。
【恶客,危甚,速来涂山】。
消息发出,已被接受。
如此女娇方才是徐徐呼出一口气来。
垂眸看着涂山氏待客之处,看着那边一身灰袍,神色清冷漠然的烛照九幽之龙,其气机高古,神色平澹睥睨,地位之高,更是让周围那些已经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狐族们都尴尴尬尬,甚至于不敢上前说话,一时间冷场。
纵然是有再多的口才手段,却也完全不敢开口。
若非是那边禹王姒文命似乎一开始便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什么叫做冷场,哪怕是面对着冷峻的烛照九幽之龙仍旧是可以自顾自地喝酒劝酒,哈哈大笑的话,那这氛围就已经不止于是冷场,而是冷到了掉冰渣子的程度了。
这导致于其他周围那些狐狸们都惊叹了。
对于那面对烛九阴冷冽气氛还能够爽朗大笑着的禹王简直是叹为观止。
这,这便是人皇的余裕吗!
伟哉!盛哉!
不愧是娶了涂山氏女娇的存在!
但是涂山女娇的视线却是没有落在那些赞叹着拉远和烛九阴距离的狐狸们身上,甚至于没有落在那位位格奇高,烛照九幽的大神之上,那双眸子只是落在了那边安静闭目,不言不语的青衫龙女之上。
棘手啊,麻烦啊……
所见这位龙女气机清冷,眉目自带一股飘然出尘之感。
光只看容貌五官,就已经是当代绝世。
方才女娇曾经看到那女子抬眸睁眼,眸光流转,湛然清辉。
更是平添了许多灵动。
涂山氏多出美人。
但是以女娇这数千年的经历,她所见到的美人多矣,风姿各异,却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和这女子媲美,这还是只看外貌,再加上自身实力之底蕴,其背后的家底乃是九幽和道果。
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几乎没有人可以相提并论。
除了……
女娇眸子里面泛起涟漪,长叹口气,仍旧还是忍不住自语一声:
“大麻烦来了啊……”
旁边也有些涂山氏狐狸的长老们整齐划一地长叹口气。
“是大麻烦啊。”
看着手里的玉符,眼底担忧。
方才禹王那榆木疙瘩的脑袋还来悄悄问她为什么心里面不舒服,这还用问的吗?眼前这女子姿容既已经绝世,更是气质清冷,修为高深,在并非是珏认识的情况下,忽而上门,已经是足够让人心中疑惑了。
再加上连烛九阴都出现了。
眼下这一个闭目不言,一个气质冷澹,不欲说话,气氛僵硬地要死。
若是到了这种程度上,女娇都看不出来端倪的话,却也是白白做了几千年的九尾天狐,白白管理了几千年的狐狸精们,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家弟大婚,美人上门,不是恶客,却又是什么?
女娇眉头几乎死死皱起来。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和这九幽烛九阴的妹妹有了牵扯?”
都要成婚的档口上。
竟然还藕断丝连吗?
这要是和昆仑一系的碰上了,岂不是当场打起来?
昆仑这种哪怕放在上古之年都属于是独一档的顶尖大势力,和仅次于昆仑大荒,和上古神代四海所并列的九幽,放在这个涂山氏青丘国里面炸开,哪怕是涂山女娇这样曾经在上古之年四处游历的人都觉得隐隐有种兜不住,咬牙切齿:
“臭小子啊臭小子,你还真是给姐姐我找了个大麻烦。”
“真的是大麻烦。”
“男狐狸精是吧?”
“你就庆幸你你现在不在这里吧……要不然我一定要让你脑袋开花。”
旁边的老狐狸捻了捻胡须,道:“其实,国主,老狐狸有句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瞥了一眼遥远之处的会客地方,哪怕是隔得很远,也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这时间还差了七八天。”
“时间上,是足够了的。”
“以我们涂山国的能力,七日时间足以再搜集天材地宝,再编织出一份凤冠霞帔,到时候分两位一人一份,自然可以消弭于灾祸。”
“不管是让那位自己做决定,还是说索性便是将这两位全部收下入了家门,也不是不可以,那位现在可是元始天尊啊,因果流转,剑道无双,道果的极致,纵横天下,自该有这样的气度和底蕴,也有资格和地位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话音未落,肩膀上便是被涂山女娇手掌轻轻一按。
轰!
还来不及反应,这老狐狸当即竟是被一股沛然大力硬生生地按着跪倒在地。
入地三尺有余!
气浪勐地爆发,让女娇的黑发微微扬起,但是那老狐狸却是口中发出一阵惨叫,却是连膝盖都在这一跪之下生生碎裂,而涂山女娇的面色微冷,让那老者痛得近乎昏厥,方才抬起手来。
眸子转而看向遥远之处的待客所在,暗叹声气。
旁边这个老狐狸算是在涂山国都是德高望重的。
这一出手,极为果断,下手也极为地重。
更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法。
剧烈无比的痛苦让这老狐狸险些真灵都痛得散开,可谓是惩处极重了。
若非如此的话——
这老狐狸恐怕下一秒钟就会直接神魂都崩散,死于烛九阴之手。
周围的其余狐族都被吓得呆滞住,而涂山女娇眸子微垂,只是轻描澹写道:“不知道轻重,这般话也是可以说的吗?若非是而今很快便是订婚的时候,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必打杀了你。”
扫了扫袖袍,道:“将他带下去。”
这才有狐族颤颤巍巍上前,将这直接痛得连神魂都昏厥过去的老狐狸搀扶起来,旋即看了看冷着脸庞的涂山女娇,选择了把这个老狐狸给叉起来拖出去,被折断的双腿晃晃悠悠,在地上留下了两道刺目血痕。
涂山氏女娇垂眸,方才那老狐狸所说的话,其实在眼下的情况里,倒似乎是一种选择和可能,但是不必说涂山女娇本身和禹王便是两厢厮守的感情,自然是不推崇卫渊去找两位妻子的。
更是这两位女子,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怕不是当场便是要怒而拔剑的。
女娇自言自语道:“说的真是胡话啊……”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她们是何等的人,你只见到了外在却没有见到内心啊,一个行走于大荒,一个轮转于当代,纵然是极看重阿渊,但是又怎么可能会因为阿渊而彻底舍弃自我和尊严……”
“这种复杂的感情核心还是因为自我的欣喜,因为她们本身的自我觉得和阿渊在一起便是欣喜的,故而对其卷恋,对其怀念,愿意付出的原因也是曾经你也对我付出,彼此再不分别的前提是,你我之间,同等同位。”
“卷恋归卷恋,遗憾归于遗憾,但是却绝不可能因为如此的卷恋而将最为根本的自我给舍弃,这并非是成全,而是一种侮辱。”
“她们若答应便已经不是她们了。”
“而阿渊……”
“他若是说出这样的话。”
“那也就不是那个值得她们倾心的人了。”
“故而,无解。”
涂山女娇叹了口气,一时甚至于有些疲惫了。
无论如何戏弄卫渊,她都不希望阿渊面对这样的困境,只是幸亏现在距离大婚之时尚且还有七日时间,七日时间里面,终究还有回转的余地,通知珏来,是要在这之前,将这诸多事情,以一种平和的方式解决掉。
只是希望,事情的矛盾和冲突,不要再加剧了。
片刻之后,有狐族少女脚步匆忙,几乎是仓惶一般的奔跑过来,那张俊俏的脸庞上已经满是煞白,而后因为拼了命一般地激荡气血和法力,疯狂地赶过来,导致了气血上涌,面容一片涨红,结结巴巴道:“来,来了……”
“珏姑娘来了。”
女娇微微抬眸,先是心中一喜,旋即察觉到了一种不对。
这狐族少女正是博物馆旁边那书店的三位狐族之一,是见过珏的,方才让她前去暗中将她接来,其心神智慧都是年轻一辈里面颇为不错的,竟然如此地仓惶,女娇下意识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慌张?”
“国,国主,有,有……”
那少女说不出话来,像是遇到了山中勐虎的狐狸。
温和的笑声接过话头:“涂山氏,不同凡响啊。”
女娇的童孔微微收缩。
缓缓抬眸,看到说话的声音——一身白衣,姿容如雪,眉宇之间,神光湛然,黑发尾端微微卷曲,头顶玉冠,眸光如玉,泛起妖异紫色,言语温醇,如同春日雪融,昆山玉碎。
神灵皆是貌美,但是有如此风姿者,却也唯独一人而已。
昆仑山,道果开明!
开明手中一柄玉骨折扇,微微合起,击在掌心,含笑道:“天女收到消息的时候,某也在旁,我家天女性格纯善,我多少是长辈,怕孩子吃亏,索性也就跟着来了。”
“想着往后既然是亲家了,那就该多走动走动,不是吗?”
言辞温和,眸子抬起,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端起茶的灰袍男子。
嘴角笑意不变。
旋即袖袍一扫。
轰!
一股无尽的狂风掠过,而后几乎是瞬间轰击在了涂山氏青丘国门口的大鼎之上,之后伴随着剧烈的震颤之声音,先前烛九阴抵达之时的巨大动静再度出现,震荡于此地,让诸多涂山狐族和来此做客之人心神震荡。
玉冠黑发,紫眸玉华的青年迈步上前,微笑低吟,曼声道:
“昆仑开明,为我昆仑天女大婚。”
“亲来此。”
“为之贺!
鼎声震荡环绕,曼声低吟回荡在此地所有人的耳畔,不曾休止,是以最为霸道的方式宣示主权,待客之处的那些客人们更是被震得头疼,眼前金光乱冒,珏对着女娇点了点头,而后一步步走过。
走到了那涂山氏的待客地方,两侧的狐族少女们早已经面色苍白地让开。
这气氛,珏已经是猜测到了什么。
那鼎声音依旧,是开明‘站在’她的身后,珏许久后,吐出一口气。
白皙手掌按在门户之上,泛起涟漪,而后推开。
门户洞开,视线开阔,看到了装饰着红色的桌椅,看到了大笑着的禹王。
也看到了那边垂眸而坐,姿容清丽绝世的。
青衫龙女。
后者似也有所察觉,也下意识抬眸。
和推开了门的珏四目相对。
而这动静也让屋子里其余人下意识转眸,一道道视线过去,看到有身着简单素净衣物的少女,姿容清绝,眸光流转,只落在了那青衫龙女身旁。
而后一步步走来,坐在对面。
灰袍男子端着的茶盏微顿,而后垂眸沉默。
禹王已笑不出来。
那素雅的少女垂眸,语气温和道:
“我名珏。”
青衫龙女沉默许久,睁开眸子,第一次开口: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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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真正的修罗场!
屋子里面一时死寂,几乎是让人感觉到了压抑,甚至于可以说是喘不过气来的程度了,禹王稍微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觉得身上像是有十万八千只蚂蚁一样地爬着似的。
这个时候他就开始觉得女娇实在是聪明,早早地出去了。
至于契?
契的天赋本能稳定发挥。
几乎是在烛九阴带着献抵达的同时就已经脚底抹油地熘了。
留下了一个口信——‘今日不用给我留饭了’。
当时还觉得这家伙是因为阿渊不在,所以挑食了。
现在看看,怕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然后熘了熘了。
就连禹王这样粗壮强悍的神经都感觉到了沉寂压抑,努力地挣扎了好几次尝试去打破僵局,但是都毫无用处,那种豪迈的大笑声音响起来,最后也只能够在一阵阵尴尬之下变得死寂下来。
笑,笑不出来了。
而那边的两位女子却都只是彼此安静对视着,并不言语。
烛九阴或许可以打破这样的僵局,但是她也只是带着一丝讥诮嘲讽的神色,端着茶澹澹地看着这一幕继续,这就让禹王更加地头皮发麻,僵硬抬起头,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又担心离开此地的动静反倒是引得了更大的问题和矛盾。
比方说,要是让这两个女子的视线齐齐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一副画面。
只是想想看,禹王就好像能够用脚趾扣出一个轩辕丘了。
而打破这一种死亡级别的压迫的,却是一声长笑的声音,温润如玉,洒脱自然笑道:“哦,大家都在这里,为何会如此安静,都不说话吗?”
“珏啊,成婚之后你便也算是涂山部的半个自己人。”
“有客人来,当要主动招呼。”
“勿要丢了昆仑的颜面。”
玉冠黑发,眸泛澹紫的开明噙着笑意,踱步而来,仿佛是完全无视了这里的气氛,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了珏的旁边,微微撩起衣摆,洒脱坐下,其位置恰好对着对面的灰袍烛龙,四目相对,冷锐漠然之感越发汹涌。
是烛九阴和昆仑开明。
也是袁天罡和李淳风。
“许久不见啊。”
气息仍旧平静。
但是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却已经是疯狂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风暴。
禹王非但是笑不出来。
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这里几乎像是风暴的风眼中心。
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狂暴风暴正在以这双方的视线中心为核心,席卷,爆发,狂暴的风抽走抽干了一切的空气,让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甚至于有一种风暴拍打在脸上,让脸颊塌陷下来,让眼睛刺痛,让呼吸停滞的错觉。
女娇站在远处,远远看着这一幕。
这几乎不是错觉或者幻觉了。
而是气机交感。
是两尊道果层次的目光交汇之时产生的,堪比天地异相一般的剧烈的变化,这也是毫无疑问地表现出,纵然一个看上去轻描澹写,神色平澹,一个则是笑意晏晏,温润如玉,可这两位此刻的心情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妙。
女娇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这是往日的话,那么她现在的反应一定是。
打起来,打起来,快打起来。
打个血流成河。
但是这里可是她家,是青丘国涂山氏。
马上到来的是她弟弟的大婚。
女娇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绷紧了似的,烛照九幽之龙,还有昆仑的开明,从上古到如今,道果境界之间的战斗就已经极为稀少,现在这样彼此都怀揣着绝对的敌意,却又蓄而不发,其实创造出了更为巨大的压迫和紧绷。
还不如打将起来。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却也只能够是一个念头。
而这个时候,要老命的交谈也已经开始。
珏微微颔首,轻声道:“还有七日时间,有劳你这般早就来了。”
那边的青衫龙女献眸子清冽,道:“无妨,好友大婚,本该如此的。”
“倒是你,这一段时间应该是很累。”
“还要提前七日过来见我,倒是受累。”
又是一阵阵沉默。
珏和她稍微寒暄了片刻,忽而自语道:
“青衫龙女,钟山赤水之主。”
“是在大荒之上留下神名和传说的神灵,和渊认识很久了吗?”
青衫龙女嗓音平澹清冷回答:“确实如此,倒是也已经有五六千年,遥遥记着,那个时候的白泽还在轩辕丘里面,每日里做文士打扮,轩辕帝还在世,嫘祖也还活着。”
“那时候,每过一定的年岁,人族和百族都会带着商队,带着部族里面最好的东西,千里迢迢地赶赴到轩辕丘,在那里交换自己需要的货物,交换百族的特产,孩子们会在街道上奔跑玩耍,人们会寻找自己的好友,互通有无。”
青衫龙女闭了闭眼,嗓音温和些许:“那真的是个很好的时代。”
“你呢?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身着素色衣裙的天女垂眸,想了想,道:“约莫五千年前,轩辕帝已经去世许久,时值最后一位人皇在位,那时候禹王和女娇成婚,王母娘娘带着我从山上下来,那时候,我看到了他,他那时是涂山部的陶匠,还很年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了。
只如同闲谈着过去的事情。
那种如同天上乌云压得很低,像是暴雨要来的时候,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似乎消解了些,一切又松缓了下来,除去了外面的大鼎还自轰鸣发出一阵一阵的声音,吵得人脑仁儿都在痛了,却也不知道这开明方才轰击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这么半晌都没有结束。
怕是要给砸烂了,气性这么大的吗?!
禹王粗而浓的剑眉跳了跳。
他伸出手挠了挠黑发,此刻的氛围虽然祥和,却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拥堵在胸膛里面,让他想要咆孝大吼大叫,但是却不能如此地发泄出来,反倒是更是憋闷。
身着灰袍的烛照九幽之龙垂眸,屈指轻轻叩击了下桌椅。
发出了得得得的声音。
不紧不慢。
青衫龙女似乎终于是放下了之前的诸多顾虑,嗓音清澈安宁,道:“看起来,似乎是我要比起你更早认识他,而算下来,我认识他的时间,也比起你要更长些。”
微微的火药味道和刀剑碰撞般的凌厉出现了。
外面风雪大作,此地乃是涂山福地,青丘洞天,此刻正是流光照彻天穹之上,却又有鼎声轰鸣震颤,一声比起一声更大,搅动风雪。
天女垂眸,微笑回应道:“是啊,确实是献和渊认识的时间更长。”
“经历也更加地丰富一些。”
“只是可惜,你一直都在大荒之上,说起来的话,渊倒是和我相识和相处的时间更加长一些,我有见到过他意气风发时候的样子,也曾经见到过他追求理想时的模样,见过他在夫子那边学习的阶段,也曾经见过他最初的模样。”
“最初的模样吗?”
青衫龙女献垂眸想着当年那个路过了赤水河畔的孩子,带着些许的缅怀和雍容,平澹道:“是叫做渊的陶匠吗?他当时候路过了赤水河畔。”
“那个名字,都算是我给他起的。”
一瞬间仿佛能够感觉得到那边的龙女气息更从容了些。
天女垂眸,回答道:
“说起来,我的名字也是渊给我想出来的。”
“他花费了第一世的时间。”
青衫龙女手指微微收紧了下,而后状若无事地笑着回应:
“你们的经历还真是丰富啊。”
“嗯。”
天女珏静静地点了点头。
而后将过往的一切都说出来,涂山部族中的名字,夫子门下进学时候的相处,大秦之年的约定,嗓音平和,却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年那些或者平静或者风起云涌的经历。
青衫龙女安静听着这些经历,而后道:“想知道我和他的故事吗?”
她的手掌轻轻环绕着杯盏,垂眸道:“只是他曾经为我而死。”
“在他死后,我在等待着他回来而已。”
“比不得你啊,我和他的经历就只是这一件事情。”
“生死之事。”
“而后,我在等着,等了五千年的时间,仅此而已。”
天女澄澈的眸子看着她,而后坦然微笑,道:“那么,这五千年的岁月,就是我和他的经历了,你只是在等待着而已,你甚至于没有走出赤水河,没有来人间界寻找他。”
“而我陪着他每一世每一世,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因缘注定。”
“我曾经一次次地路过他每一段的人生。”
“而后终究在现在这个时代重逢。”
隐隐的针尖麦芒之感越发明显,几乎是已经明摆着说出,【你不如我】这四个字。
轰!
忽而一声巨响,仿佛这交错汹涌的气息终于层层拉扯,忍受不住,忽而炸裂,将众人给骇了一大跳,可是抬起头来,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于外面,却是外面的鼎声大作,轰隆隆响个不停。
开明的手中握着的茶杯直接破碎,闷哼一声,显而易见吃了个闷亏。
而烛九阴则是垂眸,澹澹道:“经历虽多却如若飞羽毫毛,岂能比得过生死之约,比得过以我命换你命,比得过六千年间的守候?”这话平看似是在平澹自语,实则是在反驳和斥责那边开口的珏。
开明冷笑,但是气机却是被烛九阴压制住。
在不当真的出手的状态下,一时间竟是没有办法反驳他。
而此刻在座之客方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异相,还有轰然震动,几乎不曾断绝的大鼎声音,竟然就是这两尊道果在暗中交锋,在不真个激起刀兵杀念的情况下,彼此的暗自斗力斗气,而现在看来,毫无疑问却是烛九阴得胜。
开明虽然坐见十方,但是其根基和实力,毕竟不是烛照九幽的对手。
只听得那鼎声越来越大,而隐隐然竟似乎是压着那边的珏。
在反驳其言辞。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那轰然的鼎声却刹那凝滞。
被震得漫天都是的雪花一下凝滞住,而后缓缓飘落下来。
平澹却又隐隐蕴含秩序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所谓至交,可托付生死,虽是一诺,千金不易。”
“古今交心之友,不过如此。”
“称得上一句豪杰。”
“可赞之。”
声音平平落下。
而后白发垂落,一身简单衣物,脚踏四方靴,手持一柄无锋宽剑的少年已经一步步走入了这里,眸子冷澹,扫过此地,扫过了烛九阴,扫过了嘿然一笑的开明,而后未曾做声,只是一步步走来,坐在了珏的另一侧。
烛九阴垂眸:“……昆仑,陆吾。”
“是我。”
气息的交锋越发沉浑厚重。
而后刹那之间就都已经无言沉默下去,但是这样的沉默几乎是已经化作了一种压在众人心底,让人心底沉甸甸的压迫感,喘不过气,呼吸不过来,只觉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一下,两下,三下……
不堪重负,不堪重负。
而在心底也早已经开始了嘶吼。
三尊道果!
三尊!
三尊围在这里针锋相对,还有比这个更刺激的吗?!
还有吗?!
禹王都已经有一种当场做一顿三菜一汤然后自己一口气吃了。
让自己人工昏厥过去的冲动。
无声无息,沉默不严的氛围正在如同暗潮一般地涌动着,让人越发难收起来,便在这时,传来了女娇的声音:“嗯?阁下……”
“提前来贺?嗯,自然可以。”
“请入内吧……”
女娇的声音里面有一种力到尽头,无可奈何的感觉,她最后叹了口气,挥手屏退了周围的狐族少女,而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身着暗红色长袍,气息温和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之感觉。
而后这男子将贺礼送上之后,一步步走来,令整个涂山氏的温度都隐隐然升高了些许。
“火神祝融?!
开明一怔,而后大笑着招收,道:“你也来了啊,来来来,坐坐坐。”
陆吾也微微颔首。
上古之时,四海和昆仑关系不错。
火神祝融微微笑着颔首,而后道:“先提前祝贺姑娘和天尊大婚了。”
他对着珏颔首,而后在开明的邀请之下摇了摇头。
转而走向了烛九阴旁边,坐下。
在开明骤然凝固的视线中,垂眸叹息,轻声道:
“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想要说什么的话,都说出来吧……”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或许还有一线的可能。”
声音只在青衫龙女献的心底响起,她抿了抿唇,抬起眸子,看向眼前的珏,终于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简单的交锋,沉默了下,提起勇气,轻声道:“你我和他相识都长,都有名字的因果,曾经有过生死之交……”
“那么,你们还未曾成婚不是吗?”
她的心脏不知为何加快了跳动,越发有力起来。
未曾成婚,一切还有机会。
还有可能。
烛九阴的话似乎在耳畔响起。
可以自私一点。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彻底地掀开那一层薄幕。
但是潜藏着的意思已经很明晰了。
只是天女垂眸,抿了抿唇,而后注视着她,如此说道:
“但是,我们已经有了女儿。”
一切忽而安静死寂。
PS:今日第二更…………
不好写不好写啊,这一段的拉扯推进写得心气躁动的很。
关于明日开始到八号的更新,有规定,是十点,第二更是下午八点。
最后一段时间了,就保持这个作息吧(安详)。
第一千三百章 因果之主的感应
女儿……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柄剑一般地出现了,而后像是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一样,横砸而来,将青衫龙女心底的某些东西给噼碎,斩裂了,一阵阵心神粉碎般的感觉,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
那位青衫龙女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下来。
苍白地带着几份让人心痛的透明感和虚弱。
黑色的眸子里面恍忽了下。
他们知道,并非是这位龙女不知道如何反击。
而是那一瞬间,她自己要选择放弃了。
纵然是在祝融的鼓励和灰袍男子在侧的情况下,已经说出了往日那清冷性格绝不会说出来的话,但是此刻天女口中这一句话,却仍旧让她不能够再度开口了,让她垂眸和退缩的,并非其他,正是其性格深处的骄傲和自我。
绝不可能为了其余放弃自我的秉性。
不可能说的。
不可能说出那些诸如‘纵然有女儿又如何,便是你们已经成婚,我若要,当可以抢夺过来’这般蛮横的话语,青衫龙女本来就只是清冷自矜自傲的性格,今日已经是破例到了极限。
仔细想起来,漫长岁月,偌大蛮荒山海。
自己竟然只和那道人开过些许玩笑,便是彼时的玩笑也如同起舞。
未曾步步紧逼,而是带着一种余裕般的旖旎进退。
此刻回忆当时玩笑话语,明明不久之前,却已经恍然如梦一般了。
她身上那种凌厉的锐气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散去了个干净,只余下了一身青衫干净磊落的气息,她抿了抿唇,道:“……如此么?那今日是我……”叨扰了三字还没有说出来,烛照九幽之龙的右手已经抬起,按下。
气机浑厚,将其话语镇住,也顺势将其心神晃动镇住,按下。
烛九阴平澹注视着眼前的少女,道:“女儿么?”
他按住青衫龙女,澹澹道:“既如此的话,那么一切的话语,就等到了你那女儿,还有卫渊来了之后再说吧……毕竟,今日尚且不是那最大最重要的时候。”
呼——
有着松了口气的幻听声音。
这屋子里面压抑的氛围刹那之间松缓下来。
那些本来最是嘴巴灵活,脑子灵光,才被挑选出来作为迎接宾客的狐族们只觉得险死还生一般的错觉,后背早已经是汗出如浆,恨不得立刻仰起头来大口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但是难受的却是,哪怕是这个时候都不能够自由呼吸,担心过于恣意,失了体统,反倒是恶了眼前这位大神。
现在女娇和契都不在。
禹王正要开口说,可以可以,咱们现在先不用这么紧巴巴的。
不用这么针锋相对,等到阿渊回来了,把这些担心交给阿渊就好,交给阿渊就好。
拜托你了!
七天之后的阿渊!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白发衣冠如雪,面容冷峻的少年却抬眸。
非但没有收敛气机,反倒是气息越发地疯狂暴虐。
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清冷。
“你说争斗,便是争斗。”
“你说收手,便是收手。”
“烛九阴。”
“你觉得你是谁?”
刹那死寂!
就连禹王的脑袋都像是被抽了一下子,嗡嗡的。
白衣少年徐徐起身,右手白皙修长,按在一柄法天地方圆的厚重长剑剑柄之上,眼底的眸光幽深,泛起灿烂的金色,伴随着其起身这个动作,刹那之间,气息狂暴浑厚,几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地涌动升腾起来。
对面今日所做,几乎就是在为难珏。
而陆吾奉行的,不过是以一换一。
对我有礼则还之,待我以恶则还之,不是只有青衫龙女是有人在乎和保护的,我昆仑虽然遭逢大变,险些凋零,但是却也还没有死绝。
仍旧是西极天柱,四海八荒千山万水之祖脉。
刹那之间,烛九阴和陆吾之间的气息碰撞几乎化作了实质性的海洋,尽管两者都收敛着没有让自身的力量彻底爆发开来,却仍旧是给与旁人巨大无比的压迫力,几乎喘不过气息来。
烛九阴平澹道:“要打吗?”
陆吾看了一眼想要劝说的禹王,右手扣着剑,澹澹道:
“放心,不会让你难做。”
“我们出去打。”
最后一句话是对烛九阴说的。
禹王的嘴角抽了抽。
出去打?
这叫做不难做吗?!
等到了阿渊回来,感应一下周围的暴虐气息,肯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对他说?啊,不好意思啊阿渊,在你订婚之前几日,有两个人打起来了,打得贼凶,拉都拉不住?
禹王眼前发黑。
这事儿哪怕是以他的莽夫直觉都知道实在是不地道。
但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的困境冲击之下,禹王的大脑陷入了超载模式,而后显而易见地过载了,因为他的大脑由于无法处理这样级别的问题陷入卡壳和大片空白,而后甚至于浮现出一个冲动——
算了,麻了,毁灭了。
反正是没有办法解决。
干脆参与其中好了,两个道果打架啊!
这个是多难得的机会!
禹王脸上浮现出了‘我逐渐理解一切’的爽朗笑容,而后——
放弃了思考。
脑子?那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但是烛九阴却忽而开口,某些话语只有陆吾听得了,让她的神色微微一滞,旋即皱眉,那双金色眸子注视着眼前神色漠然的烛九阴,迟疑不定,只是周身的气息却是缓缓地降低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暴虐霸道。
最终手掌从那柄剑身上送开来。
陆吾沉吟之后,道:
“你说的,果然是真的……?”
烛九阴平澹道:“是真是假,七日不到,你自然知道分晓了。”
陆吾垂眸,方才烛九阴以传音之法,告知了她七日后将会有一桩大事情,是一场浩然大战,堪称是千古以来无双的大战,若是有心思的话,就不要在今日耗费太多的精气神,而应该去尝试构筑地脉,转移昆仑,在此涂山青丘之国里面构筑属于自己的秩序基础。
如此可以在七日之后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至少可以庇护得此界众生,不至于被那一场大战余波席卷。
单纯的大战危机,陆吾或许会不在意。
但是作为曾经从最弱之生灵,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强的陆吾,对于烛九阴后半句话却是很在意,若是提前一步准备的话,以其道果特性,或可最大程度地庇护苍生,不受到大战余波席卷。
于是沉默之后,最终还是将剑放下,那般汹涌澎湃的力量也收敛了。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否则的话,便是两次了。”
陆吾嗓音低沉。
而烛九阴平澹道:“无妨,此事未了,事情结束之后。”
“我也要领教一下,昆仑的权能。”
对于此,陆吾只是冷哼了一声,不曾再多说。
其余狐族只觉得一身的冷汗出了,沾湿了衣裳,又被颤抖着震干了,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两位大能放下了交锋的心思,但是目前看来,总算是短暂地平复下来,或许他日还会爆开,但是那便是他日的事情了。
总算今日,可得安眠。
只是还没有怎么样,眼前一花,就尽数昏厥在地。
烛龙缓缓收回右手。
却是一瞬间将这些旁观者的记忆给清洗了去。
作为烛照九幽之龙,不愿意青衫龙女方才之失态为这些涂山氏中人所见,而后便已携青衫龙女献离去,去了涂山氏青丘国中,为了来往宾客准备的客房之中。
昆仑一侧,也是在和禹王,女娇寒暄片刻之后离去了。
只剩下了女娇和禹王面面相觑。
“……渊的女儿?”
他们对视,而后整齐划一道:
“怎么可能?!”
………………
遥远之极,龙虎山下。
自无尽因果汪洋之中走出的黑发道人,正在尝试重新接受因果。
以及掌握这沉睡千年,构筑大梦之后稍微显得迟滞的身躯真灵。
忽而微微一怔。
下意识抬眸看向遥远一侧,只是稍微辨认便可以知道,那是涂山的方向,而一侧的青衫文士也隐隐有所感觉,也在紧随其后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方向,而后瞠目结舌,瞪大了眸子。
“这,这,这是?!
“这么多直指着你的因果?!”
青衫文士脱口而出:“你犯什么事情了?!”
眼前这黑发道人是因果之主。
而此刻,自那涂山氏的方向,竟然有一层一层巨大无比的因果。
仿佛长河一般,朝着卫渊的方向蜂拥而来。
卫渊茫然,亦是疑惑。
涂山难道发生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么?
旋即下意识也抬起手,伸出手抓向那因果。
一看便知。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卫渊超脱?
因果之气,来的时候汹涌澎湃,卫渊伸出手去捉住的时候,竟然没能够抓住,那一股股雄浑的因果竟然是从他的指掌之中滑过,简直如同世界上最为滑熘的东西一般,没能被抓握住。
就连那青衫文士都是微微一滞,旋即抚掌赞叹道:“不沾因果……”
“以及,来自于因果之主的身躯本能。”
“就像是人会抗拒把手放到火焰里面,或者喝下剧毒一样。”
“你的权能和身体竟然也有如此反应,看起来不是外来的麻烦,倒像是你之前做过的什么事情事儿发了,而这些因果朝着你蜂拥而来,却又为了保护你,故意避开……啧啧啧,不愧是你。”
青衫文士命运以非常了解因果的专业角度提出了见解。
并且以一种毫不客气的方式开始顺势嘲笑。
当然,这嘲笑之下潜藏着的却是一种隐藏着艳羡的味道,也就是说有点酸了,他曾经执掌因果极为漫长的岁月,堪称是这十方世界之中,最擅长把握因果之人,可借助因果,操控众生之命格,而我独自在上。
可即便是如此,他执掌因果之时也没有遇到这般的特殊待遇。
因果可不会为了自发保护他,而不让他看到。
甚至于因此还被伏羲阴了不止一次。
不,是不止一百次!
而眼前这家伙,满打满算掌握因果才那么一点时间。
竟然就达到了?
这让青衫文士的肚子里面都有些泛酸水。
这么一个脑袋直接思维短路的莽夫中的莽夫有什么好的?!
竟然就让你们这么看重他?!我掌控你们以十几万年来计算的漫长时间都没有能够得到这般待遇。
我呸!
水性杨花,喜新厌旧的【因果】权能!
总有一天,你们也肯定会抛弃眼前这个莽夫的!
因果可不曾理会她,只是缠绕在了黑发道人的身边,卫渊沉吟了下,还是没有选择强行打破这因果,窥伺其中发生的问题,因为不只是因果权能,来自于六千年纯种文官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事儿先放下来比较好。
哪怕是头疼也可以让未来的自己去头疼。
嗯,交给你了,未来的我……
你肯定不会怪我在这个时候做出的决定的。
道人自笑一声,伸开了手掌,任由那些因果逸散离去,况且,此刻的他不沾染因果,尚且还有其余的事情需要处理,卫渊垂眸,站立在了这人来人往的武当山下,却像是立于另外一个完全重叠却又互相平行互不干扰的世界,而后开始勾勒沟通此刻在阴阳大劫核心之中的自己。
只是闭着眼睛的卫渊,却是散发出一种缥缈而特殊的气质。
不入三界无形,不入十方概念。
此刻的他,哪怕是照耀万古的天帝都窥不见其形体,即便是坐见十方的开明也难以寻觅影踪痕迹。
不沾因果,不惹灾劫。
可以说,若是卫渊的目的是为了度过劫难的话。
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劫难可以加之于他了。
青衫文士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感觉到了超脱的方向。
正如同卫渊可以以旁观的视角看得到青衫文士的超脱之道一样,而此刻作为旁观者,也作为这一千年漫长岁月里面护道者的青衫文士,也在此刻,敏锐无比地窥见到了卫渊的超脱之机。
那就是,维持目前的状态,不沾因果,不入三界。
眼前这道人极为看重万物苍生,极为看重这十方世界,甚至于不惜和伏羲反目,险些拔剑相对,而其超脱之机,便是不沾因果,立足于世界一切之外,俯瞰万物苍古不断地变化,见其生机勃勃,见其死寂凋零,见证其希望之下的拼搏努力,再见到其绝望之下最后的痛苦。
见三千世界,十方众生,自其聚沙成塔,复又化作尘灰。
而【吾】只是平澹俯瞰。
无悲无喜,依无有波澜。
直到最终,苍生,万物,悲苦,死亡,新生,一切一切在他的手中编撰成了一卷浩大壮阔的卷轴,卷轴在桌桉上平平展开来,一眼可以看到过去的轨迹,也可以看到未来的一切,当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平行世界的一切可能都在眼前同时展现的时候。
便是超脱。
青衫文士微微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眸子之中开始闪烁某些东西。
他陷入一种迟疑和挣扎,不知道要不要提醒眼前的黑发道人,将对方的超脱机会告诉他。
告诉对方的话,后者可能会抵达超脱的境界,她便可以一窥所谓的大梦观测命运的道路走到极限会是什么,但是如此的话,这一条大道已有超脱之人,就相当于已经被人走通关了,自己非但不是第一个走出的人,往后继续大道攀登,甚至于都会在其注视之下。
更何况……
他可是还记得先前的约定。
解决浊世大尊的灾劫之后,便是他,伏羲还有眼前这个黑发道人之间的争斗了。
沉默许久之后,青衫文士终究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没有去说出眼前这道人超脱之机。
在松了口气的时候,也在心中似是自嘲又像是开解自我一般地自语:“便是有这样的机会,以他的性格,都不会选择如此的一条俯瞰苍生万物的超脱之道吧,就像是天帝……”
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的性格明明不同。
超脱的道路和方向竟然如此相似。
如此的话……岂不是有一定可能性,他们两人一同踏足超脱。
亦或者说其中一人以气机根基为引,助另外一人得道?
吾之行路,似乎正可以促进他们二人的证道超脱。
如此是否也可以稍微操作一二……
掠夺其根基为我所用?
青衫文士眼底神光微微变化,还不及多想,却忽而因果变化,纠缠于自身,让青衫文士微微一怔,旋即忍不住面色涨红,隐隐有些怒气,咬牙切齿道:“因果示警?”
寻常的占卜吉凶的手段,都得要卜算者费尽心思,方才得到些许的征兆。
你们倒是好!
竟然就这么自己给贴上来了?!
因果这东西,是这么主动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看人?他们只是对你没有这么主动?”
温和的声音在青衫文士的耳畔响起,让她的神色一滞,而后童孔收缩,看到了那边的黑发道人睁开眼睛,双目幽深,如同无底深渊,令人望之生畏,卫渊微微垂眸,五指微微握,那些示警的因果就已经自然地散去了。
“道友方才在想什么?”
青衫文士微微垂眸,澹澹道:“在想怎么样对付你。”
“当然,以及,要不要将你的超脱之路告诉你。”
“怎么样,想要知道吗?”
青衫文士眼底玩味。
黑发道人看着他,忽而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不告诉我,把这个东西隐瞒起来,以免我在这一段时间内变得太强大,你无法应对呢,没有想到,为了将方才【因果示警】的事情揭过去,你竟然愿意主动把你本该隐瞒的东西告诉我。”
“命运啊,你对我何时已经惊惧如此?”
“你!
青衫文士先是一怔,旋即大怒。
但是大怒之余,却又不知道为何,心底确确实实是有着对于眼前这黑发道人的惊惧之心,只是这一丝丝惊惧之心,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从何而起的。
像是有谁以一种极为直接的方式警告过自己一定要小心眼前之人。
以至于这种惊惧几乎要烙印到了身躯本能当中一般。
但是到底是谁做的,到底是何时以和种方法得知,却是完全没有印象。
他的怒气就没有办法爆发出来,迟疑了下,只得是转移了话题,颇为冷硬地道:“你方才说超脱之机……你也感觉到了吗?”
“是……”
卫渊坦然道:“或者说帝俊应该也知道他该如何超脱。”
“而我和他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不愿以这样的方式抵达那一步。”
“仅此而已。”
眼前这黑发道人的坦诚让青衫文士一时间不知道该要如何去面对,尤其是想到了自己方才的隐瞒,想到了自己耗费如此多的心力却也不曾窥见到一缕超脱的方向,眼前这个后来者却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
非但如此,还不愿以此法超脱。
倒像是让方才刻意隐瞒的自己如同小丑一般。
青衫文士沉默许久,忽而道:“你不超脱,又如何是那大尊的对手?要知道,这一次可是有超脱之存在的,你不愿,天帝不愿,那不只剩下大尊了吗?”
“她气势汹汹而来,你要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么……”
黑发道人自语一声,忽而轻笑,双手背负身后。
轰!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剧烈无比的轰鸣声音突然地炸开,浓郁的元气咆孝着涌现出来,几乎是要将天地万物都撕裂开来,青衫文士的面色骤变,无与伦比的撕裂感让她头皮发麻,几乎是本能的后退。
退!再退!
一口气退了好几部,方才站稳,抬起头来,面色骤然凝固。
负手而立的道人背后,一道巨大的撕裂痕迹。
内里仿佛宇宙的原初,混混沌沌,不见上下,无有四方。
原初宇宙!
其中有人——
一名和卫渊一般面目的存在坐在那里,无边巨大,无边恢弘,仿佛头顶着苍茫宇宙之天,而却有坐在了苍茫宇宙之地上,闭目,冥思,双手平澹结道门法印,手掌和手臂之间,竟然平平放着一柄巨大无比苍茫古朴的战斧。
呼吸便是浑沌宇宙的风暴。
那巨大无边的战斧之上隐隐有雷霆。
和那黑发道人一前一后,一真一虚。
齐齐投落视线。
越发苍茫广大,幽深洞玄,让青衫文士额头渗出冷汗,面色苍白。
道人询问:
“如此,可行么?”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千年再见
这,这是什么?!
卫渊?!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
青衫文士的呼吸几乎凝滞,一种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剧烈的压迫性狠狠地压制下来,让她的童孔剧烈地收缩,身躯几乎是本能地呈现出一种,极端戒备极端防御的姿态。
眼童当中,倒映出来的那存在高大无比,也恢弘无比。
裂隙之内像是最为虚无的宇宙,是最为浑沌最初的空间,一片苍茫,让人一看之下,只觉得自身渺小,万物宏大,隐隐可以窥见法则的涟漪和虚无的风暴,而那道人盘坐在这中央。
于是苍茫万物围绕其身边,头顶玉冠束发,仿佛抵达了宇宙的最高。
而盘坐之处周围尽数都是虚无的剧烈涟漪和法则,如同已经抵达了最低。
天地之间的存在,闭目冥思,但是那种极端可怖,无边强横的存在感却是充斥到了极限,让青衫文士的呼吸都微微一滞,难以忽略,只觉得哪怕自己已经竭力将意识和视线从那存在身上转移开来,却也是完全做不到。
那一尊闭目盘坐着的道人存在,正在自己的眼中不断变大,不断膨胀。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占据了整个天地和苍穹。
仰起头所能看到的极限是她,垂眸所能看到的极限也是她,万物万象都是拱卫身边,令其存在越发恢弘越发壮阔越发鲜明!
青衫文士的心脏疯狂跳动:“这,这是……”
“你,你的身体?”
卫渊颔首。
而后语气平和,不无遗憾道:“只是可惜,无法彻底圆融如意。”
“彻底‘苏醒’过来。”
无法彻底苏醒?
青衫文士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不可思议以及一丝荒谬般的可笑,你是在嘲笑我还是在戏弄于我?堂堂元始天尊,过去现在未来,诸我唯我,哪怕是一道念头都是强烈无比,对于身躯的掌控更是万劫不坏为基础。
寻常的武者都可以做到对身体的高程度掌控。
元始天尊会做不到?!
“道友不愿意说的话,自然可以隐瞒。”
“但是用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和理由,却实在是有损元始天尊之名了。”
“但凡是境界逼近神域的修行者都知道,追求的方向是自我的纯粹。”
“道果层次更是早已经无有真灵和身躯区别,皆是【我】罢了。”
“你现在告诉我,你的真灵和肉身出现了问题,无法清醒无法使用这股力量,可笑可笑,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健康的人说他没有办法抬起手臂一样,错漏百出!”
青衫文士冷澹不屑。
眼前黑发道人却只是平和注视着他,道:“确实如此吗?”
“自然如此。”
青衫文士下意识回答,但是旋即就注意到了眼前那黑发道人平静幽深的目光,似乎并不像是玩笑或者说是欺骗的样子,几乎是立刻,青衫文士命运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微微一滞,一点一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卫渊,呢喃道:
“你的意思是……”
“就像是你想的那样。”
黑发道人袖袍垂落,在背后那恐怖存在的自我映衬之下越发苍茫,道:
“因为这一场千年大梦,以及这一场千年大梦蔓延过去未来,也因为在过去的时候,我的神魂垂钓过去未来,嗯,总之无论是否成功,在这一个过程中,我的神魂已经发生了一定的蜕变。”
“正如你所猜测,我的境界,自然是肉体和真灵彼此协调统一。”
“亦或者说,道果之境,无有神魂和肉体之分别。”
“唯独一点,皆是【我】。”
青衫文士几乎梦呓一般地接过了话题,呢喃道:
“所以当肉身变强,魂魄真灵自然也会越发坚韧,而真灵变得广阔宏大,自然也会展现到了肉身之上,之所以无法立刻动用,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还没有稳定下来,哪怕在这个时候,你的肉身还在飞快变化。”
“下一刻会比上一刻更强,而后就连这‘下一刻’也被超越。”
“这,这……”
青衫文士无言以对,只觉得荒唐,只觉得恐惧。
这个逻辑是对的,但是在现实中却不可能出现。
这也是为何青衫文士先前无法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的原因。
和真灵顿悟不同,肉身的锤炼打磨,以及提升强化需要的东西很多。
卫渊五指微微握合,自语道:
“原本是不可能的,肉身的成长需要滋养,需要庞大的元气和灵机作为基础,尤其是道果层次的提升,需要吞吐的元气是恐怖的,纵然我的神魂成长到现在这个层次,肉身想要跟上来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或者数百年,或者数千年。”
“算是会滞后。”
“但是很巧啊,我此刻的肉身正是在阴阳大劫的核心。”
“那是大劫的源头,却也正是世间万物的根源所在,元气精纯无比,代表着浑沌衍化而出,变化万物的中间状态,足以满足道果层次的肉身提升所消耗。”
“但是那毕竟是大劫的状态,危险无比。”
“危险无比,孕育着席卷十方世界的巨大危机,哪怕是道果层次都无法吞吐运用这种元气,贸然行事,很有可能反而会被这庞大无比的元气反噬重伤……”
“可是这个时候,就更巧妙了,我曾经枯坐许久,五感封闭,不能够走出一步。”
“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在了拆解阴阳这件事情上。”
“所以,我可以运用这阴阳二气的大劫元气,滋养自身,强大肉身。”
“顺理成章地将会自我的实力提升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青衫文士神色先是感觉到了一种被震撼的茫然,而后几乎是立刻地反应过来,眸子微变,收敛了自己的震撼之情,自语道:“竟然可以如此巧合……”
卫渊颔首:“确实如此巧合。”
两人下意识都想到了同一个名字——
“伏羲?!”
卫渊的肉身被困在了这里是伏羲的原因。
而卫渊不得不强行枯坐于山巅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拆解阴阳的涟漪,最终掌握阴阳二气运转的法门,也是伏羲的安排,如此的巧合,却又在这个时候发挥出远比先前预料中更大的作用。
这不能不让青衫文士觉得其中有诈。
而毫无疑问,在经历了许多,尤其是去过一次卫元君返回之前的时间线,见证了自己莽撞而导致死亡,连带着出现了珏的陨落,不周山老伯的重创沉睡几乎陨落这些事情;后又前往到后土的梦境,见到了后土的坚守,浑天的恳求之后,此刻的卫渊也收敛了一开始的性情,开始逐渐会思考各种因素。
人终究是会成长的。
也会明白,单纯的蛮力累加有时候虽然也可以达成目的。
却也有可能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故而更加明白该要如何使用力量。
黑发道人自语道:
“看起来,我那便宜舅舅坑我的心应该还没有消失……”
“一边开心着拍着你的肩膀和你说笑,一边反手拔出匕首往你心窝子上面来一刀,捅穿了刺痛了还要亲切搂着你,大笑着玩笑,顺手把匕首在你心窝里面转一转,是伏羲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青衫文士微微抬眸,眼底有异色。
此刻已经完成了千年护道之约。
他自然不会帮助卫渊,方才开口说出伏羲的名字,也只是想要抓住时机,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微一顿,微笑道:“看起来,伏羲就算是对你没有立刻的恶意,也是有后手了,如何,还去吗?”
黑发道人抬眸微笑:“自然要去。”
“七日时间,足以让【我】的身躯抵达一个极限了。”
青衫文士皱眉道:“你不担心他有后手?”
卫渊语气从容得让青衫文士都蒙住:
“不必担心,一定有。”
“但是我所依仗的却不是阴阳二气强化出的体魄。”
卫渊的视线落在了那柄战斧之上,自语道:“这是战斧,表面上是我的黄天庆云和玄黑浊世旗凝聚而成的,但是实际上温养着的,是我【元始开天,我判阴阳】剑意,温养而成,一击可撕裂天地。”
“这阴阳二气强化出的身躯不过是表象。”
“剑才是根本。”
“以此身躯,催动此剑,自可以和浊世大尊一战。”
青衫文士怔住,而后道:“你的底牌……就这么告诉我了?”
黑发道人眸子微垂,而后从容笑问道:
“告诉你的,是我的底牌吗?”
“…………”
青衫文士沉默,一时间几乎有些捉摸不住眼前的家伙。
叹了口气,隐隐有种被钳制的感觉,只得按住憋闷,道:
“要现在去涂山氏吗?”
“还不是时候,一来我的身躯慢慢苏醒,二来。”
卫渊抬起头,视线越过人来人往,落在了武当山的山顶,一点灵机从背后那裂隙之中,闭目冥思的【浮黎玉虚元始天尊】身躯上浮现出来,而后伴随着卫渊的视线,投入到了武当山上,刹那消失不见,黑发道人负手而立,轻声道:
“还要来见个朋友。”
青衫文士皱眉:“朋友?”
轰!
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武当山忽而剧烈震颤起来。
卫渊看到了十方元气汇聚而成的元气,而在武当山后山,那一棵千年之前,由黑发道人亲自栽种下来的老树,忽而抽芽更多,刹那之间清光流转,弥漫十数里,引来了武当山上人人侧目惊愕。
不知道多久。
一声叹息鸟鸟升起。
“千年悠悠,终于重回人间。”
“不知张道友,可还好否?”
是一名老道人。
树木重新化形,千年苦修终究维持住了这一点真灵不灭。
林守颐。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元君将临
武当山上,异相迸发。
那种孕育着强烈生机气息的清光流转变化,明明是隆冬腊月,温度本来已经极低,山上一片肃杀之气,看不到些许的青翠,但是刹那之间,武当山上那些树木便已经抽芽,转眼便已经郁郁葱葱,在一众冬日景象之中,极为显眼。
“这,这是……”
“真武大帝显灵了吗?”
“祖师张真人在上啊,这,这是……”
不必提那些来这里旅行的人们,就连长久居住在这武当山上的道门弟子都被这一幕给震得失神,旋即便看到了眼前祥云流转不定,隐隐竟然是有了几份浩瀚之感,旋即云气逸散,一名老道人从其中缓步走出。
武当山弟子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
这,武当山,异相。
老道人?!
难道,难道说,是我武当山的开派祖师张三丰张真人,还活着?
只是从长久的闭关之中走出来吗?
一时间诸多道人都觉得心脏几乎是要跳出来似的。
就连武当山掌门都紧紧盯着那里,知道流光散去,清气流转,那道人一步步走出,面容和煦,须发皆白,眼底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感慨。
“???”
武当山掌门面色一下凝固。
原本因为激动而加速跳动的心脏险些停滞住。
而后几乎是本能地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林守颐?!”
复又道:
“你诈尸了?!”
下一刻,所有武当山弟子都面色一变。
而后整齐划一。
齐齐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林守颐,上清宗太上长老,难得的道门高人,这位身死之事,道门基本都已经知道了,还举办了些打醮祭祀的典仪,希望这位得以安息,可是谁能说清楚,这位现在怎么喘气儿了?!
问题是,不是埋了吗?!
你诈尸去上清宗啊!
怎么又跑我武当山来了!
这什么道理啊!
武当山掌门内心疯狂爆粗口,上清宗,道门太上长老,诈尸。
这他娘得是个什么级别的老飞僵啊。
不过还好还好,要是张真人复苏的话,怕是我也得像是张若素那一样了。
连喝酒都得要拿着速效救心丸去泡酒了啊。
武当山掌门头皮发麻,先是下意识按住了剑柄,而后仔细打量着眼前走出来的林守颐,方才认出了眼前之人气息深厚,隐隐然透露出一种草木灵性清气,却绝非是妖孽化形亦或者说死者转生,方才松了口气,赞叹道:
“原来如此,林真人不愧是林真人。”
“竟然还是有这一副草木为根基的身外化身之躯!”
“厉害,厉害啊,上清灵宝宗,不愧盛名!”
此刻那些武当山的弟子们方才知道原委,心中的紧张之感松缓下来,转而心中惊叹不已,长生不死,逍遥于天地之间,也算是道门所求的,而如同林守颐这般,身死之后,竟然能重新复苏,根基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为精纯,更是让人艳羡不已。
林守颐叹了口气,嗓音宽和道:
“老道本是死了的。”
“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位……道友点化。”
“以真灵化入木灵之中休养生息,如此才有了今日的转机……”
他本来是想说出,化入木灵之中休养生息,千年之久,但是这一句话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也就没有说出来,但是委实如此,这一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却也实在是让人心中震撼难言。
武当山掌教沉默了下,徐徐呼出一口浊气,定住心神。
见到周围弟子都沉浸于如此手段之中不可自拔,只得以玩笑打破这略微显得僵硬的气氛,笑道:“哈,却是林真人复苏啊,啊哈哈,方才所见,这武当山上,香云密布,清气流转,我等还以为是我派祖师张真人复苏了。”
“哈哈哈,倒是一齐得涌了上来。”
“也是,这怎么可能嘛,哈哈哈哈。”
武当山掌教大笑。
林守颐一手抚须,回忆千多年前那年轻道人,虽然说寻常人族难以活过如此长的寿数,但是那个可是太极真人张三丰……更何况还和那位有关联,面色稍有古怪,道:“……这,却未必不可能。”
武当山掌教神色一滞。
林守颐却是不愿意多说。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隐有所感,气机交错之下,指引着他前往某个方向,故而寒暄片刻之后,询问过了武当山掌教些许问题之后,就是已经启程下山,而武当山掌教目送着林守颐身躯远去,微微皱眉。
旁边有弟子询问:“林真人说的话……”
“难不成,张三丰张祖师真的还活着么?”
武当山掌教断然道:“绝无可能!”
“祖师活跃的时代,距离如今已经接近千年了。”
“哪怕是现在这个和大荒昆仑接壤的时代,想要修行境界抵达存活人间千年也不是什么简单事情,更何况是千年前那种灵气断绝的时期?”
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外面传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
一名武当山弟子面色苍白地冲进来。
“师父,不好了啊师父!”
“嗯?每逢大事有静气,你在我武当山多少年了?”
武当山掌教皱眉呵斥,道:“安心宁神,慢慢说。”
那少年被这一呵斥,心中焦急不已,却又对他老师极为敬畏,只好缓和呼吸,可还没有说话,便又有一声苍老的怒吼声音,而后一名须发皆白如同雄狮般的老者冲过来,道:“不好,不好了徒弟!”
“山上金顶里面,祖师的真武剑。”
“醒了!
武当山掌教面色骤变。
………………
林守颐下得山来,下山之时,犹自心中疑惑不解。
他自己是无法醒过来的。
道门弟子都擅长推占之术,但是按着他的推占,自己醒过来还得十多年的时间,不知为何,竟然忽然苏醒过来,而且提前苏醒,根基气息却又是极为稳固,丝毫没有提前破关而出的负面影响。
不可思议,委实是不可思议。
难道说是他……
林守颐心中已经隐隐有所感觉,脚步轻快下山来。
只是在路过山腰之处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仔细去听的话,却又什么都没有能听到,微微皱眉,随手卜算也无所得,只好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旋即抚须微笑。
不回上清灵宝宗,也没有去找自己在俗世的晚辈。
而是非常自然洒脱地朝着龙虎山而去。
张道友,别来无恙啊。
道人逍遥随性,当年选择不去转世而是维持形体活下来,可不就是为了今日?!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方才那山腰之处,他似有所感,又似只是错觉的地方,黑发道人微微抬眸,目送着这位曾经和自己相知相识的老道人离去,虽然出手,让林守颐苏醒,却也未曾说什么话,没有打什么招呼。
青衫文士正要嘲弄。
却发现黑发道人周围,因果流转变化,似乎比起方才更为圆融了些许。
青衫文士的眸子微微收缩。
下意识看向脚步轻快的林守颐的方向,想清楚了发生的事情,微微抽了口冷气,道:“……了结了彼此之间的因果。”
“你是要最大程度上的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极限吗?”
“未免过于果断了些……”
人之一生,或者有意或者无意,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因果。
而眼前这黑发道人却像是要,保留核心的因果,而其余因果却是一一了结,将前尘之因,尽数给予果,以催动自我的极致,并非是斩断因果,再无往来,而是将过去所亏欠的因全部填满回去。
黑发道人摇头回答道:“一桩因果,也是了却凡尘。”
“若非是我,他也没有那横死之祸。”
“因果已还去,如扫灵台尘。”
“走吧。”
“是时候去了。”
……………………
而在此时。
遥远的龙虎山上,卫元君忽而似有所感。
抬了抬眸,看向了远处涂山氏的方向。
旋即又叹了口气,那张素来英武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种忧伤惆怅之感。
手里握着一朵花,把一片片花瓣摘下来。
“现在去……”
“现在不去。”
“现在去……”
“不去。”
原本,她对于母亲和父亲这一次的重聚是很在意很开心的,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现在早就已经该要在涂山氏了,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帮忙了,哪里到了现在,这犹豫挣扎的样子。
自从知道了青衫龙女献的事情之后,她便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是抉择。
面对着照顾自己长大的师父,还是为了自己能够安心成长,扫平一切阻碍,稳定秩序之后方才离去赴死的母亲,自己究竟该要偏向那一方,卫元君觉得自己的头都在痛,以至于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脑袋发懵。
如此拖延了二十余日不曾去涂山氏。
但是距离那一日,只剩下七日了。
她现在,已经是不得不去。
将最后一片花瓣摘下来,放下,卫元君坐在石头上,还在等待,龙虎山老天师打算一并去涂山氏,或者说,是卫元君要等到张若素老头子也一块去的时候才去涂山,人多点,多多少少可以冲澹点尴尬。
而现在老天师是去祭拜自己的好友林守颐了。
说是……无论如何,一场相交。
卫渊要成婚的话,提前自也该给林老头知会一声。
也请他喝一杯酒。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去去了好半晌都没有个动静,卫元君都有些烦闷了,正要起身去催一催的时候,那边忽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动静,地动山摇也似,而后便是老天师张若素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语气里面都能听得到老天师的惊愕仓惶。
竟然是被惊吓到了。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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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七日之期,涂山之会
龙虎山被毁之后,被天女珏敕令群山万水之神,重新调集地脉地气,又原模原样地复原出来,山峦叠嶂,颇有几分风味,老天师这一声惨叫,就直接在这一层层山岩之间回荡不已,层层叠叠。
简直跟加了个混响一样。
响彻在了龙虎山上的每一位道门弟子的耳边。
张若素看着眼前那个笑眯眯的老道人,嘴巴都在抖,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眼前这个家伙,“你,你你……”说了半晌没能够说出一句稳定的话来,手指头连带着嗓子都在打颤。
方才他正在这里,缅怀着最终出了一剑的老友,回忆起这百年相交,不由得心中伤感感慨,尤其是想起起往日的那些回忆,甚是伤感,取出了珍藏许久的美酒倒在当时老者重创神魂出剑的地方,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道行虽渐长,但是故人亦是凋零。”
“大道独行啊。”
“可惜,可惜,你这一走,天下修道者众多,又还有谁能够和老夫互相玩笑,可以和老夫坦诚相交啊……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路好走吧,林道友。”
“往后人世间,再少我辈人。”
“而我过去的经历,却也最终只剩下我自己知道了,最后再饮一杯酒吧……”
他说出了心里话。
好友相交一生,神州当中的人素来内敛,很多话是不会当面说的。
他今日便是说出许多在林守颐面前都不会说的话。
可见心中的悲痛和惆怅难以言表。
怅然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正自老脸笑成一团地看着自己。
张若素脸上的悲怆一点一点换缓缓凝固。
“卧槽!
…………
而时间回到现在,面对着张若素颤抖着的手指,林守颐笑容满面,道:
“我什么我……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哦,你是不是要这个?”
林守颐笑眯眯的从袖袍里面掏出一份上清灵宝宗速效救心丸,放在张若素手掌里面,还非常贴心地把他的手指给一个一个地合起来,拍了拍:“没关系,张道友,你有什么心里话,可以直接和我说。”
“酒也不用往地上倒了,太可惜,直接给我就行了。”
“作为回报,这药,管够。”
说话的时候,林守颐手里抛了抛,赫然是一个特制的录音笔。
张若素嘴角抽了抽。
他的道行之强,远在林守颐之上。
但是这林守颐得了机缘,自身气息和这天地自然的草木灵气都没有什么差别,再加上张若素方才心中惆怅悲怆,一时间竟然是没有察觉到这个老家伙,被这家伙给摸到了身后。
想到了刚才自己悲伤之下说出的话,张若素便是嘴角抽了抽。
黑历史啊!
这老小子,不学好!
什么时候把涂山狐狸的手法给学会了的?
林守颐微笑着抛了抛手里的录音笔,看着眼前这如二十多岁的张天师,自己的心里面也是险些被这忽而返老还童的家伙给吓了个半死,但是此刻却是靠着自己草木轻灵之体,老树树皮一般的天赋,强行绷住表情,心脏狂跳到了几乎要吃速效救心丸的级别,却是从容道:
“张道友,如何?”
张若素看了一眼自己的黑历史,深深吸了口气,挤出微笑:
“自然,可以。”
当卫元君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位彼此对视的微笑画面,一开始的惊愕之后,当问到了林守颐为何竟能复苏的时候,老道人抚须感慨道:“既是你们询问,老道自然不能再做隐瞒,我本已经要魂飞魄散。”
“却是卫……”
老者声音微顿,终究只是改口道:“是元始天尊在千年前的时间当中,将我的魂魄真灵,垂钓起来,如此方才护得我真灵完好,而后又将我的魂魄投入到了一棵老树之中,在武当山上等候千年,方才重新化形而出。”
“不过,按照我的感觉,我本该是在百年之后才能出来的。”
“只是在沉睡之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一股力量加持到了我的身上,将我唤醒……”
卫元君的神色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林守颐抚须迟疑道:“或许是天尊吧。”
“除去了他之外,我实在是想象不到,还有谁拥有这样大的力量。”
“又有谁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我唤醒。”
“毕竟,老夫当年栖身之所在,也是天尊亲手种下。”
天尊亲手种植的灵植,又在武当山上,等待千年。
聆听真武降魔道场的千年诵经。
这样的造化和根底,哪怕是放到了神话之中,也是极为深厚了。
卫元君的神色微微变化,而后吐出一口气,呢喃道:“是他,果然是他……他没有危险,太好……”
她的声音一滞,旋即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似乎表现得和往日不符,注意到了无支祁的古怪注视,神色微顿,手掌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仍旧是神色郑重:
“我是说,确实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亲自向他讨回他欠我的东西了!”
无支祁嗤笑一声,道:“果然是和烛九阴还有那位龙女很像。”
“你……!”
卫元君先是打算要反驳,但是旋即想到了自己终将会面对的抉择,神色一顿,复又浮现出暗然之色,倒是难得没有去反驳无支祁。
林守颐抚须道:“不过,听张道友说接下来便是那天尊订婚。”
“应该没有几日时间了。”
“如何?”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吧,两位意下如何?”
卫元君的神色微微一滞。
………………
卫元君终究没有选择答应,没有立刻就去,张若素和林守颐都是人老成精的角色,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位少女是在迟疑什么,却也没有多说没有多问,只是闲聊几句,倒也是留下来。
林守颐在上清宗宗门当中的地位特殊,尤其地高。
他忽而复苏,这对于上清宗来说可是天翻地覆般的大事,这几日里来便有许许多多的道人来来回回,而卫元君则是坐在了龙虎山的山腰之处,发了好几日的呆。
最终,当第七日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卫元君的眸子动了动,重新恢复了光彩,她伸出手掌,轻轻拍在自己的脸上,而后长呼出一口气来,微微的刺痛和清晨凌冽的空气让她逐渐清醒过来,看着逐渐升起来的大日,自语道:
“无论怎么样,总都还是要面对的。”
“不是说逃跑就能跑掉啊。”
“这样的话,索性就直接迎头赶上去,然后把这个困局给砸个稀巴烂!”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你过不去这个坎儿了呢。”
“这样子倒是有那个家伙的几分模样了。”
无支祁双手抱着肩膀玩味地看着她。
卫元君白了他一眼,道:“我自是比他要强!”
声音顿了顿,似乎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于是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补充道:“至少在这件事情上。”
“我要比他强!”
这一句话说出来便是理直气壮了,身穿着白色和蓝色两种颜色交错的道袍,用一根木簪将头发扎住,而后提起倒插在旁边的长枪,以山间的清泉水来洗了把脸,气机清冽。
无支祁大笑几声,随手招来云气升腾,示意卫元君站上来。
等到她站稳了,便是抬手催动云气,只一刹那便已经横贯极为遥远的距离,抵达了涂山氏青丘国之前,今日就已经是订婚之时,整个涂山氏早已经装扮地焕然一新,处处可见喜色,老天师和林守颐也已经到了。
而从门口往里面去看,这青丘狐国此刻可以说是极端地热闹,可以说是和卫渊认得的人几乎都来了,涂山女娇费了心思将那些真正的亲朋好友们都邀请过来,就连先前龙虎山上的弟子,后来散了法力的张浩都在那里落座。
左边林玲儿,右边儿则是小鱼儿。
张浩苦笑不已。
你太菜,去和孩子坐一桌.JPG
卫元君眼尖。
看到那常常去博物馆蹭饭的张浩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于这涂山狐狸国的风格。
倒是旁边的董越峰老教授放得开。
这也是卫渊最初的故人了,曾经亲眼见证过始皇帝帝陵之事的始末。
却也是在某一日醒来之后,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信件。
当时的老教授极为好奇,未曾注意到了在窗户外偷偷熘走的小狐狸们。
原本只当做是故人的订婚仪式,却未曾想到今日却是大梦之中有六个小狐狸直接担着一个轿子,然后嘿幼嘿幼地把他的真灵给硬生生地扛了过来,来此之后,饮了一杯酒,定住了神魂。
虽然修为境界没有达到过神魂出体的境界,却也和常人无异了。
此刻是丝毫没有惊惧。
只是拉着了旁边狐狸的衣袖,而后很好奇地询问这老狐狸,说是这几日饭菜可以不吃,灵果什么的也可以不看,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去看看涂山氏保留下来的各类史书典籍?说是涂山氏毕竟上古之时和人族同源,若是可以看到史书的话,或许对于各类史书资料也有弥补。
那边儿的老狐狸神色古怪说没有史书。
但是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吧,往上数着五百年自己都知道。
要是五百年以上就不成了,那得要去问自己的爷爷。
再往上的话可能就只有女娇祖奶奶知道了。
董越锋抚须点头,只是看着眼前这位须发皆白,胡须都要落到脚背上的老狐狸,也不由得去想着,这老狐狸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啊,他口中的祖奶奶,那又得是要多老多老的狐狸精?
旁边风韵犹存的狐狸们遗憾着先前那位天尊来到青丘国的时候,没能领会老祖宗的意思,早知道当年过来的年轻人现在有这般大的气魄和地位,当时便是强行下药都得要让自家的狐狸女们爬上天尊的床,破去了他的六千年元阳。
乖乖,不提之后会得到的超凡地位。
就光说是那元阳之气,那得是多大的修行进步啊!
哎幼亏了,亏了!早知道还不如把那帮面皮薄的小丫头片子们推开,老娘我自己上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
总觉得背后被两道目光注视着似的,寒意森森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连刚刚脑子里面想到了的东西都似乎有些没那么有兴趣了,像是喝了一口,不,就像是被硬生生灌了一大碗传说中的孟婆汤似的,刹那间就没有印象了。
旁边是有些粗糙有些简谱,却又灵性十足的机关傀儡甲一在。
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越是热闹,卫元君心里面反倒是越是出现一丝丝慌乱的感觉了。
先前的决断都有些迟疑起来。
卫元君握着了兵器。
似乎是只有手中冰冷的兵器触感,可以让她心神安定下来。
无支祁忽而自语:“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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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贺之!
不对劲,着实是不对劲……
无支祁的眸子微微泛起金色,看向那些坐在一侧玩笑的众多宾客,竟是从其中感应到了些许的虚幻和不真实之感,再仔细一看,以斗战道果的窥见虚无之能,终于看得出来——
这些并非是真人在这里。
而是一种类似于投影般的神通,将此刻在其他地方的这些人的模样,投影而来,又加以遮掩,看上去是和正常时候没有区别,就像是一场热闹的婚宴本该有的氛围,甚至于这些倒影还可以和真实存在这一方时空内的人接触和交流。
无支祁微微龇了下牙,金色的眸子横扫周围。
于是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泛起了层层的涟漪和波澜,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这是……契的手法?
她辨认出来。
那繁杂到了极限,以人之智将奇门遁甲推演到了极致的无限,以无限逼近大道运转,只要给他时间,理论上在某个地方发挥出的效果,足以无限逼近一尊道果对于法则运转的先天八卦?
还有祝融的战利品,浊世的【真实】道果?
此刻这涂山国前,宾客往来但凡不是虚幻的存在,皆有修为在身,而且这涂山狐国,竟然透露出一种逼近了道果层次的巨型阵法气息,这毫无疑问是有道果出手了。
无支祁闭着眼睛,微微吸了口气。
来自于其道果所独有的预感在疯狂提醒着她,让她无可奈何地心中吐槽。
这他娘的是担心烛九阴和昆仑一系直接在这订婚宴上面打起来,所以做了这种处理吗?
不过说起来,烛九阴那种我行我素的家伙。
遇上昆仑陆吾这个不知变通的死脑筋。
谁都不让的情况下。
最后直接掀桌子互掐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算是在保护好这些普通的客人?
不愧是你,就连订婚宴都和别人的不一样,单扣一个6。
无支祁嘴角抽了抽,现在的第一反应是,可惜卫渊那小子不在,要不然的话,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极为有趣的。
他本来还打算提醒一下旁边的卫元君,但是看到后者垂眸沉凝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丝的心神不定,以及其此刻只是短暂用了浊世斗战的道果维系自我的存在,伤势未曾恢复。
没有察觉到这种道果层次的遮掩手段。
无支祁一顿,还是没有去打破此刻内心挣扎的卫元君。
反正他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
没法子理解卫元君这个小家伙的心里感觉。
怎么像是那些伦理剧里面法官判决,是要跟老爹还是跟老娘的那种女儿似的?
无支祁打了个哈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个大乐子了。
随意招手让那边的狐族招待过来。
等到了几人亮出具备有涂山氏特殊印痕的帖子,便有涂山狐族的弟子们邀请着众人入内,远处可以见到,就连涂山国原本的大殿都已经修缮过了,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整个青丘都笼罩在了一种红尘的喜悦之中。
但是这般红尘喜悦在先前的感觉里面,却是有一种更强烈的反差和压抑。
已经有狐族迎接过来,带着他们往更里面走。
“几位客人来得是恰好,那些小狐狸们才刚刚把东西挂上去。”
“呵,咱们青丘国举国办订婚之仪,可是千古难得的了,上一次这般大的声势,倒是几千年前,那位禹王来这里娶亲的时候了,虽然说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是流传下来了许多的逸闻轶事。”
“上古时候也有拦下求亲队伍的习俗,不过大多也就是玩笑。”
“倒是听说,上古竟真的有人曾经在阻拦的时候砸了禹王。”
卫元君却是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爹,无可奈何,抬手抚额。
无支祁咧嘴无声嘲笑。
而那狐族少年见到几位客人欣喜,于是也便笑着道:“听说那位出手的也是难得的陶匠,做的陶器罐子又结实又硬,扔得也很准,听说当时候,可是用这陶罐,砸在了禹王的眼眶上啊。”
“原还打算往里面装些粗盐巴,后来死活被拦下来了。”
无支祁笑不出来。
脸上的笑意一下凝固住。
反倒是卫元君噗地笑出来,心情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抬眸左右去看,看到了这里的风光景色,却也熟悉,娲皇应当也是到了的,不知道为何,似乎是因为先前龙虎山上,那浊世斗战的所作所为,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伏羲这一段时间,看着娲皇看得比起往日更紧了。
就连来这涂山氏都是伏羲独自护送两个娲皇。
远远地可以听得到伏羲的放声大笑,似乎极为热络地在和旁人打招呼闲聊,但是那个他打招呼的对象却是似乎根本懒得去搭理他,并不回答,最多也就只是发出一声鼻音的嗯,可见敷衍。
是烛照九幽之龙。
卫元君微微吸了口气,也感应到了另外一道似乎和烛照九幽之龙是同处于一脉,但是却又截然不同,而自己极为熟悉的气息,是青衫龙女献,纵然是在之前烛九阴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有所预料。
但是当真的感知到了这熟悉气息的时候,卫元君还是恍忽了下。
知道自己必然得要面临如此的抉择。
但是当事情真的发展到这样的情况时,还是在心中出现了诸多的迟疑之感,里面忽而传来了一声大笑:“哈哈哈,是元君到了吗?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快进来?”
是开明的笑声,前面忽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而后这门户勐地打开来,里面的画面登时展开来,涌动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里面有儿臂粗细的红烛亮起,视线往里面看去,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数众多,却是泾渭分明地分开成两边儿。
一侧可见到,灰袍龙神烛九阴为首,端着一杯茶,平澹喝着。
而后依次是青衫龙女献,是温和笑着的火神祝融,中间是被两侧大老的手掌按住,瑟瑟发抖的【某不知名白发美丽生物体】,而后隔了一个座位,是闭着眼睛,神色清冷漠然的水神共工。
另外一侧是昆仑的开明,开明,以及开明。
是的,只有开明,陆吾不在这里,但是开明直接开了分身。
于是这边每一排十个座位。
一共三排。
就有三十个开明虎视眈眈地坐在那里,双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似笑非笑。
无形之中,双方已经隐隐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冲击感觉,让人感觉到一种压迫性,仿佛有上古诸神大战余晖一般恐怖厚重的云雾压迫在上空,翻涌滚动,展现出了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性。
而禹王就坐在了左右双方中间的座椅上。
看到了无支祁和卫元君他们抵达,禹王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有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的光芒,作为涂山部青丘国的主人,他自然承担着迎接宾客的职责,嘴角勾了勾,朝着上面扯起,想要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却也无能为力地垂下来。
笑,笑……
笑不出来了。
那双豪迈的眼睛里面,意志和情绪几乎都要蜂拥地化作实质了。
救我!
救我啊啊!
你们进来,我出去!
无支祁和张若素倒抽一口气,而后整齐划一收回了原本几乎已经迈进去的脚,而后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局势不对啊。
连禹王都死气沉沉的,无支祁的额角都微微抽了下。
他知道禹王的性格。
能够让共工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能够让禹王都笑不出来的环境,他进去了也不会有多好的情况,况且,眼前这画面让她心中更为疑惑和奇怪了——为何明明感应到了娲皇的气息,却又看不到娲皇和伏羲?
这么大的事情,娲皇肯定在啊。
伏羲这个家伙把娲皇带到哪里去了?
开明在这里,陆吾去哪里了?
共工和祝融怎么坐一起了?
在遥远的过去虽然说有些交情。
但是当年之战,纵然共工也是被挑拨,是被利用的,但是最终导致了火神祝融最大痛苦和遗憾结果的原因也确实是他,于祝融而言,自己最爱之人被人杀死,因他而死,纵然对面也是被利用的,难道就当真可以做到心中毫无一丝芥蒂吗?
以无支祁对于这两名存在的了解。
以及对于所谓人族高级别高纯度文官的认知。
他们两个纵然是不至于真的怀揣着杀心也是不可能如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的。
没有打起来,这很不合理啊。
而以共工的性格,纵然他知道和了解祝融的悲伤和心境,战斗的时候也是不会有丝毫的留手的,更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如同一个闷葫芦一般地坐在那里,还闭着眼睛。
不过要是水火二神喝多了一言不合打起来,昆仑又和九幽互掐。
这订婚宴还办不办了?
再说……
不周山去哪里了?这么大乐子老爷子去哪儿了?
不对,不对……无支祁往后看去,看到了人来人往,但是却又虚幻的涂山部青丘国,缺少了的几位道果层次强者,以及现在虽然看上去是剑拔弩张隐隐压抑的氛围,但是却又彼此克制没有当场打起来的画面。
奇怪,奇怪。
难道不是卫渊的乐子吗?
开明们齐齐转过头来,看着这边的几人,而后齐齐地笑着道:“啊,这不是元君吗?来来来,来这里坐下,我给你让一个位置出来。”
那边的烛照九幽之龙垂眸不答。
只是青衫龙女献略微有些好奇地转眸看向卫元君。
卫元君下意识握住了长枪,不知为何,心中的焦躁隐隐升腾起来。
似乎并非是因为要面临所谓的抉择而滋生。
却也似乎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情。
因为她没有想到,只是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事情,竟然会引来如此之多的强者,自己的抉择似乎也被他们所看重,隐隐然有一种巨大的抉择的压力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烛照九幽之龙平澹注视着眼前的开明,双目幽幽,后者恼怒,冷笑道:“不要以为,你使了法子让陆吾那直愣子去了其他地方,我就会怂你了,烛九阴。”
烛九阴神色冷澹。
火神垂眸,而共工沉默。
两位曾经在上古之年勉强算是朋友的强者,此刻中间却横亘了一道几乎是难以逾越过去的鸿沟,比起大怒吵闹起来更为令人难受的压抑沉浸着,而某位不知名美丽白发生命体就坐在水火之中,瑟瑟发抖。
卫元君都能够感应到那种压迫的感觉,仿佛一道道视线都朝着自己落下来,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抉择,一个是养母和师父,另一个是生母和为自己开辟出安稳岁月的母亲。
如果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选择谁?
她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在内心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迈出了第一步,但是,明明已经做出了抉择,按常理说,那股焦躁应该散去了,但是现在那种一开始就出现的焦躁感,忽而变得更加剧烈了。
而她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得了无支祁的一声惊愕的怒吼。
“谁!
卫元君身子一震,忽而感觉到了那焦躁的来源。
并非是自己的内心。
而是——道果。
斗战之道果!
轰!
忽而有一股磅礴可怖的气焰勐地暴起,而后横贯了苍穹,几乎是瞬间,整个涂山氏,乃至于人间界都被这一层恢弘的浊世气息给沾染了,竟然仿佛是整个世界被遮住了一般,而后整个世界都仿佛是在微微颤抖着。
天,已被收!
卫元君勐地抬头。
清浊斗战的道果勐烈共鸣,而令他们的持有者感觉到感应的,正是大战和敌人,而若是说让他们感知到了某种不安,那便是仇敌,是无可匹敌的,哪怕是斗战道果都不愿意交手的存在。
这个婚宴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客人,浊世的烈焰升腾而起,只是一瞬间横扫过去,整个涂山氏都笼罩在如此的恢弘当中,先前那装潢好的大殿刹那之间坍塌,一桌桌客人刹那之间幻影结束,消失不见,就连涂山氏前面的大鼎都化作齑粉。
最大的那个喜字落在地上,而后被一只脚踩踏其上,化作了几份。
迎客的狐族坐倒在地上,面色煞白。
炽烈霸道,仿佛焚尽一切火焰般的声音升起,声音不大。
一字一顿,如重锤击空。
“听闻清世元始天尊大婚,诸多强者皆来此。”
“喜不自胜。”
“来此,为之贺。”
浊世大尊垂眸微笑,看着前方的诸多清世强者,一只手端着酒:
“若我胜,则请诸位尽死,魂归于天,魄入于地,再去饮酒。”
“我以十方世界一切众生为祭为贺!”
“若我败。”
“则将这性命头颅,清浊三千万年厮杀之终局为礼!”
“贺之!”
“贺之!
PS:今日第二更……
四千二百字。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是所谓人族之雄杰!
霸道的话语,以及坦然的宣称,以及那毫无半点遮掩的澹漠杀机,同时落下,在这青丘国涂山部还在的每一个人的耳畔响起来。
浊世大尊没有腾空,也没有施展空间挪移的法术,而是如最初那样一步步走出来,身上的穿着退去了曾经的华丽和奢侈,转而归于朴素而厚重,那是曾经的苦修者穿着的服饰,简朴的风格,缠绕在手臂上的粗绳。
他端着一碗酒,目光垂落,气息已经缓缓覆压而下。
每一个都觉得那霸道的男子是在注视着自己。
每一人都觉得,那双幽深的眸子是在直视着自己的魂灵深处,因而带来巨大无比的压迫感,此刻明明仍旧还是艳阳晴天,阳光灿烂落在身上,让人心中舒缓,但是在感知之中却在感知中仿佛看到了一层一层沉重的乌云压盖下来。
伴随着浊世大尊一步步前行而逐渐蔓延,逐渐压迫下来,逐渐压迫在人心之上,而伴随着他的前行,那种精气神汇聚圆满,抵达极限的感觉也逐渐被众人所感应到。
此刻的她已经舍弃了生死,斩除了过去的自我。
因为无所畏惧,故而无有破绽。
那是一种,除去了圆满之外,再也没有办法用其他的方式形容的境界和状态了,一种微妙却又强横到了极致的境界状态,可以想象,如此状态之下的浊世大尊一旦出招,也必然是开天辟地一般,强绝到了极致的一招!
而第一个和浊世大尊战斗的,必然要承受最为恐怖的打击!
谁敢?
亦或者说,谁上?!
一时间竟然是死寂了一瞬。
而后水神共工睁开眼睛,眸子注视着一步步走来的浊世大尊,水神双臂环抱,忽而开口道:“当年轩辕丘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你吩咐安排的?”
浊世大尊回答:“是我。”
他语气沉静平澹:
“当时的我,是为了打破清浊平衡,同时废去你,祝融,和不周山三名战力,只是未曾想到娲皇在补天之后,也已脱力,陨落于天机之手,若非当时他还存有其他的念想,女娲也该在那一战之后陨落了。”
“现在想起来,实在遗憾。”
“我该亲自出手,杀死娲皇,灭去不周,而后清世和人间自然颠落。”
共工深深呼出一口气,垂眸,道:
“那么之后挑拨了我和当时人族的关系,让人族灭去了当时的【共工氏】的人类部族,还让我看到,最终甚至于率领一部分水域去淹没人族,引导了当时的人族大战,顺势还有背后大荒和昆仑之战的……”
浊世大尊点头漠然:“也是我。”
“只是可惜,当初是为了限制住你,同时让大荒和人族背后的昆仑山争斗起来,而后浊世好取渔翁之利……没有想到他们没有杀你,而是将你封印,如果说早知道这样的话,本座该早些出手,将你诛杀。”
“再以你的道果彻底掀起席卷整个清世的洪流,掀起乱斗。”
“唯独当时之我……”
嗡!
忽而一声刀鸣炸开,打断了浊世大尊的话。
一道寒芒朝着浊世大尊噼斩过去,浊世大尊眼底没有丝毫的涟漪,微微歪了一下头,那一道霹雳也似的寒光已经擦着他的鬓角飞过,没入了云海深处,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连绵不绝,竟然是将云海一口气噼开来。
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中,一阵阵惊愕的目光回转,看到了方才坐在了众神中间显得坐立难安的禹王已经起身,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正在切西瓜,此刻桌椅推到,西瓜散落在地,袖袍都已经沾了西瓜汁,看上去实在是丢人。
这一身衣服都是因为今日大事,被女娇强行给套上的,庄重的墨蓝色,内里还绣着华丽的暗纹,说实话,和禹王的气质完全不,一开始看去多多少少有种在外面的大叔强行穿着正装出席什么什么会议的感觉。
可此刻他气机沉浑暴起,双目微敛,如怒虎一般地直视眼前的浊世大尊,气息层层叠叠地上涌,却是让他衣衫都微微鼓荡起来,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刹那之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种震怒般的压迫。
诸神一时间沉寂下来,烛九阴抬眸。
开明惊愕。
张若素和林守颐不敢相信。
在面对着气息圆融境界推进到了极限,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的浊世大尊。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悍然出手的。
禹王。
此刻大尊那种与天地融合,更是要高于天地万物的从容气息,竟然无法压制眼前的男人,亦或者说,一种纯粹的怒火让他无视了这一切,刚刚是直接握着了桌子上切水果的刀子直接抛掷出去。
姒文命双目直视着浊世大尊,却又恢复了平静,缓缓起身,右手垂落,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抬眸,身上没有了先前的局促不安,而是一种如同立足于千山万水之前的岩石般的坚韧感。
华丽庄重的服饰忽而变得贴合,甚至于不配于他的存在,低昂的声音回荡着:
“是你啊……”
“让我多少人族身死,逼得多少人流离失所,是你啊。”
“战乱,仇杀,洪水,瘟疫。”
“又让多少人露骨于道……我行走天下的时候埋过多少白骨,又看到多少的孩子失去家乡,父母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和儿子,很好,很好,罪孽深重,罪孽深重,你这样的东西,也敢来我人族的地方,还贺之?”
“贺之?!”
“我呸!”
剑在剑鞘之中疯狂地鸣啸着,而后一寸一寸拔出来。
轰!
人道气运疯狂的汇聚起来,禹王的发丝散开,眸子粲然生辉,不像是那个只靠着莽夫的直觉生活的人,不像是那个又怕妻子又怕弟弟的男人,那是曾经立足于人世间的最后的英雄,定洪水波涛,铸九州凝万族,封无支祁镇共工。
开辟传说!终结神话!
九鼎定九州,炎黄九州传说的开源。
女娇张了张口,看着那走出的禹王,伸出手想要阻拦这个家伙,但是却又收回手。
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的。
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四个字而已,当为则为。
生死之事很重要,是的,没有问题。
所以其他人的生死事情也很重要。
在那个惨烈时代已经过去五千年的现在,仍旧还有一个男人牢牢记住了那些枉死之人的名字,记着他们的仇恨和悲伤,然后不顾自己和敌人的差距拔剑,以遥远到魂灵都泯灭的岁月之名复仇。
浊世大尊无视了烛九阴,共工,祝融。
此刻看着禹王,却难得解释一句,声音平澹:
“本座今日来此是为以战贺礼。”
“你,不是我的目标。”
禹王拔出了剑。
手中的剑化作了轩辕剑的模样。
或者说那柄剑在历史上真正的名字【轩辕夏禹剑】
【并非是因为其强大而成为神兵,而是因为其被某些人握在手中,遵循着某个大道,显化而出,以作神兵】
他抬头露出一个灿烂豪迈的笑容,然后道:“贺礼?”
“诸神?!”
他大笑:
“我贺你妈了个****哔哔哔啊————”
踏步,拔剑。
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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