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请把钟彤史赐给臣(1)
细河猎场在远离京城三百多里之外的细河。
风光壮美,气候凉爽,出产富饶。
清澈的河水缓缓流过碧绿的草场,蓝天白云,野花摇曳,让见惯了大山和高墙的又又渐渐恢复了生气。
他经常拉着钟唯唯的手,穿过比他还要高的野草,好奇地到处张望。
再捡回很多的石头,沉甸甸的装满了钟唯唯手里的提篮。
钟唯唯不厌其烦的帮他拎回去,把这些石头装满了一个大木箱子。
她经常做的事情就是陪着又又一起洗石头,把那些他们觉得好看的石头挑出来。
多数时候都是她在洗,又又安静地坐在一旁,靠在她身上,看她做事情。
小棠忙里忙外,给他们递水和吃食,不时说又又几句:“殿下不要再捡了,装不下啦!”
又又只是抿着嘴笑,再从洗好的石头里挑一块漂亮的,递给小棠:“送给你。”
小棠认命地闭上了嘴,把玩着那块小小的石头,低声说:“还挺好看的。”
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重华,想要过去行礼,重华却转身走了。
自从经过上次的册封风波之后,重华和钟唯唯之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经常来挑衅折腾她,钟唯唯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故意招惹他。
重华还经常来看钟唯唯和又又,通常却只是在和又又说话。
对着钟唯唯的时候,就只是公事公办地问又又的起居日常,再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和困难。
钟唯唯也是公事公办、毕恭毕敬地回答:“谢陛下关心,微臣一切都很好。”
重华点点头,再无话可说,枯坐片刻,再找个借口离开。
钟唯唯每次都会尽职尽责地带着又又,一直送他出去。
她们住的帐篷,其实离重华的大帐只有几步之遥,却像是隔了一座大山那么远。
小棠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跑过去捅捅钟唯唯的胳膊,小声说:“陛下刚才来过了。”
“哦。”钟唯唯没有抬头。
“他就站在那边。”
“哦。”
“一直看着您啊。”
“哦。”
“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
“哦。”
“穿着铠甲呢,好像是要去围猎。”
“哦。”
“哦什么啊?”小棠不高兴了。
抱住钟唯唯的胳膊晃啊晃:“我想吃您做的烤麻雀和蜜炙野兔。
您答应过做给我吃的!说话不能不算数!不然以后不听你的了!”
钟唯唯皱起眉头:“这几天你吃得还少?嘴角都起泡了,好么?”
秋狩最不缺的就是野味。
这些天里,各式各样新鲜美味的野味源源不断地被送过来。
小棠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脸都胖一圈了,还找什么话说?
小棠给又又使眼色,耍赖:“那都不是您做的,我要吃,我要吃……”
钟唯唯这些天沉默寡言的,她不喜欢。
她要那个活蹦乱跳的钟唯唯回来,那最好就是让钟唯唯和陛下和好咯。
又又拉住钟唯唯,一脸的内疚和不安,小声说道: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有我,唯姨就不会和爹爹生气了。”
说着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钟唯唯烦躁地揉揉他细软的头发:“和你没有关系。”她要也只会恨重华好吧。
又又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哭了起来:“我想去看爹爹抓野兔……”
钟唯唯无奈,把刷子扔进盆子里:“小棠去问问走了没有,来,我给你换衣服。”
给又又换好了便于行走奔跑的衣服,小棠也回来了:
“还没走呢,陛下听说咱们要去,很高兴呢,立刻就让人给咱们准备马了。
您的坐骑是那匹胭脂母马,就是往常你在宫里演武场上骑的那匹。”
钟唯唯细心的把水囊和吃食检查一遍,把又又的手交给小棠:“你送他过去吧。”
“您不去?”小棠和又又都垮了脸。
钟唯唯道:“不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小棠和又又七嘴八舌劝她一回,见她始终不为所动,只好怏怏地去了。
重华全副戎装,神色严肃的和身边的王公大臣、诸军将领说话。
不时抬头看一看钟唯唯的帐篷,看到只有小棠和又又,脸便冷了下来。
恰逢他的胞弟祁王在那儿喋喋不休地吹牛皮:“我昨儿一箭射死一头鹿,还是从眼睛射进去的,射了个对穿……”
其他人碍于祁王是重华的胞弟,又是韦太后的爱子,即便不相信也跟着附和。
重华冷冷地道:“没脸没皮。”
多数人没听清楚,祁王倒是听清楚了,立时怒发冲冠,皮笑肉不笑地道:
“听说皇兄学贯古今,文武双全,这些天里,臣弟只瞧见您开了秋狩的第一箭,此外就再未瞧见您开过弓,不知皇兄有没有兴趣,让臣弟开开眼呢?”
他和重华年龄相差比较大,自小养在韦太后身边,受尽了独宠。
对于重华这个兄长不但没有一点儿感情,还认为若没有重华,这个帝位妥妥就是他的。
自重华继承帝位,他就一直很愤怒,忍了很久,今天是再也忍不住了。
重华冷冰冰地看向祁王:“你想开什么眼?”
祁王被手底下的人哄得不知天高地厚,一直坚定地认为,重华自小在山里乡下地方长大,没什么见识。
也不曾真正上过战场,见过什么大场面,什么秋狩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充其量也就是跟着山里的老农提两张破弓,挖两个土坑,抓过几只野兔野鸡,网过几只麻雀而已。
当即微笑着道:“臣弟不才,就想和皇兄比试一下,看今日咱俩谁的猎物最多。”
重华冷冷一笑:“如你所愿。”
祁王自以为得计,得意洋洋地道:“既然是比试,臣弟斗胆献一件宝物做彩头。”
将身上佩戴的宝剑取下奉上,夸耀道:“这是开国太祖赐给韦氏的,韦太师在臣弟十六岁生辰时转赠给臣弟。
臣弟却一直以为,这样的宝物,应该皇兄佩戴才对。所以借此机会,将它列为彩头。”
重华勾唇一笑:“祁王如此明理懂事,朕心甚慰。你想要什么?”
第122章 请把钟彤史赐给臣(2)
祁王大声道:“臣弟府中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位善解人意,精通茶道,并且字写得特别好的王府女官。
臣弟斗胆,若是臣弟侥幸赢了,恳请皇兄将钟彤史赐给臣弟。”
此言一出,重华的近侍全都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祁王这是要虎口里拔牙啊。
重华冷冷地注视着祁王。
眼神冷厉无情,仿若刮骨的钢刀一样,凶残得能让人寒到骨子里去。
祁王被重华这一眼硬生生吓得改了口:
“不,不是……是借用一个月,请她教导一下臣弟府中那些不成器的女眷。”
原本在等着看好戏的王公大臣们一听,全都鄙视起来。
真没出息,不过是看你的时辰稍久了一点,就受不住改口了?
这真的要是想夺江山,想做点啥大逆不道的事,岂不是个见风使舵的软骨头?
祁王自己也察觉到了,赶紧补上一句:“想来皇兄不至于就连这么一个月都舍不得吧?”
重华正要拒绝,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他急速奔来。
又又冲到他面前,紧紧拽住他的袖子,仰着头,急切又惊恐地看着他,红着眼眶大声道:
“不要,不要,爹爹不要答应他,唯姨是我的,是我的!”
好样儿的!
小棠给又又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不枉钟唯唯这样不计前嫌地照料他啊,总算是个有良心的。
重华低头看着又又,心里酸溜溜的。
这才几天呢,钟唯唯就把这孩子给收服了。
她可以善待这孩子,为什么就不肯对他好一点呢?
每天都可着劲儿地气他,恨不得把他气死才满意。
又又见他迟迟不肯回答,以为他要答应祁王的要求,急得不行,想了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重华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很喜欢你的唯姨?”
又又使劲点头。
重华更压低了声音:“想把她留下来?只要她答应嫁给我,就永远不会走了,你还可以叫她娘。”
又又皱起小眉头,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重华:“那我要怎么办?”
重华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量让她跟我在一起就好了。比如说今天的狩猎活动,你去和她说,我要和祁王比赛,彩头是她。”
又又瘪嘴开哭:“不要,不要,她走了我会生病的……”
“只是为了骗她来而已。”
重华烦恼地扶了下额头,和他保证:“拿她做彩头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不然你看着。”
重华拭去又又的眼泪,抬头冷淡地看着祁王:“你都看到了?”
祁王硬着头皮道:“皇长子若是离不开她,可以跟去祁王府。”
重华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拿你的人头换他的平安,你敢不敢?”
祁王虽然无比渴望又又死掉,但真让他拿自己的人头去换又又的,他又怎么肯。
当即干笑一声:“皇兄真会开玩笑,既然皇长子舍不得,我做皇叔的,当然不能和侄儿争。这样吧……”
祁王的目光落到重华的腰间,那里挂了个玄色绣金龙的荷包。
他明知里面装的是只传帝后的龙凤玉佩,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大方随意地说:
“皇兄这个荷包做得很不错,臣弟斗胆恳请您把它当做彩头。”
“当然可以,只是一个荷包换你的宝剑,未免让人说朕以大欺小,这样,荷包里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赢了,都是你的。”
重华“哈哈”大笑起来,随手将荷包解下,扔给一旁的吴王。
又又见重华真的没有拿钟唯唯做赌注,心满意足:“我去叫唯姨。”
重华低头把弄马鞭,假装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唯唯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头发也绾成了男儿发髻,用布紧紧包着。再背一个自己做的背包,拎一根竹棍,准备出门。
她曾跟着永帝来过这里,在这里喝到过看守猎场的官员献上的茶,知道这里有品质不错的野茶树。
正好趁今天有空,去走走看看,也许能找到合意的品种。
又又“哇哇”大哭着冲进来,一头扎到她怀里,委屈得全身都发了抖:“唯姨,唯姨,不要走。”
钟唯唯见他去而复返,十分惊愕:“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走,我只是想去找野茶树而已。”
又又本来是打算回来骗她跟去狩猎的,现在看到她的打扮,以为她真的是想悄悄溜走。
看来爹爹的话无比正确,于是五分的委屈也变成十分:“呜呜呜,祁王求爹爹把你送他。”
钟唯唯很淡定:“你爹怎么说?”
以她对重华的了解,他就算是想收拾她欺负她,绝对也只能他自己动手,别人不可能,所以祁王是在找死。
又又哇哇大哭:“爹爹答应了。”
钟唯唯不相信:“你一定是听错了,来,擦把眼泪,把经过说给我听。”
又又含含糊糊:“他要找爹爹比武,拿一把祖传的宝剑做彩头,说爹爹输了就要把你赐给他,爹爹答应了。”
因为害怕钟唯唯看出他在撒谎,就把头埋在钟唯唯怀里去,使劲使劲地哭。
钟唯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冲,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不符合重华霸道骄傲的性子。
但是仔细想想,曾经她以为他不会做的事,不也做了?
眼前的又又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小棠跑进来:“您别生气,实在是祁王逼得太厉害,陛下是有绝对的把握能赢他,所以才答应的。您放心,等着看陛下把他揍得一地的牙!”
听了小棠的话,钟唯唯更生气了。
重华以为他是谁?
能主宰她的生死去向,再替她作了所有的主吗?
他凭什么!
钟唯唯大步走出去,直奔重华的大帐。
大帐外面站满了人,气氛很古怪,没人交头接耳,却有无数的人在眉来眼去,不时看看重华,又看看祁王。
吴王抬着个托盘,托盘里那把装饰豪华的宝剑格外醒目。
祁王在专心检查坐骑和弓箭。
重华则靠在他经常骑的黑色大马身上,长腿交叠,面无表情。
第123章 请把钟彤史赐给臣(3)
钟唯唯只看到宝剑,没看到后面的荷包。
看到这样子,基本已经确定小棠和又又说的是实情了。
她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向重华,全然不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重华面无表情,居然很享受她这种充满愤怒的眼神。
哪怕就是让她恨他气他,故意招惹他,也比她对他视而不见、相敬如冰的要好。
祁王瞅一眼重华,再瞅一眼钟唯唯,看出他们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
他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笑眯眯地和钟唯唯打招呼:
“钟彤史,一段日子不见,你的风采更胜从前。”
钟唯唯向他行礼,不冷不热:“托太后娘娘的福。”
祁王立刻摸过去套近乎:“说起来,前几天本王去探望母后,听她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她十分懊悔,觉得不该听信宫人的挑唆,误以为你是昆仑殿传人。”
因为想要让重华误会,所以故意压低了声音,神态也表现得很是亲密。
论起胡诌的本领来,钟唯唯从来不输人:“这件事啊,下官早就忘了。
听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原本想去拜见她老人家的,因为生怕打扰,所以没去。”
祁王瞅着钟唯唯凝脂一样细腻白皙的皮肤,形状优美的美人颈,会勾魂似的眼睛,细瘦的腰肢。
想到她从前是不耐烦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今天居然肯和自己说这么多,肯定是受不了重华的压迫,想要找个下家。
祁王忍不住咽一口口水:“你放心,回去本王就和母后说,让她以后不要再为难你了。”
钟唯唯轻飘飘瞟他一眼,笑容更加灿烂了些:“这样啊,下官多谢殿下了。”
他二人你来我往,聊得热火朝天。
重华的脸色越来越黑,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把祁王上下翻飞的那张嘴给抽烂了。
再把钟唯唯拖过去,狠狠蹂躏教训一番,让她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终是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冷着脸翻身上马,狠抽一鞭,冷笑着看向祁王:“你输定了!”
祁王一边和钟唯唯套近乎,一边偷看重华的脸色,巴不得他忍不住当场发作。
此刻见他不但不上当,反而率先骑马走了,生怕被他抢占了先机,立刻丢了钟唯唯追上去。
郑刚中过来,抱着又又骑上马,十分同情地问钟唯唯:“小钟你要去看陛下和祁王比赛吗?”
钟唯唯脸都气木了:“去干嘛啊,丢人现眼吗?”
可怜的小钟,蒙在鼓里生闷气,还没人敢告诉她真相。
郑刚中垂着眼不敢看钟唯唯:“陛下有他的苦衷,你跟去看着,至少也不会让坏人使了诈,把你自己赔进去吧。”
钟唯唯心灰意冷,重华永远都有苦衷,想怎样就怎样,只有她没有,活该受气受侮辱。
郑刚中居然还想要她帮重华,真当她没有脾气吗?
闪人算了。
她看向不远处云遮雾绕的细河山,微眯了眼睛。
她知道那里有条小路,可以通往重镇昌连。
出了昌连往北走两百里,就是大雁河。
坐一艘船,沿大雁河漂流而下,能在三天之后赶到苍山,接了钟袤,可以抄近道去东岭国。
就凭她制茶的手艺,足够她和钟袤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了。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关注重华和祁王的比赛,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她只需要弄到足够的盘缠,再把梁兄甩掉,就可以顺利脱身。
于是拍拍郑刚中的肩膀,说道:“你提醒得对,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老郑,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点东西。”
郑刚中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十分高兴:“去吧,去吧,我等你。”
钟唯唯飞速跑回帐篷,把一包碎银带上,再把属于又又的金珠银珠抓一把塞到怀里。
她腰太细,塞进金银后看上去就很明显。
加上心虚,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想了想,索性把肚兜上缝的暗袋打开,抓把棉花包着金银藏进去。
她骄傲地挺着胸,大喇喇地往外走,迎面遇到小棠,就道:“稍后跟紧了我,别让人把你给暗害了。”
小棠噘嘴:“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狩猎,哪有那么蠢。”
钟唯唯想想又倒回去,再抓一把金银锞子交给小棠:
“拿好,皇长子第一次跟着陛下狩猎露脸,需要打赏的时候多了,别丢了皇长子的脸。”
小棠深以为然,再抓一把:“听说那些王公大臣的随从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多点银子好,省得说咱们小气。”
钟唯唯一看,钱箱子都到底了,也懒得管。
父债子偿,不拿白不拿。
她保姆费没领,管家婆的工钱也没领,受气筒的补偿也还没拿,劳心费力被虐待,这点钱根本不够赔的。
主仆俩都是心安理得。
小棠突然贼兮兮地碰了钟唯唯一下,指指她的前胸,暧昧地道:“嗯~终于想开了啊?”
钟唯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小棠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只当钟唯唯是被刺激到了,终于开了窍。
肚兜是小棠做的,灵感来源于被贬斥的前彤史王楚。
王楚胸小却不服小,特意做了个带暗袋的肚兜,可以往前胸的位置塞棉花,想塞多少塞多少。
用小棠的话来说:“要用当年的新棉花,每次都换,这样子手感又软又好,轻易发现不了。”
钟唯唯某天说漏嘴羡慕韦柔的胸大,于是她所有的肚兜都被小棠连夜加工改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只是之前她一直没有如小棠所愿塞棉花,今天还真感谢这个东西了。
钟唯唯原本以为重华和祁王忙着比赛,肯定早就跑得没影了,谁知跟着郑刚中等人走了没多久,居然就追上了他们。
重华高坐在那匹名叫乌云的宝马上,马背上挂着一只才死了没多久的野羊,照旧是一副生无可恋的冷淡样子,根本没有半点骄傲或是沾沾自喜。
祁王则狼狈地站在地上,疯狂抽打他的坐骑,钟唯唯探头一看,正好看到祁王半边被擦伤的脸。
第124章 请把钟彤史赐给臣(4)
郑刚中问了经过,告诉钟唯唯:
“是为了和陛下争夺猎物,想把陛下挤到一旁的腐叶地上去。
那地上有坑洞,马儿不小心踩下去就会折了腿,骑马的也会摔得不轻。
他以为陛下常年不在宫中,不曾真正参加过围猎,地形不熟,一定会中计。
谁知反被陛下给逼过去,马失前蹄,狠摔了一跤。
这会儿觉得丢了人,在拿马出气呢。”
钟唯唯鄙视地看着祁王,真不知道韦太后的心眼是怎么长的。
居然会偏爱这种没出息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方便掌控?
想想又愤愤不平,重华也不是个好东西,不配有人记挂心疼。
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到身上,抬眼看去,正好和重华的目光对上。
重华面无表情地掠开目光,再瞟过她的前胸,略停了停,目光顿时幽深了几分。
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让人把他的战利品拿走。
傲慢地问祁王:“还能继续比赛吗?若是不能,朕就笑纳了你的宝剑。”
祁王本来摔得不轻,听到重华这样刺激他,哪里肯就此认输。
当即让人换了马,气势汹汹地骑上去:“小菜一碟而已。
皇兄有所不知,前些年我们伴驾,跟着皇父来此围猎,我们还一起打了头老虎呢,当时我为了护驾,手上的肉被撕了一块。”
重华的几个兄弟立刻跟着附和:
“对对,当时可凶险了。”
“可惜陛下不在,不然一定一箭射杀了那畜牲,也不至于惊到皇父。”
皇家的围场里居然会有这种猛兽?
难道不是早就该驱赶出去,以免意外伤到贵人的吗?
重华表示怀疑:“这里居然有猛虎?”
祁王立刻找钟唯唯求证:“深山老林的,有鹿有孢子有野羊,当然也会有猛虎。钟彤史也知道这个事,对吧?”
钟唯唯“嗯哼”了一声。
还打老虎呢,分明就是韦太后搞的苦肉计。
弄只病歪歪的老虎来,趁永帝不注意放出来,再让祁王带着几个皇子跑过去晃上两圈,一起把病虎给弄死了。
祁王莫名其妙受了伤,然后就变成了孝心可嘉,为了护驾不顾安危。
可就算是这样,祁王也没能得到什么好。
永帝重重褒奖了他和当天参与护驾的人,还接连半个月都留宿在韦后宫里?
但而已仅止于此,重华照旧稳坐继承人之位。
重华看到钟唯唯的样子,就知道当年这打虎救驾的事别有蹊跷,懒得和祁王一争长短,继续打马前行。
一头梅花鹿被侍卫们从林子里赶出来,祁王刚好离梅花鹿最近,还是最佳射击角度,他立刻拔箭射去。
说实在的,他的骑射功夫真不错,不过他遇到的是重华。
重华将手撮进嘴里,急促而响亮地发出一声唿哨。
梅花鹿本来就惊慌失措,听到哨音,硬生生纵了起来,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而在那里,重华早就架好的弓箭正等着它。
弓弦轻响,梅花鹿应声而倒。
重华跳下马去,拔出腰间的匕首,刺入鹿颈。
李安仁及时奉上金碗,接了满满一碗鹿血。
重华接了金碗,一口饮尽,再将梅花鹿一指,声音铿锵有力:“赐众臣工鹿血酒!”
跟去的王公大臣们一阵欢呼,高呼“吾皇万岁!”
虽说重华和祁王之前的约定是,谁的猎物最多,就算谁赢,但皇家行猎,都以猎到鹿为尊荣。
不然怎么说逐鹿天下呢?
天子箭,就该射鹿才对。
所以重华相当于已经赢了。
祁王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生气地道:“臣弟不服!皇兄使诈!”
真是个任性的小宝宝啊。
钟唯唯微微叹气,知道重华必然会让祁王输得心服口服,比赛也一定会继续进行。
就不再关注这里,而是开始四处打量地势,准备找机会开溜。
重华果然云淡风轻地笑了:“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想必七弟小时候就学过。
愿赌服输,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想必你也学过。不过朕是长兄,愿意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此时天色尚早,咱们就一直行猎到酉正,鸣金收兵,以数量为准。”
祁王立刻欢喜起来,急急忙忙地往前面去,重华瞥一眼钟唯唯,也拨马离开。
又又看得激动不已:“爹爹真了不起。”
郑刚中等人则十分欣慰:“先帝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欢喜。小钟,是吧?”
“对啊,对啊。”
钟唯唯已经拿定主意要开溜,就不纠结这些事了。
一如平常那样嘻嘻哈哈:“我们快跟上去吧。”
前方又传来一阵欢呼声,祁王终于猎到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猎物——一只肥美的野兔子。
郑刚中等人哄堂大笑:“小钟,看陛下为你出气!”
钟唯唯高兴不起来。
祁王这个蠢货不能一蠢到底啊,必须努力一下,给重华点压力,这样重华才没有精力关注她。
她人品太好,就连老天爷都听见了她的渴求。
过了没多久,终于传来了她想要的好消息,祁王也猎到了一头鹿。
钟唯唯松一口气。
眼看着太阳开始西斜,附近就是那条隐蔽的小路,就借口要方便,带着小棠脱离队伍,找个小林子办事。
小棠不知道有梁兄的存在,急急忙忙解了裙子放松,陶醉地道:“好舒服,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水了。”
钟唯唯扔一块石头,对着天空喊:“提醒某个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然眼睛会长痦子的!”
“什么意思?有人偷窥?”小棠急急忙忙穿裙子。
钟唯唯迅速拉着她藏起来,小棠很紧张:“怎么了?”
钟唯唯摊牌:“我要走,你自己选择。”
小棠立刻表态:“生死相随。”
“好小棠。”钟唯唯趁机把小棠鼓囊囊的荷包给掏空了一半:“你爱丢东西,还是我保管比较放心。”
梁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第三次之后,他发出了一声低沉急促的哨音。
有类似的哨音从远处接二连三回应而来,梁兄迅速离开了小树林。
见他离开,钟唯唯立刻带着小棠朝那条隐蔽的小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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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心口的伤(1)
说是小路,其实并不算得是路,而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钟唯唯脱了鞋子,高高挽起裤脚,牵着小棠下了水。
沿着溪水溯流而行,可以掩盖她们的足迹气味,从而不让猎犬找到她们。
溪水有点凉,钟唯唯走了没多远就冷得嘴唇发乌。
小棠脱了外衣,披到她身上:“走快一点,就没那么冷了,到了地头,给您煮一碗热姜汤喝。”
钟唯唯很感动:“小棠你真温柔体贴,居然都不嫌苦,还这样照顾我。”
“少来,这会儿倒是觉得我好,过会儿又要骂我贪吃。”
小棠一点都不感动,催促钟唯唯:“走快点啦!再不走天就黑了,要是跑出狼什么的来怎么办?”
钟唯唯立刻捂住她的嘴:“快闭嘴!坏的不灵好的灵!”
小棠赶紧左右看看,咧嘴笑:“放心吧,没事儿。这几天这一带杀生厉害,若不是有意驱赶,都没野兽敢过来。”
两人插科打诨,走着也不觉得累了。
到了傍晚,钟唯唯终于站住:
“行了,不走溪流了,那边有条路,比较宽阔平坦,走下去有个看猎场的小屋子,里头有吃的。”
吃饱喝足,又把小屋子里的干粮扫荡光了,两个人继续上路。
月光很好,钟唯唯虽然觉得很累,但是很开心:“再走两个时辰,就可以走出猎场,换两匹马,要是不歇气的走,后天早上就可以到昌连……”
“很快就可以看到小少爷跟何爷了。”
小棠也很开心,“何爷见到您,一定非常高兴。”
她说的何爷,指的是钟唯唯的大师兄何蓑衣,小少爷则是指钟唯唯的胞弟钟袤。
钟唯唯想着这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很高兴啦。”
小棠有点担心:“陛下会很难过吧?”
钟唯唯很无情地说:“他难过关我鸟事啊!”
“说粗话不好。再说,您有鸟吗?”
小棠老气横秋的教训她:“男人都喜欢斯文女子,您这样是嫁不掉的,除非何爷不嫌弃您。”
才帮重华说过话,现在又担心何蓑衣不肯娶她。
钟唯唯严重鄙视小棠:“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小棠冲她谄媚地笑:“我站在您这一边。”
钟唯唯没得话说了,默默揉一把小棠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走吧!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哟嚯……”小棠和钟唯唯从陡坡上一路往下狂冲,比谁跑得更快。
钟唯唯体力渣,眼看自己跑不过小棠,就使诈喊一声:“你东西掉了。”
小棠立刻站住,回身寻找东西:“什么掉了?掉哪儿了?”
钟唯唯趁机一路狂奔,奸笑:“我赢了!你背干粮!”
小棠跺脚:“无赖!无赖!”娇嗔着,毫不含糊的把干粮袋子接过来背上。
钟唯唯知道她是故意输给自己,心里又暖又软,抱着她的胳膊一阵蹭:“好小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小棠粗声粗气的回答她:“等着你将来给我找个如花似玉的夫君呢。”
“一定……”钟唯唯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突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警惕地四处张望,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安静得太过分了?”
小棠被她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条腿开始发抖:“没……没有……姑娘你好坏,别吓我……”
声音里已经有了哭声,钟唯唯叹口气,硬着头皮牵着小棠往前走。
她是真的觉得不对劲,刚才她们从山坡上往下冲时,除了能听见鸟叫,还能听见虫鸣。
现在却安静得可怕,一点杂声都没有。
有人在小棠的后颈处吹了一口凉气。
小棠本来就是惊弓之鸟,“哇”地大叫一声,跳起来,闭着眼睛往钟唯唯怀里扎:“有鬼啊!鬼啊!”
钟唯唯从小带着弟弟讨生活,什么都见过,野惯了,这点事还吓不到她?
她哄小棠:“别怕,是我逗你呢……”
话音未落,她也硬了,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对动物的眼睛绿幽幽地注视着她们。
这绝对不是普通野物的眼睛,而是凶兽的眼睛。
钟唯唯很从容地抱着小棠后退一步,将小棠之前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取下来,冷静强悍的命令小棠:
“干粮包里有个小竹筒,里头装的是油,拿出来,倒在衣服上,要快!”
小棠抖索着找出油筒,倒在衣服上。
与此同时,钟唯唯摸出火镰点亮了衣服,火光冲天而起。
钟唯唯抓紧手里的树枝,和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对视,神情凶悍,满是杀气。
绿眼睛约莫是觉得她有点可怕,迅速撤退。
小棠破涕为笑:“姑娘您真厉害,居然能吓退凶兽,那是狼吧?我听说鬼也怕恶人,您杀过狼吗?”
“那当然!什么邪魔妖道都要避着我走!”
钟唯唯骄傲的一挺胸脯:“赶紧走,走完这段路就不会再有野兽出没了。”
小棠挠了她一下,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原来不是您凶,吓走了狼,而是陛下来了。”
“都叫你别乱说话了,乌鸦嘴!”钟唯唯要捏小棠的嘴。
小棠却推开她,一溜烟往前跑去,十分谄媚地跪到地上,三拜九叩:“陛下,您总算是来了,奴婢一直看着钟彤史呢,她跑不掉的。”
钟唯唯鼻子都气歪了,这丫头还能不能有点骨气?
就算是怕被重华惩罚,分开她们俩,也不要这样丢她的脸好吧。
她心里充满了怒气,倔强地侧着头,一眼都不肯往重华所在的方向看。
只听重华冷冰冰地道:“李安仁,宫女若是叛逃,该怎么罚?”
李安仁立刻回答:“死罪,而且还要牵连家人,陛下仁慈,免了连坐之罪,但当事人是一定要死的。”
小棠凄惨的大哭起来:“陛下,陛下,您不能弄死奴婢。
当年您和姑娘幽会,夫人等着要抓你们,还是奴婢替你们把的风呢。
为此奴婢挨了一顿毒打,您曾说过要回报奴婢的。”
重华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二十,立刻撵出去!”
“啊,啊,不要!”小棠又去求钟唯唯:“姑娘救命啊……”
第126章 心口的伤(2)
钟唯唯愤恨难平:“你要怎么样?”
重华半垂了眼,轻抚着乌云的头:“不怎么样。你比朕以为的要慢了半个时辰,是体力不支了吧。”
钟唯唯气得死去活来,这意思是说,他早就等在这里了?
小棠“哇哇”叫着被人拖走,临走前绝望地朝钟唯唯伸手:“救命……救命……姑娘您就舍身一次,救救奴婢的命吧……”
钟唯唯看着小棠夸张的表演,再看看重华生无可恋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抱起双臂,挑衅地看向重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重华冷幽幽看了她一眼,突然一夹马腹,乌云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她冲过去。
钟唯唯纹丝不动,倨傲地抬着下巴,冷眼看着重华:“有本事你把我踏成肉泥,没本事就别吓唬人,姑娘我从小见过的怪事多了。”
重华朝她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笑容在莹润的月色里显得格外诱人。
钟唯唯顿觉不妙,转身就跑。
才来得及抬起脚,身子便陡然一空,一阵晕头转向之后,她已被重华搂住腰肢掳上了马背。
重华还穿着白天行猎时穿的铠甲,又冷又硬,透着铁血和汗水的味道。
钟唯唯被硌得生疼,更是憋屈到呼吸都是受罪。
因为她只要一呼吸,就满满都是属于重华的味道。
她愤怒地抓住了重华的披风,手足并用爬起,半跪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头,与他双目对视,呼吸交缠。
乌云缓慢踱步,马背一摇一晃,她便不可控制地与他紧紧相贴。
月色下,重华脸色清冷如雪,眼睛幽深且亮。
他微抿了唇,沉默地看着钟唯唯,看她要怎么样。
钟唯唯深吸一口气,猛地低下头,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用力朝重华高且挺直的鼻梁狠狠撞去。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重华根本没给她机会。
就在她即将碰到他的同时,他松开了手,再将身子灵巧一拧,钟唯唯一撞扑空,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她惊恐地闭上眼睛,心想这回可好,不等重华的鼻子被她撞坏,她的鼻子先就摔断了。
她的腰再次被搂住,重华将她抱起来横放在马背上,手不轻不重地戳了她的前胸一下,微微讽刺:
“想要勾引朕,并不用往里塞棉花,朕其实不爱大胸。”
钟唯唯惊魂未定,就又被他这话气得七窍生烟:
“谁要勾引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哪里看到我塞棉花了?我天生就这样儿!”
再瞟一眼重华的某个部位,呵呵冷笑:“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哪怕她本来就胸小,那她也不能容忍他笑话她胸小。
重华眸色渐深,暗沉沉地扫了她一眼,突然抓住她的胸襟使劲一撕。
钟唯唯赶紧护住前胸,惊恐得要命:“你干嘛?我一身臭汗,没洗澡的。”
“是你自己取出来呢,还是我帮你取?”重华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她的腰围、胸围有多大,难道他还不知道?
早在看到她上围激增之时,他就已经知道她要跑,所以早早在这里等着,还真给他等到了。
钟唯唯毫不怀疑重华真的会动手,咒骂着转过身去,扯出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和金珠银珠。
重华接过去,毫不吝惜地全部扔在地上,再娴熟的把她藏在各个地方的钱全都掏出来,统统扔到地上。
她的盘缠!
她的钱!
钟唯唯痛心疾首:“败家子!先帝为了省钱给你花,三年没添一件新衣裳,你却这样的糟蹋!”
“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重华傲慢地回了她一句,示意乌云往前走。
钟唯唯竟然无言以对,是啊,关她什么事。
他就算是死了也不关她的事,他是她的什么人啊。
重华等着她伶牙俐齿地还回来,结果并没有,也就跟着沉默下来,放开缰绳,由着乌云自己走。
月色铺满了道路,路旁的野草随风摇曳,来自于山野的静谧芬芳沁人心脾。
钟唯唯僵硬着身体,噘着嘴生闷气,尽量抓紧马鞍,不让自己的身体和重华有任何碰触。
走了一会儿,重华突然说道:“朕并没有答应祁王的无礼要求。”
钟唯唯知道他是在告诉她,他并没有把她当成他和祁王比赛的彩头。
但又怎样?
她和他之间的问题,岂止是这么一件事?
她假装没听见,更把自己往前挪了两分。
她的不高兴是如此明显,这一切都是从又又到来之后。
重华既痛苦又快乐,他压低声音,试图让她回心转意:“又又的事,是一个意外,我没有对不起你,若有骗你,让我失去皇位。”
钟唯唯没想到他居然会发这样重的誓。
失去皇位,意味着他会不得善终,可谓是做帝王的人,最重最毒的誓言了吧。
她叹一口气,虽然明知男人的话信不得,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他。
重华见她一直绷紧的背脊松软下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从未有过改变。”
钟唯唯道:“记不得了。”
重华抬眼看向远处,不情不愿地道:“就是你及笄那天,我说过的话。”
当时他向她求婚,她调皮,逼着他对月亮发誓。
他百般不肯,被逼急了,只好板着脸说:“从前到现在,再到以后,我都只喜欢钟唯唯一个人。”
所以说,他是在告诉她,他的心意一直没有改变,他一直都还在爱她?
钟唯唯回头看着重华,他并不肯和她对视,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嘴角抿得紧紧的,就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这么多的伤害,一句话语焉不详的话就算了?钟唯唯恶意道:“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
重华垂了眼,长长的睫毛盖住所有的神思,他沉默地催动乌云,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
乌云是一匹很通人性的好马,走得又稳又安静。
钟唯唯累了一天,此时被这样晃晃悠悠着,难免困意上头。
她不想丢人,拼命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却连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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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心口的伤(3)
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到了钟唯唯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乌云背上,重华也还在她身后。
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身上裹着他的披风,头枕着他的胳膊。
而他,一直以同样的姿势,让她靠得安稳踏实。
钟唯唯不敢动,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重华,她半睁着眼睛,一直看向前方。
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里,清冽的冷风吹过,偶尔有几滴雨落下来。
重华抬起那只空闲的手,轻轻拉起披风,遮住了她的头脸。
他温暖的大手拂过她的脸颊,留恋的停了停?
钟唯唯没忍住,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划过重华的掌心,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僵了僵。
她有些紧张,既害怕他说话挖苦她,又希望他挖苦她。
如此,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远离他,断绝所有的希望和渴望,什么都不再想。
重华却像是没发现她醒了一样,把手收回去,继续安静的驱马前行。
钟唯唯满怀心思,觉得这条通往营地的路有千万里那么遥远。
分明是乌云驮着她走,分明是重华的胳膊托着她的头,但她就是觉得说不出来的累。
装不下去就不装了,她坐直身体,伸个懒腰,再打个呵欠。
假装若无其事:“哎呀,我怎么睡过去了?这是要到哪里了?”
重华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很快就要到营地了。”
“哦。”钟唯唯往前挪了挪,离开他的怀抱,背脊顿时一阵发寒。
她想了想,果断又缩回去,病了咋办?
还不是她自己受罪,勉为其难吧。
重华没有为难她,而是沉默地任由她靠着他汲取温暖。
雨只是零星下了几点就停住了,风也没有,四处一片安宁。
钟唯唯有种感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重华两个人。
她从未有此刻这样渴望,路永远不要走到尽头,天永远不要亮。
就让她和他,这样安静的依偎着,共乘一匹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天总会亮,路总会有尽头,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人停了下来,对着重华做了个手势。
重华示意乌云停下,抓住钟唯唯的胳膊,把她拎到了马下。
钟唯唯冷得不行,觉得他用这种方式对待她真是太讨厌了。
难道好好和她说,让她自己下马不可以吗?
拎小鸡仔似地把她拎下去,好讨厌!
还没来得及表达她的愤懑之情,就被带着重华体温的披风兜头盖住了。
她很没骨气的裹紧披风,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重华跟着下了马,把乌云交给侍卫牵着,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身边,低声道:“不要出声,营地里知道朕不在的人并不多,悄悄走回去。”
他面临的环境复杂又险恶。
若是祁王等人知道他脱离大营,只带十多个人山路夜行,指不定会做出点什么冒险的事来。
钟唯唯心情复杂的跟在重华身后,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营地。
突然间想起来,从前在苍山,她也曾经和他半夜溜出去玩。
玩到第二天清早,再悄悄摸回去,也是他往前走着,一手拉着她的胳膊。
她身上裹着他的外袍,手里拿着他给她买的零嘴,一路走,一路吃。
偶尔塞两颗给他,却总被他嫌弃。
正在感慨,就见重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多有怀念。
钟唯唯知道他也想起了从前的事,心里莫名一软,低下头乖巧的不再作怪。
绕过暗哨,终于顺利回到营帐。
重华站住脚,沉默地看向钟唯唯。
钟唯唯被他看得心慌,默默解下披风,递交回去。
重华不接,也不肯松开她的手。
钟唯唯把披风塞给李安仁,再重重打个喷嚏。
重华终于松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帐。
钱姑姑彻夜未眠,一直坐在又又床边。
见钟唯唯进去,就上前拍了她两下:“想死是不是?”
钱姑姑打得并不疼,钟唯唯嬉皮笑脸,十分遗憾: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如果不是走漏了风声,我这会儿已经走出围场了,明天早上就能到昌连。”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钱姑姑恨铁不成钢:“懒得说你,洗洗睡吧。”
钟唯唯抱着钱姑姑的胳膊撒娇:“饿了,吃不饱睡不着。小棠呢?”
钱姑姑没好气地道:“没见着。”
莫非重华真的一怒之下把小棠赶回苍山了?
钟唯唯急出一身细毛汗,转身就往重华的大帐跑去。
大概是得了吩咐,看守大帐的人根本没拦她,她一口气冲进去,才刚开个口:“陛下……”
立时又背转了身,尴尬地捂住眼睛往外走:“微臣什么都没看见。”
正在沐浴的重华淡定抬头,瞟一眼李安仁。
李安仁立刻咳嗽了一声,两杆铁枪“呛啷”一声响,拦住了钟唯唯后退的路。
与此同时,李安仁瞅个空子溜了出去。
“给朕擦背。”重华随手扔一块湿帕子过去,刚好砸到钟唯唯手里。
钟唯唯嫌弃的把帕子扔到地上,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来人,立刻把小棠送回苍山去。”重华气得笑了。
这女人是脾气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有恃无恐,之前还知道装一下,现在装都懒得装了。
钟唯唯立刻软了,弯腰捡起湿帕子,叹口气:“唉……人老啦,不中用啦,看这手抖的。”
重华也不揭穿她,背对着她稳稳坐在浴桶里。
线条阳刚优美的肩背大喇喇地露在她面前,看得钟唯唯一阵阵脸红。
她磨蹭着摸过去,两根手指捏着帕子在他身上挠痒痒似地擦啊擦,一心就想让重华忍受不了,把她轰出去。
然而重华好像特别有耐心,不但不嫌弃,还很享受。
反而是钟唯唯自己受不了了,就像拿搓衣板搓衣服似的,动作粗鲁的使劲乱搓起来。
她越搓越得劲儿,“哗啦”一声水响,重华忽然站了起来,露出强健有力的后腰和下方一条影影绰绰的沟。
钟唯唯又气又恨,正要表示唾弃,就被重华左背心处一条狰狞的伤疤吸引了注意力。
第128章 心口的伤(4)
重华的左后背上,靠近心脏的地方,一条深紫色的疤痕突兀地横在那里,破坏了他身体的完美。
钟唯唯记不得从前有过这样的疤痕。
而之前,好几次重华在她面前故意赤*裸*上身,也只是用前面对着她,并没有让她看到他的后背。
疤痕长达半尺,就像蜈蚣一样,丑陋而狰狞,再往上一点,就是心脏的位置。
想必当时一定很痛,还流了很多的血。
钟唯唯还想要再靠近一点,仔细看看。
重华却突然没入水里,有点不高兴地说:“你回去吧。”
刚才不是还千方百计调戏她吗?
这会儿又突然不高兴了?
钟唯唯放下帕子,转身就走。
然而始终是太好奇,忍不住问道:“陛下后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重华不理她,抓过一件长袍披上,利落地出了浴桶,向着龙床走去。
这回他倒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了,只留给她两条修长健美的小腿。
钟唯唯撇撇嘴,伸手去打帘子,却听见他在后面说道:“很难看?嫌难看就明说。”
钟唯唯有点无语。
不过想起此人自来都十分臭美,容忍不得衣饰装扮有一点点不妥当。
当然不能容忍他如此完美的身体,多了这么一个横空出世的丑陋疤痕。
对于臭美的男人来说,说他丑岂不是要他的命?
她十分诚恳地道:“的确不那么好看。”
重华回头,怒气冲冲:“钟唯唯!”
“难道陛下要微臣口是心非吗?”钟唯唯努力睁大眼睛,一脸的诚恳无辜状。
她其实想说,只要他别招惹她,真心待她,她就永远都不会觉得他难看。
哪怕他少了一只眼睛,再瘸腿少胳膊,在她眼里他都是最好看的。
重华忍了又忍,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把一件东西朝她扔过来:“给你了。”
钟唯唯才接住,双臂就被压得直往下沉。
她“哎哟”一声,撤了手,那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悦耳悠长的鸣金之音。
原来是太祖赐给韦氏的那把宝剑。
钟唯唯乐了,弯腰拾起,比划了又比划:“挺沉的,是玄铁制作的吧。”
重华斜靠在床头,衣衫半敞,神态风流,缓缓道:“眼光不错。”
钟唯唯最见不得他这样子,故意撇开眼神不看他:“祁王想必输得很惨?”
重华见她居然不肯看他,非常不满意,冷嗤一声:“这种白痴问题还需要问?”
那她就不问咯。
钟唯唯笑笑,问重华:“这把剑是不是赐给微臣,就任由微臣处置了?”
重华“哼~”了一声,表示她问得很多余。
钟唯唯得意洋洋地拖着那把剑出去。
天已经亮了,营地上很多人来来往往。
有两个小宦官拖着随行的太医,急匆匆地往营地的南边走去。
营地南边住的是祁王,钟唯唯朝离她最近的一个侍卫使个眼色。
侍卫立刻上前拦住那两个小宦官:“干什么的?”
小宦官很凶:“奉皇命召太医给祁王殿下看伤!不想惹事的赶紧滚开!”
原来祁王受伤了啊,是被重华下黑手弄的吧?
钟唯唯示意侍卫放开小宦官,拖着那把宝剑跟在他们身后,去了南边营地。
祁王有自己的人马,见钟唯唯大摇大摆地跟过来,自然不肯放她入内。
钟唯唯也不强求,将那把宝剑拖在地上,围着祁王的营地大摇大摆地绕了一圈,又拖着宝剑转身回去。
一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全都意味不明地笑。
祁王半边脸肿得发亮,还有一只脚崴着了,脚脖子肿得老粗,半步都走不得。
因为疼,所以很烦躁。
想到这一切都是拜重华所赐,自己居然会输给那个乡巴佬,还输得如此凄惨,他就更烦躁。
大骂太医:“轻点儿,轻点儿!哎哟,你是想谋杀本王么?下去,换个手脚轻点的来!”
他的心腹摸进来,悄声汇报:“钟彤史刚才来过了,把太师赠给殿下的太祖宝剑拖在地上,绕行营地一周,又回去了。”
祁王大怒:“她什么意思?”
心腹不敢解释,什么意思,这个不是很明显吗?
当然是来显摆以及侮辱祁王殿下的。
什么太祖所赐的宝剑啊,什么韦氏祖传的好东西啊,不但作为彩头输给了皇帝陛下,还被皇帝陛下随手赐了人。
这个人还很嚣张的把它拖在地上,跑到他面前来打脸。
祁王一脚踹开帮他揉脚踝的美人,恨道:“好个皇帝陛下,好个钟唯唯!”
心腹上前,小声给他出了个主意:“即便是已经赐给韦氏,那也是太祖赐下来的宝贝,怎容得钟唯唯如此慢待不敬?
殿下何不把这事儿闹大,让宗室和诸位大臣来评理?”
祁王阴冷一笑:“好主意。”
钟唯唯回了帐篷,又又已经醒了,但是不肯起床,躺在床上撒赖。
钱姑姑拿了许多好吃的诱惑他,他看都不肯看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委屈模样。
见钟唯唯进去,钱姑姑连忙提醒又又:“看吧,你唯姨回来了。”
又又转过头看一眼钟唯唯,眼圈突然就红了,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钱姑姑小声提醒钟唯唯:“昨天见你和小棠都没回来,就一直生气到现在,晚饭没吃,早饭也不肯吃。”
钟唯唯叹气,她又不是他亲妈,更不是他爹,干啥这样粘人。
接了钱姑姑手里的吃食过去,坐在又又床边慢慢品尝。
边吃边描述:“这个奶饼,是围场里养的鹿奶做的,好香甜,还是前年吃过的了。”
“这个炸鹌鹑,虽然不如我的手艺,也勉强可以吃了。”
“哟,红彤彤的野果子,酸酸甜甜,京城里可吃不着,苍山也没有这样的品种。”
吞口水的声音响亮传来。
钟唯唯假装没听见,把吃食放在床边,自言自语“我还没洗脸呢,给某人抓野兔子,一不小心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结果还不理我,怪让人伤心的。”
“骗子!”又又小声说。
钟唯唯站住脚,微微笑:“是在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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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祁王殿下很丢脸(1)
又又瞪钟唯唯:“别以为我小就不知道你干了啥。”
钟唯唯:“哦……我干了啥?”
又又红了眼圈:“你说过不丢下我走的,转眼就跑了,说谎的人会长胖!”
钟唯唯惆怅地看看自己的胸:“长胖了好啊,我太瘦了。”
“哇……”又又愤恨地大哭起来:“赖子……”
好嘛,人熟了真不好,之前还只是骗子,现在又加了个赖子。
还是从前好啊,那个安静不说话的乖娃娃哪里去了?
钟唯唯最怕孩子哭,特别是这种大哭大闹,况且还是她先骗了人。
她揉揉额头,好脾气地说:“是啊,我是骗子,还是赖子。”
又又看看她,更委屈了:“你欺负我,欺负我……”
钟唯唯好生惆怅,分明不是她生的,为什么痛苦烦恼的却是她?
恶狠狠一拍桌子:“立刻,马上闭嘴!起来洗脸吃东西!信不信我揍你?”
又又哭得更大声,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小棠!小棠!”
小棠虽然有点笨笨的,但是实在多了,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耍赖。
钟唯唯叹气:“我也想要小棠呢。”
又又揉揉眼睛:“什么意思?”
钟唯唯狡猾地眨眨眼,将他捞到怀里:“你爹把小棠抓走了,说是要打板子,还要赶出宫去。
我刚才就是去找他问小棠的去向,被他臭骂了一顿。”
又又皱起小眉头:“为什么?”
钟唯唯趁机把一枚乳饼塞到他嘴里:“他怪小棠没帮我找到回来的路啊。”
又又不信:“爹爹很讲道理的,一定是你们犯了错。”
把乳饼吐掉,继续绝食撒泼:“我要小棠,我要小棠。我不管,你去和爹爹说,让小棠回来。”
重华就是为了逼迫她低头才扣下的小棠,这父子俩还真是,真以为她欠他们的啊。
钟唯唯烦躁起来:“不吃就算啦,又不是我饿肚子。”
坐到一旁清点财产,由不得十分的怅惘。
她拿走的那些钱全都被没收,又又钱箱里剩下的钱也全都没了影踪,这是要穷死人啊。
“陛下请钟彤史过去。”
明月掀帘子进来,小声提醒她:“祁王殿下闹自杀呢。”
自杀?
钟唯唯勾起唇角,这家伙闹的又是哪一出?
摸一摸又又的头:“继续饿着吧,我去看热闹。”
又又非常愤恨,把头扭开。
钟唯唯出了帐篷,重华已经等着她了。
见她过来,嫌弃地皱起眉头:“回去梳洗换衣服!穿成这样是想丢朕的脸吗?朕穷得没钱给你穿衣打扮了?”
在这方面,钟唯唯和他从来很有默契。
知道他有意要晾着祁王,立刻认错:“都是微臣的错,微臣这就去收拾。”
退回去,慢慢梳洗打扮换衣服,一点不着急。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祁王的心腹急得要死:“陛下,祁王殿下想不通,还等着您去开导他呢……”
重华慢悠悠翻看奏折:“不急,七弟从小就暴躁,让他冷一冷静一静,很快就好了。”
抬眼看到钟唯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走进来,淡淡地扔了奏折起身:“走吧。”
钟唯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和李安仁眉来眼去的互相传递消息。
忽然听到重华冷冷地道:“听说又又不吃饭?”
钟唯唯赶紧上前:“他说他要小棠,又不敢来和陛下说,只好赌气咯。”
所以你赶紧自觉地把小棠送回来吧。
重华扫她一眼,表示你就睁眼瞎说吧。
钟唯唯一点心虚内疚的意思都没有,很是严肃认真地和他建议:
“皇长子近来精神状态比从前要好很多,微臣以为,陛下最好不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他,他的心情好,身体就会越来越好。”
所以这是他的错咯?
重华面无表情:“朕记得是把他交给你教养的。”
“陛下才是他的亲爹,饿坏了难道陛下不心疼?”
钟唯唯针锋相对,难道他以为她会比他还要更心疼又又?
他傻了吧?
重华郁闷地瞪了她一眼,表示朕不服,但确实又输了。
钟唯唯战胜一局,心情不错,小声问重华:“祁王为何自杀?”
重华不理她,要在人前维持身为君主,不苟言笑的尊严。
钟唯唯撇嘴,这是趁机打击报复来着。
祁王的营帐里围满了王公大臣,他手下的人就像是死了娘老子一样的哀嚎:
“殿下您千万不要想不通啊,您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太后娘娘怎么办?
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也被气病了怎么办?那不是给陛下添麻烦吗?
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太后和陛下想一想啊……”
钟唯唯阴暗地想,祁王要是真死了,那是给重华解决麻烦,而不是添麻烦。
怎么就没失手,真把他自己给弄死了呢?
有人要给重华禀告祁王闹自杀的原因:“是因为那把太祖赐下来的宝剑……”
重华的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打断他的话:“只是因为打猎输给朕,七弟就不想活了?这也太小气了,传出去未免堕了祖宗的英明,让人笑话。”
祁王原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流泪装死,听到这话被硬生生气活了:“不是这样的。”
重华奇怪问道:“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
是因为那把太祖赐下来的宝剑,被陛下您随手赐给宠信的女官。
再被奸邪女官拖在地上示众,祁王殿下深觉被侮辱了,所以才忍不住要自尽的啊……
祁王的心腹开口:“是因为那把宝剑被陛下……”
重华再次打断他的话:“还说不是因为输给朕,所以想不通,得了,不就是一把剑么?
朕是兄长,怎能与你计较?还给你吧。”
祁王和他的心腹一齐急得憋血:“不是……是因为钟彤史……”
重华挑眉,目光阴冷,训斥他道:“怎么?你是铁了心,一定要和皇长子争抢他的养母了?
明知皇长子离不开他的养母,你作死作活偏要和他抢,是何居心?”
钟唯唯原本看着祁王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听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
她什么时候变成又又的养母了?
说好了只是帮着带两年的。
第130章 祁王殿下很丢脸(2)
钟唯唯看向重华,想表示抗议。
重华斜瞅她一眼,挑眉,我护着你,你却要当众拆我的台?
钟唯唯忍气吞声,看他继续斥骂祁王:“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就这么容不下他?”
祁王目瞪口呆,也顾不得装死了。
翻身跪起辩解:“皇兄误会了,和皇长子没有关系,臣弟只是看到那把太祖赐下的宝剑被您赐给了钟彤史,所以……”
重华冷笑:“所以舍不得?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把剑。既然舍不得,就不要拿出来赌好了。
愿赌服输,堂堂亲王连这个都做不到,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大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连这么点心胸都没有,还敢肖想皇位?
祁王听明白了,也知道靠自己这种演戏功夫没办法达到目的。
就改变策略,羞愧地掩面大哭:“臣弟冤枉,臣弟委屈……”
“真是无理取闹!”重华微笑着,和众王公大臣说道:
“看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小孩子似的,一言不合就要死要活。得了,把剑还你就是。”
李安仁立刻把宝剑送上去,宝剑上还沾着泥土,看上去十分刺眼。
韦太师看不下去了,也在一旁擦眼泪:“太祖啊,先帝啊,微臣对不起您啊。
好好一把宝剑,微臣几代人供若神明,如今却被人踩到地上,拖在泥里,不当回事,微臣有罪啊。”
“的确是有大罪!”
重华冷凝着笑意:“韦氏供若神明的宝物,你却随手献给祁王,祁王又随手拿了充作赌资,这是要多大的胆子,才敢这样妄为?”
要抓钟唯唯不敬太祖的罪,先就得把他们的罪给治了。
这个事情真要探究起来,谁也讨不着好。
原本只是试探,现在也不用了,新帝寸步不让,软肋就是这个钟唯唯无疑了。
韦太师认输:“是老臣的错。”
祁王见风使舵:“臣弟知罪。”
重华借机把人狠狠训斥一顿,不顾祁王阴沉的脸色,带着钟唯唯扬长而去。
一场闹剧,以重华大获全胜而告终,但钟唯唯就是为重华不平。
祁王和韦氏明摆着不买他的账,千方百计给他添堵,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想想也真是够添堵的,亲弟弟觊觎他反对他,母族帮着亲弟弟收拾他。
这个皇帝不好做,还真是在刀尖上行走呢。
钟唯唯跟着重华进了又又的营帐。
看他向又又许诺,会把小棠送回来,再看他笨手笨脚地喂又又吃饭。叹一口气,接过勺子去哄又又。
重华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和又又互动,表情平静舒展。
重华说到做到,小棠很快被送回来。
又又真的开心了,缠着小棠带他到外面走走。
钟唯唯表示要陪他,他不要:“我还在生你的气。”
好嘛,不要她陪就算了。
钟唯唯摸摸鼻子,和重华申请:“这边有几棵野茶树,味道不差,想去看看。”
重华转身往他的大帐里走:“改天再说。”
那她就去睡觉吧。
钟唯唯伸个懒腰要走,又听他在身后道:“跟来伺候。”
钟唯唯只好跟着他进去,讨好地道:“陛下一夜没睡觉,不累吗?趁这会儿没什么大事,歇会儿?”
“你这是在关心朕?”
重华坐下来,示意随从摆饭:“多摆一副碗筷。”
钟唯唯眼睛发亮,涎着脸道:“陛下要请客吗?”
重华没回答她,只是指了指他身旁的位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钟唯唯犹豫了一会儿才坐下来:“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软肋。”重华亲手递筷子给她。
钟唯唯无限期待:“还没吃过这道菜呢,御厨新研制的菜品?”
重华问她:“拖着宝剑,绕行祁王营地一周的感觉很好吧?”
当然啦,不亚于当众甩祁王的耳光,看他以后还敢打她的主意。
钟唯唯回味的笑:“仗的不过是二师兄的势,您把宝剑赏给我,不就是要我去出气吗?您可满意?”
“朕很满意,你做得很好。”重华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朕的软肋就是你和皇长子。
所以若是想让朕就范,想让朕伤心,拿你二人开刀就好了。”
钟唯唯嗤之以鼻:“这是假象。”
重华低头一笑,夹了一块莲藕排骨给她:“是假象,但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朕如此维护的。所以,下次你要出门之前,请先仔细思量。”
钟唯唯顿时食不下咽。
所以说,以后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去向,她是全民皆敌了吗?
他故意把宝剑给她,让她去出气,只是想要找人帮他看着她?
这个阴险的家伙!
重华微微一笑:“当然,想去找什么茶树,捡石头,打猎网兔子都是可以的,和朕说一声,给你派最好的卫队和帮手。”就是跑路不行。
一不小心上了熟人的当!
钟唯唯低下头,拿食物泄愤。
一根鸡腿被人夹到她碗里,她不客气地一口咬去,就听重华说道:“吃得这么厉害,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钟唯唯翻个白眼:“我乐意。”
重华笑笑,意有所指地瞅了她的前胸一眼:“今天没有塞棉花了?”
钟唯唯恼羞成怒,摔帘要走。
重华在她身后问道:“你信不信老七真有这么蠢?”
关她什么事。
钟唯唯不理,大摇大摆走出去,又又还没回来,她就躺到床上补眠。
一觉醒来已经夜深,又又安静地躺在她身边,蜷缩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睡得很安稳。
一股冷风袭来,鼻端传来属于重华的淡淡香味。
她警觉地要坐起,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醒了?想不想看戏?”
他都来了,她能不去吗?
钟唯唯小心翼翼地把被子角塞到又又手里,低声唤醒小棠,摸黑披上衣服。
刚穿好鞋子,腰就被重华搂住,风驰电掣一般被他带了出去。
钟唯唯十分感慨地想,看他这样带着她还身轻如燕的样子,身手比之从前又好了很多。
重华娴熟地躲过各种明哨、暗哨,带着她在一座营帐外停下来。
选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掏出匕首划条小缝,看了一眼,平静地收回目光。
钟唯唯好奇地凑过去,一看之下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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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祁王殿下很丢脸(3)
阴暗的灯光下,肿着半边脸,瘸着腿的祁王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
钟唯唯转身就走,居然给她看这种东西,这得多丧心病狂啊。
重华抓住她的手臂,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又不是我让你看的。我也不知道他伤得这样厉害,还闲不住。”
也是,二师兄虽然很恶毒,但还真没这么下流无品。
钟唯唯不自在地躲开重华吹出的热气,十分的尴尬。
但想想自己就是彤史,这点事儿算得什么,于是假装非常坦然,低声问重华:“那是要怎么办?”
她呼出的热气吹到重华脸上,重华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不露痕迹地往旁让让,言简意赅:“等。”
钟唯唯察觉到他的避让之意,十分生气,她都没说什么呢,他还嫌上她了?
于是气呼呼的蹲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重华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她蹲下来。
二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远远看去就像两个敦实的大粽子,并排放着。
他们显然低估了重伤的祁王和美人的精力……
钟唯唯面红心跳,越来越尴尬,越来越难受。
相比她的不安,重华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十分淡定:
“心静自然凉,你不要东想西想的,就不会觉得难堪了。”
“你才东想西想的呢。”
钟唯唯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下流么?”
“嘘……”一只手堵在她唇上,重华凑过来,低声道:“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他的掌心热而干燥,带着他特有的味道。
堵在她的唇上流连不去,堵得钟唯唯心火上涌。
她抓住他的手腕使劲拉开。
于是吓得傻傻不敢动,呆呆看着重华:“她怎么了?”
天上没有月亮,乌云密布,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只有帐篷的缝隙里露出微弱的光。
重华的眼睛反射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得如同猫儿眼宝石。
他沉默地看着她,低下头,轻轻啄了她的唇瓣一下。
一触即分,浅尝辄止,等到钟唯唯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她老远,就连报复的机会都不给她。
钟唯唯全身火热,难以言喻的滋味从唇间一直蔓延到心里去。
她默默无声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里面终于停止了战斗,“哗哗”的水声传来。
美人的声音低沉又娇柔:“殿下今天受苦了。”
祁王“啪”地打了美人的玉臀一巴掌:“这点苦算什么?指不定这会儿那个乡巴佬正得意呢。
以为本王真那么蠢,好收拾。就让他先欢喜欢喜吧。”
美人轻哼:“殿下是真的喜欢钟唯唯吗?”
钟唯唯恶心得不要不要的,居然敢提她的名字!
只听祁王轻笑:“当然不是,她哪有你好,瘦得和鬼似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也就只有腰比较细了,还有那张脸勉强可以看看。我那皇兄眼睛瞎了。”
钟唯唯气死了,自觉受到十分的侮辱。
却又苦于没有办法,恶狠狠扑过去抓住重华使劲摇晃,牙齿咬得格格响。
就是他害的她,让她被人这样说。
重华叹口气,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头。
她安静下来,低着头乖乖靠在他身边,一动也不想动。
帐篷里,美人轻哼一声:“既然殿下觉得妾身更好,那就证明给妾身看。”
不堪入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重华对着暗处比个手势,抱着钟唯唯迅速离开。
跑到大帐外停下来,让她回头看,冲天的火光从祁王的帐篷处亮起,照亮了半个营地。
人们大喊大叫着去灭火,有人跑来禀告重华:“祁王幸姬妾,不小心弄翻了火烛,点亮了床铺和营帐,二人俱是赤身裸体逃出来。”
重华面无表情:“哦。”
钟唯唯深觉解气,这回祁王算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想必秋狩这些天里,他都不会再有脸出来蹦跶啦。
“满意么?”重华突然问道。
“勉勉强强。”钟唯唯回答完毕,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抬眼一瞧,只见重华专注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幽暗。
忍不住后退一步,环抱双臂,护住前胸。
重华云淡风轻地收回目光:“有些话不必放在心上,你该有的还是有的。”
什么叫该有的还是有的?
钟唯唯反应过来,十分抓狂。
重华却已经道貌岸然地走进了大帐,她要追进去,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怏怏地回了住处,又又还抓着被子角睡得香甜,悄无声息地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棠被她吵得没办法,伸脚踢一踢她:“去做贼啦?”
钟唯唯反踢回去:“你个墙头草,还敢来招惹我。”
小棠叹口气:“你又对陛下动心了。”
钟唯唯否认:“什么?困了?那就睡觉咯。”
无论小棠说什么,都只装作睡着了,坚决不回答。
小棠低声嘀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最难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了,摇头摆尾做墙头草,难道很容易吗?”
第二天清早。
又又使劲往钟唯唯怀里拱:“醒来,醒来,醒来……”
钟唯唯困得要死:“天还没亮呢。”
她翻滚到下半夜才睡着,才刚睡着了,这小魔星又来吵她了,是要干嘛?
又又搂着她的脖子撒娇:“我想爹爹了,唯姨抱我去。”
钟唯唯翻身背对他:“不去。”
又又泫然欲泣,想想,赤着脚下了床,穿着里衣就往外走。
明月去拦他,他拼命挣扎,哽咽着道:“明月姐姐别管我,反正我是没人要的……”
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钟唯唯头痛地坐起来,认命地披上衣服,用披风包着他出去。
晨风清冷,她出去就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走到重华帐外,蔫头耷脑:“陛下起身了么?”
李安仁鄙视她:“陛下五更就起床处理政务了。”
“进来。”重华的声音从容不迫,钟唯唯却又想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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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深山相处(1)
钟唯唯试图把又又递给李安仁:“你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又又用双腿紧紧勾住她的腰,双臂吊着她的脖子死活不放。
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又可爱,软绵绵的说:“唯姨您又不要我了吗?”
钟唯唯没办法,只好抱着他往里走。
重华正和几个大臣低声说话,只看了她们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钟唯唯此刻最怕的就是和他私底下相处,见他忙着就松了口气。
自觉地抱着又又去了里间,把又又放在床上陪他玩。
又又在床上滚来滚去,神情自在又可爱。
钟唯唯拿一本书,坐在一旁看。
书里写的是东岭、郦国所有的茶树种类,其中还穿插着历代大司茶的传闻轶事,偶尔还有重华的批注和更正补充。
他是真的很希望郦国的茶业重新振兴起来,这样民众才能有饭吃,国家才能富强。
钟唯唯翻看了一回,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就取了笔在一旁更正说明。
放了笔,就见重华站在门口,背对着灯光沉默的注视着她。
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眼睛看着别处:“请陛下恕罪,微臣只是觉得原著不对,就忍不住想要修正,并不是有意要动陛下的笔墨。”
重华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书,垂眸细看。
他站得离她非常近,身上的热气和淡雅的微香汇集成一股细细的线,固执而锐利地往钟唯唯的鼻孔里钻。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揉揉鼻子,好像这样就能把属于他的味道弄没了似的。
重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严肃认真地看完了她修正补充的内容,道:“不错,你不是说这边有野茶树吗?明天朕陪你去找。”
钟唯唯赶紧道:“不用啦,陛下国事繁忙,若是不用处理政务,正好和各位将军一起行猎喝酒,联络联络感情。”
重华淡然道:“朕与祁王一战之后,很多将士都想和朕比试一下。
朕已答应和他们比试,但比试事小,寻找茶树事大,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耽搁不得。”
他一锤定音:“就这样定了,明早朕让人来叫你。”
钟唯唯反抗不得,只好应了下来。
又又凑热闹:“我也要去。”
重华捏一捏他的鼻子,亲昵地道:“别添乱,乖乖留在营地里,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又又非常不情愿,勉强应承下来:“爹爹说话要算数。”
得了重华的保证还不够,缠着钟唯唯:“爹爹事多会忘记,唯姨替我记着。”
难道又要和他单独相处吗?
钟唯唯心乱如麻,一整天都混混沌沌的,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重华果然早早就派人过来催促。
既然躲不过去,那也只有承受了。
钟唯唯叹口气,精神抖擞地出去。
重华着了方便骑射的箭袖,仍然是玄色暗纹的衣料,干净利落的款式。
头上简简单单戴个遮阳用的笠帽,长靴长刀,马鞍上挂着弓箭和水囊。
神色严肃冷漠,见着男装的钟唯唯,眼睛里才算是有了几分亮色,微抬下巴:“走吧。”
干脆利落,一句废话都没有。
侍卫牵来胭脂马,钟唯唯踩蹬上马,像个小媳妇似地老老实实跟在重华身后走。
营地里的人给重华打招呼,他冷冷淡淡地微微颔首,气派十足。
玄色的箭袖袍服把他健美的身材衬托得非常漂亮,下巴又冷又硬,迎着初升的朝阳,动人心魄的美。
钟唯唯跟在后面,又想看,又不敢看,满肚子的官司。
她不出声,重华也不出声。
二人之间只隔着半个马身的距离,倒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似的。
胭脂马是在京城皇宫里长大的,又是半大的马,难得有到野外撒欢的机会,一路上格外活泼。
东啃一口草,西扯一口叶子,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因为它而乱了节奏。
重华淡淡地道:“有道是马如其主,原来是真的。”
钟唯唯看看其他的马都是规矩肃然,尤其重华骑的大黑马乌云又拽又傲慢,再看看自家没见过世面的胭脂马,深觉十分丢人。
立即勒住缰绳,夹住马腹阻止它乱来。
然而她平时脾气太好,胭脂马一点儿都不怕她。
我行我素,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还俏皮地打着响鼻,扭着脖子、翻着白眼瞅她。
钟唯唯恨得咬牙切齿,十分想要狠揍这不争气的东西一顿。
重华鄙夷地瞟她一眼,骑着乌云过去。
拍拍胭脂马的头,低头看着胭脂马的眼睛,沉声说道:“好好走路!”
胭脂马居然立刻收了那副惫懒样儿,乖乖跟在乌云身后,老老实实地走,再不搞怪。
重华得意洋洋地看了钟唯唯一眼,再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坐姿前所未有的端正英挺。
“真了不起!”
钟唯唯撇嘴,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就连畜牲见了都害怕!
这也值得骄傲得意么?
她故意放纵胭脂马,巴不得胭脂马立刻变回原样,看他还得意得起来么?
胭脂马收到她的暗示,果然动了歪心思。
然而刚啃了路边鲜嫩的青草一口,就被大黑马翻起嘴唇狠狠一口咬来。
胭脂马吓得怪叫一声,急速往后退了两步,耷拉着头不敢动。
大黑马瞅它一眼,转过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胭脂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目不斜视,再不敢偷懒耍花样。
重华也瞅了钟唯唯一眼,转过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这个臭屁王!
钟唯唯讨厌死他了,一连瞅她三次是什么意思?
她愤愤不平,使劲磨牙齿,重华突然停下来,递一包东西过去。
钟唯唯免不得要问:“是什么?”
重华十分严肃认真地道:“炒豆子。牙齿痒的时候来几颗,方便又解恨。”
“……”钟唯唯恨不得把豆子扔到他脸上去。
忍了又忍,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多谢陛下赏赐,微臣牙齿不痒。”
重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施施然往前面去了。
钟唯唯深呼吸,如此美丽的清晨,她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生气就是中了二傻子的下怀,她才不气呢!
于是换了一副笑脸,把豆子全都喂了胭脂马。
第133章 深山相处(2)
野茶树或是生长在悬崖峭壁旁,或是生长在密林深处,马匹并不能到达。
走了一段路后,钟唯唯等人弃马改步行。
山路虽然崎岖,钟唯唯却一点压力都没有。
她生来就爱这种地方,空气清新,风景优美,走走看看很舒服。
重华打头走着,不时从眼角瞟她一眼。
见她脸颊微红,眼睛发亮,青色的修身窄袍裹在身上,越发显得小蛮腰不堪一握,身形玲珑有致。
就像一枚熟了的果子,等着人去摘。
重华眸色一沉,大步走到钟唯唯外侧,和她并肩而行。
钟唯唯原本自得其乐,见他突然跑过来站在她身边,立刻就不自在了。
守着规矩后退两步,低头哈腰:“陛下……”
“上来,走这里。”
重华不客气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他的里侧。
说道:“看你东张西望,都不看路,朕实在很担心,你会一不小心滚下山去,那就真可惜了你这位难得的人才!”
当年在苍山,他们一起去狩猎采野茶,每当山路崎岖难行之时,他也是这样把她护在里侧,就怕她一不小心失足摔下山去。
钟唯唯心情复杂地看向重华,重华却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十分严肃正经地样子。
仿佛真的是因为爱惜她这个人才,所以要当英明君主。
钟唯唯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乖乖跟在他身旁。
她束手束脚,只因山路狭窄,一不小心头上的笠帽就会碰到重华。
可是她越让,重华越是往里走,她的笠帽不可避免地碰到他。
她身高只到他的耳根,笠帽刚好碰到他的脸。
碰第一下,她诚惶诚恐,重华无动于衷;
碰第二下,她更加惶恐,重华云淡风清;
碰第三下,她破罐子破摔,假装不知道,重华开始瞅她;
碰第四下,她还是打算假装不知道,重华却开了口:“你想干什么?”
“吖?”她真的不想干什么。
“想说什么就明说吧。”陛下的态度大方又和善。
“回陛下,微臣没什么可说的。”
钟唯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若是非得逼她说话,那她只想说,二师兄您能不能离我远点?
但她不敢说,她怕遭到更疯狂的报复。
皇帝陛下自从登基以来,脸皮日趋锻炼得厚实。
他自动忽略了钟唯唯的敷衍和无视,自说自话:“难道你不是故意招惹朕?想找借口搭讪?”
呸啊……她故意招惹他,想找借口搭讪?
他以为他生得艳绝天下吗?
钟唯唯想着,口里就说了出来:“是啊,是啊,陛下美得惨绝人寰,让微臣路都看不见了。”
皇帝陛下很久没说话。
这是生气了?
钟唯唯一瞅,只见重华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威严端庄,唯有耳根红得有点不正常。
见她偷看他,他居高临下、勉为其难地斜瞅着她。
声音低不可闻:“还号称才女呢,能用惨绝人寰这个词来形容人貌美吗?回去多看看书!”
钟唯唯立刻表态:“回禀陛下,微臣看的书不少了。”
重华轻蔑:“你看的都不知是些什么歪书,等朕亲自给你挑,每日监督你读一个时辰,回去就执行,别想找借口偷懒。”
一言不合就想法子折腾她!
钟唯唯蔫吧下去,一路上都没精神和重华说话。
只专心找野茶,采野茶,重华也不打扰她,安安静静地帮她的忙。
见她一脚滑空,走路不稳的样子,走到一旁砍砍削削,默默无闻地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钟唯唯一瞧,是一根削得十分光滑的硬杂木棍子,长度粗细刚好合适她拿在手里拄着。
她反抗他已经成了习惯,立刻就要表示自己不需要,被重华清清冷冷的一瞅,就没了胆子。
气呼呼接过来,用力往地上戳,嘿,别说,还挺好用。
好吧,既然君命不可违,那就用咯。
重华见她拄着棍子,利索地上上下下,就像小孩子似的东戳一下,西打一下,眼里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到了中午,御林军统领宋炎午来禀告重华:“陛下,前方有个山坡相对平缓,又有山泉,可以在那里打尖歇息。”
重华并无意见,随手把钟唯唯手里的棍子抓住,拉着往前走。
时人是怎么牵瞎子走路的?
就是这样子的,拉着瞎子手里用来探路的棍子,拖着往前走。
她是瞎子吗?
钟唯唯瞅着重华的背影瞪他,重华慢吞吞回头,和她的目光对上,然后粲然一笑,堪比霁风朗月。
钟唯唯的小心肝一阵乱跳,脸莫名其妙热了。
她眼看着其他地方,摘了笠帽使劲搧:“好热,好热。”
重华没拆穿她,随意指个地方给她坐下,就扔了水囊和一大堆吃食过来,言简意赅:“吃!”
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毫不客气地开吃。
钟唯唯当着别人还是很给重华面子的,她听话地吃!吃!吃!
吃到一半口渴了,就打开水囊喝水。
喝了刚放好,重华眼睛看着别处,伸手把水囊拿过去,动作优雅地打开盖子,含住囊口慢慢喝水。
钟唯唯提醒他:“陛下……”
重华转过脸来瞅着她:“嗯?”
钟唯唯指着水囊:“这个是微臣用过的……”
又不是没有别的水囊了,干嘛要和我共用一个?
重华再喝一口水:“这是朕的水囊,你虽然拿错了,但没关系。”
他很大方地递给她:“朕不嫌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爱喝多少喝多久都可以。”
皇帝陛下真是高风亮节啊,倒显得她这个拿错水囊还嫌弃原主的人真是鸡肠小肚。
钟唯唯的声音堪比小猫叫唤:“谢主隆恩。”
重华满意得不得了,简直神清气爽,跳起来:“都吃好歇好了?继续走吧,天色不大好,估计会下雨,得赶在下雨之前回去。”
看似是在问其他人,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问钟唯唯。
钟唯唯自己也知道,她的脚有点痛,心情却很好,她站起来:“走吧。”
最后一棵已知的野茶树长在一片悬崖的半空之中。
看守围场的杂役把他们领到悬崖下,絮絮叨叨:“这棵树少说得有两百年啦,好是真好,就是太难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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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深山相处(3)
悬崖十分陡峭。
侍卫从另一边绕小路爬上去,在腰上系了绳子下到半空。
摘一点茶叶放在竹篓中,垂下来给钟唯唯查验。
钟唯唯挑了几片茶叶塞到嘴里细细咀嚼品味,感受其中的苦涩甘芳。
重华问她:“怎么样?”
“就这样尝着很不错,具体却要制出来才清楚。”
采茶得用指甲掐,不能用指头。
钟唯唯让侍卫放绳子下来拉她:“我去采,手法不对会影响茶的风味。”
一滴雨落到重华的额头上。
重华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假装没听见钟唯唯的话,走过去伸伸胳膊动动腿:
“许久没有好好拉伸筋骨了,朕亲自来采这棵百年老茶!”
宋炎午等人大惊失色,立刻团团跪倒把他围住:“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种事情就交给微臣等人去做吧。”
重华微笑:“莫非你们中间有人会趁机对朕不利么?”
宋炎午等人全部满头冷汗:“陛下明鉴啊,臣等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重华就道:“那就是你们怀疑朕的身手咯。”
宋炎午等人当然不敢承认,七嘴八舌都是要劝重华别冒险。
重华不以为然,他若是真有那么容易死掉,那就说明他没命做这个皇帝。
钟唯唯趁此机会,跑过去用绳子在腰上腿上打好了盘扣,大声招呼崖上的侍卫拉她上去。
崖上的侍卫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的工作就是配合钟唯唯采茶辨茶,立刻开动。
钟唯唯身体轻巧好拉扯,等到重华发现,她已经上去很高了。
她快活地在半空中朝他挥手,含着笑,一双手动得飞快,很快就采了一篓茶叶。
拉一拉绳子,侍卫就缓缓把她放到崖底。
钟唯唯献宝一样地把竹篓往重华跟前放:“我的手艺没生疏。”
又叮嘱看守围场的杂役:“剩下的你们不要动它,等它结了籽,你们再来收,送进京去给我。”
重华催促她:“收拾东西快走。”
走了没多远,一阵冷风吹来,黄豆大小的雨点拼了命地往下砸。
宋炎午等人连忙撑开伞,伺候重华和钟唯唯穿上油衣。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寸步难行。
重华当机立断,伸手去牵钟唯唯:“折回去!在悬崖下躲雨。”
一行人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去,蹲在悬崖下躲雨。
宋炎午带着人在悬崖纵深处、风雨侵袭不到的地方,搭了个简易的窝棚。
重华和钟唯唯进去歇息,其他人则在外面蹲着看雨玩。
虽有油衣遮挡,但风大雨大,钟唯唯的鞋袜裤脚全都湿透了,湿哒哒地粘在身上特别难受。
鞋袜可以脱了晾着,裤子倒是没有办法的,只能等体温捂干。
钟唯唯又冷又痒,七不是八不是。
重华倒是一点不着急,他是皇帝,伺候的人多,不管走到哪都有人拎着他的换洗衣物。
包袱外面裹一层油毡布,防雨防潮,好用得很。
他慢条斯理地取出干净的鞋袜、外袍、里衣、裤子,一件一件地拿给钟唯唯看:“尚宫局做的这衣服还不错。”
“呵呵……”钟唯唯恨得冒烟,这个坏东西!
重华在钟唯唯身旁坐下来,一边偷看她雪白玲珑的脚丫子,一边慢吞吞地把自己的鞋袜脱掉。
试探着用他的光脚丫碰了钟唯唯的脚一下,钟唯唯触电似地迅速把脚缩回去,怒目而视。
反应真快。
重华遗憾极了,一本正经地道歉:“对不起啊,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钟唯唯往旁边让了让,不要脸的登徒子!
以为道歉就可以掩饰他的不怀好意吗?
重华自言自语:“这个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啊,难不成要在这里过一夜?”
钟唯唯有点急:“那得把今天采来的茶叶晾着才行。”
重华很郁闷,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和她说要在这里过一夜,她却只记得茶叶?
他冷哼了一声:“哼~”
钟唯唯不鸟他,趿着湿鞋子出去问人要吃的喝的:“饿了。”
高高兴兴拿了一兜吃的回来:“还好,没淋湿。”
重华看到她递过来的肉干,那点子矫情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恶狠狠一口咬下,恨不得连着那只小手一起吃下肚去。
钟唯唯飞速缩回去,换了拳头大一块熟肉递过来。
眼睛大大睁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就好像在说,有本事你一口把这块肉吃了。
他是狗吗?
是狗吗?
她为什么用喂狗的眼神和姿势对待他?
重华郁闷极了,看着那块肉怎么也下不了口。
气呼呼丢一条裤子和外袍过去,起身往外走:“换掉。”
钟唯唯松一口气,见他打着赤脚,就提醒他:“陛下,您忘了穿鞋。”
重华傲慢地瞅了她一眼,把干净的鞋子往她脚下一扔,光着脚大步走了出去。
钟唯唯听见他在外面大声和宋炎午等人说笑,豪爽风趣,丝毫不似他平时的沉默傲慢。
到底是做了帝王的人,懂得用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人相处。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换上了干净的裤子和外袍,再套上重华的鞋子,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刚收拾妥当,重华就进来了。
他打量着她,唇角有微笑:“裤脚挽了几圈?哟,这外袍都拖到地上了吧?”
他是在笑她小短腿,钟唯唯翻个白眼:“哪有那么夸张?”
重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还不错,他立刻挨着她坐下来:“这雨下得可真好,要是下了就不停,那就更好啦,在这里住一夜再走。”
钟唯唯心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偏要故意扫他的兴:“若是天黑之前不回去,营地里一定会乱了套吧?又又也会害怕。”
“让我高兴一会儿不可以么?”
重华瞅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这条裤子是我穿过的。”
“轰”的一下,钟唯唯脸红过耳,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了,尤其是某个地方非常不对劲。
她怒气冲冲,想痛骂他几句又骂不出来,赌气立刻还他又不大可能,于是气得眼圈红了。
却又听重华低声道:“骗你的,是新的。”
第135章 深山相处(4)
这个可恶欠揍的家伙!
钟唯唯的身体先于她的理智。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个飞扑把重华扑倒,并且掐住了他的脖子。
重华一动不动地仰卧在地上,双臂摊开放在身体的两侧,以表示随便蹂躏,他绝不反抗。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让人不忍心拒绝。
钟唯唯心里一软,只差一点就想要抱紧他,吻下去,然后再也不放开。
最终她还是慢慢坐起,顾左右而言他:“请陛下恕罪,微臣适才羊角风发作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重华眼里的光淡下去,他一言不发地坐起身来,再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然后一直到雨势变小,他都没有再进来。
而是派了李安仁进来拿他的湿鞋子,顺便通知钟唯唯:“该走了。”
钟唯唯把干净的鞋袜交给李安仁:“让陛下穿这个吧。”
李安仁为难:“可是……”陛下不是把这个给你了吗?
钟唯唯摇头:“太大,我不合脚的。”
她也不想要重华捂着湿鞋袜,也希望他能舒服一点。
李安仁只好把干净的鞋袜拿去给重华。
钟唯唯收拾好走出去,众人已经披好油衣,依次出发了。
重华站在一旁等她,见她出去才提步往前。
钟唯唯默不作声地紧跟上去。
一路泥泞湿滑,就连重华之前给她削的木棍也不能让她保持平衡。
她滑来滑去,最终重华看不下去,一把揪住她,把她背了起来。
钟唯唯要动,他低声呵斥她:“自己不行就别拖累人,天黑之前赶不回去,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吗?或者你是想要别人背你?”
钟唯唯不敢再说话,安静地趴在他宽宽的肩膀上,眼里水汽弥漫,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她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想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地老天荒。
和马匹汇合以后,钟唯唯恋恋不舍地离开重华温暖的背,慢吞吞爬上胭脂马,有种简直不想要回去了的感觉。
有沉闷的声音传来,一个侍卫趴在地上听了片刻,低声道:“有许多人马过来了。”
宋炎午低声吩咐众人:“天黑路滑,刀出鞘,箭上弦,耳听八方,眼观四路,都小心点。”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众侍卫沉声应是,把重华和钟唯唯护在中间。
重华低声道:“过会儿紧紧跟着我,如果发现不对就跑,不用管我。”
钟唯唯低着头“嗯”了一声,但是心里很明白,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丢下重华独自离开的。
过了没多会儿,打前锋的侍卫跑回来:“是郑副统领带人来接陛下。”
钟唯唯松了一口气,重华等人却丝毫不肯放松。
直到郑刚中出现,确认无碍,才收好刀剑。
一行人回到营地已是深夜。
一群王公大臣站在营地前迎驾,就连肿着脸、才丢了人的祁王也在。
他哼哼唧唧:“皇兄为了黎民百姓真是什么都豁出去啦,这样大的雨天也冒险出去采茶,真是社稷之福啊……”
钟唯唯不耐烦听,趁着重华应付这些人时,悄悄溜了回去。
又又还没睡,见她来了就飞扑上来,无限委屈:“唯姨,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小棠递一碗热姜汤上来,在一旁告状:“总也不睡,困得眼皮都粘在一起了,还是不肯睡,非要等你回来不可。”
又又立刻接了姜汤,亲手递给钟唯唯,讨好地道:“唯姨你喝,喝了不生病。”
一不小心把这孩子养得这样粘她,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钟唯唯五味杂陈,一口饮尽姜汤,叮嘱又又:“让小棠带着你,也去给你阿爹送一碗热姜汤吧。”
又又听话地跟着小棠去了,没多会儿回来,笑眯眯地抱住钟唯唯的脖子,轻声说道:“唯姨,阿爹说谢谢你。”
钟唯唯轻拍他一下:“快去睡!”
钟唯唯泡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坐下来和小棠一起拣茶。
茶拣到一半,重华来了,小棠很有眼色地退出去。
他在钟唯唯对面坐下来,跟着她一起拣茶:“条件简陋,天气也不好,这些茶是做不成茶饼了,要不就做散茶吧。”
钟唯唯道:“微臣也是这样打算的。”
重华低着头,轻描淡写:“方才有人旧事重提,朕打算明天就让他们好好开开眼,叫他们心服口服,你要不要去看?”
钟唯唯皱眉:“今天走了这么多路,又淋了雨,不如好好休息,后天再比试。”
重华的心情愉悦起来:“我撑得住,一场雨就把我淋趴下,那还怎么统治他们!就这样定了,今夜你早些睡,明早去看朕怎么收拾他们。”
钟唯唯正想拒绝,原本已经睡了的又又立刻扑过来。
抓住她的袖子,十分可怜的哀求她:“唯姨,唯姨,我想去,您不去,爹爹不会让我去的。”
钟唯唯翻脸:“你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又又立刻爬到重华怀里,像个猴子似地挂在重华脖子上,垂着头低声说:“可是我真的想去。”
重华含着笑,一手轻拍又又的背,低声道:“皇长子理应跟在朕身边学习君臣相处之道。你是教养他的人,正该陪着他一起去。”
钟唯唯叹口气:“谨遵圣旨。”
重华和又又对视一眼,得意洋洋地一笑。
夜半,雨停云收,月亮在乌云里探出头来。
两个宫女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子,小跑着出了帐篷。
一路绕过几道岗哨,往搭建在边远处的茅房去解手。
个子高的宫女飞快跑进茅房,招呼跟在后面的宫女:“明月,你真的不解手吗?来也来了,别浪费。”
明月捂着嘴打呵欠,睡意绵绵:“不解不解,又冷又臭,你快些啊,我好困。”
高个子宫女嘻嘻笑着:“快了,快了,我说你千万别在这儿睡着了,一头栽进茅坑里去。”
“去你的!你才栽进茅坑里呢。”明月笑骂回去,一阵冷风吹来,激得她打了个喷嚏。
“围场的天气比京城里凉多了……咦……那是什么?”
“什么?”高个子宫女从茅房里走出来,见明月直勾勾地看向不远处,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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