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您不是剩饭(3)
钟唯唯举举手,决定放弃和重华讲道理:“是,是,您不是剩饭。天太晚了,好困,该睡觉了。”
翻个身,背对着他,睡觉。
反正明月和小棠都在,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重华猛地把面前堆着的奏折推倒,狂扔了一地。
钟唯唯听到动静,也懒得管他。
闭着眼睛睡她的觉,偶尔摸一摸又又,不觉得发烫就又安心地睡。
恍恍惚惚听到重华闷不作声的折腾了很久才睡下,等到四更时分他又起了身,悄没声息的进来看又又。
站在帐子外面也不进来,就杵在那儿站着不动。
钟唯唯受不了,睁开眼睛一看。
见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和又又,眼里居然像是充满了羡慕和向往、沮丧又懊恼的样子,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赶紧使劲揉揉眼,再看,得了重华冷冷一个眼神。
果然是她眼花了,英明神武又傲慢自大的皇帝陛下只会狂拽酷霸,哪里会露出这种小孩子的软弱眼神?
钟唯唯心安理得打个呵欠,起身摸摸又又的额头,十分尽职地说:“恭喜陛下,皇长子退热了,呼吸平稳,睡得很好。”
重华冷淡地道:“继续认真照顾皇长子。”
钟唯唯装模作样的给他行礼:“是,微臣谨遵旨意。”
重华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钟唯唯想起自己昨天的承诺,刨了两下头发,理一理衣服,跟着小跑出去。
摸出纸笔,先看看重华的脸色,再准备做记录。
重华不理她,正准备出去,就听见又又在里面小声喊道:“阿爹,我饿。”
重华立刻止住脚步折回去,坐在床头温言细语的和又又说话。
钟唯唯让明月去把给又又熬的小米粥端来,又又吃了一口就摇头:“不好吃。”
钟唯唯努力劝说:“你生病呢,吃点稀粥好消化。好香的粥啊,香喷喷的,好好吃。”
拜重华所赐,她最恨的就是稀粥冷馒头,这话说起来干巴巴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又又怀疑地看着她:“唯姨先吃。”
钟唯唯立刻闭紧了嘴,她宁可吃干饭也不要喝稀粥。
重华瞥她一眼,淡淡道:“让薛凝蝶把早膳摆进来。”
几十种精致的小菜糕点面条摆上来,又又眼睛发亮,口水滴答。
钟唯唯的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重华把又又抱在怀里,温言细语:“想吃什么?阿爹给你夹。”
又又拿不定主意,他就告诉又又什么好吃:
“来一只香酥炸鹌鹑,把肉剔下来就稀粥,又酥又香。还有这个九制肉丝,是用酱瓜、糟萝卜、大蒜、砂仁、花椒、草果、香油、桔丝拌了炒的,又加了醋,最是开胃下饭……”
钟唯唯越听越饿,越闻越想吃,愤恨不平的躲到角落里去。
恨恨地揪着帕子捏着鼻子,瞪着重华,阴暗地诅咒他吃下去不消化,要不就胀气打馊饱嗝,要不就拉肚子成天跑厕所。
忽见重华冷冷一瞥:“你还在那儿站着做什么?照顾孩子是你的事,还是朕的事?不知道朕很忙吗?”
又又看看重华的脸色,再看看钟唯唯,就伸手要钟唯唯抱:“唯姨抱。”
钟唯唯磨磨蹭蹭过去抱起又又,还没坐稳,一只香酥炸鹌鹑腿就塞到了她嘴里,美味得她的口水差点没顺着嘴角流出来。
又又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笑得可爱又讨喜:“唯姨也吃。”
钟唯唯瞟一眼重华,见他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吃他的饭,并没有管这里的事,就放心大胆地享用起来。
不吃白不吃,这么多的饭菜倒掉多可惜。
是他自己说的,照顾又又,同吃同住,总不能睡觉可以,吃饭就不行吧。
钟唯唯既要照顾又又,又要照顾自己的嘴,难免吃得有点慢。
重华也难得放慢了速度,跟着他们一起慢慢地吃。
直到钟唯唯放了筷子,他才跟着放了筷子起身要走。
宫人跪倒一片恭送圣驾,钟唯唯也抱着又又送他出去。
走到台阶下面,重华将要登上龙辇之时,头也不回地道:“他病着,又才换了地方,睡得不安稳,身边不能离人,你带着他一起睡。”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周围伺候的宫人听清楚。
钟唯唯一愣,所以她这是奉旨吃御膳,奉旨睡懒觉?
她突然很怀疑,昨天早上葛湘君带着一群人守在门口,拿言语挤兑她的事他都知道了。
这是一片好意。
钟唯唯就算是没心没肺也能感受得到,她抿抿唇,一笑:“微臣遵旨。”
算是领了情。
重华微绷的下颌略有放松,他淡淡颔首,准备登上龙辇。
钟唯唯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忘了把吕纯的话转告给他,以及胡紫芝的请托她也没来得及说,她紧追两步上去:“陛下……”
重华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目光注视着她:“嗯?”
清凉的秋风打着旋儿吹过来,把他玄色绣金的袍子吹得微微作响,灯笼的微光把他的侧脸照得线条分明,唇角似是含了几分温柔期待之意。
钟唯唯看得分明,那所有的话都被秋风吹了回去。
她竟然觉得这时候不该和他和说这些糟心事,反正已经来不及了,就让他安静的去上朝吧,算是懒觉和美食的回报。
重华听不到她的声音,也不追问,回身摸一摸又又的头,低声说道:“乖乖的,听你唯姨的话。”
响鞭声渐渐远去,钟唯唯打个呵欠,抱着又又折回去睡觉。
钱姑姑带着人在里面洒扫床铺,低声说笑,宫人见钟唯唯进去就不说了。
钟唯唯把又又交给小棠抱进暖阁去,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问她们:“见我进来就不说了,可是在说我坏话?”
宫人不敢说,钱姑姑无所谓:“在说,你带着皇长子这样送陛下上朝,就像是民间人家的妻儿清早送当家的出门做事一样的。”
钟唯唯捋袖子:“谁说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她!”
宫人你推我,我推你,钟唯唯也懒得和她们较真,摸到暖阁里去,伸手搂住又又,倒头就睡。
反正都落到这步田地了,吃饱睡饱最要紧。
第107章 你是在嫉妒吧(1)
钟唯唯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又又早已经醒了,乖巧地躺在一旁不出声不动弹,见她醒了就冲她讨好一笑。
钟唯唯朝他伸出手臂,轻声问道:“你醒了啊?”
又又立刻活泼起来,飞快爬到她怀里,小声说:“唯姨,我很乖。”
钟唯唯就问他:“如果不乖会怎样呢?”
又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声说:“你别不要我。”
“我不会不要你,就算是没有我,也还有你父皇,他不会不管你。”
钟唯唯叹了口气,将他搂紧,不知这孩子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比她这个自小失去父母家族庇护、飘零浪荡的人还要小心些。
又又垂着眼,小手轻轻捏弄着钟唯唯的头发,很小声地问:“她不会回来了吗?”
钟唯唯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殿下说的是谁?”
又又抿紧了嘴,不肯再说话。
钟唯唯也不强迫他,哄着他穿衣起床洗漱。
把他稀疏柔软的头发梳成了两个小角,用坠着金铃的红绳绑了,再给他涂了一层面脂,换一身淡蓝色的小袍子。
打扮好了,满意的拉着他去照镜子:“又又觉得这身装扮怎么样?”
钟袤是她一手带大的,打扮孩子她最在行,又又害羞地看一眼镜子,低下头笑而不语。
钟唯唯牵着他出去晒太阳散步喂仙鹤,玩得累了就一起坐到树荫下歇气。
她拔了几根长长的草茎给他编仙鹤,又又高兴起来,安静地趴在她的膝盖上,帮她递草茎。
钟唯唯逗着他说话,问他以前的事情,又又说了一会儿从前的事。
突然又问起:“乳娘是不要我了吗?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钟唯唯有点不好回答他,据她所知,乳娘在当天就已经毒发身亡,被送出宫去了。
一手操办的都是韦太后的人,重华确认人已经死了就再没有过问。
她斟字酌句:“嗯,乳娘不是京城人氏,她家里还有很多事放不下呢……”
“她已经死了。”重华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钟唯唯给他使眼色,表示不能这样和小孩子说话的。
然而重华根本不理她,看着又又沉声说道:“她待你不好,只把你当成了博取荣华富贵的工具,置你于险地而不顾,该死。”
钟唯唯翻个白眼,起身把位置让给重华。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教吧,反正疯了傻了都是他自己的事。
又又眼里的光彩渐渐淡去,低头紧紧攥住钟唯唯给他编的仙鹤,一言不发。
重华坐下来,将他拉到怀里:“抬起头来看着爹爹。”
又又听话地抬起头,重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要记住,在这宫里有很多人不怀好意,想要你的命,还有很多人刻意讨好你接近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想要借机占便宜讨好处。
你不能轻信任何人,不能随便喜欢任何人。对你使坏的人,死了是活该。”
又又呆呆看着重华,眼神茫然怔忡,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重华摸摸他的脸:“在这宫里,亲情也是不可靠的……”
“够了!”钟唯唯一把将又又拉到她怀里去,恶声恶气地说:
“陛下要教皇长子,微臣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生病也要用药慢慢治,没有猛火催锅的道理,他还这么小,又是被吓坏过的,你……”
重华沉默的看着她,眼神幽深专注。
钟唯唯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赌气把脸转开,粗声粗气地说:“把皇长子吓坏了,受罪的又是我!再这样下去,我要求一年抵用6年的役期!”
她是在心疼这孩子。
重华眼里浮起几分温柔,口气却不容置疑:“吓不坏他!役期的事情不要再提,你当朕的金口玉言是随便说说?一年抵四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钟唯唯愤愤不平:“暴君!”
重华危险地眯了眼睛:“你再说一句试试?”
钟唯唯立刻把又又挡在她面前,再不怕死地顶回去:“说就说!陛下教他这些,是要让他将来六亲不认吗?”
“先活下来再说!”
重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微鄙视:“看你这点出息!没本事还要挑衅,你其实是早上吃得太好,睡得太饱,所以闲得慌要找事儿?”
钟唯唯自动忽略他的后半段话:“陛下是担心自己护不住他?”
重华傲慢地道:“朕只要想护住谁,就算是死了也会去做。只是,这人若是非要犯蠢找死,那也没办法。”
说到这里,意有所指瞅了钟唯唯一眼。
钟唯唯大怒:“陛下是在说臣吗?臣在犯蠢找死?”
重华瞥她一眼,意思很明确。
钟唯唯很愤恨,皮笑肉不笑地道:“回禀陛下,皇长子该回去了,请容臣告退。”
也不管重华是什么表情,牵着又又就走。
走了一会儿,又又不肯走了,拉着她的袖子示意她往后看。
后面除了重华还能有谁?
钟唯唯不耐烦看:“不看,不看,不看。你再不走就跟着陛下一起回去吧,我要先走了,我晒着茶呢。”
又又坚定的要她回头。
钟唯唯只好勉为其难地回头,淡淡地瞟了一眼。
这一看,心里就不爽了,吕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正言笑晏晏地和重华说话呢。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男的俊女的俏,两个人都是衣冠锦绣,啊,不,衣冠禽兽。
钟唯唯不用猜也知道吕纯是在邀请重华去赴宴,面无表情地回头,把又又的脸掰回去:“不能看,再看眼睛会长痦子的。”
又又不明白:“为什么?”
钟唯唯撇撇嘴:“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又又乖巧地收回目光,紧紧牵着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回了清心殿。
钟唯唯不耐烦去重华的寝殿,就去了库房。
小棠正在翻晒茶叶,见她进来就兴冲冲地说:“姑娘,这个茶叶总算是成功啦!您要不要试试?”
钟唯唯抓了一把茶叶嗅一嗅,兴高采烈:“当然要试!”
热情邀请又又:“尝尝唯姨的新茶!其他人咱不给他吃!”
第108章 你是在嫉妒吧(2)
新得的茶叶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茶,茶叶大条、呈深褐色,有很明显的香气。
小棠不确定地问钟唯唯:“需要把茶叶研碎吗?”
钟唯唯道:“不用,烧一壶好水就行。”
早年阿爹曾和她说过,世间流行的团茶制作太过精细耗时。
饮用的法子也太过琐碎复杂,只适合有钱的闲人品评饮用。
寻常百姓只在逢年过节、有贵客上门、遇到大事之时才舍得吃。
这种情况对于茶叶的销售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爹的愿望是找到一种新的制茶、饮茶方式,让郦国的茶叶贸易做得更大更好,让寻常百姓也能喝得起茶。
可惜阿爹还没能达成这个愿望,就已经身首异处。
她犹自记得,阿爹的头颅滚落刑台之时,那一脸的不甘和遗憾。
她既然侥幸活下来,就一定要把阿爹的遗愿达成。
这个茶叶她反复尝试过很多遍,总算是成功了一半。
钟唯唯想着从前的事,百味杂陈,就连重华进来都没注意到。
还是小棠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然而看到重华,想到阿爹兢兢业业一辈子,莫名其妙就死在他们家人手里,心里就更恨。
阴沉着脸,利落地起身行个礼:“陛下是来接皇长子的吧?”
不等重华开口,就把又又推过去:“殿下先跟陛下回去吧。微臣要制茶,等着在明年的斗茶大会上战败东岭呢。”
借口找得这样冠冕堂皇,这样迫不及待地要赶他走,他偏就不走。
重华一撩袍子,在钟唯唯的对面坐下来:“朕本来想带皇长子去书房见识见识,既然你要试茶,那就先试茶吧。朕等着你在明年的斗茶大会上战败东岭呢。”
钟唯唯暗恨,笑得虚伪极了:“陛下误会了,臣不是试茶,而是要制茶。
您也知道,要制茶时最忌心浮气躁,最好是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进行,不然会影响茶的滋味。陛下不想这样吧?”
重华压根不看她,自顾自接了小棠递来的铜壶,烫杯烫壶。
再自己抓了一把新茶放到茶壶里,倒入滚水,水汽蒸腾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茶香随之散发出来。
钟唯唯的愤恨被这突如其来的香味儿给抚平了,她陶醉地微仰着头,深呼吸。
轻声说道:“好奇妙的香味,茶香里夹杂着花果的清香。”
重华看到她陶醉投入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持壶将茶汤倒入杯中。
明亮的红色茶汤被注入到白瓷莲花杯中,宛若白雪包着一块红宝石。
钟唯唯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因为不想先给重华品尝,就义正辞严地道:“新茶才成,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人,请让微臣替陛下尝茶。”
重华懒得揭穿她那点小心思,由着她先喝。
钟唯唯一口茶汤入口,反复品味,陶醉地微闭着眼睛,微仰着头,嘴唇红红地道:“香甜味醇,妙不可言。”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就像是邀人亲吻一样。
重华的喉结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垂下眼,掩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定地端起来要喝,却被钟唯唯端走:
“这个茶的味道不同寻常,估计陛下不会喜欢,请让微臣替您喝了吧。”
小棠目瞪口呆,这也太小气太大胆了吧。
重华面无表情:“加十年役期。”
钟唯唯立刻双手把茶杯放到他面前,谄媚地道:“陛下不要这样,您一天那么累,微臣其实是在想法子逗您一笑,散心呢。”
这回不止是小棠,就连又又都鄙视地看向钟唯唯,还能有点骨气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钟唯唯对所有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托着腮,紧张地观察重华的表情,想看出皇帝陛下是满意呢?
还是不满意呢?
重华偏就不给她看出来,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甚至于生无可恋的样子。
淡定地放了茶杯,再淡定地擦去唇角上的茶水,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得妖邪魅惑。
钟唯唯看得眼皮一跳,飞快挪开眼神,看向别处,低咳一声,问道:“陛下不喜欢这个味道吧?”
重华言简意赅:“唔。”
钟唯唯心里不是滋味了,他这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行为!
哪儿不好了?
这个茶哪儿不好了?
除了她这种家学渊源、勤奋刻苦的茶道天才,谁能做出这样美妙特别的茶?
心里有气,脸上自然而然就带了出来:“请陛下指点。”
重华淡定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完,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傲慢地斜睨着钟唯唯,答非所问:
“吕贤妃刚才和朕说,她昨日让你给朕传话,说她在西翠宫中设下酒席要请朕去小酌一杯,你因何不说?”
钟唯唯很恼火,她问他茶的滋味呢,他和她扯什么吕贤妃?
本来想说她不高兴,她不乐意,他爱咋咋滴,但是对上重华的眼神,就改了主意,诚恳地说:
“是微臣的错,昨夜皇长子发热,微臣一着急就忘了。后来想起时已经夜深,认为陛下不会有心情去赴宴,所以没提。
今儿早上呢,陛下忙着去上朝,微臣觉着不能拿后宫琐事打扰陛下,国事为重,所以也没提。
陛下要治微臣的罪吗?微臣甘愿受罚。”
重华冷笑一声:“好大的理由!你这是在嫉妒吧?”
不等钟唯唯回答,就武断的给她下了定义:“你就是在嫉妒。别以为朕不知道,刚才贤妃来找朕说话,你悄悄瞪她了。”
“微臣嫉妒?嫉妒谁啊?”
钟唯唯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无辜:“有这回事吗?微臣怎么不知道?”
不怀好意似一笑:“陛下眼睛真好,离了那么远,都能看到微臣在瞪贤妃。”
凑近了,低不可闻地问:“莫非,陛下是在偷看微臣?”
重华再冷笑:“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朕偷看你?朕要看就看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信不信?”
肆无忌惮地狠狠盯她一眼,再往她胸前狠狠看一眼,斜睨着她,表示,就看你了,你能怎么样?
第109章 你是在嫉妒吧(3)
钟唯唯被重华这一眼看得十分生气,自觉吃了天大的亏。
吃了亏就要讨回来,于是含着莫名的笑意,往重华身下一瞟,再意味深长地一笑。
重华眼里果然浮起一层薄怒,咬着牙找茬:“听说,你和胡紫芝说,朕打了你一记耳光?”
钟唯唯睁眼说瞎话:“没有的事,他们都听错了。”
重华狞笑:“朕还罚你在烈日下面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你的膝盖至今还疼着,要不要给朕看看,验验伤?”
钟唯唯立刻把又又捞到怀里充当护身符,假装害怕的小声说:
“陛下要罚就罚吧,微臣虽然很害怕,但也甘愿受罚。”
又又忐忑不安地看看重华,再看看钟唯唯,紧紧攥住她的手,小声说:
“爹爹,唯姨并没有瞪贤妃,她还让我别看呢。”
重华收了怒容,温和地摸摸又又的头:“我知道了,你跟着小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和你唯姨说。”
钟唯唯吓得紧紧抱住又又不松手,又又很为难的再给她求情:“爹爹,唯姨真的没有瞪贤妃,我可以作证,您不要罚她了。”
重华怒道:“钟唯唯,拿老实孩子当挡箭牌,你还要脸不要脸?”
钟唯唯擦一把根本就没有的眼泪:“陛下有指示,先活下去再说。”
这话是重华之前说过的话,此刻被她活学活用,重华被堵得没话说。
不过想到她这两天表现可喜,终于不再尽职尽责地向他推荐宫妃、安排伺寝事宜。
他决定原谅她:“这个茶勉强可以入口,看在它的份上,饶你了。”
重华虽不擅长制茶分茶,却有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品茶功夫。
钟唯唯得他一句“勉强可以入口”,顿时心花怒放,十分顺溜地道:“谢主隆恩。”
再向他仔细询问:“陛下觉着,大家喝惯了茶汤,再来喝这个,会不会习惯?”
重华也就一本正经的和她谈起正事来:“你是想要弄散茶,降低茶的成本,让更多的人买茶?”
虽然二师兄很讨厌,但是钟唯唯不能否认,他是最懂她的人。
她兴致勃勃地和他畅谈:“是的,茶饼制作工艺太复杂,就算是价格高昂,买得起的人毕竟是少数,喝起来还耗时又费力。
寻常百姓喝的是茶沫子,想喝点好的或是招待客人吧,又买不起茶饼,所以我想,可以试试散茶。”
“想法不错,继续往下说。”重华给小棠使了个眼色。
小棠会意,悄无声息的将又又牵了出去,又遣散一旁伺候的宫人,只留下重华和钟唯唯二人。
钟唯唯说得兴起,恍然不觉:“这个散茶呢,早之前也有人在弄,不过总是不得其法。
我想着,种类多一点总没有错,只要陛下带头喝,想必敢尝试的人也不会少……”
重华听她说完,突然道:“你很聪明,这些想法很有意思,新制作出来的茶也很不错,是家学吗?”
钟唯唯脸上的笑意倏忽不见,半垂了眼,淡淡地道:“是。陛下以前曾问过,微臣也曾答过,家父家母热爱茶道,深居山中,心怀天下,可惜得了疫病早早离世。”
“你是说过,朕记得。”
重华若有所思,“朕只是觉得,你方才这番言论有点耳熟,朕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过。
似乎是幼时的事,当时皇父还不曾继位,带朕游茶园,遇到一个人,他好像说过类似的话,皇父还夸他有见识呢。”
“陛下的记性真好。”钟唯唯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微笑着看向重华:“是了,还有一件事,胡紫芝,她等不及想为陛下效力了。”
重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阴沉沉地瞪着钟唯唯。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每次他刚觉得她讨喜一点了,她立刻就让他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他脾气虽然不好,但对着别人也不是这样喜怒不定,可见是钟唯唯实在招人恨。
要不然就是,她知道怎样能刺伤他,所以故意为之。
钟唯唯越发诚恳:“胡紫芝非要送微臣东西,出手可大方了,两颗圆滚滚的珠子,她是迫不及待想要承宠呢。
微臣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她一定不会像陈栖云那样。
毕竟陈氏虽是江东大族,但在朝中并没有胡家那么根深叶茂。
胡家代表了京中的勋贵大族,被韦氏和吕氏压制了那么多年,他们真的甘心吗?
微臣认为他们一定也迫不急待了。”
重华将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
红色的茶汤溅出来,弄脏了钟唯唯的袖子。
她视而不见,微笑着继续道:“还有,不知贤妃娘娘有没有提醒陛下,近来陛下少有涉足后宫,宫中多怨怼,外朝也因此风言风语极多。还请陛下按照之前的安排,抽空临幸诸位宫妃,以安人心。”
重华终于忍无可忍,挥袖而去。
钟唯唯收了笑容,总算是把他给气走了。
不然再交谈下去,她真是害怕他会想起阿爹来,更怕那些尘封的往事被牵扯出来。
小棠进来,收拾好桌子,跪坐在她身边,低声问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奴婢看着,陛下是真的还对您有情,并没有玩弄报复的意思在里面。”
钟唯唯惫懒地朝小棠一摊手:“随便一个人对我有情,我就要对他有情吗?”
小棠皱眉:“可是得罪了陛下,对您又没有什么好处,您何必和他针锋相对?”
“先帝有遗旨,让我好好辅佐他,他也封了我做彤史,我这是奉旨行事。他要是被人弄下去,我们都得跟着死,哪里算的是针锋相对?我可真是个敢于直谏的好臣子啊。”
钟唯唯伸个懒腰,见小棠还要为重华说话,就问她:“皇长子呢?”
“陛下带走了。姑娘,陛下他……”
小棠喋喋不休,钟唯唯抓起抹布,作势要往她嘴里塞,小棠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钟唯唯转过身去摆弄新茶,真是不想面对重华啊。
她怕藏在心里的那点疯狂迟早会压制不住,要是能把他的脸蒙住就好了,眼不见,心也不会痒。
------题外话------
某人开始心痒痒了
第110章 你是在嫉妒吧(4)
钟唯唯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了“红茶”两个字。
见又又勾着脖子看,她就把他搂过去,手把手地教他写字:
“这是红茶,红色的红,茶叶的茶,就是今天唯姨新制出来的那个茶。”
又又微笑着靠在她怀里,很感兴趣的由着她教他一笔一画地写。
钟唯唯问他:“从前写过字吗?”
又又摇头:“没有。”
钟唯唯就道:“虽然你父皇还不曾下旨让你开蒙,不过你若是有兴趣,可以跟着我识字了。
不是我吹牛啊,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的字写得可好了,将来你正式有了老师,也不一定能比我写得好。”
又又崇拜的看着她:“和爹爹比起来呢?”
“他没我写得好!你看他一直挑我的错,找我的茬,就是不敢说我的字写得丑嘛,对吧?”
钟唯唯对着又又崇拜的小眼神,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小棠在一旁听她自吹自擂,害臊地捂住了眼睛。
钟唯唯瞪小棠:“你干嘛?不服气?写个字来比划比划?”
小棠呸她:“您怎么不和奴婢比谁做的饭好吃呢?生着一根好舌头,只会吃!”
隔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又又从钟唯唯怀里跑出去,兴奋地道:“是爹爹回来了,爹爹……”
居然又回来了!
钟唯唯怏怏地把笔一扔,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去给重华见礼。
重华张着两条手臂,由宫人伺候着换衣服,微低了头,温柔地和又又说话。
从钟唯唯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又看到他那漂亮得不像话的侧脸。
钟唯唯不敢多看,有气无力地给他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重华并不理她,只当没有她这个人。
温和地交代了又又几句,整一整新换上的深紫色常服,转身走了出去。
宫人陶醉地托着腮看他的背影:“陛下平时都穿玄色的袍服,我以为就够好看了,没想到换了这身紫色常服,更好看啊!好羡慕贤妃娘娘,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个够!”
啥?钟唯唯一听这个话,立刻来了精神:“陛下是要去哪里?”
宫人道:“彤史不知道吗?陛下是要去西翠宫,赴贤妃娘娘的宴会呀。听说贤妃娘娘邀请了所有的贵人赴宴呢,每一个贵人都要在宴会上表演才艺。”
真是荒淫无道!
钟唯唯撇嘴,见又又睁着一双酷似重华的眼睛盯着她看,就骂:“小兔崽子,赶紧跟我来写字!罚你写十个字!”
又又并不生气,会意地冲她一笑,一副“我都知道”的样子。
钟唯唯被他看得心虚又气愤,这孩子真的才三岁多吗?
她咋看着不像呢?
钟袤三岁多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鬼好吧!
葛湘君进来,不赞同的皱了眉头:“你还没吃够亏吗?怎么又这样称呼皇长子?
他还这么小,字都不会写,你罚他写什么字?你心里有气,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啊。”
“我不过随便开个玩笑而已,湘君姐姐说得太夸张了。”
钟唯唯有点无力,她再怎么无聊,也不至于拿又又出气。
但是被葛湘君这样义正辞严地一说,感觉咋那么不舒服呢?
“那就好。”葛湘君爱怜地摸摸又又的头:“皇长子不要生你唯姨的气,她其实并没有坏心,就是过过嘴瘾而已。”
钟唯唯更不是滋味了,索性不再说话,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着葛湘君。
葛湘君对上她的眼睛,眼神闪避了两下,侧开脸不和她对视,讨好地问又又:
“有新做的桂花糕,殿下要尝尝吗?用的糯米不多,只吃一点不会损害肠胃的。”
又又摇头:“不要。还有,我喜欢唯姨罚我写字啊,早就想学写字了。”
这回轮到葛湘君心里不是滋味了,勉强堆起一个笑容:“殿下为什么不肯吃桂花糕呢?是喜欢芡实糕?奴婢也让人备了。”
又又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爹爹有交代,让我听唯姨的话,她说可以吃,我才能吃,不然不能吃。”
葛湘君再笑不出来,沉默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和钟唯唯说道:“小钟,你带孩子真有一手,这才几天功夫呢,就彻底把他收服了。”
钟唯唯硬邦邦回了一句:“你说得不错。”
她一直退让,一直退让,但是葛湘君越来越过分。
退无可退,就无需再退了。
葛湘君被她这一句顶住,加上本来就心虚,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勉强笑了笑:
“陛下去西翠宫,很可能会留宿,你不跟去记录吗?是担心皇长子没人照看吧?把他交给我来照顾,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他看好的。”
钟唯唯道:“陛下刚才不曾传召我。若是需要,沈琦她们自然会跟去记录,我只需核实再记录归档就行了。”
葛湘君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她原本是想把钟唯唯支走,好由她来照料又又,顺便和又又培养感情。
结果钟唯唯不接招,她不由暗恨起来。
有的人,命怎么就那样好?
什么都不做,好事接二连三降临到身上,占着便宜还要卖乖。
已经得了陛下的青眼,为什么还要霸着皇长子不放,给她一点机会会怎样?
难道真想看着她孤独终老宫中才满意吗?
还朋友呢!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
钟唯唯沉默地观察着葛湘君的表情。
见她眼里含了眼泪,一副可怜样,想起她从前对自己的那些好,终于不忍心再让她难堪下去,转身牵了又又走进去。
小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冲钟唯唯皱鼻子:“你又心软了是不是?看吧,蹬鼻子上脸!小心她怀恨在心,害你!”
“她真要那么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钟唯唯铺了纸笔,教又又握笔,带着他写了十个“一”字。
又又身体虚弱,早早就睡着了,钟唯唯看了一会儿书,始终心浮气躁,就吹灭了灯躺下。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知道是重华回来了,心里突然就安宁下来,闭上眼睛装睡。
第111章 你是在嫉妒吧(5)
重华很快收拾妥当,遣退了葛湘君等人并灭了灯火。
钟唯唯听到他的脚步声朝着暖阁而来,紧张地攥住了被子。
鼻端嗅到独属于重华的淡淡香味,她耸了耸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心想这人真不要脸,成天喊着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装得三贞九烈的,这才多久呢,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她满怀恶意地想,让他真的生病好了。
反正他已经有了又又这个继承人,好好把又又养大也够了,不然儿子多了也是个麻烦的事。
成天喊打喊杀,争权夺利的,看着都心烦。
一股热气轻轻吹到她的睫毛上,她又痒又怕,还没来得及反应,冰凉颤抖的吻已经落到她的唇上。
钟唯唯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她假装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顺便狠狠推了他的脸一把。
重华受惊一样地弹跳开去,久久站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
钟唯唯背对着他,把脸藏在黑暗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真是没出息啊!
“你起来!”重华突然出了声,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疯狂。
钟唯唯装死不动,反正小棠和又又都在,她不信他真能禽兽到这个地步,敢于什么都不顾地和她纠缠不清。
重华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凶猛地扑上去,将她连人带被子紧紧裹成一团,再抱起来扛在肩上,大步走了出去。
钟唯唯惊觉不对,拼命挣扎。
但是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根本没有办法。
她挣扎着要喊,口鼻却被闷在被子里,怎么喊也只是“呜呜”叫。
小棠这丫头又睡死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又更不必说,小孩子睡着了本就是雷打不动,钟唯唯只好由着重华把她偷了出去。
她不知道重华带她去哪里,她只知道她在被子里闷得慌,他再不把她放出来,她就要闷死了。
终于,重华松了手,将她扔了下去。
钟唯唯手足并用,扒开被子拼命喘气。
才喘了两口气,重华已经抓住她散了的长发,重重吻上去。
钟唯唯又急又害怕,一颗心拧成一团,灵魂险些撕裂成两半。
一半侥幸地想,也许当年的事有什么误会,他其实一直都深爱着她,从未改变;
一半冷冰冰地告诉她,这个是帝王,注定不凡的中兴之帝,面对的政治环境如此复杂,根本容不得他任性,再接受就意味着再次被伤害,必须远离。
她疯狂推打着重华,却总是推不开。
钟唯唯摸到他烫得吓人,嗅到了淡淡的酒气。
完了,这个人大概是喝醉了。
喝醉的重华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钟唯唯清晰地记得,当初在苍山时,重华曾经喝醉过两次。
每一次都是无比霸道不讲道理,就连义父也治不住他。
若不是她哄着他,他大概得把对她不好的师娘狠狠揍一顿,好给她出气。
曾经他们之间是那么的纯洁美好,没有掺杂这世上任何利益。
有的只是,你喜欢我,我喜爱你,用尽一切力气去爱你。
钟唯唯不再推打反抗,而是沉默地接受。
“阿唯,阿唯,我的阿唯……”
重华颤抖着,低喃着她的小名,不许她动弹反抗。
钟唯唯无计可施,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虚无的黑暗,两滴眼泪沿着眼角流了下来。
重华仿佛被烫了一样,他把手收回去,坐起身来,把自己藏进黑暗里,久久不发一言。
钟唯唯一动不动地躺着,虽然看不见,但她凭着敏锐的嗅觉,已经知道这是哪里了,这是她用来泡茶制茶的库房。
茶叶的芬芳在雨夜里流淌着。
窗外的雨滴沥沥地打在瓦片、廊柱、墙上、花木之上,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是回到了四年多前的苍山。
那时她和他还没有闹翻,正是情浓之时,他总喜欢在半夜悄悄遛进她房里。
他是那样的爱惜她,唯恐她受一点点委屈。
“陛下不是去了西翠宫吗?就算不敢动贤妃,也还有那么多的美人等着您临幸,您又何必来找我这个不男不女的丑八怪呢……”
钟唯唯想让自己表现得不在乎,然而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酸味儿。
已经濒死的重华觉得自己突然又活了过来,傲慢地道:“别装了,钟唯唯,说你嫉妒,你还不承认!”
“哈!我嫉妒?”
钟唯唯怪模怪样地笑了几声,翻个身,披着被子坐起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当我没见过男人么?我可不是宫里这些没见识的女人!见着一根没有肉的骨头,就和饿狗似的争得你死我活!”
当然了,她见过的男人可多了。
重华讽刺地笑了一声,笑声刺耳又讨厌。
钟唯唯大怒,挑衅道:“陛下见着胡紫芝了吗?有没有打算明天去临幸她啊?”
重华捏住她的下颌,把热气呼到她脸上:“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再敢多管闲事,别怪我先就临幸了你!”
钟唯唯磨牙:“信不信我废了你?”
重华冷笑:“要不要试试?让着你,心疼你,你却不知好歹。你咋不上天呢?”
钟唯唯大恨:“你以为我不敢?”
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重华的头发,狠狠拽了两下,恶狠狠地道:“这是还你的,居然敢抓老娘的头发!老娘最恨别人抓我头发了!”
重华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钟唯唯停了手:“笑什么?”这是傻了吧?
第112章 许你后悔(1)
重华把钟唯唯的手拿开,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衣服,淡淡地道:
“钟唯唯,朕知道你后悔了,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朕大人不计小人过,许你后悔。”
并不给钟唯唯反驳的机会,飞快地大步走了出去。
钟唯唯坐在被子里抓狂:“你才后悔了呢!不好意思的人是你吧?
你不好意思是对的,不敢开口也是对的,因为只要你敢开口,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拒绝你!”
重华突然又折回来,站在门口提醒她:“再大声一点叫,最好让整个清心殿的人都知道你在勾引朕。”
“不要脸!”钟唯唯随手抓起一只杯子,恶狠狠朝他扔去。
她当然是扔不到重华的,杯子被他灵巧地接在手里,再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扬长而去。
钟唯唯裹着被子发了很久的呆,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仰面倒在地上,恨不得就此死去。
她是再不想回暖阁去了,但是这里也不能住人。
不然明天早上打扫卫生的宫人发现她,不知要嚷嚷出什么来。
她做贼似地摸到门边,悄悄往外看。
长长的走廊上灯光摇曳,以往一直守在重华寝殿外的宫人和葛湘君并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重华提前遣散了。
钟唯唯裹紧被子一阵狂奔,跑到原来住的小隔间里。
一头扎进去,迫不及待爬到床上,往被窝里钻。
伸手就摸到了一具温暖坚硬的身体,吓得她怪叫一声,手足并用往下跳。
一脚踏空,不受控制地仰面往后摔去。
“鬼叫什么?吵死了!”
重华的声音响起,准确无误地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搂住她的腰,及时把她捞了起来,很不耐烦地道:
“想和朕一起睡就早说嘛,都说了不和你计较,允许你后悔。”
这个臭不要脸的,谁要和他一起睡了?
钟唯唯又气又恨,磨着牙道:“陛下说反了吧,这是微臣的房间、是微臣的床铺,请问陛下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你的住处是暖阁!”
重华冷笑一声,手一松,钟唯唯又往下掉。
她立刻伸手抓住重华的衣领,借着冲力使劲往下拽,哼哼,以为她好欺负么?
就算她要摔个仰面朝天,也得勒死他。
原本以为以重华的脾气,一定会把她甩开,哪知重华居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顺着她的力道跟着她一起往下扑倒。
钟唯唯被吓住,她可没有给人当肉垫的习惯,当机立断,立即松手。
但是已经迟了,重华狠狠压到了她身上,顺带还不露痕迹地将手垫在了她的后脑上。
钟唯唯一口气上不来,不是摔的,而是被重华压的。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正要骂人,就听重华鄙视地道:
“钟唯唯,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想要朕和你亲近,明说好了,朕又不是不许,偏要用这样的手段,耍这样的花招。”
这个臭不要脸的,钟唯唯鼻子都气歪了:“你……”
重华截住她的话头,很大度地说:“算了,知道你害羞,脸皮薄,不好意思明说,不承认就算了,朕不和你计较。”
“……”钟唯唯竟然无言以对,仔细想想,一个男人不要脸起来也挺可怕的。
干脆利落地把重华推下去,站起来,理一理衣服:“没事儿,微臣就当是被恶狗……”
还没说完,重华突然道:“你放心,我并没有碰任何人。”
钟唯唯好半天才道:“关我什么事?”
重华并不答话,径自走了。
钟唯唯慢吞吞爬上床去,满鼻嗅到的都是重华的味道。
再想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烦躁不堪地滚了无数滚才睡过去。
睡着了就梦见重华。
既痛苦又快乐,飘飘欲仙也不过如此,吓得钟唯唯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蒙蒙亮,模糊的天光照亮了天青色的帐子,一块玉佩挂在帐子上,轻轻晃动。
上面雕着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要冲破玉佩飞出来。
钟唯唯眨眨眼,这是东方家的祖传玉佩,历来只传帝后,皇帝拿的是龙佩,皇后拿的是凤佩。
永帝曾将凤佩交给她保管,虽未明说要给她,但意思很明白,不过她又还回去了。
她不想委屈自己,当年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
所以,那个男人,生得再好看,再能打动她的心,她也只在梦里想想就好了。
钟唯唯坐起来,收拾好自己,把凤佩留在床帐上,起身走了出去。
重华今天不上朝,这时候也才刚起身。
葛湘君带着人伺候他穿戴盥洗,看到钟唯唯从外面进去,忍不住问:“小钟,你去了哪里?”
钟唯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睡不着,随便走走。”
重华看向她,神情冷淡,眼里却满是期待。
“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钟唯唯若无其事的给他行礼问安,又示意沈琦递纸笔来,在一旁坐下准备记录。
重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钟唯唯本想装晕,奈何装不过去,只好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轻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重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没有接受凤佩,心情一下子恶劣起来。
冷冷地注视着她,用只有他和她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来得迟了。你敢记录,就要记住,是你勾引朕,才害得朕做了那种梦。”
做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呢?
太过分了。
钟唯唯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重华,重华傲慢冷硬地冲她一抬下巴,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钟唯唯好半天才缓过来,想到自己昨夜的梦,脸慢慢红了。
她做的梦,是和重华做的那种梦一样的吧?
葛湘君阴沉沉地盯了钟唯唯一眼,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钟唯唯回了暖阁,小棠还睡得死沉死沉的,还不时吧唧一下嘴、傻笑一下。
钟唯唯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抓住她一阵猛摇。
第113章 许你后悔(2)
小棠吓醒过来,揉着眼睛问:“您回来了啊,陛下说要去秋狩,您要去吗?”
钟唯唯没好气地道:“去你个大头鬼啊!我问你,你昨夜干什么去了?”
小棠无辜地偷看她的表情:“睡觉啊,和您一起睡的,您不知道吗?”
钟唯唯恨道:“你睡死了吧?那么大的声响都听不见,我都要被人弄死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白留你在这里了。”
小棠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您要被谁弄死了啊?
这里是陛下的寝殿,里外高手无数,谁敢不长眼来弄死您?
陛下第一个就不饶他吧?您是要被陛下弄死了吗?”
钟唯唯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无奈地挥挥手:“得了,你去吃早饭吧。”
小棠欢呼一声,随便弄弄,跑出去领早饭。
“就知道吃!”
钟唯唯注视着她的背影,万分不信她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这丫头一定是被二白痴给收买了,看她装得多像啊。
又又还没睡醒,钟唯唯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和手,觉得一切正常,就在一旁坐下来,仔细研究他的五官长相。
他的亲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和重华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棠笑眯眯跑进来,一手抓着个热腾腾的大包子,讨好地塞到她面前:
“御厨的特制贡包,薛尚寝特意给咱们留的,香喷喷的,可好吃了,快吃点垫肚子。”
钟唯唯早就饿了,立刻咬了一口,问小棠:“你刚才说什么去秋狩,什么时候听陛下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小棠道:“半夜时候,皇长子闹腾了,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奴婢哄不住,陛下进来看皇长子,哄他说,过几天要带他去秋狩,抓一只小兔子给他养。
奴婢就问是不是真的,陛下说是真的。”
讨好地用肩头碰碰钟唯唯,“您要去吗?”
钟唯唯狠狠揪下一块包子皮丢到她脸上:“不去!”
小棠傻眼了:“为什么啊?这宫里闷死了,难得有个出去玩耍散心的机会,您居然不去?”
钟唯唯使劲嚼包子,想像这就是重华的肉,她使劲嚼啊嚼:“不为什么,因为你想去,所以我就是不去。”
小棠快哭出来了:“您是在怪奴婢昨夜睡得太死,没管着您吗?”
“你猜对了。”
钟唯唯瞅小棠一眼,“我就是在报复你来着,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小棠搓着衣角,为难地道:“没什么,陛下就是说,他会对您好的,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就是在帮您了。”
钟唯唯顿时心塞塞:“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是猪啊!”
小棠痛哭流涕:“我以后再也不听陛下的话了,他要是再来亲您抱您,我就跳起来揭穿他,和他拼命,再和您同生共死,求求您,让我出去玩好不好?”
钟唯唯吓得跳起去捂她的嘴:“胡说八道什么?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些事。”
小棠立刻擦掉眼泪:“既然没有这些事,那您为什么不让我去玩?”
钟唯唯差点没抓狂,气势汹汹地拍了小棠一下:“因为我不想让你舒坦,明白了?”
这臭丫头,刚跟着她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她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结果就是挖坑来埋自己的?
小棠委委屈屈的瘪嘴,泪眼模糊地看着钟唯唯:“姑娘好过分……”
钟唯唯冷脸不理她,她就又靠过去,挨挨擦擦:“但我就是稀罕姑娘,您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陪着您。”
钟唯唯继续冷脸:“哪儿凉快哪儿去!”
小棠索性抱住她的胳膊,讨好地冲着她笑:“姑娘,我的腿是为了您才被打断的,大夫说将来做不了重活儿啦,您得养着我。”
钟唯唯没脾气了,板着脸道:“给我捏肩膀捶腿就原谅你!”
小棠立刻屁颠屁颠给她按摩起来。
葛湘君悄无声息地站在暖阁外面,把主仆二人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手掌紧握成拳,指甲都将掌心给戳破了。
好个装模作样的钟唯唯,平时装得不屑一顾,清高冷傲。
实际上呢,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装什么装!
她手底下的女官突然轻咳了一声,葛湘君抬头,看到钱姑姑严肃地走进来,心虚的走过去小声道:“姑姑,您怎么来了?”
钱姑姑道:“我来看看,皇长子还没起床吗?”
“好像还没有。”
葛湘君生怕钱姑姑问她站这里做什么,匆忙解释:“我怕她们吵到皇长子,所以特意在这里看着。”
钱姑姑也不揭穿她,淡淡地道:“过几天,陛下要去秋狩,等皇长子起床后,你们就把陛下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吧。”
葛湘君刚才已经听见小棠和钟唯唯的对话了,长期关在宫里的人,能出去走走是极好的事。
只是按照以往的规矩,陛下出游,通常只带一位尚寝,另一位尚寝则要留守宫中。
她非常想去,自觉钱姑姑稳重能干,年纪又大了,最该留守宫中,便试探地问:“那我们需要收拾自己的行李吗?”
钱姑姑道:“陛下有旨,让你留守,我带秋缨她们去。”
葛湘君顿时脸色煞白,喃喃地道:“可是秋狩很辛苦,姑姑您年纪大了,腰又不好……”
钱姑姑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严厉地道:
“为君主效力,谁敢说辛苦?外朝的老大臣们有的已经七十多了,尚且不敢说苦,我四十出头的人,哪里敢说自己苦?”
葛湘君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心里更是难过得无以言表,生怕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便低着头小声道:“是。”
暖阁里传来又又的笑声,钱姑姑微笑起来,走进去:
“皇长子昨夜睡得可好?小钟,过几天要去秋狩,你可要盯紧了他,别让他着凉,还有,小棠收拾东西吧。
别嫌麻烦,越收拾得细致越好,外面可不比在宫里方便。”
透过雕花隔窗,葛湘君看到。
钟唯唯在替又又穿衣服,不时呵一下又又的痒痒,又又抱着她的脖子笑个不停,二人看上去十分亲密友好。
葛湘君抿紧唇,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114章 许你后悔(3)
钟唯唯带着又又散步回来,午膳已经备好。
又又是个聪明的孩子,经过那天早上的事后,已经知道重华的意思就是要钟唯唯和他同桌吃饭。
因此直接就把钟唯唯拉过去坐了,仰着头撒娇:“唯姨喂我。”
钟唯唯才没他以为的那么守规矩呢,大喇喇坐下去。
先塞一口到他嘴里,再塞一口到自己嘴里,吃得心满意足,心花怒放。
又又见她吃得香甜,也跟着嚷嚷:“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一大一小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忽见重华走进来,冷着脸、瞅着钟唯唯道:“食不言寝不语,不懂得么?”
钟唯唯木着脸站起来给他行礼,不肯多看他一眼:“陛下骂得对,微臣知罪。”
又又立刻拉住重华的手晃:“不怪唯姨,是我非要说话的。”
重华不再说话,径自在主位上坐下来。
又又就去拉钟唯唯起来,小声道:“没事儿啦,我们继续吃,唯姨你坐我身边。”
钟唯唯的心情好复杂,这娃干嘛这样讨喜可爱呢?
讨人厌一点不好吗?
她摸摸又又的头,又又小狗似的蹭蹭她的手掌,小心又讨好地冲她笑。
钟唯唯也对他笑,温和地把他抱起来,小声道:“又又喜欢吃什么,唯姨喂你。”
重华冷眼旁观,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嫉妒:“喂什么喂?让他自己吃!有你这么娇惯孩子的吗?
幸亏朕回来检查,不然你得把他惯上天去吧?看来朕以后必须经常陪同监督你们才行!”
钟唯唯翻个白眼,不就是眼红她们吃得香甜,想凑个热闹吗?
还监督她们呢。
有心想要和他对着干,说一句,既然这样,那我不带这孩子了。
但看到又又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只能把这口恶气给忍了。
重华把她们之前吃过的每一样东西都挨着吃了一遍,然后索然无味地扔了筷子:“御厨是干什么的?难吃死了。”
之前看钟唯唯和又又吃得香甜,他还以为一定很好吃,至少比给他做的东西要好吃,结果吃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薛凝蝶连忙道:“陛下息怒,奴婢这就让人去申斥御厨。”
钟唯唯万分同情那位莫名躺枪的御厨,更是觉得重华这脾气发得非常没有道理,当即不冷不热地道:
“又又啊,吃东西的时候要保持好心情,五分的美味也有了十分,不然呢,十分的美味也只剩两分,吃下去还不养人。”
重华立刻瞪她:“你是在说朕?”
钟唯唯十分惊讶:“陛下息怒,借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您是天子,是万民之主,谁敢冒犯您啦?”
重华瞪了她片刻,突地笑了:“钟唯唯,你别装啦,朕知道你担心朕不讲道理,被人诟病,所以进谏。念你一片忠心,朕不和你计较。”
这人得有多不要脸呢,钟唯唯真是跪服了:“陛下多虑了,微臣愚钝,想不到那么深远。”
“早和你说了,许你后悔,不要再口是心非了。”
重华的心情莫名好转,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春意,把他嫌弃难吃的东西重新吃了一遍,没有再挑剔,又让钟唯唯带上又又:
“吃了就坐着不动,身体能好吗?跟朕一起去散步消食!”
钟唯唯的确只想抱着肚子躺下不动,但她不敢惹重华,只好敢怒不敢言地牵着又又,小媳妇似地跟在重华身后,往院子里走去。
昨夜才下过雨,天空格外明朗,重华玄色绣金的袍服在蓝天的映衬下,成了一个漂亮的剪影,高而瘦削,顶天立地。
又又崇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小声问钟唯唯:“我能长成爹爹这样的人吗?”
钟唯唯不怀好意地道:“殿下会长成比陛下更英武,更善良的人!”
又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比不过爹爹的吧。”
钟唯唯很肯定地说:“谁说的?一定能,殿下可有良心了,又讨人喜欢。”
又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钟唯唯:“那为什么乳娘不喜欢我?皇祖母也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嘛,钟唯唯很肯定的回答:“那是因为她们不善良!”
很不要脸地夸自己一句:“坏人只喜欢坏人,好人喜欢好人,像我这样善良的人,才会喜欢殿下。”
又又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喜悦。
重华冷幽幽来了一句:“这样说来,朕也是好人了。”
不,你若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好人了。钟唯唯虚假一笑:“呵呵……”
重华威胁她:“你再敢这样瞅着朕,信不信朕收拾你?”
钟唯唯赶紧调整表情,一脸谄媚:“呵呵……陛下是这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好人。”
重华冷傲地道:“朕允许你谄媚,说来听听,朕好在哪里?”
说他胖,他还立刻喘上了。
钟唯唯思来想去,憋出一句:“陛下勤政爱民,铁面无私。”
只有这么一点点?重华非常不满意,瞥着钟唯唯道:“还有英武不凡,不好女色,深情专一,胸怀大度,念旧情。”
钟唯唯差点没吐出来,二师兄,你的脸呢?你还要脸不要脸?
重华耳根微红,脸色却越发冷淡:“你像是不服?”
钟唯唯挤出一个笑:“岂敢岂敢,陛下说得没错,陛下说的都有道理。”
重华这回真的冷了脸,转过身大步离去。
又又奇怪地问:“爹爹怎么了?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钟唯唯恨恨地瞪重华的背影:“你爹一直都这样,殿下一定不能学。”
又又重重点头:“我听唯姨的。”
钟唯唯好生欣慰:“又又真乖。”
扯一根草,逗又又玩笑着回去,远远看到葛湘君的身影,想想还是不要招惹她了,就打算换条路走。
哪知葛湘君迅速跑过来,红着脸,笑意盈盈:“小钟,我有事求你。”
钟唯唯尚未来得及开口,葛湘君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不对,我做得不好,我辜负了你,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在我从前救过你命,帮过你的份上,不要和我计较可好?”
第115章 你得罪朕了(1)
重华曾说,葛湘君从前之所以肯帮她,是因为得了先帝的示意。
知道帮了她会有好处,还可以得到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是钟唯唯一直都记得,先帝有一次中毒昏迷,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韦太后设计要弄死她,是葛湘君冒着大雨来给她通风报信,才让她逃过一劫。
事后韦太后找茬,打了葛湘君十板子,葛湘君的臀肉都被打烂了。
当时先帝生死难料,管不着这些事,葛湘君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从而避开得罪韦太后的风险,保全自己。
但葛湘君没有,而是选择帮了她。
钟唯唯让小棠把又又先带走:“有事直说吧。”
葛湘君收了眼泪,垂着眼道:“我想跟随陛下一起出宫秋狩。”
重华不会随便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定,就是深思熟虑过的,一般来说不会改变。
何况既然已经定了是钱姑姑伴驾,她再去游说重华,必然会得罪钱姑姑。
葛湘君,真的不是从前的葛湘君了。
钟唯唯自嘲一笑:“这件事已经定下了,恐怕不容易改变。”
葛湘君抬眼注视着她,语气铿锵:“小钟,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
但你不是不喜欢陛下,不愿意跟随陛下吗?既然如此,何不把机会给我?
我若成功,总比其他人上去更好吧?你不是想回苍山吗?我一定促成你!”
钟唯唯觉得很悲凉,不过葛湘君说得没错儿。
在这后宫中,重华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肉,其他妃嫔有渴望伺寝、希望受宠、追求出人头地的权利,葛湘君当然也有。
她笑笑:“你都想清楚了?”
葛湘君坚决地道:“想清楚了!虽死而不憾!”
“我答应替你去说,不过陛下许是不许,我没办法保证。”
钟唯唯垂下睫毛,微笑着道:“其实你真找错人了,若是别人开口,或许还有一半的希望。若是我开口,只怕陛下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你真的要我去说?”
葛湘君悲愤的问她:“我除了求你,还能求谁?这整个后宫之中,能得罪的统统都被得罪了,钱姑姑从前本来很喜欢我,现在也只喜欢你。
我没你聪明会周全,出了宫也没有其他活路可走,只能去嫁老男人,我能怎么办?
难道要我孤独一人,终老宫中,死后籍籍无名,连个烧香纸的人都没有吗?”
“我知道了。”钟唯唯不再劝她:“我会尽力。”
葛湘君得了钟唯唯的保证,再看着钟唯唯的样子,莫名又有些心虚和羞愧。
上前一步拉住钟唯唯的手:“小钟,我不是贪恋富贵,我是真的情难自禁,我自从见到陛下,就再难放下……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我至少说在明处,没有背后悄悄算计,对吧?”
“很对。”钟唯唯抽出自己的手,“皇长子该午休了,我得走了。”
她看一眼葛湘君,轻声道:“再见。”
不管葛湘君是否能上位,从此后,她们都再做不成朋友了。
葛湘君期盼的给她行礼:“拜托你了,小钟,这算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以后再不开口。”
钟唯唯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寝殿。
又又已经由小棠安排上了床,重华也换了轻便的衣裳,斜躺在窗前的榻上看书,见她进来就瞥她一眼,指一指他身边,示意她过去。
钱姑姑会意地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钟唯唯吸一口气,走到重华面前,行礼:“给陛下请安。”
重华朝她呶呶嘴,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钟唯唯全身不自在,他便拉住她的袖子使劲一拽。
钟唯唯赶紧道:“陛下千万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您金尊玉贵的,万一不小心伤了手脚,岂不是微臣的罪过?”
“你当朕是纸糊的么?”重华瞪她一眼,好歹是没有逼得太紧。
钟唯唯垂着头在他身边坐下来,想到葛湘君的事,整个人情绪低落得不得了。
虽然早就有所察觉,有所预料,但这一刻真的到来,还是真伤人。
“你怎么了?没吃饱?还是昨夜没睡好?”
重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目光灼灼地追问:“不会是想朕想得彻夜未眠吧?”
钟唯唯想到昨天夜里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脸突如其来地一红,嬉皮笑脸地道: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微臣所有的心思都瞒不过您的龙眼。”
重华的心情明显好起来,傲慢地一抬下巴:“朕许你后悔,许你讨好取悦朕。”
钟唯唯气得笑了,想了想,道:“陛下不睡午觉么?”
难得她不犯蠢,不讨人恨,还睡什么午觉!
重华不屑道:“朕身体强健,精力充沛,哪里需要睡什么午觉!”
再不怀好意地贬低一下爱睡午觉的何蓑衣:“不像有些人,不睡午觉,就会弱得像只老母鸡似的,找食都没精神。”
钟唯唯没能领会他的意有所指,讨好地笑:“陛下骂得对,微臣最喜欢睡午觉了,一天不睡,就没精神!”
“……”重华不高兴:“你得罪朕了,想不想赎罪?”
不想。钟唯唯没精打采:“陛下吩咐吧。”
重华不客气地指指一旁的冰镇葡萄:“剥给朕吃。”
钟唯唯洗了手,慢悠悠地剥葡萄。
她准备了一只小水晶盘,打算把葡萄剥好放进去,再放上银签,供给讨厌的重二爷。
但是一颗葡萄才剥好,温软的嘴唇就含住了她的手指,重华利索无比地叼走了葡萄,顺便吮吸了她的手指一下。
钟唯唯如遭电击,阴测测地看着重华,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重华傲慢地看着她:“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朕知道自己长得好,不过你也不能这样急*色*吧?继续剥!快一点!”
钟唯唯的表情是崩溃的,她很想把一盘子葡萄拍到重华脸上去。
忍了几十忍,终于忍住了,端着盘子离他远些,飞快地剥好一盘葡萄,插上银签子,双手奉上:“陛下请用。”
重华瞅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要什么,说吧。”
钟唯唯清清嗓子:“是这样,不是要去秋狩吗?我打算亲手给陛下和又又做点野味。”
第116章 你得罪朕了(2)
重华怀疑地打量着钟唯唯:“你居然这么有良心?”
钟唯唯干笑一声:“微臣向来知恩图报,陛下不计前嫌,待微臣这么好,又又这样可爱讨喜……机会难得,很想和陛下叙叙旧。”
重华收了笑容,目光沉沉:“然后呢?”
钟唯唯低下头:“您知道,微臣做的烤麻雀和蜜炙野兔最是味美,若是再配上葛尚寝做的汤,那就是人间绝味了。”
“所以呢?”重华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恳请陛下让葛尚寝也跟去吧,大家平时都被关在宫里,难得有机会出去散心……”
钟唯唯越说越难过,只能掩饰地露出最灿烂真诚的笑容。
重华冷嗤一声,略微粗糙的指尖狠狠碾过她的嘴唇,他直视着她,冷笑:“你又开始犯蠢了。”
钟唯唯垂眼:“陛下说什么?微臣不懂。”
重华眼里阴云密布:“信不信朕立时办了你?你立刻就懂了。”
钟唯唯立刻往后退:“陛下想得太多。咱们好好说话不成么?总这样斗眼鸡似的,伤人心。”
“人心?你有吗?去告诉葛湘君,”重华一字一顿:“朕,不,许!”
重华起身,把她剥好的一盘子葡萄全都倒掉。
回头看着她,见她低着头一副怏怏的样子,就又问:“你很想帮她?”
钟唯唯低头不语,帮过这次之后,两不相欠。
重华张开手臂,袒露出精壮的蜜色胸膛:“凡事总要付出代价,想要求人办事,就得投其所好,来,取悦朕,朕就答应你。”
钟唯唯杵在原地不动弹:“这样不大好吧,皇长子还在里面呢。”
重华冷冷冷地道:“钟唯唯,你知道么?”
“嗯?”
“朕最恨的,就是你此刻的样子。”重华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钱姑姑鬼魅一样地出现,不赞同地扫一眼钟唯唯,拿了重华的袍服追上去。
钟唯唯看着垃圾桶里的葡萄,低声说道:“真是有钱任性啊,这么些葡萄,在外面够穷苦人家吃几天的饭了。我剥了好久呢,不吃给我啊。”
慢吞吞走进暖阁里,又又已经睡着了,小棠让她休息:“姑娘躺一会儿吧,奴婢去收拾行李。”
“好。”钟唯唯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儿也不快活。
她大概是十世的恶人,欠了很多人的债,因此,此生一直在还债。
她又做了梦,梦见从前在苍山时,她跟着重华去苍山之巅,采摘那棵千年老茶树的茶叶给义父做寿。
不小心一脚踏空,重华来不及拉她,索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护住她的头脸和要害,抱着她一起滚下陡峭的山坡。
她完好无损,他却被山坡上的荆棘和刺戳得满身都是,漂亮的脸也被擦伤了一大块。
她流着泪替他挑刺清洗伤口,他撒娇说,他为她毁了容,要她负责一辈子。
若得机会,宁去半生寿元,让她回到从前。
钟唯唯流了满脸的泪水,一只温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擦泪。
她惊醒过来,看到又又的小脸在她面前放大,酷似重华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是爹爹又欺负唯姨了吗?”
钟唯唯十分狼狈,赶紧擦掉眼泪,把只穿着里衣的又又拉到被窝里:“不是啊,我是想我的爹娘,还有我的弟弟啦。”
又又睁着大大的眼睛:“我和爹爹求情,让唯姨去看望你的爹娘和弟弟吧?
要不,把他们接进宫来?你天天看到他们,就不会难过了。”
钟唯唯搂紧他小而温软的身体:“不用啦,他们喜欢自在一点。”
之前重华为了让她安心照顾又又,曾给她了一封钟袤的信,还许诺说,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把钟袤接进京城。
但她并不认为,进京对钟袤有好处,只根据钟袤的信、办差的人的描述,知道他过得很好,大师兄把他照顾得很好,她也就安心了。
又又附和地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这里没有外面好玩。”他有点忧伤:“乳娘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这孩子真长情,哪怕那个乳娘对他那么差,他也始终记着。
钟唯唯没回答又又,也没说乳娘的坏话,只是再搂紧了他一点。
又又也就不再追问,安静的窝在她怀里:“唯姨,你会像她们一样离开我吗?”
钟唯唯眨眨眼:“不会。”
又又就要和她拉钩:“骗人的是小狗。”
钟唯唯硬着头皮和他拉钩,她不是小狗,是大狗。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是葛湘君在喊:“钟唯唯,你出来!”
夹杂着宫人们低声相劝的声音,乱成一团。
钟唯唯愕然,虽然重华拒绝了她的请求,但她还没来得及和葛湘君说呢,显然又是发生了其他的事。
小棠怒气冲冲地进来,脸都气红了:“姑娘不用管她,待奴婢去收拾她!
蹬鼻子上脸,她以为她是谁呢!她自己犯了错,被陛下贬去司计司做典计,怪得谁啊?”
从正五品御前女官,一下子贬成了七品典计。
从此后,若非传召,就连进入清心殿的权利都没有,也难怪葛湘君会如此激动。
“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钟唯唯把又又交给小棠照顾,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葛湘君被宫人拦着,以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已经乱了。
身上的正五品女官袍服也被扯得有些变形,她恶狠狠地瞪着钟唯唯,眼里满是怨毒:
“你和陛下说我什么坏话了?你不高兴就别答应我好了,背后捅人刀子,算什么?”
钟唯唯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撕扯得这样难看,便示意葛湘君跟她到一旁去。
葛湘君却不领情,愤怒地道:“装什么好人!骗子!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恶心。”
钟唯唯沉默片刻,微微笑了:“是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虽死而不憾!这话是你说的吧?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呢,就受不住啦?
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好死总不如赖活着,对吧?除非,你是真的活腻了。”
葛湘君咬牙瞪视她片刻,甩袖而去。
第117章 你得罪朕了(3)
又又在临摹钟唯唯为他写的字帖。
字帖上都是些简单的笔画,笔有些长,不大合他的手。
他很有些吃力,却很认真。
钟唯唯在一旁摆弄她的茶叶茶具,让小棠:“去和赵总管说说,弄两支小孩子用的毛笔来。”
钱姑姑从外面进来,递了个锦盒过去:
“陛下昨夜就吩咐我去找了,这是陛下小时候用的,都是先帝亲手所制,给皇长子使用最合适不过。”
钟唯唯教又又对着那盒子行大礼:“你没见过你皇祖父,给他老人家磕个头行个礼吧。要是他知道有你,一定会很高兴。”
又又听话地行了大礼,恭恭敬敬接了锦盒,取出里面的两只笔。
笔是紫竹做的,轻巧好用,笔尖的毛用秃了可以更换,很是适合他这样大小的孩子用。
他用了很顺手,高高兴兴去临摹帖子,并不打扰钟唯唯和钱姑姑。
钟唯唯给钱姑姑倒了杯茶:“姑姑尝尝我新制的红茶。”
钱姑姑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陛下惩戒了葛湘君,你有什么看法?”
钟唯唯冷静地道:“没什么看法,虽然遭了贬斥,但对她来说,远离清心殿,也许还能保住命。”
钱姑姑很满意:“你明白就好,陛下是念旧情的,这是看在她当年尽心伺奉先帝的份上,才给她留了余地。
典计虽低了两个级别,好歹也管着宫中的衣服、饮食、柴炭度支之事,手里有实权,不至于过得艰难。
痴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再留下来,葛湘君说不定会做出可怕的事,到时谁也救不得她。”
“是。”钟唯唯问钱姑姑:“我是不是很蠢很虚伪?分明放不下,却要这样做。”
钱姑姑笑笑:“既然你问起来,那我斗胆问一句,你们当年的误会是怎样的呢?”
钟唯唯有点难以启齿,笑一笑:“没什么啊,突然觉得不好了,然后就分开了。”
钱姑姑悄悄一指又又,低声道:“是和他的亲娘有关么?”
钟唯唯淡笑:“不知道是不是,也还有其他原因。”
不知道又又的亲娘,是不是她见过的那个女人。
唉,往事真是不能想啊,一想起来就戳人心肝。
钱姑姑懂了她的意思,叹气道:“陛下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他不是那种人,这中间必有误会。我看他对你不是假意,你何不直接向他询问清楚?”
钟唯唯不以为然:“再说吧。”
指指又又,示意钱姑姑不要再说了,“看着很专心,其实在听咱们说话。”
钱姑姑也就不再说这个事,关心地问起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没有。
当天夜里重华没有回来,小棠向钟唯唯汇报:“这几天都不回来,要留宿昭仁宫处理政务,以便过几天的秋狩玩得更尽兴一些。”
钟唯唯鼓掌:“真好。”
再也不用担心半夜被偷袭了。
小棠道:“是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不用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也不用害怕听到看到、不该听和不该看的事。”
钟唯唯拍她一巴掌:“晚上不许你吃饭!”
小棠道:“是不是罚我吃冷馒头啊?这是陛下的招数,您要是学了,那您就输了。”
钟唯唯到处找东西揍她:“你要反天了!”
小棠知道钟唯唯因为葛湘君的事,心情其实很不好,有意逗她开心,贱贱地道:“来呀,来呀,打我啊……”
主仆俩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又又在一旁含着笑看热闹。
钟唯唯扑上去,把他抱起来扔到床上,又又从来没有这样玩耍过,兴奋得尖叫起来。
昭仁宫中,李安仁在和重华汇报清心殿里的情况:
“钟彤史带着皇长子玩疯了,头发都弄乱了,皇长子又叫又跳,跑得满头满身的汗,晚饭吃了两碗,还要添。
钟彤史不让他添,带着一起在院子里散了步,回去后吃了点果子,喝了一碗羊乳。钟彤史还给他讲了故事,上床一会儿就睡着了。”
重华淡淡地道:“还有呢?”
李安仁自认为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没有了。”
重华冷了脸:“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我看你需要去其他地方锻炼锻炼,浣衣局如何?”
李安仁吓得腿一软:“陛下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啊,奴婢只想跟着您……”
重华阴测测地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下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回话!”
李安仁委屈地退出去,瞧见赵宏图站在门边袖着手打瞌睡,就去求救:“干爹,快救救儿子。”
赵宏图瞥他一眼,招手让他过去,贴着他的耳朵道:“你仔细想想,陛下除了皇长子之外,最想知道谁的事。”
李安仁恍然大悟,又很气愤。
钟唯唯那个女人没心没肺的,晚饭整整吃了两大碗,还啃了一条鸡腿,半条鱼,陛下听了真的不会更堵心吗?
他磨磨蹭蹭地摸进去:“陛下,微臣忘了和您禀告钟彤史的情况了。”
重华低着头批奏折,就和没听见似的,但李安仁知道他其实一直在听,添油加醋的把钟唯唯吃得欢,玩得欢的事情说了,甚至于还报告:“……要了热水沐浴,说陛下不回去,好方便呢。”
重华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吓得他一缩脖子,无限委屈。
不说也是错,说了也是错,说假话不可饶恕,说真话更不可饶恕,钟唯唯就是个事儿精。
李安仁一心想要把刚才的错误弥补起来,眼瞅着重华接下来都有点心不在焉,就讨好地道:
“昨天夜里下雨,昭仁宫的寝殿有点漏水,还没处理好呢,屋子里有点潮湿,要不,陛下还回清心殿去吧。”
重华冷硬地道:“不去!”
李安仁就想,得罪您的又不是我,您和我赌什么气啊。
钟唯唯一直提心吊胆,就怕重华又突然改变主意跑回来,实在是困得受不住了,就悄悄拿两个小杌子放在门口。
心想,若是重华再半夜摸进来,至少也要摔他个大跟头,再不然,也能发出响动提醒她一下。
怀抱着这个美好的梦想,她睡得很香甜。
第118章 册封风波(1)
天亮,钟唯唯睁开了眼睛。
小棠和又又还睡得很熟,寝殿里一片寂静。
她看一眼门口的小杌子,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并没有人进来过。
重华昨夜真的是没有回来。
钟唯唯莫名有些惆怅,伸个懒腰,赶走那些不愉快。
欢快地叫小棠和又又:“起床啦,起床啦,吃好吃的啦!”
又又睁开眼,翻个身坐起来:“吃什么?”
小棠不肯起:“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不用拿被子捂住耳朵蒙着眼睛,且让我再躺会儿,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钟唯唯毫不容情地把她拖起来:“大清早的找揍是吧?”
小棠大笑:“您心虚什么呀。”
钟唯唯不理她,背过身给又又穿衣。
小棠这才不开她玩笑了,笑眯眯地去张罗早饭。
接下来的几天,重华果然都没回来,只在吃午膳的时候露一面。
也不和她们一起吃,而是吃过了才来,和又又说几句话就走,从头至尾都不肯搭理钟唯唯。
好稀罕呢,钟唯唯也懒得理他。
该行礼行礼,该问安问安,该吃就吃,该笑就笑,终于气得重华面都不露了。
转眼到了出发前一天,钟唯唯还没睡醒,小棠就把她给摇醒了:“大喜事啊,皇长子封王啦!”
钟唯唯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里酸溜溜的。
重华真是爱屋及乌,很喜欢又又啊,这么小就封了王。
不过又又的确很招人疼,身为皇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皇嗣,封王是很有必要的。
她发誓她真不是嫉妒,她只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小棠同情地看着她,小声道:“唉,奴婢理解您为什么那样别扭了,就算是将来你和陛下生了孩子,也赶不上皇长子这样风光啦。”
钟唯唯一跳八丈高:“谁要和他生孩子了?谁别扭了?我太高兴了!太为皇长子高兴了!应该的啊!”
她跳下床,里里外外给又又翻找新衣新鞋。
再给又又梳了两个漂亮的抓髻,把又又打扮得整齐漂亮,喂饱了,再教他:
“等会儿有人会来带殿下去听封,你要向陛下谢恩。会有外臣在,不能失礼,跟着我学,咱一出场就把他们给镇住!”
又又懵懵懂懂的,但还是很乖巧地跟着她学礼仪。
钟唯唯一丝不苟地反复教了他三遍,确认很能带得出去了,这才满意地坐在一旁静候。
赵宏图亲自来叫他们:“钟彤史领着皇长子去前朝吧,陛下在那儿等你们。”
钟唯唯不高兴:“要册封皇长子,难道不该早点说明,方便我们做准备吗?这样突如其来的,出了丑又要找茬。”
赵宏图早就被她和重华磨得没有脾气了,好声好气地解释:“等会儿还要册封前些日子进宫的贵人们呢,这不是有些人想找事儿,所以只好这样安排吗。”
又溜须拍马:“其实我也曾提醒过陛下,但是陛下说,您做事周全,什么紧急情况都应对得来,交给您,他放心。”
钟唯唯不爽,表示不接受拍马屁。
赵宏图只好道:“陛下艰难,这几日天天处理政务到半夜三更,只睡一两个时辰,今天早上又舌战群臣,真是劳心费力,我看着都心疼。
您是陛下的同门师妹,先帝又嘱托过您,您若不帮他,谁还肯帮他?”
钟唯唯牵上又又往外走。
郦国从来没有册封年幼皇子为王的先例。
又又还生母不详,之前一直养在宫外,突然间跳出来就要封王,不说韦氏和吕氏不答应,外朝那些大臣也不答应。
这里里外外的压力够重华喝一壶的,难怪他一直压着不册封妃嫔,拖到现在才一起公布出来,都是为了制衡,都是为了又又着想,周到细致得让人心酸。
倾城倾国,温柔善良,大度坚强,为了所爱之人不顾自身安危,敢以一己之身扛一国之兴亡。
这是重华对又又生母的评价。
钟唯唯既酸又痛,还恨自己不争气,面上却装得喜气洋洋的,周到的把又又送到外朝,轻车熟路把他带到了朝堂之外。
郑刚中正好当值,看到她十分同情。
钟唯唯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礼数周到地和诸大臣点头示意。把又又推到她面前,低声嘱咐:
“不要怕,把头抬起来,当他们都是御厨做的破酥包。”
又又原本一直低着头,微微发抖。
听到钟唯唯的话,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再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暖透过衣料一直传进他的肩头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安静乖巧的依偎在钟唯唯怀里,放空了眼神,看向深远的大殿。
重华面无表情的高踞在龙座之上,透过重重的光影看向站在门口听宣的钟唯唯。
她背脊挺得笔直,唇角含着淡薄的笑意,眼波清冷缥缈,好像很容易亲近,实际上离了人群老远。
就如同当年,师父将她和钟袤领回苍山,她也是瘦瘦弱弱的站在那里,讨好羞怯的笑,风骨却在。
当时他就觉得,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今天,这种感觉更深刻了。
他缓缓看向肃立两旁的大臣们,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一星半点钟唯唯姐弟俩的影子。
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韦太师忿恨不平的眼神,吕太师老奸巨猾的冷眼旁观。
还有无数大臣同情的眼神——看,新帝都被韦氏、吕氏逼迫成什么样子了,就连儿子都要偷偷生养在外面。
总有一天,他要一飞冲天,让这些人看到他的文治武功,成为真正的中兴之帝。
重华冷漠地道:“宣皇长子入殿听封。”
钟唯唯牵着又又,一步步走进了幽深的大殿,大气稳重,毫不怯场。
起居郎苏琼倾慕的看着她,在起居注上奋笔疾书。
用最美好的词语,描述他对这位茶道、书法双绝的前任起居郎的敬佩和赞颂。
重华同样在注视着钟唯唯,此刻她展现出来的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她那么美,那么霸气,天下无双。
若她是他的皇后,和他并肩而立,那该多么美好。
第119章 册封风波(2)
“……册封皇长子居仁为睿王……”
又又按照钟唯唯之前教的,一丝不苟地行完了礼。
重华赞许地看向钟唯唯,钟唯唯却连眼角余光都吝啬于给他,只专注地看着又又。
重华收回目光,照着规矩,严肃地对着又又训话。
教他要如何做人处事,话未说完,就听一条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在殿外响了起来:
“且慢!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敢问皇长子生母为谁,何时何地受孕?何时何地生产?谁接生?证人为谁?”
老态龙钟的护国大长公主被侍女扶了进来,怒气冲冲地用手里的拐杖指向重华:
“你小子要飞天了是不是?你爹尸骨未寒,你就敢大逆不道?”
重华一脸无奈,走下去扶护国大长公主:“姑祖母,您别急,这事儿您听孙儿和您细说。”
护国大长公主并不给他面子,瞪着眼冲到又又面前,大声道:“小子!抬起头来看着我!”
又又吓得连连后退,钟唯唯稳稳扶住他的肩头,低声道:“不要害怕,叫曾姑祖母。”
她看到,韦太师和吕太师对视一眼,两张老脸上都露出了隐晦而得意的笑。
便知道这位已经老得不行的护国大长公主是被这两个老东西撺掇出来,和重华作对的。
为了阻止又又封王、继承皇位,他们也真是绞尽脑汁了。
护国大长公主来历不凡。
当年昆仑殿以摄魂术纵横天下,操纵郦国和东岭朝政,把两国搅得一团糟。
两国的君主不堪其扰,费尽人力物力,终于找到了破解摄魂术的办法。
但是民众已经深受昆仑殿迷惑,以朝廷的力量根本没法子让他们扭转过来。
于是郦国和东岭共同建立了圣女宫,凝聚民心,破解摄魂术,对抗昆仑殿。
圣女宫的圣女有两位,分别由郦国、东岭各选一位出身高贵、容貌美丽、博学聪慧的处女担任。
终身不许结婚生子,只以安抚民众、破解摄魂术、打击昆仑殿为己任。
重华的长姐,端仁长公主,正是现任两位圣女之一。
圣女要到年老体衰不能胜任之时,才能退下来享受安乐。
相应的,她们的身份和影响力也很巨大,就连两国君主也不能不敬。
护国大长公主当年青春年少,美貌无双,博学多才,美名远扬,圣女宫的第一任圣女之一便是由她担任。
当时昆仑殿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而圣女宫初建,民众压根就不买账。
是她出生入死,带着手下的人救灾赈灾,哪儿需要就往哪儿去。
这才慢慢在民间建立起了圣女宫的名声,让朝廷渐渐转败为胜,重新把天下握在了手里。
可以说,郦国和东岭两国能有现在的安宁,她功不可没。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气势当然不同凡响。
又又低垂着眼,死活不肯喊护国大长公主,只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往她怀里藏。
钟唯唯没有办法,只好给护国大长公主行礼:“殿下安好,皇长子的生母,下官其实见过,他的确为陛下的亲生骨肉,血脉绝对没有混淆。”
护国大长公主冷笑:“钟唯唯是吧?你就是钟南江的嫡女,那个前起居郎?”
钟唯唯微笑:“大长公主殿下居然认得下官。”
护国大长公主冷哼:“没出息的东西,从起居郎做到彤史,再帮情敌看孩子,养孩子,还要护着这小兔崽子,你居然没憋屈得吐血而亡,真是不容易。”
钟唯唯没脸没皮地笑:“是挺不容易的。不过下官想到,这是在为国尽忠,下官就精神抖擞了。”
重华的脸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姑祖母,当着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护国大长公主一把攥住又又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对着她。
又又愤怒起来,抓住她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钟唯唯生怕又又吃亏,赶紧把手塞到又又口里,不让他往下咬。
将他拉到一旁,生疏有礼地道:“请殿下见谅,这孩子小时候受过太多罪,不喜欢别人冒犯他。”
护国大长公主呵呵冷笑:“这样的护着,若不是时间不对,我都要以为是你生的了。”
紧盯又又两眼:“小脾气挺大的,长得也挺像,耳根那儿也有东方家人的痣。钟唯唯,既然你说是,那就是吧,你的面子我总要给。”打个呵欠就要离开。
这样就算了?
钟唯唯的面子竟然有这么大?
群臣看向钟唯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苏琼热血沸腾,奋笔疾书,在起居注上写下了这一幕。
在一旁看热闹的韦太师和吕太师都急了,恨不得赶紧拦住护国大长公主,让她再闹一闹。
重华要送护国大长公主出去:“孙儿送姑祖母出去。”
护国大长公主拿拐杖架住他的手:“让钟唯唯送我。”
钟唯唯要走,又又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放,她蹲下去,轻声道:“你跟着陛下,我去去就来。”
又又抬起头来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又无助,惊恐又害怕。
小时候,父母刚去世,她要去找吃的,钟袤也是这样紧紧攥着她的手,一迭声的喊:
“阿姐,阿姐,不要离开我,不要丢掉我,我害怕。”
钟唯唯心一软,咬牙把他抱了起来。
又又把头埋在她肩上,一动不动,眼泪瞬间打湿了她的肩膀。
钟唯唯难过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为自己难过,也在为又又难过。
敏感聪明的孩子,什么都知道。
重华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仿佛想和她说什么,最终还是把头转开去,恶狠狠地瞪着韦太师和吕太师。
他的目光太过凶狠,以至于韦太师和吕太师竟然不敢和他对视。
钟唯唯抱着又又送护国大长公主出去,走到肩舆前。
护国大长公主停下来,温和地道:“就到这里吧,你很好,将来不管你是留下还是离开,但愿你一直不要改变现在的模样。”
再摸摸又又的额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孽债。”
钟唯唯听护国大长公主的口气,像是知道点什么,有心要问,当着又又的面又不好问。
想一想又自嘲一笑,问那么多做什么?
时光永不能倒流,她和重华也永不能回到从前。
护国大长公主颤颤巍巍上了肩舆,示意宫人前行。
走了没多远回过头来,看一眼巍峨的宫城,再看着钟唯唯慈祥一笑:“告诉陛下,不要辜负他的父皇,不要辜负天下。”
第120章 册封风波(3)
钟唯唯没有再带又又回去,而是把他抱回了清心殿。
又又一路沉默寡言,回到暖阁就坐在角落里小声的哭。
不管钟唯唯和小棠、明月、钱姑姑怎么逗弄,他都不理,一直不停小声啜泣。
钟唯唯累了,就不再哄他,拿本故事书坐到他旁边,一直不停地念故事。
又又慢慢停止了哭泣,一点点的把头靠在她身上,时不时抽泣一下。
钟唯唯觉得他其实什么都懂。
包括他的母亲来历不明,见不得光,还死了,很多人不喜欢他,甚至于讨厌他,想要他死,他全都明白。
她摸摸又又的脸,知道自己真是讨厌不起这个孩子来。
又又精疲力竭,靠着钟唯唯睡了过去,钟唯唯小心翼翼把他放了睡好。
刚放下去,又又就惊醒过来,半阖着眼睛,张着手惊恐地到处乱抓。
钟唯唯把手递过去,他抓住她的一根手指又昏睡过去。
钱姑姑起身道:“我去让人熬点粥备用。”
明月也收了又又换下的衣服去洗,小棠揉了帕子给钟唯唯擦脸,小声道:
“我觉着皇长子不像是才三岁多的样子,倒像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还是那种特别聪明懂事的。奴婢三岁多的时候懂得什么呀?就只记得吃和玩。”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钟唯唯其实也觉得,又又不像是三岁多的孩子。
就算是早慧,遇到的事多,也不至于这样懂事敏感。
若是又又不止三岁,而是四五岁,那岂不是重华实打实地背叛了钟唯唯?
在婚约续存期间和别人勾搭生娃,和在和钟唯唯恩断义绝之后再生娃,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后者可以谅解,前者完全不可原谅。
小棠恍然明白过来,沮丧地拍了自己的嘴一下:“看我嘴贱什么呀!”
忽然看到门口一角玄色绣金的帝王袍服,知道重华一定把自己刚才的话听去了,吓得跪倒下去,也不敢求饶,抖抖索索地匍匐在地上。
重华走进来,目光始终笼罩在钟唯唯的身上,并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出去,守着门,别让人进来。”
“是。”小棠立刻丢下钟唯唯跑了。
钟唯唯并不起身给重华行礼,半垂了眼,微微颔首,平静的道:
“皇长子握着微臣的手,否则就要惊醒,请陛下饶恕微臣不能给陛下行礼。”
重华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擦去又又眼角的一点泪痕,低声道:
“册封的事不是有意瞒你,而是这宫中耳目太多,阻力太大,所以我就没说。”
钟唯唯一笑:“陛下言重了,您是君上,凡事自然有考虑,臣是臣子,听您安排,再顺从,就是本分。”
重华抿紧嘴唇,沉默的看着地上,许久,低声问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行么?”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重新开始?”这一句话彻底的激怒了钟唯唯。
她微笑着说:“替您照顾您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再替您安排其他女人伺寝?或许,陛下可以告诉我,您和皇长子的生母是怎么回事?”
重华艰难的道:“我欠了他母亲的债,一辈子也还不清。”
“真是难得。”钟唯唯笑看着重华的脸,一字一顿地道:“那您就用一辈子去偿还吧,我没兴趣帮人还债!”
她用被子角替换了自己的手指,让又又攥住被子角,很是坚决地转身走了出去。
小棠在背后喊她,她不想理,一口气走到充作茶室的库房里,把门紧紧关上,靠在门上无声流泪。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凭什么他会以为她能不计前嫌,和他重新开始?
她再也不喜欢陛下了!
小棠生气地瞪了重华一眼,跑到库房外去坐着,絮絮叨叨地说给钟唯唯听:
“这算什么呀,我和您说啊,当初我们村里有个女的,给鳏夫做老婆,鳏夫带着个娃,又老又讨厌,还总是沾花惹草,她硬把那个孩子养得只认她,不认亲爹,帮着她狠揍那个鳏夫!”
听不到钟唯唯的声音,小棠又继续说:“您还不知道吧,后宫里的贵人们都得了封赏。
陈栖云封了恭嫔,胡紫芝封了惠嫔,其他贵人也都按照出身分别封了才人、美人。
吕贤妃带着这些新册封的贵人们,一起去芝兰殿探望韦美人,韦美人气得差点没上吊,哭得死去活来,把屋子里的东西都差点砸光了。
太后娘娘听说,又派人申斥吕贤妃,说她无事生非,罚她在太阳底下顶着书跪。
太贵妃又去闹,跪在万安宫外说韦氏容不得人,又哭诉韦美人无德,太后娘娘据说气得心疾都发作了呢。”
钟唯唯没反应。
小棠绞尽脑汁地想要再找点事来说,却怎么也找不到,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李安仁突然摸过来道:“陛下有旨,太后娘娘身体有疾,适合静养,不用去秋狩了。
吕太贵妃气坏了太后娘娘,理应闭门思过,也不用去秋狩了。
贤妃等人不友爱,害得长辈失和,应该留下来反思自省,查找错误,也都不用跟去了。”
小棠“嗤”的一声笑了:“哟,这些天里,娘娘们不是都在闹嚷嚷地准备骑服装扮、弓箭啥的,都想在陛下面前露一手吗?这回可怎么好?”
李安仁跟她一唱一和:“怎么好?哭呗!叫她们使坏!”
小棠有点担心:“太后娘娘病了,陛下还要出远门,这合适吗?”
李安仁理所当然地道:“怎么不合适?秋狩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彰显武力,和王公大臣们拉近关系,同时锻炼御林军的骑射协调作战能力,这是大事、国事。谁敢说陛下的不是?”
重华做事越来越滴水不漏。
他应该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些事,并且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带后宫这些女人出行,所以才会把又又封王、后宫册封全都放在今天吧。
只是吕纯的嚣张跋扈,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钟唯唯擦干眼泪,洗脸洗手,平心静气地拿出一饼茶,炙烤研磨,点茶、点汤、击拂。
茶香渐起,汤花如雾,她沉迷其中,暂时忘却了她和重华的恩怨情仇。
她弄得忘我,全然不知,在靠墙放着的柜子后面,有一双眼睛,通过隐蔽的小洞,专注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