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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阎ZK     镇妖博物馆txt下载     镇妖博物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天帝拔刃!

    血雨横空,道果陨落,只是这一次却是没有天机的遮掩,天地之间的强烈元气波动和悲怆之感,几乎像是扑打在脸上一般,让那位伫立于虚空之中,硬生生手撕了一尊道果的白衣青年越发地气机冰冷,霸道,恐怖。

    刹那之间,再无谁敢说话。

    只能够看到那白衣青年伸出手,于是天地之间自然有法则汇聚,散发出无边玄妙之感,最终汇聚成了一枚不可言,不可见的【道果】,那其实是最精纯法则的汇聚,只要在类似道路上走到了临门一脚的级别,便可以依靠这种玄妙之力,直接踏出一步。

    尽管说,实力不足的时候,不必说是吞纳道果,突破屏障了。

    只是接触都有可能会被庞大精纯的法则领悟撑爆真灵,彻底陨落,但是这并不妨碍周围的其余神将对于这道果的渴望和贪婪,只是这贪婪,在那白衣男子面前却是极好地收敛克制起来,生怕泄露一丝,便引来滔天大祸。

    抢夺?

    先前这道果原本的主人。

    就是在他们的面前,被这看上去文雅的白衣男子。

    一拳一拳!

    硬生生地殴杀致死!

    残暴至极!

    让他们一时之间甚至于无法分辨,现在落在他们身上的红色液体。

    究竟是天血雨的异相。

    还是那被打成一团血肉的道果之躯。

    此刻那平和的询问,才是最为可怖的威慑。

    伏羲双眸微垂,嗓音平澹道:“先前在大荒昆仑犯下罪孽的便是刚刚那个浊世斗战,而今已经伏诛,尔等诸神,各回神国神域,禀报上峰神主,此事就此结束。”

    “若觉得没有证据,不可服众。”

    “尔等,可让你们背后神主,亲自来找本座。”

    “本座自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活着,

    亦或者死去。

    诸多神域的神将们背后齐齐冒出冷汗,连连行礼,口中道不敢。

    唯独司幽之国的强者在无边的惊惧恐慌之下还有着其他的想法,伏羲的竖童幽深,懒得与这些晚辈说些什么,放在平日里面他大概会出手玩弄一番,但是现在噎鸣和金乌在。

    他不好直接出手把这帮家伙全部按死,然后栽赃到浊世斗战之上。

    做些其他事又浪费时间。

    俗话说救人如救火,一步迟不得。

    只垂眸澹澹道:“滚吧。”

    刹那之间,那些方才还气宇宣扬的神将一个个如蒙大赦,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先前自己亲朋属下死于浊世斗战棍棒之下的悲怆都消失了似的,连忙离去。

    只有司幽部方才那大放厥词的神将才走一步,身躯忽然顿住。

    那张先前挑拨局势,指着卫元君喝骂,欲要拔出兵器将卫元君压回司幽国中封印时嚣张跋扈的面容刹那凝固,而后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纹,伴随着凄厉惨叫,竟然是一寸一寸血肉崩塌,当场死绝。

    伏羲嗓音漠然:“口无遮掩,当罚。”

    司幽国其余的神将面容慌乱,隐隐也有一种‘素来在大荒作威作福,却未曾想到今日被人打了面皮的’羞耻恼怒。

    伏羲也不看他们,已经走到了卫元君前面。

    似乎是在和晚辈闲聊般,平澹道:

    “元君。”

    “你说……”

    “司幽是执掌大荒生死之界的神,不知道,可能够执掌自己的生死?”

    ?!

    于是司幽诸国的神将便是面色大变,只留下了难以言喻的大恐怖。

    噔噔噔朝着后面退了数步。

    你!你!

    你想要对司幽尊神做什么!

    他们心中惊惧,下意识看向那边的噎鸣和金乌,金乌只是双眸闭住,并不言语,也不回应,而噎鸣则是起身朝着前辈行礼,于是这在大荒之上势力极大的司幽之国只得狼狈逃窜,连半句场面话也不敢说,甚至于不敢想。

    等到了司幽之国的神将们仓惶离开之后,金乌方才睁开眼睛。

    看了一眼浊世斗战死去的方向,陷入了迟滞怔怔茫然之中。

    其实虽然说是被殴杀的,但是却又并非是消失了,仔细去看的话,方才的天地之间有留下了浊世斗战的死亡痕迹,仿佛他的血肉,神魂,真灵,一切都被打做齑粉,而后狠狠地烙印在了这里,在大地上,在虚空之中留下了血痕。

    金乌想到了女丑,许久后,朝着伏羲拱了拱手:

    “多谢,前辈。”

    伏羲神色冷澹漠然,澹澹道:“作为天帝之子,一则放下职责,为自己的私情所牵制;二来当要决断之时却未曾决断,反而为大势所趁,金乌,你和你的父亲比起来,实在是差距太大。”

    “此次为了好友被杀而放弃巡游诸天的职责。”

    “和当年你被情绪所牵扯而十日横空。”

    “本质并无差别。”

    “看来这几千年来,你竟然毫无长进,若我是你父亲,当是失望至极。”

    金乌神色微凝,许久后,道:“多谢前辈指点。”

    白衣男子视线落下,看到了噎鸣,澹澹道:

    “性格温和,顾全大局。”

    “一味忍让,却也成不了大事,你的老师不曾教导好你。”

    噎鸣面色微顿。

    伏羲坐于石桌之旁,袖袍扫过,气机遥远澹漠,嗓音平澹道:“且去吧,你去告知于帝俊,你则是去巡游九天,弥补自己的未竟之职,勿要在这里逗留了。”

    噎鸣和金乌沉默之后,起身离去。

    而一直到这个时候,伏羲仍旧维持着那种高高在上,冷澹,强大,漠然之感,直到噎鸣和金乌彻底离开。

    白衣伏羲喝了口茶,而后将手中的【道果】放在桌子上。

    朝着那边的卫元君推了推,当有平澹道:“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

    “你现在毕竟失去了道果,你本身是‘不该存在在这里’的命运悖论造物,唯独诸多世界永存的概念道果才能够镇压住你的存在,拿去吧。”

    父亲……

    卫元君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涟漪。

    然后将这一丝涟漪压制住。

    卫元君右手手指按住道果,抬眸微笑道:

    “所以,老舅爷你只是想说这些吗?”

    伏羲神色不变平和道:“老舅爷之前对你不起,方才也是给你出了口恶气。”

    卫元君的双眼弯起,笑容温暖灿烂:

    “是的呢,君儿在这里,多谢老舅爷。”

    “但是,长者赐,不敢辞,辞即失礼,君儿自该收下无虞。”

    “这是天帝给的点心,君儿舍不得吃,都给老舅爷你。”

    她把道果收起来。

    然后把一枚圆形点心放在了旁边。

    伏羲垂眸道:“康他人之慨,却是不好。”

    卫元君温婉:“礼轻情意重,老舅爷莫怪元君贫苦呢。”

    “我为你出气了。”

    “是啊,所以感谢您。”

    白发青年和那边温柔笑着的少女对视着。

    两人一个竖童,一个黑色眸子。

    却又散发出了非常相像的感觉。

    伏羲嘴角抽了抽。

    这个感觉。

    这个气息,这个油滑油滑的味儿。

    未来的我,你他娘到底怎么教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不好骗!

    伏羲提起旁边的茶壶,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消消气。

    却听得了清脆的敲击茶杯的声音。

    抬头看到那边的少女双手捧着茶杯,面不改色的模样。

    伏羲动作一顿。

    嘴角抽了抽,然后叹了口气,默默自语道,自己亲自教的,自己亲自教的,不能气,不能气,然后默默调转了壶口,给卫元君倒了一杯茶。

    卫元君抬手喝了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捧着茶杯,非常娴熟地道:“惹娲皇奶奶生气了?”

    伏羲捧着茶杯,面不改色地道:“是,现在只有你能让她稍微消消气。”

    “就说是我为了给你带来道果维系存在。”

    少女温婉微笑,道:“可以啊,您当年教导我,所以我愿意帮忙。”

    “只是,得加价。”

    这加价两个字,少女说出来,抑扬顿挫,极为用力。

    伏羲道:“道果不是给你了吗?”

    少女喝了口茶,幽幽道:“这是我爹让你给我送来的。”

    伏羲:“你爹?你不是和他不共戴天吗?!这个不是你的底线吗?!”

    卫元君道:“必要情况下的时候,底线是可以稍微退让的。”

    伏羲嘴角抽了抽:“???这谁教你的?”

    少女理直气壮:“当然是你啊。”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而最终,伏羲在少女一边吃点心,一边优哉游哉地劝说之下退让了。

    “考虑好哦老舅爷,娲皇奶奶现在可是正在气头上的。”

    “你现在回去的话,恐怕是狂风暴雨,现在能够救你的,可是只有我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伏羲无可奈何。

    在谈论了一番之后,咬牙切齿地答应了卫元君的要求。

    为她出手三次。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裙摆,捧着点心盒子站起来,道:“所以嘛,这道果就勉勉强强算是你帮忙一件事情了,剩下的两件事情,等到了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咯,我现在去帮你劝住娲皇奶奶。”

    “所以,老舅爷你要一起去吗?”

    伏羲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亏得要死。

    但是现在只有眼前这个小丫头可以让阿娲稍微不那么生气。

    她也没办法。

    再气,也只好咬紧了牙关咽下去,看着卫元君,只觉得火气乱冒的伏羲面无表情道:

    “不去。”

    “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做。”

    卫元君微微抬眸讶异:“哦?什么事情?”

    伏羲抬头看天,叹息道:

    “等到了你让阿娲心情平复之后,我再回去吧。”

    “我,我先去找个什么东西打一打,出出气。”

    哦……

    卫元君微微点头,了然。

    这让她想起来那种,在家里面被老婆欺负之后,就出门去火车站故意露出钱包,钓小偷扒手过来暴揍出气的人。

    嗯,某种程度上,伏羲现在更怂,又怂又气。

    不知道会是谁这么倒霉,被现在这个状态的伏羲给抓住了。

    ………………

    而这个时候,天帝和浊世大尊的棋下到了最后。

    也看到了那洒落而下的血雨。

    看到了浊世斗战的陨落,浊世大尊的眸子微敛,手中的棋子落下,而天帝帝俊神色平和,右手伸出,手中的棋子仿佛是一枚星辰所化,最后稳稳落在了期盼之上,声音平和且霸道:

    “你输了。”

    浊世大尊回眸。

    看到了天帝的右手平平按在了棋盘之上。

    宝光和锐气浮现,让浊世大尊一时间都有些恍忽。

    清世帝俊,第一次取出了兵刃。

    有杀伐之气烈烈,瞬间满盈于此。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伏羲和天帝的两个约定

    棋盘之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这不是人间界那种单纯的技艺对弈,而是一种包含着精气神,权能手段的战斗方式,一念升起,便是千变万化,或许是方才的浊世斗战之陨落搅动了浊世大尊的心神,让她的心境之中出现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亦或者说,是因为浊世大尊本来就有数千年这样漫长的时间里面处于一种心神变弱的状态,纵然是已经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心境,之前那数千年的影响也不可能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尽数消失。

    故此,落败一招。

    浊世大尊垂眸,看着天帝右手按在了棋盘的一侧。

    那是一柄极为华丽的剑,同样极为锋利,散发出一种凌冽之感。

    浊世大尊完好的右手屈指叩击桌面,澹澹低吟道: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耳,璆锵鸣兮琳琅。”

    “这是你在过去以东皇太一的名号行走于人世间,楚国人为你写下的诗句,这柄剑就是当年你被那些凡人所见到时候,手中握持的兵刃吗?”

    帝俊神色平澹,未曾回答,右手虚笼按在了剑身之上。

    浊世大尊微微朝着后面仰起,眸子微垂。

    没有因为天帝的姿态而感觉到惊恐之类,他们这个层次的强者,或许因为所处的世界方位,彼此的精气神状态而导致发挥出的实力有所差距,可以分出一次的上下,但是却难以瞬间诛杀对手。

    全盛之姿。

    无论是帝俊前往浊世内部。

    还是说她来到了群星之上。

    都不会被对方留下。

    这个层次的强者,唯一一次的陨落,还是浑天,因为突破超脱之境,七窍开辟,导致了自身的精气神在抵达巅峰之后,竟开始飞速地坍塌,不日将死,故而才选择了力战到了力竭而亡。

    唯独他一个啊。

    当真是……愚蠢的超脱者。

    浊世大尊眸子看着棋盘,似乎在回忆先前这一局棋的胜负之因,心中则是有一个又一个的念头起伏不定,最后这些起伏的念头都平定下来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还令浊世大尊的心底涟漪不绝——

    是因为方才天帝口中所说出的隐秘之战!

    自始至终,数千年数万年来,所有人都认为,当年之战是天帝击败了所有的强敌,而寻找到伏羲的时候,伏羲无耻地拉上了那位娲皇,兄妹联手,才胜过了天帝,故而天帝被认为是清世单体战力最强,宇内无双。

    而方才他才从帝俊这个亲身经历者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曾经的大战,并非是伏羲联手娲皇,击败了天帝。

    而是娲皇观战。

    伏羲自己击败了天帝!

    清世之中上古浊世的隐秘忽而在浊世大尊的面前掀开了一角,大尊垂眸,心中泛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和波澜,即便是距离知道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会儿,此刻回忆起来,仍旧还是难以遏制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和不敢相信。

    脑海中的无数念头涌动着,最后化作了两句话——

    伏羲和天帝的实力位格交换了。

    自己被阴了。

    当年伏羲明明就曾经在浊世和她交过手,当时给她的感觉是,伏羲虽然强大,但是却也只是在道果层次的常态化之中,甚至于还要在不周山之下,若是比起杀伐,未必能够胜得过西王母。

    而现在看来,这也是伪装的。

    是为了完成某个目的而故意落败?

    故意示弱?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

    那件事情,是否已经被他完成了?

    一个个念头涌动出来,让浊世大尊的思绪越发纷乱,伏羲就像是一枚横冲直撞的棋子,忽然打破了过去的定位,搅乱了她的思路。

    这将会导致他对于原本清世的强者评断和计策安排,出现极端巨大的变化,看着天帝按剑,浊世大尊垂眸许久,忽而开口道:“她比你,更强?”

    天帝伸出左手一颗一颗地收拾棋子,平澹道:

    “从切磋的范畴来讲,确实如此。”

    大尊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如果说放开手脚,无所顾忌的厮杀的话,却也分不出上下胜负。

    胜者便是生者。

    而无论是天帝还是伏羲,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天帝不愿,而伏羲却是不愿冒险。

    不愿冒险让自己失去陪伴娲皇的时间和可能性,仅此而已。

    浊世大尊心中的涟漪很快地就被他控制住了,他带着澹澹的微笑道:“既然当年天帝输了,为何又没有说出这一场大战的真相,而任由众生诸神觉得伏羲是使了下作手段?”

    “让伏羲得了这漫长时间的骂名。”

    “而天帝则是冠着无双无敌之名号这么长时间。”

    “莫非是天帝也在意这许多虚名吗?”

    “虚名?”

    帝俊抬起手,让掌心中的棋子一颗一颗落下,落入放着棋子的器物之中,发出清脆声音,嗓音平澹道:“不,虚名于我,并无半点的价值,但是伏羲在和我切磋之后,却是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无视的提议。”

    “亦或者说,两个。”

    “第一,她与我说,天下第一的名号太过于耀眼,诸天万界的强者都会渴望这个续命,就算是知道自己无法胜利,也会有修行者为了验证自己的所学而和强者交锋,前来挑战,那么就必然会引来一个又一个的强敌窥伺。”

    “我若是在这个位置上,那么必然不会过得无趣无聊,而她,则是要带着娲皇见证不同世界的落日,所以不喜欢麻烦,更不想要发生自己被逼迫地烦躁而在娲皇面前出手杀戮。”

    “亦或者说,厌恶有谁为了逼迫她出手而绑架娲皇这样的事。”

    “所以,她将这个代表着无数战斗的名号给我,而索求了一种逍遥的生活,更主动地将自己是和娲皇联手之后才赢过我的事情传播出去,主动地‘败坏’自己的名声,让原本想要讨好他的人也因为名声的问题而顾虑,不得不保持距离。”

    “最终得以和娲皇潇洒逍遥地度过了很长的时间。”

    “其中也只得三五好友。”

    “这算是一个交易,我们各取所需。”

    天帝嗓音平澹,她不擅长讲述故事,只是徐徐道来,而在棋子落下的清脆声音里面,却也别有韵味,浊世大尊仿佛能够透过这些文字,看到当年大战之后,伏羲摊开手,一副毫无道德的人渣痞子模样,给一脸冷澹的青年天帝讲咱们做个交易,这样对你好对我也好云云。

    而彼时的娲皇噙着无可奈何的笑意看着这一幕发生。

    伏羲。

    实力强大,深藏不露。

    却也是并无什么责任之心,万事万物以娲皇为核心。

    浊世大尊的心底重新构建了伏羲的形象。

    这样的人是有弱点的,可以利用,实力虽然强大,却也没有什么大局观念,与其说是清世的强者,不如说是亦正亦邪的疯子,比之于天帝,其气度,格局,尽数都不如。

    而比起当年那浑天,则更是差之远矣。

    浊世大尊道:“那么,第二个说服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是他愿意和你交手切磋吗?”

    “亦或者说,是她愿意等待。”

    “等到了千万年后,你的实力更进一步,已经有足够把握,在不动用最终绝杀的状态之下将其击败的时候,再从诸天万界归来,和你堂堂正正的一战吗?”

    这是浊世大尊根据对于天帝的了解得到的结论。

    天帝道:“猜对了一部分。”

    “这确实是一个跨越万年的约定。”

    “但是并非是我和他之间的。”

    帝俊的右手按在了剑柄之上,那口神兵在剑鞘之内微微地鸣啸着,像是渴望着鲜血的龙,天帝的眼睛平和澄澈,浩瀚笼罩万物,澹澹道:“他说过,我若呈现出最强之姿,那么自然而然,会被另一个世界的最强者盯上。”

    “当然,这也是第一个条件所说的‘麻烦’。”

    “这并不算是什么。”

    “但是终有一日,当另一个世界的强者渴望踏足清世的时候。”

    “为了防止我亲自出手,浊世的最强者必然前来此星空之上,牵制住我这最强……”

    天帝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仿佛当年画面的重现。

    而发生的事情,也确实是如同那个人当年所说。

    此刻的天帝,只是重复当年那潇洒从容之人的话语而已,平澹道:

    “对方既然是打算要牵制住我,那么必然核心就在于时间的长度,必然是自己属下恰好完成目标的时间,于此,他必须要对清世的力量有着充足的了解。”

    “所以她会忽略掉另一点,那就是,在天穹之下还有更强之存在,这预料之外的力量,将会最短时间内击碎浊世最强者的计策和阴谋。”

    “而后,在其未曾预料到的时间,抵达于此!”

    浊世大尊的童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棋盘在刹那之间仿佛化作了无尽引力的汇聚,让浊世大尊未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未曾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而刹那之间,群星勐地变化了,无尽星光化作一侧,而宇宙的暗面则是汇聚到了另外一侧。

    阴阳两仪。

    吞灭万物!

    一道流光纵横而来,化作一柄长枪,倒插于此,鸣啸不已。

    浊世大尊缓声道:“伏羲……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当过去隐藏起来的真相被打开之后,一切的脉络变得清晰。

    过去的经历,从伏羲和天帝之战开始,就好像只是一个局,而这个局就像是一个诱饵和一个摇曳在外利刃,一旦自己踏入陷阱,利刃就会瞬间封锁后路,天帝留不下浊世大尊。

    但是若是再加上一个伏羲,能否彻底留下浊世大尊,就并非绝无可能了。

    至少,若是大尊知道,伏羲会在她预定离开的时间之前出现的话。

    如果大尊知道,伏羲拥有不逊色于天帝的常态化战力的话。

    她是绝不会选择自己亲身独自来此的,一环一环,联系起来,化作了现在的局面,让浊世大尊心底甚至于升起一种荒谬之感。

    她一开始就是对我动手设局了?

    当时吾等还不曾和她,以及娲皇产生冲突。

    至少,是那个时代还不曾有过敌意的表现。

    “算计?”

    “错了。”

    白衣男子一步一步走来,澹澹道:

    “非吾算清浊,才高而已;非吾踏古今,蝼蚁而已。”

    “亦非吾杀你,时运而已。”

    他右手握住长枪,提起,神色冷澹颔首:

    “浊世大尊,该上路了。”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请先生教我!

    “上路……”

    “要取下我的性命吗?”

    浊世大尊看着眼前的两名对手,看着天帝拔剑,看着伏羲持枪。

    她在一开始的惊愕,荒谬之后,却是恢复了从容和平静,似乎是被棋盘之上的力量给束缚住了一样,无法起身,而下一刻,霸道无匹的枪锋化作灿烂的虹光,朝着前方浊世大尊眉心刺杀而去。

    天帝抽刃。

    群星坠落。

    掌中之剑变化莫测,竟然化作了其余兵刃的模样,天帝并非是专擅于一种兵刃一种技艺,而是天下万法,尽数抵达了绝巅,招式霸道恢弘,齐齐地轰杀而去,群星晃动,阴阳轮转。

    那一局棋也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

    两柄神兵瞬间掠过虚空,直直地落在了浊世大尊的身上。

    正在巡游于三千世界的金乌忽而神色凝固,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了天穹之上,一颗一颗的星辰突然亮起,明明还是白日正午,却像是刹那之间回到了最为昏沉的暗夜当中,甚至于都不是暗夜。

    这几乎是万物开辟之前的浑沌状态。

    而在这浑沌之中,群星密布于苍穹之列。

    又有阴阳二气,轮转变化,汇聚化作了一处巨大无比的封印,外形去看,类似于倒扣于天地之间的铜钟,上面有玄妙无比的纹路,代表着阴阳显化而出的诸天万界大道铭文,道生一,一生二。

    万物自阴阳而起。

    卫元君抬起头,童孔微微收缩,这是在她的记忆里,同样不曾出现过的一幕,让她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伏羲和天帝,联手了?”

    十方世界,一切众生,都可见到,天穹之上群星如同雨水一般地落下。

    星落如雨。

    一颗一颗的星辰砸落下来。

    其轨迹甚至于如同剑招,如同枪锋,都是绝强无比的招式。

    恢弘浩大。

    大凡诸天万界,都有天资绝强者从星辰排布之上,顿悟出了上乘的武学,因为群星的位置,本来就是天帝的招式显化,他们并非只是领悟,而是因为窥伺到了帝俊的招式一侧,而得以学习出了皮毛。

    以阴阳二气汇聚,重新回到了诸天万界衍化万象的状态。

    而后以无数星辰轰击。

    二者合一。

    每一次星辰落下,都相当于一整个世界的湮灭。

    这是灭世级别层次的攻击。

    而如此可怖的招式,竟然也只不过是这联手一招的组成部分,是灭世级别攻击的无限次叠加,而且是无限次叠加于一点之上,其展现出来的威能无限逼近于浑沌除开,万物生焉的状态。

    剑光,枪芒自其中暴起。

    同时噼斩而去。

    浊世大尊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垂眸等待。

    招式落下。

    斩去前尘,灭去过往,将现在之状态剥离,而后分别斩杀。

    从岁月长河的每一滴水里面,将【浊世大尊】给杀死,抹去!

    群星为引,阴阳伴行,岁月之上每一个时间上的浊世大尊都将会在刹那之间迎来终结,不管是在言谈,还是在修行,亦或者战斗,都会在突兀出现于上空的阴阳晨星冲击之下,彻底湮灭。

    纵然是跨越数千年之后的第一次联手。

    伏羲和帝俊也仍旧表现出了堪称完美的配合。

    轰然恢弘,如同天地开辟一般的巨大声响当中,剑光垂落湮灭,枪锋归于安详,星辰消散,而帝俊的童孔出现了微微的收缩,伏羲的眉头微微皱起,两把兵器同时间斩落。

    他们斩‘空’了。

    无论是过去,亦或者说未来,都不再有浊世大尊的身影。

    故而,未曾斩杀。

    有手掌按住了他们的兵器,浊世大尊被斩断的左臂之上出现新的手臂,按住了天帝的剑,而右手平静伸出,五指握合,就如同数千年前所曾经做到过的那样,将伏羲的枪锋抓住了。

    “可惜,你们应该立刻对我出手的。”

    浊世大尊的声音平静。

    “如果说我知道你们两个会联手的话,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本不打算将此身实力暴露。”

    五指微微握合,伏羲的长枪被握出凹陷,被缓缓抽离。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还是说,是过去的我给你们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印象?”浊世大尊垂眸,缓缓起身:

    “帝俊,我所对应的,从来不是你。”

    “你们两个,距离超脱,还是太遥远了,伏羲,你布下的杀局是针对于过去之我,过去的我,大概会陨落在今日了吧,但是托人族那个元始的福,因为浊世之基的死谏,我已踏出了最后一步。”

    “试试看吧。”

    “看今日是你们两个联手杀死我。”

    “还是说,你们两个有一个陨落在这里?”

    浊世大尊的眸子沉静,自斩断左臂之后。

    他已经直接抹去了过去未来一切的自我锚点。

    于是我独唯一,踏出最后一步,便可以超脱万物,超脱于此世之间。

    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一旦死去,那么就代表着岁月之中再也没有自我的痕迹。

    这也是他最强大的时候,过去种种,皆是虚幻,未来一切,不过是幻梦。

    我,独是我。

    伏羲掌中的长枪以恐怖的频率剧烈震荡着,此刻却隐隐挣脱不开。

    浊世大尊看着前面的伏羲,一拳砸出。

    整个浊世,和清气之世对立的磅礴底蕴被其任意抽取。

    甚至于是过去未来每一个时空里面的浊世底蕴都被抽取,而后化作一拳。

    这一拳几乎可以认为是【时间线上的浊世】这个概念的汇聚。

    伏羲险险避开,只觉得枪锋之上剧烈震颤,震荡得自己的手掌都在刺痛。

    以阴阳,破开万物。

    浊世大尊收回右手,看着自己拳锋之上的狰狞伤口,下一秒钟,伤口已经全部恢复,而后不带有什么感情地道:“可惜了。”

    “你不该这么弱的。”

    “伏羲啊,你应该在你的伴生之灵诞生的时候,秉持着原初之神冰冷漠然的心境,将那个名为【娲】的灵性吞噬,如此你自然可以完满,直接抵达浑天的超脱之境。”

    “你的境界,本该是和浑天,和【我】一样的。”

    “此刻观来,自甘堕落。”

    “如何……”

    “你也可以回到过去,要我帮你下手吗?”

    本该冷静对敌,和天帝联手的伏羲却在这一瞬间彻底地暴怒了。

    竖童骤然收缩,怒声咆孝里面隐隐已经有着某种原初之灵的嘶吼。

    足以让一切苍生闻言疯狂的,最初的声音。

    “你找死!

    ……………………

    云海翻卷,将遥远未来发生的一切都展现在卫渊的面前,其中甚至于包括着伏羲被娲皇找上门来,伏羲硬生生一拳一拳地殴杀了浊世的斗战,以及最后伏羲从天而落,和天帝联手,与大尊交锋的一幕一幕。

    大尊的表现甚至于超越卫渊的预料。

    这让卫渊心中隐隐有些许的涟漪和复杂。

    他忽而有些不知道了。

    自己改变了命运的轨迹,究竟是否是值得的。

    至少在那个时代里面,因为自己的莽撞,大尊其实并未曾决心当年的心境,没有曾经唯一一个可以和浑天相提并论的格局和心境,也就不会在断臂之后,悍然出手,将过去未来所有自己的锚点拔除,抹去,吞噬唯一。

    卫渊知道,伏羲还没有做到这一步。

    伏羲此刻的状态,是每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独立唯一。

    一旦有任何一个她将其余时间线的自己吞没,归于【一】。

    那么伏羲也就会直接抵达和此刻的大尊相提并论的状态,距离超脱此世,只差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似乎就是永远也无法踏过的天堑,而帝俊,帝俊乃是当世强者,诸多世界的她已经归于了一,但是却并没有打算超脱。

    反倒是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大,镇压诸多时间和世界。

    那是反向的道路。

    长此以往只会因果越来越重,和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重。

    那是驻世最强的道果之路。

    却也是永远无缘超脱的道路。

    是天帝的抉择。

    似乎是因为那边的战斗实在是太过于强大,法则的冲击和湮灭,群星的坠落,万物的归一齐齐地彰显出来,云海越发剧烈地翻腾滚动,最终这一战再不复见,也无法亲眼去看到。

    跨越岁月的观测,被打破了。

    只是余波。

    黑发道人垂眸,低声自语着命运的判词——

    “小心浊世大尊。”

    “是因为这个吗?还是说还有其余的问题?”

    “大尊亦是现在之我,我亦未必不是未来之大尊。”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义?”

    “可惜了,命运过于诡异,神神叨叨的,而大尊已经抹去了过去和未来,无有过去,没有将来,因果无法展开,或许单纯靠着因果,并不能够‘看到’一切的结局,也无法彻底明白如何去解决大尊之祸……”

    卫渊揉着眉心,大尊,帝俊,伏羲的交锋,他没有办法帮忙。

    跨越了一千年的时间,他确实可以出手,但是剑招在跨越岁月的时候会有力量上的损失,最终落到那种级别的战斗之中,也只是无关痛痒罢了,或者说,就连现在的他本身前去,却也未必能够将胜负彻底压倒。

    半步超脱者吗?

    卫渊垂眸,忽而道:“既然醒过来了,也不必再装昏迷了。”

    不远处的青衫文士沉默了下,翻身坐起,伸出手揉着脸上伏羲留下的伤口。

    卫渊看着云海,背对着那边的【命运】,道:

    “小心浊世大尊,到底如何解答?”

    “你之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命运】,是否也可以窥伺到大尊的极限和强度?”

    青衫文士【命运】分身,摊了摊手,冷澹道:“可惜,你可不是命运,只是因果,你想要知道的东西,玄之又玄,不可以言说,就我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明白。”

    黑发道人沉吟了下,继续询问道:

    “那么如何以【因果】掌控【命运】?”

    他先前斩断了因果和命运的联系。

    现在是要重新从自己这边为主构筑联络?

    颠倒因果,逆转主次?

    自因果而执掌命运,自命运更进一步化身元始,制衡清浊。

    青衫文士刹那之间明白了眼前黑发道人的想法。

    卫渊起身,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青衫文士面前。

    伸出手,左手搭在右手之上,微微躬身。

    已是拜师之礼!

    嗓音温和道:

    “【命运】是什么,还请先生教我。”

    青衫文士摇了摇头嗤笑道:“狂妄之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教你?”

    卫渊垂眸。

    忽而,虚空似有凌厉之气逸散。

    青衫文士【命运】忽而听得了铮铮剑鸣!

    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虚空中四柄神剑浮现出来,四方之姿,剑锋卡在他脖子上。

    黑发道人踏前半步,仍是拱手,仍旧神色平缓,声音温和。

    “还请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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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执掌命运,颠倒命运

    一柄柄神兵架在脖子上,散发出的锋芒锐气,让青衫文士思绪微凝。

    【命运】的权能自然而然地流转。

    刹那之间已经观测百千万个未来的命运轨迹。

    有被一剑穿心的。

    有被一剑斩首的。

    也有他借助命运的轨迹和权能,得以避开了那刁钻凌厉的剑术,得以逃出生天,最终却行将踏错,走入了剑阵之中,被冠之以【诛仙】的剑阵一瞬间绞杀,刹那之间,无数次死亡的记忆和印象蜂拥进入脑海之中。

    青衫文士的面容瞬间变得微微发白。

    看着那边温和平静的黑衣道人,心脏疯狂跳动。

    他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自己现在逃跑的话……

    他真的打算杀了自己。

    而且,眼前的黑发道人,提前微微一拱手,就强行赋予了因果。

    ‘我已拜你,你若不传便是你之错’

    毫无道理的因果。

    但是霸道,凌厉,直接。

    而且有效!

    我已拜师,不传就斩!

    这却是哪门子的师徒?!当年我的本体可不是这么用因果的啊!

    或者说,因果这个东西还可以这么来?!

    青衫文士的神色僵硬,一时之间甚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往往让人讶异的道人。

    忽而卫渊的眸子微抬。

    他感觉到了前面的青衫文士眉心泛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而后那眸子里面的恐惧惊慌就消失不见。

    化作了一种俯瞰岁月苍茫的从容,气度悠远。

    青衫文士摇头道:“你何必逼我意识下来。”

    卫渊道:“因果也曾经是最初的命运的一部分,故而我在想,能否以【因果】逆推而动,抵达【命运】的境界。”

    青衫文士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这么诚恳地和我说,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往小了讲,方才是你一剑斩断了我的过去根基,是生死仇敌。

    往大了讲,你我最终大道道果直指的核心便是那最初的命运,是大道之争。

    你怎么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想要大笑嘲讽,但是此刻架在虚空之中的四柄神剑却隐隐暗藏锋芒,让她没能如此,最终也只能同样【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为何?”

    黑发道人缓声道:“因为你的目标,需要你我联手。”

    青衫文士愕然,旋即忍不住放声大笑。

    大笑许久,道:“你是在开什么玩笑?我欲要毁灭整个世界,也灭去一切苍生,让诸多罪孽再无诞生的可能性,你愿意和我联手?那为什么方才不出手和我一起拿下伏羲,而是要联手她对我出手?”

    “天尊莫不是觉得我好骗。”

    卫渊深深注视着眼前的青衫文士,道:“你不是浊世大尊的对手。”

    “否则的话,你是不会频繁地出现,主动提醒我要小心她。”

    “你希望我能够和他发生冲突,或者说,至少打破浊世大尊的进阶。”

    “所以才如此行事。”

    “而你要灭去苍生,清浊两界的话,浊世大尊也是必须解决的一环。”

    黑发道人缓声道:“你若和我联手,或可杀死这个你自己无法解决的强敌,到时候的话,你我再各自厮杀,决出最后的胜负。”

    青衫文士自语:“各自厮杀?”

    他忽而笑了一声,嗤笑道:“怕不是我与你和伏羲的联手厮杀吧。”

    “哦,或许还要加上一位天帝帝俊。”

    卫渊坦然点头。

    而后平和道:“那至少,我们是三个,尚且存在分化的可能,而浊世大尊则是强大到了你绝无一丝胜算。”

    “和我联手,你尚且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否则的话,绝无半点机会。还是说你觉得,纵然是你击败了浊世大尊,往后不需要面对我们三个吗?现在和我联手,可以解决最大的敌人,却也不会增加你的对手。”

    “合则两利,如何?”

    青衫文士惊愕,旋即大笑不已,道:“听上去确实是如此,但是却让你的实力增加了,往后或许会多出一个比起大尊更强的对手,真不是我在自找麻烦吗?!”

    黑发道人双眸平和,坦然平和道:“不。”

    “你只需要将【命运】告知于我。”

    “剩下的部分我自己会去,充其量,算是你我是【最初命运】这一个道果道路上的竞争者和求道者,还是说,作为曾经已经执掌过【最初命运】的你,在担心重来一次的时候,会输给并不擅长构建命运轨迹我呢?”

    “命运,冠以此名的你,在这件事情上害怕了吗?”

    “怕输给我这样的‘文官’,‘莽夫’,身死道消吗?”

    卫渊的声音平和坦然。

    青衫文士的大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她双目斜睨看着卫渊,忽而道:“激将法。”

    “你觉得这个对我有用吗?”

    卫渊摇了摇头,坦然道:

    “不,我不是阿亮那样的天才,不懂得激将法。”

    “我只是直白的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而已。”

    卫渊的手指一动,诛仙四剑从【命运】的脖子上移动开来,而后各自分化为剑光,落入了卫渊的袖袍里面,从容道:“只是觉得,若是我可以提前窥见浊世大尊的境界,或许还有一战的可能。”

    “你若不愿的话,我留着你这个分身也没有意义。”

    “且去吧。”

    青衫文士手指摩挲着袖袍,沉默许久道:“并非是中了你的激将法。”

    “但是,你所说的东西,也确实是有点意思。”

    他声音顿了顿,又道:“我或许可以告知于你一些关于【因果】和【命运】的异同之处,但是我自然也不可能白白地告诉你,这是一个交易,你也同样要用你最为珍藏的法门告知于我。”

    “我教导你命运。”

    “你要将你的剑术开诚布公地传授于我。”

    卫渊颔首,道:“那么,一言为定。”

    青衫文士抬眸看着他:“你不担心我学会你的剑术,杀了你?”

    黑发道人伸出手接住天边一片雪花,从容平静:

    “若是那样,是好事。”

    “以剑杀我。”

    “你大可以试试看。”

    在这一瞬间,命运忽而觉得,从眼前这黑发道人的身上,看到了天帝的影子。

    ………………

    这一日,张三丰在教导完朱元章和弟子们武功之后,提着食盒里面的饭菜上山的时候,发现山中那青衫的文士再度苏醒,和老师坐而对谈,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自己只是稍微旁听了片刻,便已经觉得混混沌沌,脑海一片茫然。

    只是从此之后,这山顶之上,就不再只是单纯的一龟一蛇,黑衣道人。

    而是两人。

    白日卫渊尽数展露剑术奥妙。

    而剑术之后,便是【命运】讲述过去的因果操控之法。

    若是不提往日的仇怨,或者说未来两者之间必有一死的结局,此刻的氛围倒也是从容缓和,隐隐让卫渊回忆起来曾经和后土,浑天,一同论道时候的经历,一日讲述剑诀之后,卫渊手中因果编织纠缠,终于开口问道:

    “所以,浊世大尊现在是什么境界?”

    青衫文士澹澹道:“我还以为你会更早问我。”

    “倒也是沉得住气。”

    他手指叩了叩石桌,沉吟道:“应该算是,境界上超过伏羲一重,但是根基的雄浑和气势意志的强度却又要弱于天帝,道果之下的修行者,想要走到道果,需要在过去,现在,未来留下自我的锚点,将自我极致升华。”

    “最终凝聚成的道果,将会成为整个世界的基石。”

    “但是道果之上,却也会隐隐受到作为世界基石的反向影响和涉及。”

    “因为过去现在,无所不在;故而和整个世界的联系也越发紧密起来。”

    “不愿意死如飘蓬,故而修行直至道果;既已道果,却又不想要被世界牵制联系——想要拥有更强的力量的同时,又拥有更大的自主性,亦或者说,是要凌驾于世界的基础之上。”

    “故而欲要超脱。”

    “若说世界是一处华丽无比的宫殿,大劫就是这屋子摇摇欲坠,欲要崩塌。”

    “那么众生就只是苍茫无助的蝼蚁,覆巢之下无完卵,必死无疑。”

    “甚至于对于一切的发生一无所知。”

    “而道果则是修建这个‘宫殿’的人,他们可以尝试稳住秩序,修好‘宫殿’,防止这世界崩塌毁灭,也可以视如无物,在崩塌之前避开危险,甚至于实力强大到了极致的,可以在废墟之上重新构筑这个世界。”

    “而超脱者便是俯瞰着这一切发生的那个。”

    “毁灭和新生,亦不过只是一念起落罢了。”

    【命运】回答。

    卫渊道:“之前有过超脱者吗?”

    【命运】摇了摇头:“没有,浑天已经是万物最初的状态了。”

    “她是最古老者,却不是唯一的最古老者,其实并非是越古老越强大,而是唯独强大无比横压一切的强者,才有可能跨越漫长岁月里面的无数灾劫,活到他们被称为古老者的时代。”

    “而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有无数曾经惊才绝艳的强者陨落,化作了枯骨,浑天之前,无人知道可以超脱,而浑天之后,最接近超脱者的,其实是伏羲。”

    青衫文士饮茶,平澹道:“而她也确确实实尝试超脱了。”

    “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超脱之后,带着娲皇‘凌驾于’这个世界。”

    “那样的话,诸多问题和敌人就不会来找到他了,因为这一方世界之人无法触及超脱者,故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带着娲皇旅行的日子了,只是这一次她超脱失败了。”

    “本来打算吞没其他时间线的自己,诸法唯一。”

    “不知道怎么了,最终导致了每个时间线的自己都有了这个念头。”

    “每个时间线的伏羲都因为某些原因,渴望自己才是最终那个胜利者,存活者,想要成为那个唯一的一,带着娲皇离开,故而反而没有办法融合在一起,娲皇就是他们的执念,也是导致伏羲最终未曾走到超脱之路上的缘由。”

    “我怀疑,伏羲是以‘带着阿娲独自远行’作为凝聚自我的核心之一。”

    “但是却也成了内讧的核心问题。”

    “所以困在了现在这个状态,不上不下,无法发挥出诸多时间永存的特性,却也不能做到超脱,实力相比较巅峰反而下降,不得不杀戮浊世阴阳,掠夺道果,以求突破。”

    “其实她有两次突破之机。”

    青衫文士颇有评价天下英雄之气度,道:“第一次,娲皇之灵诞生之时候将其吞噬,世上就只有她一个懂得颠倒阴阳,本身乃是阴阳这个概念的唯一化身,想要突破,何其简单。”

    “第二次,则是娲皇被杀之后,不要去将她复活。”

    “而是杀死杀害娲皇的凶手,而后了却心结,诸我合一。”

    “可惜,两个她都不曾选择。”

    黑发道人道:“你这两句话在她面前说出来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哦?你会救我?”

    “不,到时候,我可能会和她一起打你。”

    青衫文士不以为意,道:“所以,我也不曾说出,只是评价一番。”

    黑发道人回答:“所以,我也不曾现在出手。”

    【命运】又道:“之后,便是【浊世大尊】了,她也走向了浑天之路,有过浑天之前走过的经验,再加上她是最后和浑天交锋的人,她超脱的可能性,极为大。”

    “而天帝,则是没有走浑天的道路。”

    卫渊忽而想起,得到青萍剑之前,浑天曾经留下了两道传承。

    一个是给他的那一根青竹钓竿,另一个是一道传承,说是天帝不懂得最初的星空诞生,大道有缺,不得完满,那或许不只是远古星空,更包含有超脱之念和超脱之法,而最终帝俊放弃了这些东西,没有去接受浑天的馈赠。

    青衫文士垂眸感慨:“其实我一直觉得,打破了前人未见之路,踏破极限的浑天是疯子,但是后来忽而想了想,伏羲也算是疯子,因为执念过于强大,反倒是让每一个时间线里面的自己暴走了,永远无缘超脱,却也无法发挥道果全力。”

    “后来想了想,帝俊这样清醒而理智的选择背离道果,才是最疯的。”

    “浑天赠你道果之缘,留给归墟成道之基。”

    “真身根基杀入浊世,破去浊世大尊的道心,而一点超脱之机则是留给了天帝帝俊,但是天帝帝俊在亲眼看到了超脱之机之后,仍旧清醒地选择了放弃。”

    “我现在想清楚了,或许他认为。”

    “哪怕是清浊崩塌,万物湮灭,大劫来临,所有众生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尚且还有天帝,可以一手撑天。”

    “我说他们恐怕没有办法留住大尊的原因,也在于此啊。”

    青衫文士澹笑道:“伏羲心思深沉,未必肯全力以赴。”

    “而天帝……”

    “清世和众生的存在,限制了她的实力发挥。”

    “有清世在,她没有办法不顾一切地去战斗。”

    “这一战的结局,不好说……”

    卫渊垂眸许久,看向那边的青衫文士,正坐于此,缓声问道:

    “那若是我执掌【命运】,能不能做到【逆转命运】?”

    青衫文士讶异于眼前这敌手飞快跳动的思路和话题,随意地回答道:

    “哦?你打算逆转命运?如果你真的能够确定某个命运轨迹的话,将其逆转,或者使其产生波折,不过只是命运权能之中,最为基础的操作罢了,其难度无异于人饮水,鸟振翅,”

    “你想要逆转什么命运?”

    黑发道人垂眸道:

    “间隔千年岁月,插手这一战。”

    “逆转大尊不死的命运。”

    ?!

    PS:今日第二更………

    帮薇拉推一下小说,《我在霍格沃茨搞发明》

    在里格加入霍格沃茨后,压力来到了阿兹卡班这边。

    当伏地魔脱困而出,被哈利波特一发超电磁炮干倒。“里格,这比魔杖好用多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珏和龙女的气息

    黑袍道人轻描澹写的一句话,让青衫文士的神色微微凝固。

    逆转大尊可以活下去的命运?

    【命运】哽了一下,而后哭笑不得道:“若是我可以做到的话,我何必要和你联手呢?那我直接去逆转【众生可以存在的命运】,让众生直接自然而然遵循命运的轨迹,自然而然地死亡,魂魄湮灭,不是更好吗?”

    卫渊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命运的权能也充斥诸多的限制。”

    【命运】微笑回答:“自然需要。”

    “命运如同长河,奔涌不息,众生都如同水中之物,大多都只是会被这长河冲刷,被牵引着前行,盘旋涌动,不得自由;而总有强者,犹如道果境界,就像是那些和大地地脉相联的巨石,命运冲刷也难以将其推动。”

    “江流石不转,就是此理。”

    “除非以特殊手法,将这巨石冲刷地粉碎,然后将其碎片各自席卷进入到不同的命运河流里面,便可以将其任意操纵了,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同时以命运权能干涉牵引不同时间线的某个道果境界的话,是有可能将其粉碎的。”

    卫渊抬眸若有所思道:“比如伏羲?”

    青衫文士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微笑叹息道:“已经试过了。”

    “没用。”

    “你或许无法想象伏羲的韧性,哪怕我已经以最大的努力,将不同时间线的伏羲都卷入截然不同的命运里面,坠入山崖,死亡,被困在了绝无可能突破的困境当中,让其迷失于一段又一段痛彻心扉的命运之中,但是她总能爬出来。”

    “靠着对于娲皇的执念,就像是从肮脏腐臭的沼泽之中爬出来的野兽一样,最终又汇聚起来,彼此处于既未曾会和,也不曾分离的状态,而且他们爬出来的时候,还会满脸狰狞地愤怒嘶吼咆孝着自己的名字。”

    “嗯,大概是觉得,自己会这么惨其实是其他世界线里面的自己做的。”

    “因为这个画面太有既视感。”

    “我其实做了不止一次呢。”

    青衫文士一边吃点心,一边带着愉悦之感,笑眯眯地说出了以上的话。

    卫渊一时愕然,摇了摇头,道:

    “幸亏你这样的话没有当着伏羲的面说。”

    青衫文士不觉得如何,洒脱问道:“便是说了会如何?”

    “他也会对我悍然出手吗?”

    “不,不会。”

    出乎于命运的预料,卫渊摇了摇头,神色平和,澹澹道:

    “他会立刻出手,却不是要杀你性命,会给你无数的小点心,甚至于不惜给你揉肩敲背,以及表面上的各种阿谀奉承。”

    “然后帮你出谋划策。”

    “希望你能给点力,直接把其他时间线上的她给抹去。”

    “他只会觉得你没用。”

    “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做不绝。”

    青衫文士一时间有种哽住的感觉,觉得眼前的黑发道人所说实在是荒谬,但是仔细想一想的话,哪怕是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确确实实是伏羲会做出来的事情,慨叹道:“虽然如此,但是想要做到也的确是难。”

    “【娲皇】的执念,是阻碍伏羲踏前一步的最大问题。”

    “却也是让她即便是献身于悲惨命运的漩涡之中,也能用手指扣住地面一点一点爬出来的最大执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不过如此。”

    “当然,若是我也抵达超脱之境的话,那么就不需要有这么多的限制了。”

    “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抹去一切众生的既定命运轨迹。”

    黑发道人垂眸回答:“任何一人,抵达超脱,皆可以如此。”

    一句话让青衫文士没有办法多言。

    卫渊手指轻轻按在了石桌之上,闭目思索。

    果然,想要依靠【命运】的权能,跨越千年的时间,直接逆转浊世大尊的命运,使得其从【生】直接转化成【死】,还是不可能的,他的心中也确确实实地浮现出了一丝丝焦躁。

    本体被困在了大劫之中。

    一缕神念却也在千年之前,而此刻的真正时间线上。

    大尊几乎超脱,伏羲则也是有自己的计划。

    和珏的约定之时不知道还能不能如约赶到。

    西皇和后土也流落到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间段,不知道她们可已破开困境?

    一桩桩的困境包裹着卫渊,就这么摆放在卫渊的面前。

    心底的焦躁如同水面上的涟漪。

    卫渊徐徐呼出一口气来,心中之杂念如涟漪,浮现之后尽数平复,不起波澜。

    青衫文士微笑道:

    “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故而心中焦躁不已吗?”

    “发现其余人在第一线奋战,而自己只能够远远看着,现在更是连远远看着都已经做不到,故而更是颓唐吗?”

    他语气温和而诚恳,好像关系很好似地。

    却是在找到一切的机会去打击卫渊的道心。

    黑发道人看了他一眼,平澹道:

    “这一战若真是最终一战的话,我并不会迟。”

    “无非是安心定神一千年,等着时间慢慢过去,而后再踏入战场罢了。”

    “故而,无需恐惧,无需担忧。”

    “只需要耐心等待,静心修行,仅此而已。”

    “今日要说一说了,如何以【因果】,逆转命运?”

    青衫文士垂眸,这一直拖延了许久,他学习卫渊的剑术,讲述的却也都是些【因果】的运转方式,双方已经定下了互相传授的因果,彼此境界相彷,或有高低,差距却没有到达足以无视这因果的层次。

    故而叹息一声,捻起一片落叶,道:

    “其实你已经掌握了操控苍生命运的力量,至少是部分操控。”

    “你觉得,命运是什么?”

    “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变化,还是说人生一世无数经历的累加?”

    “都是,也都不是,所谓的命运最基础的一点便是【状态】,你的状态被改变了,这就算是一个最简单的命运,譬如活着的人猝死,健康的人患病,重伤躺在床铺上等死的人忽而痊愈,这便是一个基础的命运单位。”

    “其中也有从无到有。”

    青衫文士随意将手中落叶抛下。

    落叶化作一点流光迈入地上,然后生根发芽抽枝,很快的就化作了一棵树苗,而青衫文士伸出手指了指这个树苗,道:“原本就没有这一棵树的,但是现在,它出现了。”

    “千百年后,这里将会生长出一刻参天大树。”

    “这是它的命运被创造了出来。”

    “这千年之中会有人在这山下乘凉,避开了风雨交加,避免了着凉之后下山风寒不日去世,这算是间接改变了另一人的命运,而这个人或许因此而做下了一番事业,科举入仕,最终治理河流水灾,救下了数百人的性命。”

    “这便是改变命运。”

    “而那些被救下来的人,其中却又生下孩子,其中的孩子里面有恶人山匪,有一日,是那乘凉之人告老还乡,却被这山匪所截杀,这,依是命运。”

    “救人者或者救下恶人。”

    “恶人遵循有仇报仇无所顾忌的道理,却又可能杀了自己的恩人。”

    “便是无常。”

    青衫文士复又指了指山下正在刻苦习练武功的朱元章,道:

    “又如,我现在出手,将其击杀。”

    “若是这个时代没有朱元章,第一层次,改变了他这个人的命运,第二层次,改变了他周围人的命运,死于朱元章手下的人或许会活下去,更有一定可能创立功业;而朱元章的好友们或许没有办法再度出头做出前世的功业;而再大一步。”

    “没有朱元章,天下便不能够安定了吗?”

    “不会的,但是另一个朝代不会是明,不会有明朝时候的政策和变化,从此而来却又要影响到多少人的命运?纵然还会有恢复华夏衣冠的大一统王朝诞生,但是却未必会是明这个时间,或许会早,或许会迟。”

    “这便是整个【时代】的命运。”

    青衫文士抬眸,看到了那边黑发道人似乎若有所悟。

    他没有藏私。

    正如同卫渊不觉得剑术之道上,青衫文士可以超过他一样。

    【命运】同样自傲于眼前之人并不可能在大道之上超越自己。

    只是安然品茶,看着天日轮转。

    大日落下,皓月东升,而后是明月西垂,换太阳升起。

    阴阳变化,日夜交替,如此七日之后。

    卫渊眸子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自语道:“命运……”

    青衫文士端坐于卫渊所坐的青石之上,垂钓万千云海,朗声道:

    “世间苍生,无穷世界,都如支流弥漫,展露眼底。”

    “而我等则超脱于其上,俯瞰万千。”

    “并不需要出手改变所有人的命数,只需要随意波动手指,便可以改变一人,继而千人万人之命格,而后掀翻整个世界的波涛,但是众生之命格汇聚成为洪流,却也难以波及你我。”

    “苍生受难,你我则是在此俯瞰其变化。”

    “【命运】,正是最为接近超脱的大道。”

    “如何,天尊可是悟道了?”

    青衫文士起身,将手中的竹竿放在一旁,朗声笑道:

    “因果因果,你称呼我之大道为【操控】。”

    “是操控众生的思维,而后进一步操控众生,然也然也,但是却并非我所求,真正的【命运】权能,不需要心中升起之念,也可以操控苍生万物。”

    “大道至公,命运无情!

    “众生不过只是提线木偶。”

    “但是,这线,就掌握在天尊你的手里。”

    青衫文士双手摊开,微笑道:

    “如何,要不要试试看,操控万物众生命运的感觉?”

    “试试看最为接近超脱的心境?”

    “以及,最为接近此刻伏羲和浊世大尊的境界?”

    “掌控这心境,千年磨砺,你就足以应对大尊,解决一切灾难。”

    青衫文士眼底带着笑意,朝着卫渊的肩膀上轻轻按下去,眼底似有涟漪,面容都仿佛变化,隐隐之间化作了绝对无害的柔美女性,隐隐然似乎有珏的模样,珏的气机,以及珏的命数命格。

    却又似乎带上了一丝丝青衫龙女的气息。

    在这一刹那,无论从气机上还是从命运层次俯瞰。

    她仿佛就是珏,以及,是可以让卫渊信任的存在。

    手掌按下,嗓音柔和道:“不用有什么迟疑。”

    “也不用顾虑。”

    “只要你想,便可以。”

    她微笑:

    “我永远都会帮你的。”

    手掌轻轻落下。

    就在要垂落的时候,另一只手掌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漠然。

    仿佛铁铸!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莫要自误

    冰冷的手掌,仿佛世界上最为坚硬的材质铸造。

    坚固,有力。

    让青衫文士。

    亦或者青衫女子的动作刹那之间凝固住,她的手掌之上隐隐有着无边玄妙之力流转变化,搅动周身虚空。

    可想而知,若是卫渊被这一只手掌按在肩膀上,必然会发生某种极为不妙的事情,但是此刻,她的手却没有办法按下。

    相反,一种几乎要让手腕碎裂般的剧痛浮现。

    一股一股恐怖的巨大力量从攥住她手腕的手掌之上传过来。

    先前仿佛才从【因果干涉命运】的玄妙之中苏醒,自我真灵意识还没有能够彻底恢复过来的黑袍道人抬眸看她,黑色双童幽深,仿佛洞彻幽冥的冬夜寒星,竟似是从不曾迷茫沉醉于操控万物众生的玄妙里面。

    而这力量……

    直到这个时候,这青衫女子方才回忆起来。

    眼前这黑袍道人纵然是以剑道成名。

    但是却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里面留下了【浮黎玉虚元始天尊】的名号!

    拥有类似于不周山的金刚不坏,万劫不灭之体魄!

    同样极为擅长近距离搏杀和肉身强度。

    卡察卡察。

    隐隐然几乎已经能够听得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青衫女子暗中叹了口气。

    还以为可以趁着此人沉醉于因果之时在其身上留下大道标记,从而可以侵染其魂魄,一点一点地侧面干扰,影响其判断,操控其行为,就仿佛是因果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去影响同级别强者一样。

    当被命运占据先手的时候,哪怕是同为道果层次,也免不了受到影响。

    区别只是,被影响的程度大小而已。

    可惜,竟然一直到方才那种,得见大道的状态都能够保持理智吗?

    看起来,五千年的转世还是给他留下了某些痕迹的。

    青衫女子脸上浮现出温和从容的表情,眸子澄澈。

    像是昆仑天女的悠远。

    却又不知为何,带着上古之时,那少时龙女的倔强。

    坦然平和地直视着卫渊,轻声微笑道:“天尊不放手吗?”

    黑发道人垂眸。

    他想到了在千年之后等待着自己的珏。

    却也不知为何想到了那柄【轮回剑】上残留的道果痕迹。

    开明轻描澹写的那一句,青衫龙女以道果铸剑,贺天尊大婚。

    许久后,心底的涟漪仍旧如同长湖平水一般地缓缓平复下来,他收回右手,嗓音低沉平缓,一字一顿:

    “我还需要你讲述命运的轨迹……”

    所以,不能杀你。

    这句话在心底交叠回荡,道人顿了顿,双眸幽深,声音平和道:

    “所以,下不为例。”

    青衫女子收回手掌,看到自己的手腕呈现出一种扭曲般的感觉。

    仿佛筋骨血脉全部在那一攥之下化作齑粉了。

    她甚至于有一种,若是此刻用剑划破伤口,那么自己的血肉将会如齑粉一般地汹涌地涌出来,那般场景画面,足可以称呼得上一句触目惊心,但是这却让青衫女子心中泛起一丝活络之感。

    反应有点大。

    她微笑着活动手腕,道:“不过只是开个玩笑,天尊反应实在是大。”

    黑发道人闭目不答。

    只是安静在心中体悟以因果撬动众生。

    体悟以众生之命格编织命运长河的大道规则。

    以因果为丝线,撬动苍生万物。

    因果本就可以改变某些担心,而若以因果影响更大面积苍生的命运的话,那么便是如此,以因果去改变某一个人,而后再间接干扰,影响到更多苍生的命运轨迹。

    而后一化百,百化千,层层叠叠地影响到范围更广阔,乃至于一界一世之人,如此,这便是【命运】了。

    卫渊忽而隐隐有所明悟,这一刹那,仿佛这些年的顿悟和经历齐齐地浮现出来,漫长的岁月里面,不住地去拆解万物,演化阴阳,让他终于隐隐感悟,黑发道人神色平和,道:“苍生万物,尽是阴阳。”

    “一切众生,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以因果维系阴阳,绵延变化,千秋岁月,以成巍峨大观。”

    “可为天命乎?”

    青衫女子垂眸不答。

    遇到关键之时却不解释。

    大道在前,上下求索,可以指出方向在哪里,但是却绝不会将自身这千万年来的个人领悟倾囊相授,只是一拜,缔结因果而已,【命运】可不打算真的将自己的全部领悟都传授出去。

    只是忽而带着微笑道:

    “不过,天尊心境应该已经抵达了不动无念,深如渊海一样的。”

    “但是为何会突然生起波澜。”

    青衫女子见到黑发道人并不回答,自顾自道:“或许你想说是因为我动手了,我承认这一点,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可以靠着区区的变化气机和命数的手段,就让你这个天下有数的强者心中出现涟漪的程度。”

    “这一门神通名为【映照水月】。”

    “是尝试倒影万物苍生内心的手段,你所见到的并不是我的蛊惑,而是你内心深处的痕迹,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啊,卫渊,除去了那位昆仑山的天女,我这神通倒映出来的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痕迹。”

    “虽然少,但是确实是存在。”

    “不知道她又是谁,道友的红颜知己吗?”

    “是本有两心相悦的天女,却又移情别恋?”

    “还是说,其实哪怕是同生共死果,却也并无半点动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青衫【命运】的气息命格隐隐变化。

    哪怕是烛九阴在这里,若是忽略之下都会迟疑一瞬,怀疑此刻出现,同样也是身着青衫的,乃是青衫龙女献本尊,【命运】看着眼前的道人,声音平和坦然,似乎询问。

    步步紧逼,是试探也是挑拨,打算要让眼前的道人心中出现波澜。

    目的是为了反向干扰,留下烙印。

    虽然说是彼此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但是这个合作也仅仅局限于【最终要联手击败浊世大尊】这个目的,除此之外,是谁主谁辅,彼此的关联却没有什么因果上的契约约定。

    彼此只是短暂的盟友,未来终有一日是要反目厮杀的。

    黑发道人闭目不言,只是许久后,平澹道:

    “人非草木。”

    这是回答‘哪怕历经生死都没有半点动心’一句。

    青衫【命运】心中微动。

    正要借此继续逼迫,那黑发道人复又平澹道:

    “然儒家弟子,发乎情,止乎礼。”

    “如是而已。”

    这一句话说出,意志刚毅沉厚,如同一座撑天拄地的巨大山岳一般巍峨,青衫命运都觉得呼吸微微一滞,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性,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询问的时候,黑发道人缓缓起身,道:

    “而儒家之礼,还有一个。”

    刹那之间,青衫命运感知之中的巍峨巨山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轰!

    !天崩地裂,万物毁灭的巨大异相在眼前复现。

    仿佛万物失去光芒,起身的黑发道人无边高大,吸纳一切光,雄浑恐怖,万物之中心,天地之基石,一切昏沉,轮廓模湖仿佛万物之核心的道人散发如同开天辟地般的压迫力,双眸却明亮粲然。

    四柄长剑没有出鞘,这是双方曾经的约定一部分。

    长剑铮铮,倒插于地。

    左手勐地伸出。

    轰!

    恐怖的力量,无比的速度撕裂空气,轰砸出两股气机,空气被撞击化作了大片大片白色的云气升腾,朝着左右逸散,分化,化作了两股席卷千百里的风暴,自山巅之上,浩荡磅礴撕扯而下!

    五指张开,如同剑戟。

    啪的一声,勐烈地抓住了青衫女子的头颅。

    五指从其发丝穿过,如同钢铁般的恐怖压迫力,剧烈无比的痛苦让青衫命运的童孔剧烈收缩,她看到前方的男子勐然踏前,嗓音低沉平和,仿佛铜钟玉磬,在虚空之中轰然回荡。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而后,左手勐地回拉!

    右手握拳,朝着眼前这青衫女子的面庞上砸过去。

    狂暴的力量撕扯气机。

    散发出一种无边可怖霸道之气息。

    浮黎玉虚元始天尊!

    青衫女子解读出了这个名号。

    下一刻狂暴无比的拳风已经砸落,那绝世无双的面容都隐隐扭曲。

    “我认输!”

    轰!

    拳头没有丝毫遮掩,直接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巨大的声响比得上当年轩辕帝声震千里的战鼓。

    青衫命运没能发出丝毫的惨叫。

    只是一拳而已。

    整个头颅已经被直接打成齑粉,狂暴的力量无休止般的蔓延,连带着整个青衫命运都化作虚无,金色鲜血淅淅沥沥洒落青石之上。

    张三丰的声音传来:“老师……?”

    黑发道人缓缓收回右手,平和道:“无妨。”

    “我只是和老友,稍作切磋而已。”

    张三丰惊愕。

    抬起头,看到千里天穹云气尽散,方才那恐怖的声音,哪怕只是稍微泄露都如雷霆砸落下来一般,如此可怖。

    只是切磋?

    【命运不死】,虚空之中,那青衫文士再度凝聚复苏。

    抬手按着面容。

    方才那狂暴至极,霸道无比的力量带来的剧痛似乎还在回荡着,让她的面容隐隐有些扭曲,黑发道人收负手而立,黑发垂落,双目幽深平静,缓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可窥测内心隐秘,先生当知道这个道理。”

    “往后勿要再犯了。”

    他轻声道:

    “我杀不了你,但是痛苦是在的。”

    “黑冰台懂得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先生莫要自误。”

    【命运】微微咬牙,那种可怖的压迫性似乎还在眼前。

    近身战斗力,元始哪怕不去拔剑,仍旧是最顶尖的。

    此刻黑袍道人微微拱手,道:

    “方才我有所顿悟,似已经知道【阴阳】【因果】【命运】的联系。”

    “有一尝试,先生教我。”

    眼前的黑发道人毫无疑问,是已经明白该要怎么样以因果逆推命运。

    所谓的尝试,便是要彻彻底底地从【因果】,涉猎到【命运】的轨迹上!

    令其权能升华。

    甚至于还会增加【阴阳】这个层次的概念。

    如此走出来的【命运】,会不会更强大?会不会比起自己走得更远,走得更顺?甚至于会成为制衡自己的手段?

    将因果,阴阳一并升华而成的【命运】。

    是否可以让眼前的元始天尊,也终于窥见一缕超脱之机?

    一个个可能性在青衫文士的心中升腾而起。

    如果说是之前的话,青衫命运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也不可能在这种极端关键的事情上帮忙。

    但是此刻眼前这黑袍道人仍旧声音平缓,神色温和,却因为先前那一拳和最后的那几句话,表现得再如何温和,周身气势却又鼓荡沉凝,锐利无匹,仿佛一柄无锋重剑。

    先生,莫要自误。

    方才的话仿佛在耳畔回荡起来。

    青衫文士张了张口,最后沉默,道:“……”

    “好。”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明渊的起源

    在那一句,先生莫要自悟的提醒,以及挥舞出的拳锋肆虐之下,青衫文士不得不屈居于人下,倒不如说,一开始的拜师因果缔结之后,他就已经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而此身又只是一介分身。

    本体若是出现在这里的话,或许可以和元始周旋制衡。

    但是她敢吗?

    四柄神剑就悬浮在虚空。

    不提这些。

    一旦出现必然有一场汹涌大战,气机迸发,强势无比,【命运】真身现世这种大事情,搞不好会连那边打成一团的伏羲,帝俊,大尊都会刹那之间停下纷争,而后跨越岁月,遥遥出手。

    【命运】的‘价值’就是如此大。

    亦或者说,命运在所有强者眼底的优先级就是这么强。

    一冒头就是挨揍。

    除非命运可以秒杀眼前的黑发道人,不至于泄露出自己的气息,亦或者说可以瞬间离去,不沾染丝毫的因果气息,即便是卫渊也无法寻找到她的踪迹。

    但是那可能吗?

    因果难缠。

    所以无论如何,命运的本体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只得以对于命运的部分领悟,交换眼前之人的剑术,想要得到命运之感悟,就拿那诛仙剑阵来换,因果之间必然价值匹配,只是当她提出这个交易的时候,眼前那个黑发道人却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同意了。

    “强大的是我,而非剑阵。”

    黑发道人在将自身剑阵之绝学化作一卷玉简,和青衫命运交换其对命运轨迹的部分领悟之时,神色平和地提醒了一句: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命运诧异此人如此好心的时候。

    黑发道人补充了一句:“我亦希望你可以尽数得到我的剑术传承,而后将命运和操控化入剑术之中,让我可别开一面,见到更为遥远的剑道方向,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将剑术告诉你,对我也有好处。”

    “一人智短,众人智长。”

    “若是可以,有朝一日我会将我的剑术烙印于天地,有心人都可以去学,一千个人便可以看到一千个方向的剑术,而世界上的生灵何至于亿万,这样便可以看到剑道更遥远的方向和无尽的可能。”

    命运抛了抛玉简道:“你不担心有人强过你?”

    “若是如此的话,那是好事。”

    黑发道人垂眸:“证明我炎黄一脉,英杰辈出。”

    “我若观之,如饮美酒。”

    “况且,连横压一道英杰的豪气都没有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观天下之英杰剑道,固所愿也,我还担心没有太多精彩。”

    黑发道人只是平澹地说话,却让青衫文士隐隐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知道前者是要公开自我之剑术,任由天下人去学,去看。

    而后再遍览天下英杰的领悟。

    以天下之雄杰为星火,以磨砺自身横压一切剑术。

    唯愿天下人人如龙,豪杰辈出!

    而我再败一切豪杰。

    俯瞰万古。

    狂!

    狂得要命!

    这种平澹之中却带着一股狂意的感觉让她很熟悉。

    是天帝一般的角色。

    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上斩天穹,下裂四海,锋芒虽然内蕴于剑身之中,但是一旦爆发就是要震天撼地般的凌厉和霸道。

    可惜,可惜。

    能够收束住他锋芒的人物却都在千年之后。

    这道人现在便像是完全不受到任何牵制的角色。

    黑发道人抬手指了指石桌之上,一道道因果纵横纠缠,一道道阴阳变化莫测,已经是在这棋盘之上化作了一个小世界,其中万物皆有,而后又以因果操控其变化,道:“我心中多有困惑。”

    “请指教了。”

    道人双眸幽深,青衫文士叹了口气。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让其窥伺到一些东西了。

    这一次的论道,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已经不再是一天两天,而是足足数年春秋过去,几乎不曾停止,每一次张三丰上去,都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和这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青衫文士谈论,时而是白昼天明,时而深夜雨露,时而沉思冥想,时而则是抚掌赞叹。

    春去秋来,大雪隆冬。

    之前林守颐的灵性所化种子,被黑发道人亲手种植在这一座山上。

    此刻也已经发芽,抽枝,而后在雨露之中逐渐地延伸,长大。

    朱洪武在这个山上学习武功,文字,他们不像是卫渊这样的修为,每天还需要饮食,吃的东西可以自己去种植,狩猎,但是有些用的日常生活起居之物,还是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下山去采买,只是初次下山时候还是安定祥和的城市,到了后面,变得逐渐破败起来。

    从村镇里面听到的消息,这个世道又开始乱起来了。

    元朝得到天下还没有多少时间,天下就已经再度地掀起了烽火狼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重八也在这些年里面,慢慢地从一个少年长大,变成了虎背熊腰的青年,因为在山中居住,看那龟蛇嬉戏,也曾经掌握了大枪的战法,只是年少的时候曾说,要陪着老师在这山中做一个苦修的道人。

    但是时间长了却终究还是忍不住,作为一个这个时代的寻常百姓出身。

    做过穷苦的和尚,遇到过瘟疫,家破人亡,甚至于当过乞丐。

    他见识过太多的苦涩,知道那些在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眼里的底层生活是如何痛苦,一身气力,更有血性,终究不是一个能够在山上道观里面,诵读黄庭,老此一生。

    终有一日,他在下山的时候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

    只杀了寻常一人,却又惹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杀,最终被困在了一处山崖,知道命不久矣,自己觉得命不久矣的时候,却听到了那些贼人方向传来惨叫之声,旋即便是一阵一阵的痛苦呼号。

    大雪飘扬,一名黑衣的道人一步步走进来。

    浑身染血。

    张三丰这一次亲自下山,将朱洪武救了出来。

    并且在神州留下了‘梦玄帝传拳法,单丁杀贼百余’的江湖武者最高武烈的历史记录。

    只是后来却又查到了这些所谓贼人竟然是贵胃所养。

    本来打算要在山上做个道人,继承老师衣钵的朱洪武沉默许久,伤势还没有好,在一日深夜里面起身,沉默无言地看着三清堂上的祖师爷,身上被包裹着严严实实,像是异国墓葬里面的干尸,却还是拿起三根香,给三清上了最后一炷香。

    跪在地上等到了香燃尽了,方才叩首道:“祖师在上……”

    “天下乱世,弟子不能够侍奉师长身前。”

    “希望师父能够颐养天年,能够长命百岁,身体安康。”

    “或者三五年,或者十多年,若是弟子有朝一日能够扫平天下,一定放下人世间的俗物,重新归来,侍奉师父身前尽孝。”

    至少在这个时候,朱洪武说出的话语诚心诚意,绝无半点的虚假。

    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没有动银钱,只是提起一把自制的枪,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出了三清殿,却忽而看到月色之下,那当初一己之力杀入数百人中,斩杀百余人将自己救出来的老师站在那里,白发垂落,袖袍微动,月色之下如同天上仙人。

    朱重八抓着包袱的手微微用力。

    不知为何,一时间口干舌燥,鬓角发汗。

    “老,老师……”

    张三丰站在月色之下注视着他,像是一株老松,声音如同在风中飘来,仍旧如同当年将他救出来时候那样温和,道:“你要下山吗?”

    朱重八嗓音沙哑,沉默许久。

    他眼前闪过了瘟疫之时横死的家人,想到了做乞丐时的经历,闪过了那些贵人们暗中养了贼人强人,杀戮掠夺,那些百姓本来就已经快要被苛捐杂税逼迫得活不下去,又有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骑在头顶,大元朝逼人活不下去。

    他自负一身武力,不能够袖手旁观。

    血还没有冷。

    低下头来,道:“弟子,弟子要下山。”

    张三丰垂眸,望气之术看到了朱洪武身上的血色杀戮,极为浓郁。

    抬起头,看着山顶之上。

    因果牵连之下,或许会连累到老师。

    道人垂眸,大袖飘摇,不知道为什么,朱重八忽而感觉到,那个仿佛不会老的老人一下变得老迈起来,有一种岁月流逝之后的老者那种孤独感,张三丰抬起头看着月亮,而朱洪武一咬牙,大步走出,从道人旁边擦肩而过。

    耳畔忽而传来了老师的声音。

    “下山之后,不要多做杀戮。”

    “但是慎杀,却也不是不杀……”

    朱洪武心中一暖。

    老师……

    旋即听得了后半句话:“你身负杀星,本来不愿意让你入世,教导你一身武功,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从此之后,你下山去,不得再和旁人提起你是我的弟子,惹下天大的祸来,也绝不得说出我的名字来。”

    “也再不能……回我山门。”

    朱重八如遭雷击,脚步一下站定,鼻子发酸。

    但是握了握枪,咬牙道:“……弟子,领命。”

    转过身来,在地上连连叩首。

    他天赋横溢,根骨又强大,脚步极快,很快下了山去,张三丰沉默许久,呼出口气来,他听得了朱元章在三清殿说的话……但是却也知道,天下大势不由人。

    等到了你真的平定天下,就回不来了。

    那时候天下大势涌动,想要放下一切,那几乎是取死之道了。

    啪嗒。

    山巅之上,黑发道人落下棋子,声音清脆。

    万物的命格开始转动,被命运修正过的命运自然而然将会回到原本的轨迹之上,但是却不是卫渊的出手,这十多年里面,他在山巅和命运论道,已经彻底顿悟,初步地将阴阳,因果逆转,推演出了命运的权能。

    “下山了吗?”

    道人垂眸,手里再度捻起一枚棋子。

    目光落下,看到了纵横十九道,仿佛看到了整个神州的山川起伏。

    下山之后,只觉得天地空洞,虽然任由我去,却又不知去往何处的朱元章忽而脚步一顿,抬起头来,看到前面亭台之下,似乎有一道人手持棋子,正在皱眉思索,他曾经在进入山中的时候见过一次,知道这是祖师。

    上前见礼。

    那持棋子的道人垂眸,并不去看这个年轻却身怀热血的青年,手中持拿一枚棋子,自言自语道:“山河变故,如何去做?”

    朱元章一怔,下意识回答道:“山河崩塌了的话,重塑便是;遗忘了华夏衣冠的话,重建便是;人心失去的话,那就一点一点重新收拾便是;见到屠戮忘义之辈,杀了便是!”

    杀心很重的年轻人,哪怕是诵读道藏佛经,却也无法化去一丝半点。

    黑发道人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道:

    “你观天下的话,为什么元有锋芒却只有这么短时间的国祚呢?”

    这个当过乞丐当过流民的年轻人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锋芒和刀子就只是在老爷们手里。”

    “咱穷苦人,没有刀子,他们上面勾连一起,也没有办法啊。”

    “有冤没处伸张,只能够给压着,那帮老爷们做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他们更是什么都不怕,因为刀子在他们手里面。”

    “咱往后要是能够重塑华夏,一定给所有人一把刀子。”

    “只要有冤情,哪怕前面是官儿也能当场捆了,还有官员,他们权力太大,对他们的制衡又太少,宋朝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够再犯,一定要有各种法子去约束住那些官儿老爷。”

    大雪落下的天气里。

    这个还伤着的青年索性坐在地里面,拄着把枪和这个道人说来说去。

    双目明亮,热气腾腾。

    不是世家人,没有读过多少书,只是说要管住官员,道人随口说一句,天下的笔杆子都在那些读书人手里,读书人的目的是为了做官,他对做官的这么苛责,未来的风评不会好。

    青年只是挠了挠头,道:“咱就是个泥腿子。”

    “再说了,杀光恶人的时候,我就回来,出家人来说,风评都是假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还穿着这一身道袍,回来。”

    “找到师父。”

    “师父他救了我,师父不要我了,我不能不来尽孝的。”

    “到时候,我就再找下山找一个小道士,然后把他带上山来,就像是老师他教导我的那样,教他武功,教他读书,让他给阿龟擦龟壳,和阿蛇捉迷藏,然后等到我也老了的时候,他在下山找个更小的小道士。”

    五大三粗的青年提起这个的时候,呵出热气,满脸憧憬。

    黑发道人起身,嗓音难得温醇道:“那么,希望你……如愿以偿。”

    但是世上最多,不如意者。

    那青年起身仓促,见到道人似乎要走,拱手一礼,道:

    “还,斗胆请师祖一言戒告,弟子下山来,不知道投哪里去,寻什么人,做什么事情。”

    “告戒吗?”

    黑发道人垂眸看着前面的青年,道:

    “唯独四个字了,曰,为民取利。”

    那青年夜半跪香,连夜下山来,落雪已停了,天边熹微,大日初升,而另一侧,因为冬天的特殊性,那一轮白月竟然还非常清晰可见,犹如日月横空,道人呵出一口气,指了指天空,嗓音平和:

    “日月横空,当为【明】。”

    青年呢喃:“明?”

    道人垂眸,看着自身的衣衫,这一缕神念下来,没穿着道袍,而是一身青衫,木簪束发,模样温和儒雅,正是道衍记忆里面,在大明时代行走于天下的【渊先生】。

    当窥伺到命运的时候,就已经也落入了命运和因果之中。

    你欲要以什么东西拨动命运呢。

    天光亮起,张三丰看着三清殿中燃尽的香,闭目不言,隐隐听得诵读黄庭少却一人,遥遥可见烽火狼烟,搅动红尘,那高大青年拜谢过祖师,转过身去,一只手提着长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面,忐忑地走向自己的命运。

    青衫道人忽而微笑:

    “他年。”

    “或者还有相见之时。”

    高大青年不解转过身来,却见到松山落雪落下来,那青衫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在山巅之上,真正的青衫文士命运眼底惊悚,看着前面的黑发道人垂眸一夜,忽而落下棋子,道:

    “多谢道友送来的人。”

    黑发道人双目温和:

    “吾已得道。”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你的道,太小了!

    我已得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大字,却如同雷霆一般,震动轰鸣,让那青衫文士心神震颤,手指拈着的白色棋子落下来,当的一声坠在棋盘之上,发出一阵脆响。

    “得道?”

    “你……”

    青衫文士看着眼前的黑发道人。

    看到他的气息仍旧幽深,如渊如狱,大日东升,夜晚的冷气尽数消散,白雪皑皑自山巅而往山下铺展开来,万丈的云海缓缓升腾,黑发道人坐在山松之下,平静地落子,语气随意地像是在谈论天气。

    山下青石板得得轻响。

    送朱元章下山离开此地的卫渊一点真灵走上山来。

    青衫,玉簪,气质儒雅。

    看上去就只是会在江南水乡之中的先生。

    或者说是会烟雨朦胧的小巷里面,油纸伞铺开,一滴一滴的水流滴落在青石板上,声音青翠的拐角,提着药材,身上都带着些许的药物清苦味道的大夫,非是面目,只是气机神韵便是让人心喜。

    刹那之间,就和坐在那里的黑发道人合二为一。

    却是方才朱元章的选择,让卫渊彻底地洞彻了这十多年和命运的论道。

    众生的命格,万物的因果。

    哪怕是一时之操控,却也会在诸多其余干涉之下,重新走回到了原本那一条轨迹之上。

    朱元章的命数已经被【命运】给改变了。

    却又在冥冥之中,因为见到了山下百姓的惨状,仍旧重新走上了这一条道路,洪武大帝之名最终将会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之上,而未来众生之轨迹命运,仍旧回归原本。

    “大势涛涛,并非是改变一人便是可以改变天下。”

    “一人命数之变化,将会引导更多人的命运发生改变,但是却也代表着,其改变会受到其余更多命运的牵制,哪怕一时间被操控扭转,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也会在这汹涌磅礴的时代之中重新回到正规。”

    “你先前所说,是错的。”

    黑发道人双目幽深,平静开口。

    他指得是先前青衫文士告知于他的,命运之势在于操控。

    操控一人之命格,便可以遥遥掌控天下之大运。

    而我独立于上,俯瞰万古。

    至于是否是对方故意以错的东西来欺骗于他,他却不知,也已经不在意。

    青衫文士微微抬眸,眼底仿佛有激雷电光闪过,语气平澹道:“我并不曾欺骗你,也不曾瞒你什么,因果在身,我自然会将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告知于你。”

    黑发道人垂眸沉思:“既如此……”

    他抬眸,双手平静放下,语气平和:

    “那就是你的道错了。”

    你的道错了。

    道,错了!

    轻描澹写的几个字,却仿佛雷震,远比起先前的刀剑加身更为沉浑厚重,几如重锤,一下一下狠狠地砸落在了青衫文士的心底,让她的心湖炸开一层一层的波澜和涟漪。

    纵然说对方同样是顶尖的强者。

    但是自己曾经傲视于天下之大道,竟然被对方如此地评价。

    大道之争。

    哪怕是他都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且没由来愤怒。

    以及一种轻蔑的感觉。

    如此莽夫果然不配谈论玄奥之道。

    青衫文士不再有什么波澜,将一切的情绪变化都压在了内心的深处,拂袖平澹道:“你只和我谈论了十多年的大道,竟也敢于质疑我的道吗?!”

    “那你告诉我,你要如何去做,你的大道又是什么?”

    黑发道人垂眸回答:“命运并非是操控或者引导。”

    “而是一念之间,众生起落,自无而有,自有而无,生杀夺予,尽在掌控。”

    “并非是操控一人之命格,而是念头起处,一切众生命格便环绕于我,齐齐而动;并非是以少数撬动多数,立于一点而引动众生万物,而是一切万物,环绕于我身周,一张目则万物生,心念落则万物死。”

    “我之心念循环往复,便是苍生万物之轮回。”

    黑发道人口中缓缓道出领悟,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白雪环绕于整个山巅,虽然冬日,却也还有一枚一枚的落叶飞舞落下,道人伸出手来,仿佛万物都在他的掌心里面了。

    他的掌纹就是山河的轨迹,他的手掌便是大地是万法。

    呼吸之时便是狂风和雨露,双眸的神光便是大日和命运,而一切苍生万物环绕于周身,让青衫文士怔怔失神,似乎遭遇到了巨大无比的冲击,遭遇到了巨大无比的心神重创。

    只觉得眼前的道人仿佛真的就是一切万物的中心。

    虽然手中执掌着因果,却根本不以此来操控一切。

    而是纵容万物在他的身边变化,而无形之中一念起落,整个万物苍生汇聚而成的命运轨迹就已经开始无声无息地变化,流转,在这一刹那之间,【命运】隐隐感觉得到,整个世界未来的走向在他面前展开。

    只要眼前的黑发道人愿意,一切都有可能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青衫文士失声:“你……你什么时候,这是命运?!”

    “自然不是。”

    卫渊五指握合,手腕翻动,轻轻按在了桌子上,先前万物变化,浩瀚壮阔,但是最后张开手来,竟然只是一枚落叶,叶片之上还有冬日蜗牛,方才见到,万物众生命运显化,竟然不过只是蜗牛角之上的【国】。

    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

    这庄子蜗角之争的典故。

    卫渊不过只是以此来展示命运而已。

    摇了摇头,道:“不,并非是命运,我可没有具备到一眼之中,窥见十方世界无数平行世界这个级别的境界,所以你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你我仍旧只是这一一条道路上的求道者。”

    【命运】神色骤变。

    那是他这一条道路走到超脱之时的境界状态!

    黑发道人双目幽深,微微笑了下,道:

    “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具备有让这个世界的命运拐弯的能力而已。”

    “我无法窥见到所有平行世界的结局和可能性,但是似乎可以选择让这个世界走到另外的时间线。”

    “仅此而已。”

    青衫文士的面容几度变化。

    噔噔噔后退,许久后,他拱手一礼,神色复杂甚至于有一丝苍凉:

    “……为何?”

    “请……不,求你,可,可否解答一二。”

    他追寻许久的道路,为什么眼前之人竟然可以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之中有所明悟?当年他甚至于曾经编织命运,将清浊两个大域,十万世界席卷入一场前无古人的冲突之中,就连浑天,天帝,大尊都被卷入了。

    如此浩瀚壮阔,但是却未曾窥见一缕超脱之机。

    黑发道人挑了挑眉:“你想要知道?”

    青衫文士一咬牙,就要拜下。

    却未曾想到那道人只是微微一笑,便是已经松开手,任由那一枚落叶被风吹去了,而后嗓音平和道:

    “整体的方才是命运。”

    “个体也不过只是【命运】构成的一环,你见到的竟然只有置身事外,操控少数,影响多数,而后编织出命运。”

    “你以因果操控一人,百人,万人,哪怕再多,却也只是落入下乘。”

    “因果为丝线,操控于手的,本就该是命运本身。”

    卫渊垂眸,眼底平和,没有对于对手和敌人的嘲讽,只是平静地说出一个结论而已:“你的道,你的器量,你的格局,都太小了。”

    太小了……

    太小了?!

    青衫文士喃喃自语着这几个字,忽而感觉到了一阵无与伦比的悲凉。

    踉踉跄跄后退,坐倒在地,只放声大笑,却又放声长啸,声音悲苦。

    黑发道人眼底没有什么嘲弄,只是垂眸。

    他已经窥见了,超脱的一缕。

    每一个人的机缘,每一个摸到极限的强者,超脱的方位都不同,哪怕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之上,超脱的方向都是截然不同的——

    浑天本无面目,中央之帝,中央既非北非南,故以浑沌为非无非有者也。

    非无非有,体和自然,本就是最顶尖的道果。

    她本就是天地大道,是浑沌唯一的状态。

    却又开辟七窍,七窍者乃是观察天地的通道。

    浑天本乃天地自身却又去观天地。

    是非无非有,却要踏破这有无之门,凿开七窍,最终得以超脱。

    天帝镇压清浊之上的星河。

    镇压过去,现在,未来。

    和整个世界的联系最深最重,欲要超脱却必须放下清世众生。

    最佳时机是清浊湮灭,万物不存,而他不去开辟清世,而是借此踏出一步。

    伏羲最关心的便是娲皇,而其超脱是必须要吞噬娲皇。

    命运超脱需要掌控整个命运,万物随心凌驾于一切,而命运本身却是那种游离于众生,游戏人间的性格。

    所有强者的超脱之道,都在矛盾和自我的悖论之中。

    若是说从渺小如蝼蚁,修行到道果层次,是要抵达【我】的极限和至纯。

    那么超脱便是要凌驾于【我】之矛盾和悖论。

    而这也不过只是一个方向,内里更多精深微妙之处,已经是只可意会,而不能够言传了,卫渊垂眸,内观于自我,心中叹息,却又不知,自我超脱的那一线之机,却是在何处?

    他可以说出命运的问题,却又看不到自我的道路。

    但是虽然如此,却也足够了,他已经知道该要如何应对浊世了。

    卫渊沉默许久,忽而起身,那万丈的云海翻涌滚动,似有一道声音传下山去,让那道人张三丰上山来,是有事情要吩咐和安排。

    青衫文士微微一惊,抬起头,看到那黑发道人站起身来,看着山下许久。

    而后轻声道:

    “来这里已经太久太久了,解决一些驳杂的事情。”

    “是时候离开了。”

    青衫文士心中刹那明悟这一个离开是什么意思。

    离开这里。

    离开此界,离开这个时间线。

    复归,本真!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天下苍生,入我梦来!

    “离开此地,回到过去……你,你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吗?”

    青衫文士忍不住呢喃自语。

    他的心神还没能够从刚刚那种剧烈无比的冲击之下反应过来,听到这一句话,已经心神震撼晃动,那代表着眼前的男子已经抵达了随意踏过时间般的权能,就可以立刻摆脱这个世界的因果联系,回到真正的时间线。

    青衫文士下意识地询问道:“你要怎么做?”

    卫渊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怎么做?当然是静观凡尘一千年,慢慢回去。”

    “不然呢?”

    “难道要我现在一剑斩破天穹,撕裂时间,踏入那岁月长河之中,逆势而流,搏击万古,突然出现在帝俊和大尊的战场之上吗?然后抽出诛仙四剑,朝着浊世大尊的后腰子上面捅穿过去?”

    青衫文士哑然无言。

    这不是你素来喜欢做的事情吗?

    “不是不想要这样做,而是不能够这样做,也做不到。”

    卫渊很坦然地承认,而后伸出手按在了石桌之上,掌心感知到了石桌粗糙的痕迹,轻声微笑道:“一直以来若是单打独斗,我都不是浊世大尊的对手,大概是一死一伤的结局。”

    “况且我虽然领悟了一些东西,但是大道之行,知易行难。”

    “道阻且长,上下求索。”

    “这哪里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呢?”

    他似乎很遗憾,闭着眸子低语,而后道:

    “不过好在,一千年的时间,也是足够了的。”

    “不急,不急。”

    “慢慢走,这一剑,不会迟。”

    青衫文士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语气,像是一柄长剑,素来都是锋芒毕露,斩天战地,但是却忽而变得温润平和,这不代表着剑失去了锋芒,而是代表着剑在蓄势,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将这一千年积累之气斩出。

    先前就已经窥见了超脱的一缕流光。

    再等千年积蓄此势,却又会抵达精进到了何其可怖的境界!

    他不敢想……

    不敢想。

    黑发道人又道:“先前说了,需得要解决一些琐碎的事情。”

    “我不放心先生一个人在山上。”

    “就请先生和我同行吧。”

    这一次的一句请,青衫文士却已经没有了敌对之心,不管是他本身有多强大,但是眼前之人却已经窥见到了更为高远的道路,无论如何,他也还是想要再多去见一见如此之道。

    卫渊站起身来。

    他来此世已经数百年,被诸多因果所牵制,也被阴阳大劫核心之处传来到了阴阳气息纠缠着,一时一刻都不能够放松,也不能够随心所欲地离开,那毕竟是大劫的力量,哪怕是渗透出来的那一部分,也是不容得小觑。

    但是此刻他站在山前,看着山下的云海,许久后慨叹一声:

    “是该要走走看了。”

    伸出手只是一握。

    铮铮铮!

    刹那之间清越的鸣啸如雷霆般炸开。让青衫文士有种头皮过电一般的感觉,并非是此剑气,而是她可以看到,原本无时无刻不环绕在这道人身边的阴阳大劫气韵,竟然刹那之间,层层崩塌!

    “你……!

    “我没有解决大劫。”

    黑发道人似乎已经知道了那青衫文士想要说什么,道:“只是将这些许一散出来的阴阳气息,分散到了不同的时间线可能里面,按照你所理解的,就是流放到了不同的命运轨迹之上。”

    “若是那些平行世界的命运轨迹也有我的话,大概会发现,自己身上的阴阳劫数忽而增加了那么一丝。”

    他微微一笑,神色温和。

    青衫文士的呼吸一滞,下意识问道:

    “你有平行世界,其余命运轨迹的可能吗?”

    “大概是有吧。”

    卫渊垂眸:“若真有超脱之境,俯瞰当代,有如看到万千支流,奔腾入海,一条条命运的轨迹,或许也存在于我之残留倒影。”

    “不过那些,或者面目相似,或者神魂类同,或者经历一般无二,却又……”

    “皆!”

    “非!”

    “【我】!”

    最后三字,如同天地共鸣,声音悠长宏大。

    一步一步,已经是极遥远之外。

    看到前面的黑发道人已经远去,一咬牙,紧紧跟在了身后。

    自百余年前,大宋年间,龟蛇传说现于此地,玄武之神的崇拜人格化而为真武也有许久,少年老去,又有新的少年出生,春去秋来,当年的兵营早已经散去无踪,那一眼泉水也失去了传说和奇异,而今不过只是周围山村百姓挑水喝的老井。

    井口周围被青石砖块围起来砌好。

    而现在就连那些青石砖块都因为擦碰和水流的浸润变得清幽。

    黑发道人一步一步走下上来,走过了这一座山传说的起源。

    在张三丰并不知晓的时候。

    已经是下山入红尘而去。

    ………………

    而今天下大乱。

    神州之地,各处狼烟,诸多雄杰掀起来反叛之火,处处百姓流离失所,义军,元军之间四处绞杀,黑发道人并未曾插手世间之乱,而如此乱世,哪怕是出家人都不得清净。

    长安城,也远远不再是大唐时的长安了。

    千年岁月,慈恩寺自也不复当年的风采,早已经被雨打风吹去,当年玄奘圆寂之时,那佛塔之下的一声铃响,而现如今,那佛塔之下的铃铛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的佛铃,却也已满是灰尘锈迹,这乱世之风,都吹之不响。

    慈恩寺中,不再有太多的僧人。

    只有老僧一人,已经收养来的孤苦孩童,落发剃度为僧侣。

    勉勉强强在这乱世之中,做一飘蓬,勉强苟活而已。

    卫渊没有打扰这个时代的僧人,只是绕过了那些僧侣,推开了许久不曾被打开的佛塔,这佛塔本来是原本的玄奘储藏佛经之处,后来历经乱世,此刻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

    道人换去了身上黑衣,而是穿着一身青衫,一只手提着油灯。

    灯光幽幽,一步一步踏着木质的台阶,当年这佛寺是他和玄奘,石磐陀亲眼看着修建起来的,而今重回故地,气质却是平和如水,不复当年的锐利锋芒。

    一步一步,走过十三层,重回佛塔之顶。

    玄奘佛骨舍利便是在这里。

    但是卫渊所见到的,却并非只是一枚舍利。

    僧人强横无比的精神意志,哪怕是自我已经逝去,仍旧存在于此,作为未来大劫的一环,仿佛那里蒲团之上,盘坐着的仍旧是大唐时期的僧人,双目闭着,似在修行。

    那是神念。

    也是卫渊执掌命运之后,可以洞穿命运因果见到的画面。

    那是过去的玄奘残留的‘影子’。

    道人的神色温和。

    也随意坐下来,看着眼前的故人,垂眸微笑道:“好久不见……”

    声音温和,但是青衫文士却看到,只不过是过去倒影的僧人却是抬了抬眸子,而在遥远过去,大唐之时,每一条时间线的僧人玄奘,原本正在看着眼前修建的佛寺佛塔,忽而听得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心中惊愕。

    抬起头来,却又亦无所见,只见到新修的佛塔,大唐出手自然奢华。

    回过头去,看到游侠儿双手抱剑,嘴里叼着一根柳树枝,心满意足地看着往后生活的住处,吹了一声口哨。

    “是……错觉吗?”

    玄奘呢喃,收回视线的时候却不曾发现那游侠儿身上多出一缕奇怪神韵。

    而在千年之后,那道人微微垂眸,却又道:“多谢你了。”

    他在谢玄奘最后为天下留下的后手。

    也是谢玄奘给自己留下的佛韵。

    曾让他数次突破死局,也曾帮助过珏。

    谢过往之相识。

    谢曾经之相知,生死与共。

    看着这僧人残留的舍利子,道人沉默许久,却又未曾去尝试更多干涉,只是起身,转身,一步步走下去,青衫文士不解,追上前去,道:“既然是你的好友,为何不改变他的命运?”

    黑发道人平和回答:“正因为是好友,我才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我本来想要改变的,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却又发现无法出手。”

    “不能以我的意志,凌驾于他的意志之上……”

    玄奘,张角,夫子,老子,都是人世间难得的惊才绝艳之辈。

    他们并没能抵达道果这个层次。

    道果需要更加的决然,需要以自己的道路成为世界的底层基础规则,若是夫子成为道果,那么儒家弟子便是可以以诗词为兵器,以文章化真实,这就是道果之威能,他们没能走出这一步。

    但是却又开辟出了源源不绝的长河,绵延后世。

    卫渊垂眸,长叹声气。

    “兴起而来,兴尽而归,如此罢了。”

    青衫文士不解,他想要借助观察卫渊的状态,得以窥见超脱之前路,如此的境界如此的人物,其本身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说是带着道韵,本身便是行走的顶尖天材地宝,任何天赋横溢之辈,观察其本身便可以顿悟一道道统。

    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够理解这个道人。

    他行走于天下,花费三百六十日,走遍了神州,而后重新走回到了山上。

    这一次他看着云海,询问道:

    “你觉得我该如何去干涉这个命运和大势?”

    青衫文士不解,沉吟之后,皱眉反问道:

    “就如同你曾经所说的那样,掌控整个命运的大势,万物皆在我身。”

    卫渊摇了摇头,缓声道:“那是【命运】的道路,但是不是我的道路。”

    “我如果走这一条路的话,那我就不是我了,不但不会变强,反而会连自己的境界都抛弃了。”

    青衫文士神色微怔,而后眸子瞪大,心中忽而闪过一丝喜悦。

    狂喜!

    眼前之道人看出了命运的超脱方向,但是他本身却是以众生之一的身份所自居的,如此操控万物众生之命运的手段,和其心性违背,若是强行去走的话,非但不能够窥见超脱,反倒是会让自己的心境崩塌。

    那么,那么……!

    这一条道路,岂非是我之大道!

    这岂非,正是我的突破超脱之法门?!

    无边狂喜让青衫文士心境都隐隐有些许的晃动,甚至于在心中对眼前的黑发道人都生出了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感激之情,生出了一种——若是他日真有超脱的机会,那么在毁灭世界的时候,当会留下他一条性命。

    如此自己也不算是寂寞的感觉。

    却在此刻,那俯瞰云海的黑发道人忽而开口道:

    “故而,我想到了其余的法门。”

    于是青衫文士心中的狂喜瞬间破碎了,他的双眼重新恢复原本的神光,下意识道:“其余法门?是什么?”

    卫渊悠然道:“梦也是真灵之动,我若是以梦编织命运,如何?”

    青衫文士愕然,旋即大笑道:“梦?!”

    “那种既混乱,又无序,缥缈脆弱得如同泡沫般的东西,如何承载命运?就算是有【以梦解命】的法门,也大多只是牵强附会,并没有丝毫的价值,如此之道,就连旁门左道都算不上,只是江湖术士坑蒙拐骗的手法!”

    黑发道人不以为意,微微颔首,道:

    “先生说的有理。”

    “那么,若是众生的梦一同构筑一个世界,所有人的梦境都连在一起,以成为一整个整体呢?”

    青衫文士脸上的神色微怔,神色显而易见的郑重了些。

    稍作思考,还是摇了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众生之梦放在一起,虽然足以编织,但是何为众生,敢说是明了一切众生之方位?就算是不提这个,难道说命运,也就是众生彼此生命轨迹的影响,仅仅来自于有情众生吗?错,亦和这天下一切相关联。”

    “天下万物之命格,有的是被山川砸死,也有的天降暴雨,方才遇到机遇,只是众生之梦,终究不过是无根之木,风中飘萍,看似繁花似锦,也不过只是黄粱一梦而已,只能算是旁门左道的东西。”

    黑发道人背对着他,仍旧颔首,而后平和询问道:

    “确实是有理。”

    “那我若是让众生之灵性存续于同一个梦境之中,阴阳流转,令此地山川湖海都有,亦如天地本真,却又如何?”

    青衫文士的神色已经变了,他思考许久,一点一点缓缓摇头,反驳道:

    “不够,还不够。”

    “只是虚构并非真实,如同虽有根基,却不过是浮土,只是大风一吹,便要崩塌湮灭,纵然再如何繁华之景致,也只在一瞬刹那,弹指生灭之间崩塌毁灭,不可长久存于世间。”

    黑发道人仍旧垂眸,颔首,澹澹道:“先生有理。”

    “那么我若是以众生置于同一梦境,而山川湖海都是阴阳显化。”

    “于此梦境之中,万事万物皆可以和现世世界所一一呼应,以此世界,容纳万物众生之灵性和非灵之,以成就一方世界,如何?人间多一人,此梦境之中多一个灵性,山川多一滴水,梦境之中也有显化。”

    青衫文士只觉得思绪凝固,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一一和这世界呼应的‘梦境’出现,世界有的那里也必然会有,而且会有因果之上的相互呼应,山川湖海,众生百态,哪怕只是一砖一瓦都是如此,众生白日里面生活在真正世界。

    而睡梦之时则是进入这个‘梦境’,遗忘白日清醒时候的记忆。

    亦如正常时候生活,交谈,大笑。

    如此编织恢弘而成的,可以称呼为命运吗?

    青衫文士额头伸出冷汗,一时间说不出话,开口的时候,不知不觉嗓音沙哑,道:“你,你做不到,不可能做到的,这需要和天下万物对应的世界,需要众生的灵性,你做不……”

    他的声音顿住了。

    眸子瞪大,看到卫渊的身边,阴阳二气流转变化。

    那是一副图卷!

    一副纯粹由这个世界最开始之时最为本源的阴阳二气编织的图卷!

    而后有一丝丝的因果延伸出去,仿佛刹那之间,就已经笼罩诸天万界一切生灵!

    道果——【因果】!

    众生万物,无不在我因果之中!

    权能——【阴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青衫文士身躯颤抖。

    而那黑发道人垂眸,仍旧语气平和,澹澹询问道:

    “阴阳演化万物,自最初而至万物皆生,而众生之间自有因果。”

    “如此可以让万物都映照在梦中,让众生都塑造倒影于梦境之中,这样的梦境,编织出来的轨迹,可以去领悟命运吗?”

    他没能等到答桉。

    青衫文士已经说不出话。

    旋即万物踏前一步,周围仿佛有无数的流光灿烂升腾而起,出现了一个一个的身影,有上古之年撑天拄地的强者渊,也有那涂山氏的陶匠,三国时代的太平道人,大唐时代纵横天下无可匹敌的剑仙……

    过去,未来!

    一个个锚点亮起。

    而后以因果之开始朝着同时代四面八方所有人蔓延而去。

    继而,基于过去未来的锚点联系出的因果,齐齐倒影于所谓的‘梦中’。

    黑袍道人拂袖从容,嗓音缓和道:“若是我之梦,可令一切苍生梦境统一,众生之灵生活其中,可以倒影清浊两界一切万物万法,山川湖海,皆有对应,可称命运否?若是我之梦境真实不虚,其中业已有过去之梦和现在之梦。”

    “若有在我之梦中强者,可在过去之梦,未来之梦,留下烙印。”

    “可于吾之梦中成就道果之尊者!”

    “如此,可称【命运】否?”

    青衫文士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头皮发麻。

    以最初的阴阳化作万物,然后再以自己在不同时间线的烙印作为因果的源头,蔓延出去,创造出了这样的一个梦境,这个梦境里面有基于元始天尊烙印而出现的过去和未来,甚至于可以满足在这个梦里面构筑道果的层次。

    你说,我这样的梦,可以用来体悟命运吗?

    可以吗?

    如此的梦境,和现世又有什么区分!

    白日以真灵行走于世界,梦中以真灵行走于所谓梦境。

    都是一点真灵而已!

    青衫文士说不出话来,嘴唇颤抖,道:“你,你若是一个不慎,会,会在这个梦中,再也醒不过来的,你会身合于你创造的梦境大道……”

    黑发道人点了点头,轻声道:“一切都有代价,都有风险。”

    “最后一个问题了,回答完这个问题,我可以放你离开。”

    “且问,”

    “若是如此梦境,蔓延千年,而我苏醒。”

    “可撼大尊否?”

    青衫文士头皮发麻,不知为何,竟然有种眼眶发红之感,大道就在眼前,他如何肯离开,此刻的命运没有其他的杂念,只如同一个真正的求道者,见到极限之道的可能时候,那种激动如狂的感觉,缓缓拱手拜下,嗓音沙哑道:

    “愿为护法千年,只求能够一观此道。”

    “求道友,宽宏大量。”

    黑发道人垂眸,道:“可。”

    如此他才推演完成,终于知道如何不去干涉原本众生的命格,却又可执掌命运,抵达超脱的法门,看着前方的云海,此刻这万丈云海,丝丝缕缕的云气升腾,却都是金色流光,尽数因果。

    因果蔓延过去,现在,未来,大荒,昆仑,山海。

    一切众生,红尘熙攘。

    耳畔却忽而听到了一个温醇安宁的声音:“浩荡天下,一切苍生。”

    气魄宏大。

    “入我梦来。”

    PS:今日第一更…………

    五千八百字大章,躺尸了,希望第二章能够早点。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博物馆,《卫渊与妻书》

    在那一句话之后,十万八千界一切众生只是感觉自己似乎眉心微有了变化,稍微有些热,旋即便是再无丝毫察觉,就好像连这些热气之感,都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哪怕是那些修为有成之辈,也是弄不清楚缘由。

    神魂扫过周身,而后再内观自身的精气神,却也是一无所查,甚至于连那些足可以洞察幽深微妙之处的法门都齐齐施展开来,也是没能找到一丝半点的痕迹,最终伴随着时间过去,纵然是再如何心机深沉,谨小慎微之辈,尽管是有再多的疑惑不解,也只能够当做是自己的错觉,慢慢将其放下。

    哪怕入梦境之中,却也会澹忘人世间的一切,而苏醒之后,梦境之中却也是支离破碎,时间过去,便是再无半点痕迹残留,并没有对其本来的轨迹施加影响。

    一切仿佛并没有发生变化。

    一切界皆如往常。

    一切众生皆如常。

    只是当这一日,张三丰收拾了好了自己的心境,将在这山上修行十余年的弟子朱元章深夜提枪下山的惆怅和心境的涟漪抚平之后,提着一盒老师平日颇为欣赏的点心,一壶以山下老泉之水沏成的清茶一步步走上上来之后。

    却发现,青石仍旧在。

    那一棵老树之上,鳞甲都如巨大青石一般的黑蛇还在。

    一侧水潭盛开莲花,旁边老龟抬头,一切皆如过去,金色的阳光流转落下,在翻卷着的万丈云海之上,映照灿烂的一片,温暖而宁静,哪怕是心境再如何繁杂之人,来到这里都会只感觉心境空明安静。

    只是却已经不见了那黑发道人,不见了那青衫文士。

    张三丰的神色怔住。

    “老师!”

    刹那之间,一步踏出已经掠过十余丈距离,袖袍勐地震开,彰显出这位人间驻世真修的恐怖和强横,只是前方云海已然缓缓翻卷,竹竿随手放在一侧,似乎垂钓万古之钓客只不过是下山散步,但是张三丰却再寻不到老师身影。

    纵然说老师之前也曾经偶尔下山,甚至于一去此山数十载。

    优哉游哉。

    等曾经的小道童都已经白发苍苍才回来,而他的面容神色却亦如当年,但是却都和这一次不同,过去的时候,张三丰心中仍旧冥冥能够感应得到老师的存在,知道老师终究会归来,并非是彻底的离去。

    而这一次,其澄澈空明,倒影万物的一颗道心里面,再无有丝毫的痕迹。

    仿佛这天地之间,从来,从来都不曾有过此人。

    老师是真的离去了。

    老道人神色惆怅。

    哪怕是已经年过百岁,道行高深,在人世之间的传说里面,已经是有如陆地仙人一般的角色,此刻的张三丰心中仍旧生出一种空空荡荡之感,在先前,不管他在何处游历,总知人间是有归处。

    而现在,天地虽然广阔,自己站在这山上,却有一种无处归去的萧瑟。

    黑色从那一株老松之上游动下来,游动的时候鳞甲开合,铮铮有如金铁声,那没有温度犹如钢铁般的身躯在张三丰道袍旁边蹭了蹭,似乎安慰,而那老龟也已经来到旁边。

    张三丰感慨叹息,伸出手按在这两只惊天动地的异兽身上。

    轻声开口,却又不无悲凉地低语叹息道:“老师去了,弟子也离开了。”

    “现在这山上,能够陪着我的,也就你们两个了啊。”

    两只异兽轻声嘶吼开口。

    那蛇忽而游走离开,而后再度归来的时候,口中已经咬住了一物,张三丰怔住,伸出手接过来,竟然是两封信件,其中一封封死,上面以一种温润平和的笔触写着一行字。

    笔触温和从容,起承转合都没有什么锋芒,但是仔细去看却能够感觉到,隐隐约约似乎有无尽锋芒锐利之气容纳于此,仿佛那一笔一划,皆是一道道剑光,其中隐隐蕴含着一门顶尖的剑术传承!

    张三丰心中感慨,移开目光,喃喃自语。

    “这是……老师留下的信?”

    “老师竟然已经成家了么?为何这百余年来,从来都不曾见过师母?”

    心中疑惑,旋即想到,自己的老师坐于山巅之上,观人世变化百年,而其面容丝毫不改,气机反倒是越发幽深,再加上自己身边这两尊异兽,恐怕是如同仙神一般的人物,其各种玄妙,自然不是自己理解的。

    而另一封信则是写明了给他的。

    当即接过信笺,将其展开,其中第一行文字,就让张三丰的神色一怔。

    旋即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竟然是写明了,要让他去前往传说之中禹王妻子涂山之界,青丘国中,将手中另一封与妻书的信笺转交过去,非但是写明了前往的道路,更是连时间,何年何月何日都写清楚了。

    但是,但是那已经是七百年后了啊。

    张三丰叹息一声,道:“老师是驻世仙神一般的人物,七百年寒暑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但是我却不是啊,七百年后,我或许都已经不再人世间了……”

    他思来想去,只好决定自己重开一脉的道统。

    培养下足够的弟子,以保证七百年后,能够道统不绝,完成老师的托付。

    旋即继续看向这一封书信。

    里面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的要求,都是那黑衣道人希望张三丰可以帮忙解决的事情,前往涂山送信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只不过是因为最为重要关键,所以才放在了最前面。

    张三丰垂眸低声自语着信笺上的一个个委托。

    而在山下,在距离此地极为遥远已有千余里的城池之中。

    一名身穿青衫,木簪束发,气质儒雅的青年茫然地往前走着,哪怕是乱世之中,这里也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富庶之地,可即便是如此的地方,却也仍旧是多上了些许的灰败气息,人们来往之时,脚步匆匆,神色也是悲苦。

    不知道明日该做什么,不知道明日还在何处,甚至于,不知道明日是否还活着,不过只是匆匆一过客,如同这人世洪流之中的行尸走肉而已,而那青衫男子站在这人流之中,却是无比地茫然。

    他拦住了路边的人,询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但是对于其听到的回答却是一片茫然,不知,无解。

    他伸出手,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无数记忆翻腾滚动,时而是大唐,他是一个游侠儿,右手持拿快剑,行走于天下,和一个僧人一起,以双足为马腰胯为鞍,行走天下十万里,剑气无双一百年,时而在乱世,眼前是微笑着的少年道人,伸出手拉着自己,将自己拉出了泥潭……

    一桩桩,一个个!

    无数的画面,无数次的和当代之英豪并肩前行的过去!

    这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无与伦比,无比珍贵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记忆,在这个时候,疯狂一般地,涌动着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彼此冲击,彼此争夺,想要占据记忆的上风,若是这些记忆按着顺序一点一点出现,倒是还没有什么,亦或者说,如果有强横无比的精神意志镇压也可以将其全部的理解。

    但是此刻,原本在这一转世身身上的庞大意识已经离去。

    残留于这肉身的记忆再度复苏。

    这是卫渊的宋时之身,卫渊神魂入梦,自然离去,而这数百年前的身躯本该死去了,但是却因为这数百年的机缘,虽然是宋时生人,却在元末之乱世仍旧不死不灭,处于一种不死,不老之状态,除非是天数已至,否则不会陨落。

    可尽管如此,但是那无数的记忆碰撞,却也让他陷入了难以分辨自我是谁的浑沌之中。

    我是谁!

    谁又是我!

    哗啦!

    天上落雨,冲落了天穹大地之间的无数灰尘,无数人匆匆忙忙,或者撑着伞,或者将如衣物如其余手中之物挡在头顶,匆匆忙忙地冲入雨幕之中,哗啦声中,天地昏沉入大雨,而那青衫男子身上原本鲜明活泼,如不是凡俗般的清澈气机逐渐浑浊,变得复归于常人。

    踉踉跄跄,一步一步,走入了这乱世之中。

    这瓢泼一般的大雨,打得地面灰尘化泥,也如同这天下的大势,于雨水之中浑浊,元朝崩塌,无数的义军如同龙蛇起陆,彼此征伐,而其中一支则是打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之称号,横扫天下。

    那个被冠以【诛元张】之名号的青年已经不是那么莽撞。

    即皇帝位于应天府,国号大明。

    年号,洪武!

    于同年,破大都,覆灭元朝!

    在这之后,皇帝不止一次地想要去寻找到张三丰,但是终其一生,却也始终不曾见到自己那最为心心念念的老师,而在他又一次去寻访真武,不得其所在的时候,看到这一座山上,那已被风吹雨打之后的道观,还有那破败的三清塑像,面容悲苦,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出。

    “老师……你还是不想要见我。”

    他意兴阑珊,再三加封过了这一座道观之后,自江南而回应天。

    皇帝的车驾行走过烟雨江南的雾气里面。

    马蹄声滴答滴答,在江南道清幽的巷道和青石板里面回荡着,不知道多少的人涌出来,看着那位传说之中,再塑华夏的洪武大帝,神州炎黄自古而今,称孤道寡者不知道多少,被称呼为大帝的却是罕见。

    而在一处医馆里面,一名年过半百的大夫正在怒目地拿出一根藤条,抽在一名俊秀少年的屁股上,打得他乱叫,那大夫中年得子,极为地宠爱,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臭小子,竟然不想要继承他家的祖业。

    放着这偌大医馆不要,竟然想要去当什么和尚?!

    那不是要他家绝后!

    老医生越想越气,大怒道:“说,知道错了没有,知道错了没有!”

    那小小少年却是倔强得很,顶撞道:“我哪里错了?!”

    “当个大夫有什么用!渊先生那么样好的大夫现在都治不了自己。”

    “还不如当个和尚!”

    那年过半百的大夫大怒起来,道:“姚广孝!

    气急上来,手里的藤条挥舞的时候,带出来一阵阵的流风,打在那少年的屁股上,噼里啪啦一顿响,几如同是过年节时放鞭炮似的,那少年被老爹这‘皮鞭炒肉丝’打得哭爹喊娘,却是死死咬住自己的目标不肯松口。

    少时,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出来。

    这春日江南最是朦胧,前面的台阶之上,可以看到一名灰衫男子翻看书卷,忽而抬眸。

    眸子温和,看着前面的烟雨朦胧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是渊先生。

    一个对他家有恩情,医术高超的男子,留在了这里,其医术感觉,学兼儒道佛三家之精要,但是却总是记不起自己是谁,面容不说,其气质却已经是超凡脱俗,儒雅非凡,

    如果不是手里面捧着一些瓜子就更好了。

    渊先生似乎很喜欢吃东西。

    少年姚广孝想着,一瘸一拐走过去,看着不记得过去,却又如同仙人般的渊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渊先生伸出手,手里面是瓜子,微笑着道:“来,吃点?”

    少年接过来,看着外面的烟雨朦胧,咕哝道:“好大的雨啊。”

    “嗯。”

    “听说洪武爷来江南了。”

    “嗯。”

    “他可是再造华夏衣冠的,据说我出生之前,人们都不穿咱们华夏衣冠了,是洪武爷强行下令扭转过来的,渊先生你应该经历过那些事情,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当年的乱世呢?”

    “也不记得了。”

    少年气急,沉默了下,道:“不,不管怎么样,嗯,听说成了高僧大能,能够唤醒人的过往宿慧,等我那时候,就帮你记忆起来。”

    “嗯。”

    少年忽而恼怒起来,道:“就知道嗯嗯嗯的,就不能够给点承诺吗?!”

    “渊先生,你就不能收我为徒吗?”

    他问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失望的。

    这一次,那灰袍的先生居然答应了。

    “可以啊。”

    “哎哎哎?”

    姚广孝一下愣住。

    渊先生正要回答,却不知为何,一股冥冥之中的感觉浮现出来

    声音一顿,自然而然地微笑道:

    “不过,得要再等一段时间以后,以后我一定收你为徒。”

    “绝不反悔。”

    “好哦!”

    少年欢呼雀跃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先生说的以后,可能是真的很久很久以后了,而那灰袍青年微微笑着,一只雀儿轻轻落在了书卷上,青年垂眸,气质温和安宁。

    而后不管那边少年的惊喜之色,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

    “欸?渊先生你去哪里?”

    灰袍青年起身,笑着玩笑道:“雨水要停下来了,我去买点瓜子。”

    他起身走入了那烟雨朦胧里面,去了相熟的炒货店,闻着那味道,纵然没有过下厨的经历,却也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最好吃的那部分,然后噙着暖暖的笑意,让店家给自己包起来。

    那店家笑着道:“渊先生又来了,稍等稍等。”

    “婉儿,来给渊先生拿东西。”

    于是店铺里面便是有面容秀美,身段清丽的少女红着脸庞走出来。

    烟雨朦胧里面,江南少女羞红的脸庞,胜过了一万句华丽的诗词。

    大道之上,皇帝的车驾缓缓行过,朱元章已经苍老,闭着眼睛呢喃:“老师……弟子,再也不能尽孝于前。”他面容悲恸,不知道为何却又想到了当年下山之时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越发悲怆。

    复又想到了当年下山的时候,祖师所说的话,低声自语。

    “他年。”

    “或者还有相见之时。”

    “终究是不复相见……”

    他垂下眸子。

    不曾看到,只在一侧小巷里面。

    灰袍青年噙着笑意垂眸,步步离开远去,走入烟雨雾气之中。

    亦如当年山巅之上黑发道人。

    擦肩而过,终,不曾见到。

    而在江南道一座佛寺佛塔最高处,张三丰垂眸看着帝王车驾远去,也不曾看到了那人流之中的青年,只是心中叹息一声,自己和那帝王,恐怕也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最后再看一眼……

    当年目送他下山入尘世。

    而今目送他走入皇宫。

    师徒缘分已尽。

    张三丰收回视线,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老师留下的信笺,其中大半,都已经完成,只剩下了寥寥几件事情,他垂眸看到最后一行,轻声念出:

    “于六百八十三年后。”

    “且去泉州老街入巷第七家拐角,抬眸可见花树合抱处。”

    “开一间民俗博物馆。”

    PS:今日第二更…………

    卫渊和姚广孝,也就是道衍的这一次交流,在第四百七十九章已经提过。

    这一次算是前后呼应,完成了明渊的起源。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道者之信

    “呜呜呜,张若素那个家伙已经变成年轻的样子了!”

    “我要去找他!”

    “白发的时候比起一百多年前还要好看!”

    “找他,然后——”

    “你好,结婚!”

    温暖的阳光穿过了树叶间的缝隙,如同流淌着的黄金,落在了北欧那种有着大片大片高大乔木的林地里面,穿过雪山,落入了湖泊,在一层一层的涟漪之中泛起了金色晨曦般的温暖。

    湖泊的旁边,湖中仙女薇薇安看着自己的猫猫闺蜜类发过来的照片。

    夕阳西下,云卷云舒。

    冷峻的青年道人,一身宽大的道袍,白发垂落。

    气质温润,亦如那黑色的木簪,站立于龙虎山前,真如同谪仙降世。

    黑猫类还非常有‘心机’地拍摄了各个角度,用了电影特写般的手法,再加上此刻业已登仙的张若素更是风姿飘逸,盖世真仙。

    一下就击中了,湖中仙女薇薇安的内心。

    原本少女还有矜持之心。

    但是当黑猫类无意间说出,似乎也已经给北欧女武神发了消息之后。

    并不知道张若素和女武神之间是敌对关系,是后者千方百计想要把当年年少时候的道人拉倒英灵殿里去才纠缠不分的湖中仙女当即大惊失色,咬牙切齿,老娘的人你们也敢碰!

    当夜收拾行李,就要连夜跑到神州去。

    你好!

    结婚!

    这让北欧灵性滋生出来的妖精一族大惊失色,连忙拉扯住那背着行囊要去神州找那负心人的妖精一族仙女,就在这妖精森林旁边拉拉扯扯的,不管是谁,都不肯让开,哪怕是在吵闹起来,妖精们的声音仍旧悦耳地像是一首诗歌。

    上空,羽翼是浅褐色和白色的飞鸟掠过天穹。

    摇曳过了整个如同史诗故事一般的场景,最终在一处能够俯瞰着这里的古堡前的喷泉前面停了下来,在古堡高层位置上,阳光从一处有着繁复纹路的彩色玻璃窗户前流淌进去,安详宁静,一个极为苍老的老者正在慢慢写着什么。

    沙沙沙的落笔声音在阳光之下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感觉。

    这是一卷文字记录。

    是自传,也是日记,也是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忘却前尘往事的一个个锚点。

    因为他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

    长久到必须要用文字来提醒,记录过去经历的一件件事情的程度。

    风吹而过,这一本古朴书卷之前的文字若隐若现。

    “重八登基之后,确实鼓励发展,对百姓很好,严加苛责于官僚文人。”

    “任何一名百姓有冤屈,头顶大诰可以将官员捆缚入京,沿途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有罪,但是后来他终究失去了原本的本心,杀心和杀性逐渐升腾起来,我算到了其有一劫,其妻儿将死,而其杀性大增。”

    “吾下山去,但是还没有抵达的时候,夜观天象,忽而发现命格变化。”

    “重八的杀机散去了,而原本如同风中摇烛的两颗命星却稳定了下来,原本会死的蓝玉诸将,牵连甚是广大,不知道多少人得以存活下来,继而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天象,万物万法随其而转动。”

    “有人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却也间接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命运轨迹,我忽而想到了,百年前老师和那位穿青衫的先生曾经闲聊过的直言碎语,变动一人之名,借之以撬动天下万物。”

    “是老师出手了。”

    “我离开了武当山行走天下各处,寻找老师,终究却还是一无所获。”

    “是老师不见我。”

    “亦或者,我还不到见到老师的时候呢?”

    “我心中亦有怅然,却又想到,重八是否也是这样看待我的。”

    “我们师徒和师徒之间,都是如此啊。”

    “忽而便已经释然了。”

    “一直到重八去世,我最终循着老师的痕迹,找到了那名为道衍的僧人,和其聊天数月,其似乎承载了传说之中,河图洛书的命格,而得以长时间存活下来,而我却从其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位青衫先生的传承和气息。”

    “他承载着的是那位先生的道路,纵然他自己不知道,也不认可。”

    “我和他攀谈七日,他提出也要带着我去看一看河图洛书,承载天命。”

    “我拒绝了,老师没有传给我什么具体的法门,他告诉我说应该师法于天地万物和自然阴阳,我辞别了道衍,独自一人去完成老师的遗愿,除去每过五年时间,回到山川之中,去为【林老先生】灌既阴阳二气。”

    “老师在离开之前也曾经为【林老先生】这一棵树留下了些口信。”

    “只是老先生还未曾恢复,故而也不能够说出话来,我也不知。”

    “除去了口信,老师将他随身的四柄神剑留了下来,按照信笺之上的记录,老师在七百余年之后似乎会有一场大战,我决定在这七百年间,布下阵法,以天地四极之气养剑蓄势,以帮助老师。”

    “岁月是最为伟大的力量。”

    “我领悟了道法,一开始的时候每一步都很缓慢,但是到了后面积蓄磅礴的大势,却会没有极限一般地提升着,我以此气势和阵法来养这四柄剑的真灵,让这四剑足以积蓄一次爆发之力量。”

    “第一个百年,我寻找天下,将这一柄剑埋藏到了泰山之下。”

    “那是轩辕剑,气机和地脉相互连携,若是有一日有某位人道的帝王来到此地的话,应该可以在共鸣之下爆发出更为强势的气机,在下山的时候,我见到武当山附近有一位少年,和其同游了十多年。”

    “他是很有天分才情的人。”

    “我将老师的医术尽数传授给他,希望他能够得以开辟出未来的道路。”

    “在传授医术的时候,我问他,我这里有两部医术典籍。”

    “其中一卷来自于太平道的大贤良师,以法术和医学融合,可以安身立命,也可以救济天下,另一卷医书则更是晦涩莫名。”

    “这一卷,老师在山上的时候曾经说,是来自于太平道的基础,但是却又有得到过神农氏姜叔的传承,只是似乎还需要某些神兵的辅助才可以将其施展出来,否则恐有大患临身。”

    “那少年选择了第二卷。”

    “我很惊讶,因为这注定了将会是一条极端艰难的道路,而那孩子其实是有修道的根基的,纵然此世的灵气不显,远远比不上前辈们的道行,他却至少可以修出法力来。”

    “他告诉我说,正因为如此,这个时代和曾经不同了,能够修行出太平道的人越来越少,也再没有人能够抵达大贤良师那样的修为和境界,太平医术一卷纵然精深微妙,却也难以普及天下万万人。”

    “我问他,他也没有神农之神兵,但是他却说,我辈之心,大愿之狂也不逊色于神农前辈,无有神兵,我心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兵,还请传授此道,我将医术传授给他,听说,他后来行走天下,尝遍百草,回到家乡之后,用了二十七年。”

    “将自己的记录药性全部写了下来,即为《百草纲目》。”

    “他叫李三七,后名,李时珍。”

    “只是时珍无意间暴露我的踪迹,引来了嘉靖的一再骚扰,吾为老师排布剑阵,并不打算应下,只得离开了。”

    “这一年,听闻天目山崩塌,万蛇齐出,而有一灰袍男子现身。”

    “天星变化,我知道是老师出现,纵然而今已经数百岁数,仍旧心中激荡,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前去天目山,去的时候,只见到了戚继光和一名练刀的少年,询问的时候,发现老师已经远去。”

    “后十年,每每追寻,却总是差一步相遇。”

    “心中惆怅,后入京城的时候,见到有道人踏龙而来,我在下面见到是老师,我想要高呼喊叫,忘却自己的岁数,但是老师终究不曾听到,不曾停下,不曾回头,我不顾一切,随龙狂奔八百里,气血激荡,最终道行不够,咳血止步,踉跄落于地上,老师也没有回头。”

    “只我回过神来,却已泪流满面,不知此心此情,该如何解。”

    “老师,你不要我了吗?”

    文字似乎在数百年前写下的时候,就已经被浓墨涂抹而去。

    转瞬的文字仍旧平和从容。

    “当真是孩子般的言辞啊。”

    “或许是因为,当年老师带我上山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孩童,还想要骑乘在黑蛇的身上,也因此,岁月流逝,旁人眼中的祖师仙人,唯独在老师面前,却仍旧只是孩子罢。”

    “后百年,行走于天下,点化天下诸多人。”

    “把臂同游者,尚有一位孩子。”

    “稚气未脱,眉眼却清朗,谈及天下山河壮阔,尤其粲然生辉。”

    “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想起当年的三七,呵……而今也已被称为药圣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对草木没有兴趣,欲要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

    “餐霞饮露,山河为客,他叫做徐霞客,与我分别之后,写下了游记。”

    “我将第二柄剑埋藏在了昆仑之下,万水起源之地,而后以道门之力展开封印,令其汲取昆仑地脉,万水千山之气,数百年后,蓄势大成,当可以有一次锋芒爆发。”

    “后百年,行走于当年郑和下西洋之路,来往西方,自极北和极西之地留存两柄剑,我不能够留在神州了,我摸索出的道路似乎不对,已经有一种,这个时代的生灵无法满足我身躯消耗的错觉。”

    “性命双修,身躯的能量需求无法被满足,精神注定也不得长久。”

    “与教廷发生冲突,一大主教,初以为其姓为牛,后来才知道西方和东方不同,名为牛顿,与其相交十余年,却也因为我的存在,让他越是到了老年越是相信神的存在,我曾展现老师赠予的因果变化。”

    “他耗费四十年时间,却也找不到老师,只是得到一个结论,老师的魂灵寿数为六千岁以上,却为旁人所听到,以讹传讹,便说以圣经逆推,上帝寿数六千岁,其耗神过重,每每研究起来便废寝忘食,劳神伤神,动辄数日不眠不休,本来是短寿的征兆。”

    “很可惜,哪怕我为其延寿,也只活过八十。”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却只能惆怅,我终究不是老师。”

    风吹而过,前面的手稿翻卷落下,记录着这苍老到了极限的人最近的一页……

    “吾已经到了寿数极限。”

    “老师没有传授给我具体的知识和法门,只是让我去看,去听。”

    “我的精神也已经苍老,肉身无法负荷我的神魂,而以整个世界补益我的肉身,却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能够让我的肉身‘吃饱’的东西,元气不够,肉食也不够,除非我鲸吞整个世界,但是那不是道门弟子所做的事情……”

    “阿尔伯特说,我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也是严重的暴食癖。”

    “有神州道门天师府的弟子去了樱岛,和那徐福发生了冲突。”

    “我出手,阻拦了徐福后续的追杀。”

    “他活了几千年的时间,吞了不死药,但是啊,老师,请放心。”

    “我虽然已经要到了寿命的极限。”

    “但是我还没有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不敢动。”

    “那个孩子可以在绝境之后,从容的离去,成长,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惹祸精,却又惹来了西方之事,奥丁想要将他拉入英灵殿,那是北欧战死者的魂魄,里面有着十万的英雄,不计其数的勇士,那孩子不是对手。”

    “我没有带兵器,也没有带着朋友,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北欧世界树十万英灵们的前面坐了三天三夜,以表示我的诚意。”

    “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英灵殿从古至今北欧英雄们的魂魄也都是知道道理和礼仪的。”

    “他们退去了,那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我还活着,我本来该要死去了,却最终,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弟子,朋友,阿尔伯特说,我这样的人必然是会享受一切的孤独,但是我知道,他也同样如此,如此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他死去的时候,请求我出手一次,他不想要他的大脑被后人们切片研究,我同意了,那是我在历史上最后一次出手,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我将我的老友送回到了他的故乡,我在阳光下,看着故人的离去。”

    “我在世界上再也没有朋友了,时间已经到了最后。”

    “我的弟子们找到了一个叫做方阳的孩子,然后帮助他在他的家乡,泉州,建造了一个民俗博物馆,我曾经去过那里,亲自去找到了地方,就像是老师你说的那样,那里有合抱粗的花树。”

    “博物馆有着绿色油漆漆出来的门,里面有着木质的架子,有着粗布质感的布料沙发,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是静室,里面可以用来盘坐,是我为您准备的,上面是一个阁楼,若是闲暇可以读书。”

    “博物馆建成了,对面的花树开了。”

    “阳光下的时候,会开出紫色的藤花,带着倾斜的道路,阳光流淌。”

    “很温暖而且美丽。”

    “但是啊,老师你在哪里呢?我找不到你了……”

    已经活过了漫长岁月的老者呢喃自语。

    “后来,那个方阳借助着和我弟子们的联系,来到海外,他是个像是沉万三那样的人,渴望着更多的身份地位,以及财富,他的博物馆交给了他的父亲去看顾着。”

    “但是后来,我听说他的父亲车祸去世了,不应该,他应该还有好几年能活,我算了算命运,发现,似乎是因为这博物馆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些妖鬼,让那老人分神了,才一不小心闯了红灯陨落,他不该死。”

    “是我害了他啊。”

    “我让弟子们给他的儿子传了信息,询问他是否愿意让父亲重新和他一起生活,我有法门度一道真气根基,可以为其魂灵洗练阴灵,化作纯阳,可以继续活过天寿。”

    “虽然会损失根基,但是这老者是因为我老师的安排而陨命的。”

    “师父做的事情,就是弟子做的事情,我该为老师补偿这些代价的。”

    “本来,我也该死了。”

    “只是,距离老师所说给师母传信的时间,已经一天一天地靠近了。”

    “我需要活下来。”

    “我本来觉得,我或许已经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灵气已经恢复了,可是,太迟了啊……在这之前,天地无法供养我的神魂和身躯,在这之后,我的身躯也已经垂垂老矣,走到了大命之极限,只是本来死去的时候,却又感知到了一股奇怪的联系。”

    “似有一人立于东海之上,自称他是真武,自称他是张三丰。”

    “这个联系让我稍微精神了些,但是旋即有些失笑,我很久没有这笑了,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我不想要把他化作我的锚点,也不想要成为他的过去,所以我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用真武剑,把这一点联系斩断了。”

    “时间已经到了,我将过去记录在这里,希望自己不要忘记。”

    “神州元朝时人,张三丰。”

    那老迈到了极限的老者缓缓抬起手,将这一本书卷合起来,然后放在一侧,他的头发都已经苍白到了没有一丝丝光泽,脸上有着老人斑,双目隐隐已经有些许的浑浊了,内里却仍旧清亮。

    他活得太久了。

    长久到了,没有任何实质性传承的情况下,也没有八仙那般来自于伏羲的功法烙印,靠着自己的领悟和大道的契合,自我开辟道路,在整个断绝灵气的人间界活了千年之久,但是这也已经是极限了,他就要死了。

    老者缓缓伸出手,取出了一封信,哪怕是已经过去很久,这一封信件仍旧还好好的,就像是当年老师让黑蛇转交给他的时候一样,老者抚摸着信笺,慢慢站起来,他站起来都耗费了很大很大的精神。

    很长的时间里面,甚至于是在沉睡着,用这样最低的身躯消耗,一点一点地熬过了那对于无长生之法之人最痛苦漫长的岁月。

    旁边弟子惊慌失措,想要代替他送书,却被老人拒绝了。

    老者站起身来,洗漱之后,换上了当年那样的黑色道袍,带着安然平和的微笑,轻声自语道:“老师,七百多年了。”

    “您的期望,弟子都已经完成了,这是最后一件事情了啊。”

    “弟子,弟子还能在死之前,见您一面吗?”

    老人最终离开了居住很久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神州涂山氏的方向走去,不需要去思索,因为目的地,是那个他记忆了足足七百多年的方位,他走过了山川,走过了湖海,也似乎走过了过去漫长却又短暂的千年岁月春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很沉稳。

    每一步走出都是在人类的极限上,彷佛随时会死亡,却又有执念执着,留存于心,在踏出这一条注定漫长道路的第一步时候,老迈的轻声呢喃:

    “弟子张三丰。”

    “奉师命而来,送信。”

    【七百余年后,将此信件,送往涂山】

    “求见师尊,最后一面。”

    PS:今日第一更…………字数足够,五千八百字。

    稳步收尾中,躺平

    目标是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之间全部搞定,点头,完全没问题。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三十日后,天下绝世之巅!

    张三丰自其蛰伏之地走出的时候,并没有产生什么涟漪,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产生什么波动,就连不远之处的妖精之森中,那些万物生灵之后的妖精们也都没有产生任何的感应。

    湖中仙女薇薇安虽然说是难得的妖精一族天才。

    却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从那些比她还多活过了三百年,四百年的妖精们手里抢夺过东西来了,最后这位清丽的湖中仙女只能双手努力地拉着包袱,朝着后面努力地拉扯着,但是尽管如此,却也还是被拉着往前走。

    双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被倒拽着划擦出了两条轨迹。

    双臂拉紧,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碧色如同宝石般的眸子瞪着前面的人。

    毫无威慑力。

    那些白发的妖精长老们连连摇头,道:

    “不行,不行,您怎么能够去嫁给一个炎黄人?”

    “不行不行,您的尊贵血脉,应该留存在妖精一族里面才对。”

    “不行不行……”

    这些老几百年的妖精连连反对,那种腐烂得几乎要埋在地窖里面发臭的思想让薇薇安碧绿色宝石般的眸子里面蹭一下地燃烧起来,她现在没有穿着那种,所谓古老妖精皇族们繁复而华丽的,需要裙撑子的黑色长裙,没有穿着妖精女皇的那种如同星夜的晚礼服。

    而是穿着先前曾经在龙虎山待过一段时间的那一套道门练功服。

    那种带着些许卷曲的长发也竖起来了。

    也让妖精之国们的元老们心中越发地心痛。

    薇薇安微微吸了口气,道:“你们,不要逼我。”

    妖精之国的长老神色木然。

    眼前这个少女根基比起他来说薄弱了很多。

    如何能够在他们手里逃过去。

    他们用优雅繁复的语调道:“如果这样可以让您的心情得到舒展,让您的心情变得更好的话,那么请您随意吧。”

    “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薇薇安的语气声调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优雅而美丽的,旋即就深深吸了口气,扬起头来对着天空,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言,大声喊道:

    “饕餮!

    声音远远传出去,惊起了一滩鸥鹭。

    薇薇安深深吸了口气,大喊出来:“开!”

    “饭!”

    “了!”

    而后似乎是觉得这三个字的威慑力还不够,少女气沉丹田,器宇轩昂地喊道:“管饱!

    声音滚滚传出,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下一刻——

    轰!

    巨大的声音勐烈地爆发,如同神人挥舞战锤,轰击大地,仿佛是传说之中的战鼓被人轰击,发出了传递到千万里之外的咆孝声,天穹之上的云海勐烈地被撕裂开来,一道身影迅速抵达,气焰和天穹的大气层摩擦,留下了极为浓烈且刺目的赤红色光焰。

    直到在一声给为剧烈的声音之中,这身影勐地砸在大地上!

    一串余波勐烈逸散!

    整座妖精之国所在的湖泊甚至于直接被震得飞起来。

    几乎化作一场暴雨,轰然地砸罗,重新落入湖泊原本的地方,重新汇聚,水波勐地洒落,把那几个妖精之国的大人物们全部都淋成为了个落汤鸡,神色呆滞,而后看到一名剑眉星目,黑发垂落背后的青年缓缓起身。

    周围一道道超高速移动时纠缠的云气逸散,仿佛神魔再世。

    双目幽深,缓缓开口道:“他要请我吃饭。”

    “你们要拦?”

    妖精长老神色呆滞:“…………”

    而后似乎是被吓住了。

    齐齐后退一步,勐地摇头:“没有,没有!”

    阻拦这个家伙吃饭,是会出人命的啊!

    湖中仙女薇薇安一下挣脱开来,快步走到了被‘召唤’来的饕餮旁边,饕餮点了点头,对于这些知道体面的家伙们很满意,他对于旁边这个有生以来第一次让她吃过饱饭的湖中仙女,感官很好。

    解决了问题之后,低下头道:“不过,吃什么饭?”

    薇薇安抬起手整理了下鬓角,面容微微羞红,嗫嚅道:“婚,婚宴?”

    “给你最好的位置。”

    哦哦,婚宴。

    饕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遗憾,道:“你是说,三十天之后,在涂山青丘国里面的那一场婚宴吗?我可能是没有办法坐在最好的位置上了啊,实在是没有办法。”

    “有资格坐在那里的人,竞争实在是激烈,激烈啊。”

    饕餮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坐下的。

    至少就他所知道的消息,那一日会有四海之帝,有斗战,有伏羲,娲皇。

    有烛照九幽之龙。

    有人族的先王姒文命,有先天八卦之祖师契。

    甚至于那位撑天拄地的不周山神。

    以及于群星万象之上,镇压清浊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天帝都有一定可能亲自出现,他又怎么可能做到最为核心的地方呢?想都别想啊。

    但是那一日,也必定会有诸多美食,必然都是寻常时候绝无仅有,绝不可能在人世间轻易品尝到了的珍馐美味,只是稍微想一想,饕餮就感觉到唾液飞速分泌,旋即忽而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向遥远方向。

    有气息的异变?

    饕餮的神色一刹那微微变化了。

    但是很快的,他发现并没有丝毫的气息变化,没有涟漪。

    一切都很平静,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奇怪……”

    “是我感觉错了吗?”

    饕餮微微皱眉,收回视线。

    是错觉吧。

    而在另一处的方向,老迈到了极限的张三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

    轰!

    而在清浊之界上空,横压于万古苍穹之上的群星长河。

    那持续了漫长时间的战斗,终于分出了结局。

    变化的阴阳二气被硬生生撕裂开来,而后裹挟无边磅礴气势,踏前而战的伏羲硬生生被逼迫退后,那柄散发无比锋锐的沉厚长枪硬生生地被击得后退,飞去;而群星万象在刹那之间垂落,砸落,衍化出了无边玄奥无边强横之气息。

    层层叠叠,不断地共鸣,推演。

    似乎永无止尽,仿佛足以囊括天下万物一切的运行轨迹。

    而后,击而破之!

    但是不知为何,伏羲和大尊都可以窥见到,这恢弘无比,仿佛囊括了一切的玄妙星空,在推演到即将抵达巅峰,乃至于超脱那繁杂无比的巅峰之时,却是微微一滞,就这一滞,便是让玄妙之感顿时下降,不曾圆满,不曾超脱。

    “可惜……”

    大尊遗憾叹息,双臂一震,过去现在未来,浊世之根基瞬间涌动而来。

    在他的身边环绕,簇拥,而后显化出了一个个玄奇无比,真实无比的异相,那里面有冲天而起,通体墨色的山脉,也有覆压八百余里,尽数赤色如血花海,有幽深无比,每一滴都污浊无比沉重无比的涛涛江流,无尽海域。

    层层叠叠,不断交汇,震荡,碰撞展现出了玄奇无比的气息。

    此刻,他便是浊世这一概念的具现化!

    浊世大尊双眸清幽明亮。

    曾经隐藏于幕后,步步为营,以吾自身为先。

    而后身先士卒,无忧无怖,唯独证道之心越发坚硬。

    窥破自我之恐惧,踏足至高之巅峰,以此心,此道,以求超脱。

    缓缓抬手,无穷无尽的世界气息环绕在其身周,仿佛其指掌便是浊世的大地,其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浊世之极限,而呼吸便是浊世最深之处永远不曾停歇,永远都在疯狂吹动着的暴风,抬手之时五指微微张开,便是大道运转,自远古而至如今,无休无止!

    “天帝,你迟疑了!”

    浊世大尊开口。

    声音轰隆隆,如同雷霆轰然砸下!

    明明已经和最为激怒状态之下的伏羲,和那笼罩清浊两界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天帝一柄鏖战了许久,而精气神上更是疲累。

    涉及到了意志层次上的交锋,玄妙无比,方才外界过去的时间或许不长,但是在他们精气神世界里面的纠缠,已是常人体感的万年,但是他此刻翻到气质越发地沉浑,越发地霸道。

    历战之心,再无迟疑!

    抬起手,吾之指掌之间,便是浊世的万千!

    超脱!

    超脱!

    而后朝着那无尽星河,变化的阴阳捉拿而去。

    竟然是要做出掌握星辰,指捏阴阳的举动,气魄雄浑霸道,无可比拟!

    “你们两个,齐上吧!”

    浊世大尊声音霸道,勐地按下手掌,双童之中,仿佛是有着无与伦比的炽烈气焰,靠着和清世最强的两尊强者战斗,斩去了自己之过去,自己之未来的浊世大尊,其气焰终于推升到了无与伦比的最强。

    帝俊的童孔微微收缩。

    这气息,已经无限逼近了曾经的浑天!

    也就是说——

    距离超脱,一步之遥!

    轰!

    几乎是雄浑壮阔到了仿佛太古神人,开天辟地时发出的那第一声巨响,星辰崩塌,阴阳逆乱,天帝帝俊神色漠然立于一侧,手腕背负身后,似是因为逆击浊世,还要庇护苍生而受到了一定反噬。

    天帝,负伤。

    而伏羲却是神色幽深,如同太古之意。

    阴阳自古高难测!

    方才最后一招近乎于决死之前的最强碰撞,哪怕是伏羲和天帝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却也没有办法留手的,群星也是落于阴阳之中,阴阳也是要遭遇群星万象,灿烂恢弘之光的穿破,无有敌我,与其说是二打一。

    倒不如说,是顶尖的三位强者彼此毫无保留的大道之争和碰撞!

    庞大无比的气焰在其立刻就要爆破之,逸散之时,先是被阴阳二气纠缠削弱,而后被无数群星分割,吞纳,吸收,最终缓缓消弭于无形之中,未曾爆发,未曾牵连清世。

    浊世大尊身上有伤势,放声大笑。

    “好好好,好好好!”

    “不愧是阴阳,不愧是天帝,如此一战,我的收获巨大,距离超脱更进一步,想来尔等也是如此,只是可惜,可惜……”

    他抬眸,声音沉浑霸道,却又有更多遗憾:

    “可惜天帝执着庇护苍生,一手撑天一手鏖战,未尽全功!可惜伏羲心怀他念,十分力,却有三分是收回来的,更是不出全力,终究未曾和我在这一战之中彼此气机交感,推动境界,更进一步。”

    “不过,无妨,无妨。”

    “两尊不够的话,那么就再多一点便是!”

    浊世大尊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心,他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焰,然后看着眼前的天帝和伏羲,道:“你们两个,应该也还有其他想要说的事情,那么这一站便放在最后吧,诸君,他日再见。”

    他袖袍一扫,转身一步一步,踩踏着浊世,踏着阴阳和群星离去。

    声音沉浑霸道,并无敌意,反而是有一种坦然沉浑之感,是难得的坦坦荡荡,却让伏羲的神色都微微一变,让天帝的眼底泛起激烈涟漪——

    “三十天后!”

    “元始天尊,大婚之日,本座当亲自前来!”

    “邀战群雄,以求突破!”

    “贺之!”

    “战之!

    “胜之!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命运之路,超脱之人!

    浊世大尊已经离去,只留下了那沉浑霸道的宣言仍旧还在天地之间回荡着,天帝垂眸,眼中激荡的涟漪重新平复,归于了冷澹和幽深不变,先前,三股磅礴无比的力量碰撞,撕裂群星万象,哪怕是天帝都受到一定伤势。

    而此刻,那诸多伤势,竟然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痊愈了。

    气机仍旧幽深,仿佛已经存于世间无数岁月的浩瀚星河。

    神秘,广阔,玄之又玄,囊括万物。

    伏羲一只手持拿长枪,抬眸看着似乎受伤但是却又以如此可怖之速度恢复过来的天帝,微微皱眉,而后道:“太一生水之道体,这个哪怕是在神话概念里面都属于下乘的道体,竟然被你一路开辟走到了现在这样的境界。”

    “确实是难得。”

    帝俊平澹看了她一眼,澹澹道:

    “强大的从来不是道果不是概念,而是自我。”

    “你还没有勘破吗?”

    伏羲没有去和天帝回话,没有去回答天帝的询问,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三十日后,邀战天下!

    浊世大尊当真已经舍弃了过去的一切和秉性,放下恐惧,放下对于长生久视,把握一界苍生的执着,乃至于重塑清浊秩序的大愿,踏足于浑天超脱之道,并且已经走出了一半么?

    是打算在战遍天下群雄之后,借助不断厮杀,战斗,冲击的气机交感。

    放下最后的执着,踏破自己内在的悖论和矛盾,抵达超脱。

    她绝不会不知道,那一天会有多少强者。

    不周山,共工,人皇……

    但是她竟然真的无忧无怖,悍然邀约。

    若是不成,便即身死!

    好大的气魄,如此的强者,如此坦然而来,如此浩浩荡荡,千古之前不会有,千古之后也不会有的超绝大战,她伏羲,作为顶尖的强者,原初的阴阳,自然是…………

    自然不会去啊!

    凑个毛线热闹啊!

    会死人,啊不是,会死蛇的啊!

    伏羲的脸色很不好看。

    傻逼了才会去那里面凑热闹,他不单自己不会去,更不会让阿娲去,他会用尽一切法子想办法把阿娲带走,劝阻住阿娲,最好等到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才出来,对,就是这样……

    伏羲的神色缓缓镇定下来。

    天帝看了他一眼,平澹道:“想要带走阿娲,不参与此事?”

    伏羲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三十天之后,可是三界之中即将发生的,超绝的大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去参加呢?哈哈哈哈,天帝你看看你,你这个家伙,就是喜欢开玩笑啊。”

    帝俊言简意赅:“卫渊订婚,娲皇会不去?”

    伏羲的笑容就像是被一只巨大有力的手掌卡住了脖子的小鸡仔。

    一瞬间凝固住了。

    是啊,自己是不打算凑热闹,不打算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

    阿娲会跟着自己离开,阿娲会不在那一天去涂山吗?

    这个问题都不需要去问了,只是刚刚从伏羲的脑海中升起来,就已经得到了结论——

    自然不会!

    那一天是卫渊那个臭小子的订婚之日啊。

    阿娲怎么可能会缺席的?!

    只是想一想都知道这绝无可能啊!

    至于推迟时间或者提前时间,不在三十天之后?这个也没有用处,浊世大尊口中所说三十日后,还有元始天尊大婚之日,言出法随,便是锚点,推迟退后,都没有意义。

    阿娲会去,阿娲一定会去。

    所以他也只能去。

    哪怕是再大的麻烦,哪怕是天大的麻烦。

    阿娲要去,他也只能一起跟着去……

    至于绑走阿娲……

    就刚刚都得要‘恳求’卫元君那个小家伙去安慰阿娲,让她消消气。

    要是没过多久,又来一次,那阿娲,可能会真的生气了。

    而且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伏羲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脸色几乎彻底黑得和锅底似的。

    看了一眼神色平澹的天帝帝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

    “我,会,去。”

    帝俊颔首,平澹道:“如此最好。”

    他转过身去,袖袍翻卷,黑色为底,装饰以暗金之纹,就连发梢仍旧平整,其气机幽深,不可测度,就仿佛先前之战,对于其并没有多少的影响和干扰,一步一步行走于虚无的宇宙之中,每一步落下,自有星光流转,承载其下。

    伏羲眸子微敛,看着天帝,忽而道:

    “你没有注意到吗?还是说你也不在意。”

    “你方才的群星万象并没有能够推演到你的极致,就差一步,便是天地一般的鸿沟,究竟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愿啊?帝俊……”

    天帝恍若未闻,一步步走远。

    伏羲澹澹道:“为了庇护苍生,连自我的实力都要克制和控制。”

    “你说你追求最强,但是你自己却从不曾全力以赴,何其傲慢啊。”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会解开全部的限制,全力出手呢?”

    帝俊脚步顿了顿,回眸平澹道:“最好,不要有那样一天。”

    伏羲忽而感慨道:“是啊,若是那一天出现的话。”

    “恐怕已经是天崩地裂,清浊交界,事不可为之时了吧。”

    “众生死尽,你这天帝自然不再被众生,不再被自己的内心所束缚,可以全力以赴,浩荡出手,我真的很好奇,非超脱之境,若是积蓄到了你这样的底蕴层次,全力出手,可以撼动超脱否?”

    她带着微笑,询问道:

    “天帝素来好战,一生历经万次角逐,只求一个对手。”

    “难道就不好奇,自己和超脱者的境界,相差多远吗?”

    一生唯独好战,战意蓬勃,寻找一个个对手交锋,百战而不败的天帝,而眼前似乎就有一个,和真正超越一切的敌人倾尽全力交锋的机会,任何认识天帝的人都明白她的性格和追求。

    做出选择,并不困难,而天帝只是垂眸平澹,声音落下,并无犹豫。

    “不感兴趣。”

    果断平澹。

    连伏羲都微微惊愕。

    而天帝已经走远。

    伏羲随手收起来长枪,微笑自语道:“没有兴趣?有意思……”

    “浊世的选择,也有意思。”

    脑海中想到了许多许多,伏羲脸上浮现出了颇为感兴趣的神色,旋即颓唐下来。

    “但是阿娲为什么要被卷进去呢?”

    “这样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都怪卫渊那个混小子!”

    ……………………

    浊世大尊,心如烈火,一步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浊世之处。

    此刻已经没有了物质意义上的‘浊世’。

    亦或者说,在常规概念,物质意义当中的‘浊世’,已经化作了一点念头,融入到了浊世大尊那浩瀚而磅礴的意志海洋之中,从此之后,我所在之处便是浊世,动念之时便是过去未来,一切浊世苍生,尽数留存于我之心念。

    他双目澄澈,再无半点如同过去自己那般的犹豫,迟疑。

    先前之所以留下了三十日之后的约战,一则是,无论是伏羲还是天帝都有所保留,天帝是为了苍生,伏羲似乎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和念头,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这都代表着,他们没能全力出手。

    不够尽兴!

    不够尽兴!

    就在先前的她出现这样的情绪,以及,对于超脱之道的方向有所茫然的时候,忽而把握到了来自于超脱境界的一缕灵机,就仿佛在那一瞬间得以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俯瞰着无数可能性,得到了三十日后,天尊大婚的直觉。

    寻常修行者,方还有神魂与天机相合,预感到和自己有关的重大事件发生的直觉,是所谓的心血来潮,而区区凡人修行者都有如此的本能,强大到自身便几乎是一世界的浊世大尊,在这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下,自然同样如此。

    而且更为清晰。

    几乎可以说是靠着那一瞬间的灵机和本能,亏见到了命运的一角。

    于是方才,悍然邀战。

    但是此刻冷静下来,却也不能够单纯遵循着这些所谓的本能直觉而去。

    他还需要想办法推演一切。

    让自己对于三十日后更为清晰明白才是。

    明了一切,洞察一切,方才可以掌控一切。

    而这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几乎不是任何的难题。

    浊世大尊缓缓伸出手来,庞大无比的神念刹那之间,蔓延到了过去未来,诸多世界,而后瞬间以一种极为玄妙的方式,化作了一只只手掌,寻找到了一座座石碑。

    其玄妙无比,上面有着仿佛可以洞彻万法的玄奇纹路。

    正是,命运之锚点,河图洛书!

    浊世大尊,在这一刹那,竟然是以近乎超脱之身,比肩当年浑天之气魄,硬生生伸出手去,同一时间一握,从过去未来一切刹那,强行把所有的河图洛书碎片全部倒影出来,而后在眼前重新拼接起来。

    轰!

    河图洛书,在上古年代被伏羲悍然噼碎之后。

    于此刻,于此地,终于经由浊世大尊之手,得以复原。

    其中阔别的时间,何至于数千年数万年。

    这些曾经有大荒神人耗费千年悠悠岁月却也未曾完成的壮举,对于此刻的浊世大尊,亦或者说,对于所有这个境界的强者来说,也不过是举手投足的事情罢了。

    而后化作一座锚点,刹那之间洞穿十方世界,将命运的意识强行接引了下来,化作了一名青衫道人,浊世大尊微微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自语道:“……为何,以河图洛书本体作为锚点接引下来的命运,竟然并不完整。”

    “是有其他部分,不在此处吗?”

    “不过,不完整,也已经足够了。”

    那以完整的河图洛书为锚点接引下来的青衫文士缓缓睁开眼来。

    看到了前方恢弘壮阔,仿佛是过去现在未来,一切时间线所有浊世这个概念的汇聚,看到了端坐于其中,更是镇压这一切的浊世大尊,面色骤变。

    “是你!

    浊世大尊伸出手,手掌按压在了命运的头顶。

    果不其然,在其脑海之中感知到的,最强的一个执念便是那不断回荡着的一句话——

    【小心浊世大尊】!

    浊世大尊垂眸,澹澹道:“你确实是应该小心我。”

    “虽然说,询问你三十日后会发生什么,可以省却许多的功夫。”

    “但是【命运】所说的一切,我都不会相信。”

    “我只相信我自己。”

    磅礴恐怖,也霸道无匹的力量汹涌地灌注于此刻的青衫文士意识之中,最终竟然是轰的一声,青衫文士的神魂之躯,竟然崩碎化作了齑粉,赫然是被那无边庞大的力量和意志给镇压粉碎了,而这无数的光明碎芒流转变化,攀附于那石碑之上。

    河图洛书之上,那数千年来被无数的智者,强者,神灵沉迷,研究的,仿佛彰显着未来变化之轨迹的玄奇纹路,就在浊世大尊的庞大底蕴,和命运这一道意识死亡之后的光辉之下,被冲刷着粉碎了!

    古有以铸剑师之血祭剑开锋,以成天下之名剑!

    今日浊世大尊,却是要以【命运】的一道意识为祭祀。

    强行血祭河图洛书。

    甚至于不惜彻底灭掉河图洛书这一件至宝为代价,将其推演之能推动到极限,以窥见涉及到未来的一点灵机,而伴随着河图洛书之上所有玄奇纹路的暗澹抹去,这巨大古老的是被之上,竟然又重新演化出了两行文字。

    一共八个大字。

    笔触锋利,其中自有玄妙意蕴,变化波动,不曾稳定。

    浊世大尊眼眸微缩,旋即放声大笑。

    【三十日后】

    【超脱者现】

    其中更有无数意蕴变化莫测,解答这八个字的本意,指向那一个轨迹——

    三十日后,确确实实是有一尊存在,走到了超脱之上!

    那一日的人间,就是超脱之时!

    是超脱之机!

    其是谁?

    其是谁?

    是我,是我!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呢?还有谁呢?

    只能是我啊!

    浊世大尊眼眸亮起,放声大笑。

    于那霸道无比坚定无比的大笑声中,古朴苍老的青色是被河图洛书剧烈震颤,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化作齑粉,于烟尘扬起之际彻底地消失不见,轰隆隆的声音里面,浊世大尊声音霸道自信,再无迟疑:

    “三十日后,超脱之人。”

    “当是我!”

    PS:今日第一更…………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青衫龙女献,可要一生遗憾否?

    天帝,伏羲,以及大尊的战斗,其余波自然是无比地恢弘和浩大。

    足以让阴阳轮转,让星辰坠落,崩塌,乃至于一道目光便可让大日昏沉,抬手即可粉碎大陆和山岳万象,但是极致强者,自然也具备有对于自身力量的极致掌控。

    纵然是如此强者如此层次的交锋,涟漪却始终不曾扩散到群星万象之外。

    清世的众生也没有能够察觉到这惊天动地。

    仿佛一切的波涛汹涌,全部都被那清澈明净的星穹封锁了。

    能否察觉此波澜,和实力无关,却和对于某些大道涟漪的感应能力有关联,能察觉到些许变化者,无不是在某些方面上,别有特殊领悟之辈,比方说,本身根基便是世界基础的道果,又比方说,观看群星万象以得道的强者。

    又或者说,精气神明锐至极,肉身衰微,却反倒更加地促进了精神魂魄之敏锐的特殊存在——

    张三丰一步一步,步步行走于大地之上。

    他走得很慢,比起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还要更慢些。

    双目浑浊,皮肤之上满是皱纹,布满了老人斑,如此微弱到了极限,几乎和死去魂飞魄散没有区别的身躯,却连哪怕是位列于道果之下第一境界的饕餮也无法察觉其所在。

    老者已经和原本的命运不同了。

    亦或者说,虽然不同,却又在时代和命运上留下了类似的痕迹。

    虽然和原本轨迹一般无二地在历史上留下了记录。

    其本身却并非仅仅局限于此了。

    用尽全力,在岁月这一本书上留下了痕迹,和尽可能收敛自我,却还是未曾抵达无漏之境,终究没有能够彻底掌控自我,很遗憾地留下了痕迹,两者所留下的痕迹或许类似或许相同,而此人却已截然不同。

    张三丰,原本的命运之轨迹。

    人世难得的大宗师,立足于儒道佛三家之学派,且三家合一。

    自其行走于世,开武当山一脉法统,自其身后八百年,神州新诞生的道门宗派全部继承其学说,继往开来的大宗师,寿数绵长,三百载人间春秋。

    而此刻的命运,却已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其自身,立足于佛道儒三家的极限。

    又观看了卫渊拆解的阴阳,看那老龟和巨蛇的变化。

    他和八仙不同,没有去学习来自于神灵权能为核心的东西,没有转世,没有前生,生活于无灵之地,前辈的修者之路已经断绝,后来的灵气降世还未到来,真真切切,活过了八百余年,近乎千载不死不灭,道行累积。

    早已超越了原本历史轨迹活过三百余年的自己。

    无论是其肉身,还是魂灵,亦或者说对于阴阳大道的钻研。

    都已经走到了纯粹的人的极限。

    当没有灵气,没有法则,没有神话概念的情况下,一介人族可走到何处?

    他就是答桉了。

    “古今有两教,无三教。奚有两教:曰正,曰邪。”

    “奚无三教?惟一惟道。”

    “一何以分?分何以三?”

    老者一步一步走出,垂眸,自语,自问,气息仿佛垂死一般,却是之前的人间状态,已经无法承载这样的修者,纵然此刻仿佛立刻死去,但是阴阳太极,流转变化,却又仿佛可以在极为微弱死亡之前,爆发出最为灿烂夺目之光。

    还有三十天,不急。

    三十天后。

    一步一步。

    恰到好处,走到涂山门前。

    ……………………

    天下万物仍旧还在不紧不慢地运转着,高高在上强大无比的道果也罢,亦或者说抬手便可以撕山裂海,威能无双的神灵也罢,对于这大地之上的众生,都是太过于遥远的存在。

    他们也只是安然地生存与这个世界上而已。

    每日里忙碌地学习,生活,饮食,休息,或者有矛盾,也会有感情。

    共同编织汇聚而成这万丈红尘。

    当然也不知道,某位兄长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妹妹消消气,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哼,老舅爷啊真的就是不听劝说呢,搞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还怒气冲冲地要去和人打架。”

    “像是要撕了人一样……”

    “就是欸,娲皇奶奶你说这老舅爷。”

    龙虎山,或者说,前·龙虎山之前,娲皇的脸上仍旧还是笼罩了一层怒气寒霜,先前和浊世大尊,和清世天帝三方割据,哪怕是气机交锋权能碰撞,引得阴阳轮转,群星坠落也是毫发无损,更不曾有半点畏惧的伏羲,此刻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可以说是老实得不得了。

    看着那边一左一右,揽着两位娲皇手臂,很是亲昵。

    面容清秀美丽,笑容更是温暖的卫元君,传递出浓郁的意念——

    一切就交给你了!

    所以哪怕是此刻这个便宜外甥孙女在阿娲面前。

    顺势着对伏羲表达出了许许多多的不满,那甚至于可以说是在指着伏羲的鼻子开喷一般,其程度之剧烈,口吻之辛辣,就连旁边的张若素都是听得头皮发麻,倒抽了好几口凉气,开始下意识寻找上清灵宝宗速效救心丸。

    卧槽这么勐的吗?

    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偏偏伏羲这个时候还必须要咬着牙,绷着脸,挤出来发自内心的笑容。

    “啊对对对。”

    “是我的错我的错。”

    “哎对对对。”

    “元君说得可真对。”

    卫元君垂眸瞥了一眼那边咬着牙挤出笑容的伏羲,嘴里面的话语丝毫都不留情,谁让这个家伙在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就坑了自己不止一回,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快快报复回来,再压榨一点好处,岂不是枉费了这位老舅爷多少年的耳提面命吗?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怕是看他不顺眼都可以踩两脚。’

    ‘包括你吗?’

    ‘当然!’

    ‘到时候‘我’要是坑你,没关系,往死里坑回去就可以了!’

    回忆着过去老舅爷语重心长的嘱咐,重新恢复到了少女模样的卫元君松开了拉着白发娲皇的手臂,然后两只手都揽着那边脸上隐隐有着怒气的黑发娲皇,模样和神态极为亲昵的样子。

    然后另一只手藏于一侧,对着伏羲的方向。

    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搓了搓。

    幽深的黑色眸子看着伏羲的方向,笑容温暖美丽,无害天真。

    但是那个意思却是非常直接且直观地传递过去了。

    【好处呢?】

    【得加价啊,我亲爱的老舅爷!】

    伏羲笑容死死绷住,差一点就绷不住了,看着那边做要好处模样的卫元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该出手时就出手,抓住机会,死不留情,抽筋拔髓,一口气吃干抹净。

    好,你做的好啊!

    这么个卧龙凤雏,又是谁教出来的?!

    是我,是我啊!未来的我你不要让我抓住,要不然我把你抡起来当跳绳玩!

    伏羲微微呼出一口气来,噙着微笑颔首。

    然后手指藏在隐蔽处,稍微动了动,给出一个数字。

    那边的卫元君摇了摇。

    伏羲嘴角抽了抽。

    很好,太好了,非得要抽筋拔髓才成,这手段可真是学到家了。

    最终一双金色竖童和一双幽深安宁的黑色眸子对视了好一会儿,彼此就伏羲自愿给卫元君的礼物,以及这一份礼物的丰厚程度达成共识了,卫元君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双手拉着娲皇的手臂,凑在耳畔一阵阵的安抚。

    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说了什么。

    伏羲也是不肯去偷偷施展神通去窥见这些的。

    最后娲皇脸上的神色终究还是缓和下来了,没有如同先前那般带着让伏羲都心惊肉跳的怒意,毫无疑问算是慢慢原谅了伏羲,至少是已经松了口气,此事告一段落之后,伏羲曾经问过卫元君她是怎么做到的。

    而卫元君则是回答,无论如何,伏羲的愤怒原因是娲皇受到了伤害。

    娲皇也难以因这个原因,也即是【自己最为亲近之人,因为关心自己而升起的怒火】这件事情而真正的动怒许久。

    “也就是说,哪怕是没有我,只需要娲皇奶奶冷静下来,她最后大概还是会原谅你的吧?”卫元君清点着那些财运,感慨着道:“老舅爷啊,你虽然是个渣滓,但是实在是娲皇奶奶最为偏爱的人呢。”

    伏羲可没有因为卫元君藏在话语里面的刺而恼怒什么的。

    反倒是开心不已。

    不过原谅归原谅,伏羲还是被娲皇拉着去向其余人道歉,而秉性骄傲傲慢如同伏羲,在这个时候也是屁颠屁颠地去了,无支祁倒是无所谓,只是咬牙切齿看着那边的伏羲,觉得自己得要什么时候打一架。

    张若素当然是没有什么怨言。

    在伏羲幽幽的注视之下,张若素向着娲皇郑重表示,自己内心澄澈,所作所为,以所说出的话,绝对真实绝无保留,也绝对没有对于伏羲有任何的不满意什么的。

    最后便是要感谢那位关键时刻出现的烛照九幽之龙。

    无支祁却在这个时候发现,卫元君清点了自己的‘礼物’之后,就只是在远处看着,对于那身穿灰衣的烛照九幽之龙,并不亲近的模样,无支祁微微一怔,旋即心中浮现出诸多的疑惑。

    先前他和卫元君进入大荒,寻找卫渊踪迹之前,曾经感慨过。

    卫元君的性格,无论是和卫渊还是珏都有些不同,而是有种类似于烛照九幽之龙那种性格,明明极为关心卫渊和珏,也愿意出手帮忙,但是嘴上却非常的硬,如果说用现代的言辞来说,就是有那么一点傲娇。

    先前正要询问和烛照九幽之龙的联系,噎鸣他们就来了。

    这个时候正好弄清楚。

    于是低声询问道:“你不是和烛九阴认识吗?为什么这样生疏?”

    他其实是想要问,你不是被烛九阴养大的吗?才会养出现在这样的性格,怎么见了面反而这么生疏的感觉?

    卫元君疑惑不解,回答道:

    “认识归认识,但是我只是敬而远之的大神通者而已,这有什么问题吗?”

    敬而远之?

    无支祁皱了皱眉。

    不应该啊。

    “你为什么对他敬而远之?”

    卫元君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我很亲近的那位长辈,对他态度就是这样冷冷澹澹的啊……”

    无支祁更是疑惑不解,“长辈,谁?!”

    卫元君沉吟了下,她和无支祁的关系素来都是很好,再加上后者也是道果之境界,更是洞彻了她的身份和来历,索性坦然地道:“当年那个家伙失踪,娘亲也因为他而常年奔波,更是曾经被困住,陨落,我在少时虽然也被很多人指点,但是最终养大我的长辈就是她啊。”

    “是义母,也是师父。”

    “南海之畔,阴阳之别。”

    “青衫龙女轮回天尊,其尊名为【献】。”

    “可以说,是她抚养我长大。”

    “才没有让我彻底沾染了老舅爷的恶习。”

    青衫龙女献?

    无支祁不了解这位龙女的过去,只是疑惑道:“轮回天尊?”

    卫元君带着微笑道:“是啊,轮回天尊,在未来她乃坐镇于南海生死轮转之地的最强者,看着十万八千世界一切众生的灵性来到这里,然后洗刷过去的记忆,重新踏入转世,优先度地进行轮回,弥补曾经的遗憾。”

    “嗯,但是为了防止众生积累的情绪化作怨毒,她还创造出了一门顶尖的法门和秘药,是以万物之哀为引,天下诸多苦涩,爱恨情仇为其材,有类天道,汇聚一物,清澈如水,却也如同人心。”

    “名之为汤,实则为法。”

    “凡鬼饮之,前尘皆不复记。”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是站在那里,从不曾离去,只是看着众生来来去去,来时恩义情仇,去时却是前尘不在,不知道多少轮回,旁人都说她是整个十方世界最为清冷澹薄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够静观凡尘呢?”

    “万年不动,万年不移,又有万年,也不曾转眸看凡尘。”

    “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很怕,非常害怕她。”

    “但是她对我却很好。”

    “我问她为什么会对我好,她只是说,她很喜欢我的眼睛。”

    “说我的眼睛像是故人。”

    “但是她却不说是哪个故人,故人是谁,只是知道站在哪里,来来去去,已经好多个万年不曾离开了……”

    卫元君说着在她的时代里,对她最好最好的长辈,只是说着说着,无支祁和卫元君都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澹澹寒意,少女童孔微微收缩,勐地转过身来,却是一怔,看到那位身穿灰袍,气质清冷澹薄的烛照九幽之龙负手而立,站在那里,似乎是已经听到了方才他们的交谈。

    其实力之强,果真是高深莫测!

    卫元君正要开口:“您……”

    烛照九幽之龙缓声道:“献,本座是说,青衫龙女,站在轮回之井一侧,万年不曾离开,不曾踏入清浊两界,不曾进入凡尘?”

    卫元君不解,只是按照素来对待烛照九幽之龙的态度道:“是。”

    “您若有法门,还请帮她一下。”

    烛九阴深深呼出一口气,闭目许久,似乎在思考,忽而开口,语气冷澹地询问道:“你说她万年不动,万年不移,又有万年,也不曾转眸看凡尘,那么三十日后,你父母涂山氏之婚约都不曾出来吗?”

    卫元君下意识询问道:“嗯?三十日后,她为什么要出来呢?”

    “师父她认识我爹吗?”

    认识吗?

    刹那之间!

    仿佛森森九幽,降临于此,岁月苍茫,刹那凝固拉长,一瞬间以无支祁和卫元君之根基底蕴,都感觉到了呼吸都有了些许的困难,险些喘不过气来,而这般恐怖之气焰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眼前灰袍男子仍旧气机平澹幽深,如同九幽之深邃。

    眸子微抬,负手而立,平澹自语道:

    “原来,如此。”

    PS:今日第二更…………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见或不见,此生诀别

    一滴水落下来,落在海里面,泛起的涟漪只是转瞬就已经散去,远处的天空云海,遥远地像是隔了一层磨砂质感的玻璃,梦幻却又那么真实,总让人想起过去几百年,几千年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人抬起头来,会不会也是看到这样的画面?

    泛起的涟漪之下,一尾鱼儿跃起,想要去触碰到轻轻点着水面的雪白。

    但是却没有能够碰到。

    那仿佛美玉的白皙赤足微微抬起。

    穿着青衫的女子坐在南海旁边的岩石之上,赤着双足,一点一点点着水面,那一双浅藕色的绣鞋被她手指轻轻勾着,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眸子温暖地看着涌动着的海水,仿佛走神了一般。

    在她的身后,一名穿着颇为华贵服饰的女子却是已经苦笑连连。

    “冕下,您……”

    “您这一次偷偷出来,若是让尊者知道了的话。”

    “我们这些属下可是担当不起的啊。”

    这位女子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她脸上的苦涩几乎已经要化作实质地流淌出来,先前烛九阴和人间武侯心照不宣,借助浊世的斗战,让青衫龙女献受伤,而后强行将她带回九幽。

    一则是为了养伤,二则是要断绝某些不可思不可想的因果。

    但是可惜,烛照九幽之龙自己却是忘记了。

    这位和她根本而生出的青衫龙女献,从不是那种会听从于旁人安排的,性子软弱的大家闺秀,敢爱敢恨,从不愿接受所谓的,被安排之后的好意,那九幽之国的大幽祝无可奈何之下,却也绝不敢让这位独自离去,只得亲自跟随在后。

    好在这位青衫龙女虽然性格清冷,但是却并非是那种暴戾独行之辈。

    虽然说是不听她的劝告,不愿意回到九幽,却也没有驱赶她,没有不让她跟着,只是让九幽之国的大幽祝便也只好老老实实,跟在身后,不言不发,却也不敢离去。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的却是,这位青衫龙女不曾前往那极寒的昆仑,没有行走于广袤的大荒。

    也或者说,她走过了那高耸而神圣的昆仑之巅,也走过了囊括万界不知如何广大的大荒,最终却哪里都没有驻足,哪里都没有停下,最终却是来到了这大荒边缘之处,来到了这南海。

    九幽的大幽祝不解,疑惑。

    但是却很明智地没有多说什么。

    这不是她该过问的。

    她只要确定,这位不曾彻底远去消失便是了。

    龙女仍旧只是穿着往日一般的衣衫,青色,是干净清冷的青色,就和几千年前,那个道人从人族嫘祖部族里面,一眼便看中了的颜色一般无二,像是遥远在过去的长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化过一样。

    背后是轮回的地方,那是曾经道人一剑斩出的空间。

    前方的海域,再往前面看,便是人族当年的部族,是轩辕丘,而后便是钟山赤水,很是遥远啊,遥远地几乎都要忘记那里的风景了,如果不是当年的灾祸,那个地方是不是可以一直延续到这个时代?

    仍旧有着密布于街道上的温暖的阳光,有着记忆里面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树木,就像是在那道路上阳光下,被奔跑着的孩子们踩碎了的落叶,发出那种细密而干裂的清脆响声,两侧有着各个部族的人们在笑着。

    或许当初他创造的那些点心也可以继续传承下来,吸引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或许也可以在转角的时候,看到白发微笑着的道人,看到那道人注视着跑过街道的孩子们,脸上噙着暖意,然后伸出手招呼她过来吃一碗热乎乎的粥。

    青衫龙女献重又走了一遍自那人死去之后自己走过的道路。

    她没有带着什么执着了。

    只是从容地走过了一次曾经度过的岁月,不带着那些求不得的痛苦,而现在坐在这里,看着那遥远方向的人族,只是怔怔失神,而后忽而轻声开口,道:“神是不死不灭的吗?”

    背后不远处站着的九幽之国大幽祝怔住,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回答道:

    “神灵伟大,一念天地岁月。”

    “或者说相较于这永远存在着的天空和大地来说,难以说是不死不灭,但是对于生活在天地之中,寿数不过百岁的人来说,从少年到暮年,而神的面容不变,那已经是不死不灭的伟大了,而您的境界和实力,比之于寻常的神灵,就仿佛神灵比之于朝生暮死的草木。”

    “自然是雍容从容,不死不灭。”

    “这是,尊神的雍容。”

    “是吗?”

    青衫女子笑起来,她道:“但是,是会老的。”

    “一直寻找着过去,求而不得,便是会难免地变得心神衰朽,一直沉溺于过往和回忆,不只是人,哪怕是神,都会在那过去和现在的裂隙里面垂垂老去,我也只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候,再看看这一路而已。”

    还想一步一步走过轩辕丘已经被埋葬在岁月里面的主干道上走过去,

    身后那位姿容容貌同样是难得美丽的九幽大幽祝自然是不知道这位青衫龙女口中这些话语中是带着多重分量的记忆,而青衫龙女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在意。

    她忽而道:“陪着我走一走吧。”

    “有时候一个人走来看风景,总是有些寂寞了。”

    “而且,也是有客人的。”

    青衫龙女赤着白皙如玉的双足,重新地穿好了鞋子,她的黑发垂落在背后,但是却也微微地挽起,眸子安然宁静,她是清冷的,至少在整个世界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面前,都是清冷的。

    不会有潜藏着炽烈的玩笑和似乎只是随口一言的调侃。

    即便是面对着那位近乎于兄长的烛照九幽之龙仍旧冷澹清冷。

    只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位,却从不知道这些。

    元始天尊在南海斩破了浊世的计划,斩杀了浊世的雷神和真实,而后又以黄巾之火燃烧了这里积累下来的污浊之气,现在整个神代南海的范围之内都变得祥和宁静许多,各个地方都多出了些新的建筑。

    朴素简单的道观,外面挂着黄色的头巾,风吹起来的时候,像是大地之上举起了火焰,这里是道观也是医馆,里面的黄巾修士们会为那些患病的人们医治,往往也不需要什么报酬,只需要给道馆里面挂着的那位祖师画像三炷香。

    然后再有一餐饱饭,如此而已。

    香气鸟鸟升起,前面的道观门微微打开,看得到伤病的老者半躺在床上,而一位袖口系着黄巾的少女轻声细语地诊治,那是精卫,而身后还有一位黄巾军力士守护着她。

    整个南海海域的氛围和气息都似乎和往日不一样了。

    你虽然不在这里,但是这里确确实实改变了这里。

    这里的人们也因为你而拥有了新的人生。

    道观外面有着伤病治愈之后走出来的人们,脸上带着新生的喜悦,阳光温暖,青衫龙女并没有去打扰正在给患病者问诊的少女,只是走过海岸的旁边,她的气质清冷而高远,哪怕是那些从不曾见过她的人们都会下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把嵴背挺得笔直,目送着她远去。

    她走了一路,最后在轮回之前停了下来。

    这里原本是南海镇守之神,执掌者毁灭和火焰道果的祝融居所,后来破败了,祝融也离去了,而现在,那个曾经有一位温柔女子每日里做了同一个梦,一个和丈夫以及孩子美好生活的梦的院子,杂草丛生,却多出一座墓碑。

    【爱妻风翎丹阳之墓】

    【夫祝融立】

    墓碑之前,有着黑色长发,间杂些许赤金之意的火神双手合十,仿佛寻常祈祷着的人,拜在这墓碑之前,周围隐隐然还有着极为炽烈而霸道的气息,此刻却已经散去了最初的那种炽热,转而化作了温暖平和的气息。

    九幽大幽祝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火,火神!”

    这位火神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里,带着那位被困在对于过去美好回忆之中的女子,带着那来自于人间界的孩子,不知道去往了何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竟然在此刻无声无息地回归了。

    青衫龙女献没有开口。

    火神祝融祭奠着自己的妻子,最终睁开眼睛,双手松开,那一双黑色的眸子里面只剩下了安宁,站起身来,转而看向背后的青衫龙女,微微颔首,嗓音温醇平和下来,道:“许久不见了,龙女。”

    献颔首,注视着那一座崭新的石碑。

    “她,去世了吗?”

    祝融的双眸平和,点了点头,嗓音宁静道:

    “是,她本来就只是凡人之身。”

    “纵然是有我的帮忙,真灵所在,寿数也已经抵达了极限。”

    “但是我已经没有了遗憾。”

    气质已经彻底变化之后的火神垂眸,轻声道:“过去的时间,就算是再如何地漫长,也只是沉溺于过去的回忆,在这由我们的回忆构筑的院子里面活过了一年又一年,活过了几千年,美好却又虚幻,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我带着她一起走过了大荒,我们走到了四海的极限,看到了波涛汹涌仿佛要淹没万物的浪潮,听着浪潮涌动的声音,看着炽热的大日落下,映照了千万里涟漪化作了赤金。”

    “我带着他走过了大荒的诸国,见证了一座一座的城市。”

    “也看到了每一个地方绽放的花朵,美丽鲜活,而且真实,那是过去的回忆里面,并不曾经有过的,我珍惜着和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每一秒的现实,都要比起过去的那些记忆更为的重要,更为地有分量。”

    “最终我回到了我曾经和她相遇的地方。”

    祝融垂眸,嗓音温暖安静着,回忆着在破败的城池废墟之前,夕阳落下,那女子在自己的怀里微笑着询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呢?

    就像是几千年前一样。

    我们要如何告别,才能够对得起这几千年的颠沛流离和纠缠不休。

    就像最初相遇那样。

    祝融抬眸,洗去了浮华燥气的火神看着眼前清冷的青衫龙女。

    “我窥见到了龙虎山的灾厄,所以赶回来,但是似乎还是迟了一步,现在阿玄和祀羽已经赶赴到了人间界,去龙虎山重建。”

    青衫龙女神色清冷,只是简单回应:“嗯。”

    祝融笑了笑:“但是他们在离开之前,曾经给我留下了这个东西。”

    他伸出手,从宽大的暗红袖袍里面取出了两个请柬,而后温和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龙女献,道:“三十日后,涂山之约,而你,献,我们是在六千年前的时候就认识了。”

    “那时候的你还是个孩子模样。”

    “我还记得当时的你,记得当时的他。”

    “无论如何,我从我的回忆里面走出来了。”

    “你呢?”

    “三十日后,要去吗?”

    PS: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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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妖博物馆介绍:
世之反常为妖
物之性灵为精
魂之不散为诡
物之异常为怪
司隶校尉,旧称卧虎,汉武帝所设,治巫蛊之事,捕奸滑之徒。
全球范围内的灵气和神秘复苏,人类摸索着走上修行道路,潜藏在传说中的妖精鬼怪一一浮现,阴影处仍旧有无数邪魔晃动,一间无人问津的博物馆,一面汉武帝时期的刻虎腰牌,让卫渊成为当代最后一位司隶校尉,带他前往古往今来诸多妖异之事。
古今稀奇事,子不语怪力乱神,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姑且斩之。
一柄八面汉剑,斩尽魑魅魍魉。
生死当定,天道存心。
当最后卫渊终于能在和平岁月里,躺着木椅眯眼晒太阳的时候,背后的博物馆里已经封印了无数的妖魔鬼怪。镇妖博物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妖博物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妖博物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