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天下奇毒(1)
远处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高个子宫女好奇地问:“什么都没有嘛。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明月揉揉眼睛,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看到那片灌木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高个子宫女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快别说了!你好坏,知道人家胆子小,故意吓唬我。”
明月摇头:“没有,我真的看到了。”
又一阵风吹来,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你看,那里!”
灌木丛中,一对眼睛闪闪发亮,幽幽的蓝绿色,一闪一闪,时有时无。
“啊!”高个子宫女吓得发抖:“那是什么!野兽吗?”
明月是重华挑出来保护皇长子的人,身手胆识不凡。
她低声说道:“不用怕,这附近驻扎着上万人马呢,喊一声就来了。也许是走错路的野兽,咱们去看看。”
高个子宫女坚决不去:“不去,不去!万一它伤人呢?咱们快回去,别管闲事。”
明月皱起眉头:“就是因为它可能会伤人,所以必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高个子宫女拖住她:“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更怕。”
明月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尖刀:“那你紧紧跟着我,没事儿别乱叫!”
灌木丛中什么都没有,仿佛二人刚才只是眼花。
明月皱起眉头,侧耳静听。
然而她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还有远处巡夜的侍卫换岗的口令声,以及不远处河流发出的流水声。
“那里,那里!它又出现了!”
同伴狠命掐了她一把,明月回身,手和目光一样快。
看到的同时,手里的尖刀就已经飞射出去,
“咄”的一声响,尖刀穿透那对泛着幽幽蓝绿之色的眼睛,钉在了灌木上。
明月飞奔过去,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这对神奇的眼睛。
不过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蛾子,那对蓝绿色的眼睛是它宽大翅膀上的花纹。
它已经被她的尖刀剁成了肉泥,除了翅膀还在,身体已经成了渣。
“原来是只蛾子。”
二人虚惊一场,都有些如释重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蛾子太奇怪了。
“你见过这种蛾子吗?挺瘆人的。”
“没见过。”明月拔下尖刀,嫌弃地用灌木的叶子擦去尖刀上的汁液。
不知什么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而幽远的甜香。
像是草木的清幽味,又像是花果甜香。
“好香……”高个子宫女耸动鼻子,一直嗅到刀尖上去:“你用了什么香?”
“没有。”
“不对,你闻……我知道了,是这种奇怪的蛾子香!好香,好好闻,拿了做香包会不会很好?”
“琅琊,你可真会想,恶心死了。”
明月拉着同伴出了灌木丛,迅速回去。
帐篷里还住着四个宫女,全都睡得死熟。
二人轻轻躺下,不多时发出了有节奏的呼吸声。
月亮渐渐沉了下去,一个细高的身影蹑手蹑脚的出了帐篷,往茅房方向疾步走去。
次日早上,钟唯唯骑在马上,心事重重地看向前方。
玄衣金甲的重华驾驭着乌云,风驰电掣,拉弓连射,猎物应声而倒,弓马娴熟,体力过人。
将士们用刀击打着刀鞘,发出热烈而巨大的声音,欢呼着“万岁”。
许多年轻将领用崇拜的目光追随着新帝的身影,年老的将领们则目光复杂的互相交流着。
他战胜了所有向他挑战的王公贵族和将领。
和他们大碗酒,大块肉,谈笑风生,豪爽大气,一点没有平时的阴郁乖张。
他卷起袖子,亲手给将士们分他猎来的鹿肉。
刀法漂亮利落,姿态优雅,出众不凡。
酒喝到酣处,他起身和一个壮得像熊、向来以勇武著称的勋贵子弟摔跤。
硬生生把一个将近两百斤重的大汉摔倒在地上,再和颜悦色把对方拉起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折服了对方,身手气度甩了祁王几十条街那么远。
钟唯唯带着又又坐在树下用餐,看着不远处的重华,心情非常复杂。
漂亮明媚的重华,英武动人的重华,善变又恶毒的重华,小气又讨厌的重华。
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样的狂欢持续了整整三天,重华每天喝得酩酊大醉。
喝到高兴处,和将士们一起,用剑鞘敲击着酒碗,大声唱军歌,狼哭鬼嚎。
钟唯唯自觉惨不忍闻,又又却不声不响,看得津津有味,小脸上写满了崇拜。
钟唯唯十分痛苦的陪着又又,把重华看了个够,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全都是重华,有一次甚至又做了那个让人灵魂都颤抖起来的噩梦。
第四天,她以为终于不用再忍受这种折磨,兴冲冲地准备出去晃悠一圈散散心,却又得到了来自皇帝陛下的最新指示。
让她把她自己、以及又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听皇帝陛下舌战群儒。
这不是秋狩吗?
文臣们凑啥热闹?
钟唯唯向郑刚中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皇帝陛下这些天的行为被视作不成体统,和武夫没有两样,没有一点天子应有的风范。
所以文臣们决定集体上谏,以阻止皇帝陛下这种不合时宜的行为。
又又不服气:“为什么要说爹爹不好?爹爹哪里不好了?!”
钟唯唯实话实说:“我也觉得很好。所以,这次上谏其实是有人害怕你爹爹得到军队的支持,故意搞的鬼。”
她还记得,重华刚继位时,京畿大营曾经发生哗变,他出宫亲自坐镇,处理了好几天才回去。
如果这次他能趁机收服一部分军队将领,以后地位将会安稳得多。
又又若有所思:“和想抢走你的坏人有关系吗?”
这些天里,祁王一直称病,没好意思出现,却不代表他没有参与到其中来。
毕竟钟唯唯可是亲耳听见,他自己说,要让重华以为他很蠢,以便放松警惕的。
钟唯唯摸一把又又滑嫩的脸蛋,赞叹:“聪明!”
重华舌战群儒的地方选在细河山下,一块向阳平坦的草地上。
钟唯唯到时,重华已经被一群衣冠严整、神情严肃的大臣包围起来了。
第137章 天下奇毒(2)
钟唯唯目不转睛的盯着重华看。
一代大儒的亲传弟子可不是吃素的。
何况他向来十分认真刻苦,大师兄读书比他有天赋,他却比大师兄刻苦好几倍。
那时她不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刻苦,以为他是不服气,迫不及待想要战胜大师兄。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出身不同,背负的责任不同。
她看他从容不迫,引经据典,舌战群儒。
没有夸夸其谈,没有口若悬河。
言简意赅,却每一句都落在实处,让人不能反驳。
她看他,或是四两拨千斤,巧妙逼退咄咄逼人的老臣;
或是言辞锋利,铿锵有力揭穿心怀不轨的权臣;
再看他大度宽恕那些先是看不起他,再折服于他的年轻文臣。
只要他愿意,文雅或者英武,他都可以手到拈来。
该强硬时强硬,该柔软时柔软,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
难怪先帝会在众皇子中挑了他出来,难怪义父会呕心沥血,恨不得把毕生所学尽数教授于他。
钟唯唯看着人群中的重华,觉得他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觉得他其实并不需要她帮什么忙,他自己就能坐稳这江山。
无非就是艰难一点,时间长久一点罢了。
她有些黯然,看看又又可爱漂亮的眉眼,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倾城倾国的女子。
小棠已经五体投地:“陛下实在是太、太、太……英明神武了,怎么办,我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她掰着手指算:“又好看又能干,能文能武……”
钟唯唯凉幽幽地道:“我记得你从前一直都觉得大师兄更体贴更和气,现在是要移情别恋了么?”
小棠哈哈一笑,用肩膀碰碰她:“吃醋啦?”
钟唯唯嗤之以鼻:“我倒想呢。”
为了不让自己深陷泥沼,她决定睡上一觉,眼不见心不烦。
又又一直悄悄观察她的神情,见她不耐烦了,赶紧打个呵欠:“唯姨带我到那边编花环玩。”
钟唯唯求之不得,假惺惺的问:“你不想听你阿爹和他们打嘴战了吗?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又又道:“我又听不懂,只需要把阿爹的风采和应对方式记在心里就够了。”
钟唯唯酸溜溜的想,那个女人可真有福气。
随便生个儿子就这么聪明,懂得抓重点。
溪边的草地上开满了各种漂亮的野花,又又和明月负责摘花,钟唯唯和小棠负责编花环。
编到一半,又又欢喜跑过来,手里抓着一只漂亮的蛾子:“唯姨,唯姨,明月姐姐找到的,送给你。”
一只死去的蛾子。
宝蓝翅膀玉白的边,双翅之上长了一双宛若魔眼的诡异斑点,幽蓝冷绿,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钟唯唯。
钟唯唯从来都不喜欢蛾子,因为觉得它们的肚子太过肥大,全身都是细碎的毛。
尤其是这只诡异的蛾子,不但不好看,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像是有点香,却又带了点腥,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要求又又丢掉它:“拿走,拿走!”
又又开心的大笑起来:“原来唯姨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调皮地拿着蛾子,假装要往她身上扔。
钟唯唯板着脸道:“立刻扔掉,不然我会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又又舍不得扔:“我不调皮,唯姨让我留下可好?”
一个高个子宫女含着笑走过来,先给又又行礼,又给钟唯唯行礼:
“陛下让奴婢过来问彤史,是否需要先带着皇长子回去。”
钟唯唯认得她是钱姑姑手下的女官,名叫琅琊的,就道:“暂时还不走呢,编好花环再走。”
琅琊再行一礼,回头对着又又和气的笑:“皇长子手里的蛾子真漂亮,可以给奴婢看看吗?”
又又是个安静温和的乖孩子,立刻大方地把蛾子递给琅琊。
琅琊低头盯着蛾子翅膀上的那对眼睛,神情古怪地道:“真是美得出奇,这样的东西,凡世间不该有吧。”
钟唯唯道:“很美吗?我没觉得。味道还难闻。”
“不难闻啊,就像夜来香一样的香。”
琅琊笑笑,问又又:“钟彤史不喜欢呢,皇长子交给奴婢替您保管,可好?”
又又乖巧点头:“那你可要保管好啊。”
琅琊小心翼翼把蛾子装进小银盒里,再小心翼翼收入袖中,十分珍爱的样子:“这样就不会坏了。”
钟唯唯恶寒,居然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还贴身放着,想着都难受。
但是又又很喜欢:“琅琊姑姑胆子真大!”
钟唯唯严重不服,所以小兔崽子是说,她胆子小咯?
琅琊微笑着抚上又又的脸:“皇长子也很不错。”
钟唯唯撇嘴,低下头继续编花环。
突然看到一点白光在眼前晃过,猛地抬头,就见琅琊神色疯狂的掐住又又纤弱的后颈,手里拿着一把闪着蓝色幽光的匕首,迅猛地朝又又身上刺去。
钟唯唯不急细想,抡起花环凶狠地抽向琅琊的眼睛。
与此同时飞扑上去,抡起拳头对着她的太阳穴猛揍一拳,再伸手去抢夺匕首。
然而她低估了琅琊的力量,琅琊完全不怕疼,力气更是大得出奇。
琅琊反过来狠狠揍了她的眼睛一拳,再把她猛力推开,冲过去朝着护住又又的小棠猛刺。
小棠疯狂尖叫,左冲右突。
钟唯唯眼里直冒金星,从地上爬起来后,全凭一腔孤勇,一头朝琅琊撞过去。
琅琊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回身抡起匕首狠狠挥去。
钟唯唯肩头一凉,眼角瞅到明月纵身过来,就松了一口气。
明月是有功夫的,身手也不错,她只要再支撑一下就可以脱险了。
然而明月的眼睛亮得不正常,里面透着一股子诡异的狂热。
她一手抓住钟唯唯的肩头,看似是要帮钟唯唯,实际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匕首毫无停顿地朝钟唯唯猛刺下去。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钟唯唯无从避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她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前有琅琊,后有明月,平时都是十分可信的人,谁也想不到她们会猝然发难。
梁兄等人就算是发现不对,大概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出有效的应对吧?
第138章 天下奇毒(3)
恍惚间,钟唯唯好像听到重华喊了她一声。
她睁眼,看到重华已经飞奔而至。
他使劲拉了她一把,一个旋身将她护在怀里,与此同时一剑挥出。
血光乍然溅出,明月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重华扔掉手里的剑,紧张询问钟唯唯:“你还好吧?”
“没事。”钟唯唯摇摇头,挣扎着要站稳。
重华小心翼翼扶她站稳,钟唯唯眯缝着一只肿眼往外看。
看到梁兄等人已经制服了琅琊,明月仰面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整个人已经被片成了两半。
眼珠子黑洞洞的看着天空,死不瞑目,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把匕首,身边则扔着重华的天子之剑。
钟唯唯干呕了一下,艰难忍住。
再看着疯狂挣扎、完全不知道疼痛的琅琊,心有余悸。
把一旁瑟瑟发抖的又又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又又惊恐地看着她大哭,眼里又出现了那种茫然的恐惧之色。
钟唯唯顺着又又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自己肩头上的衣服破了一长条口子,血液正从里面汩汩地流淌出来。
她这才知道疼痛,却不敢叫疼。
冲着又又温柔地笑:“我没事,我活着,我不会死。”
“你闭嘴!”重华把又又接过去,气急败坏:“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不许乱动!”
钟唯唯被琅琊揍过的那只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细缝。
她透过细缝看着重华,想和他发脾气,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情场失意不说,连生命安危都受到致命威胁了。
然而对上重华焦急暴躁的眼神,就变成了炫耀:“陛下,微臣救了皇长子,勇敢吧?”
重华深吸一口气,哄一哄又又,把他交给李安仁。
再吸一口气,强忍怒气,就像是骂人似地说:“勇敢!”
钟唯唯眯缝着眼睛,无限期待:“陛下会嘉奖微臣吗?”
重华再次深呼吸,按住她的肩头,垂眸观察她的伤口:“会。”
“可不可以抵二十年的役期?”
钟唯唯可怜巴巴,想要趁机多讨点好处,不然真是太吃亏了:“微臣都受伤了,流血了,差点就没命了……”
“这点血算什么,反正你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流不少血的。”
重华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很是凝重。
钟唯唯大怒:“请陛下注意自己的言行!真不敢相信您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这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吗?”
话音未落,肩上的衣衫已被重华“刺啦”一声撕开。
他低下头,温柔含住她的伤口,吮吸着她的血,再吐到地上。
钟唯唯又痒又痛又害怕,还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她涨红了脸,紧张看向四周,见侍从们用锦幄围住了二人,更是觉得古怪得不得了,使劲把重华推开:“我没事!”
“别乱动!有毒!”
重华声色俱厉,牢牢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儿拥在怀里,温柔又细致的替她吮吸着血:“你不想丢下钟袤,就这样白白死掉吧?”
钟唯唯叹气,除了害怕会毒发身亡死掉之外,还特别害怕正在替她吮吸毒血的重华。
其实真正有剧毒的不是匕首,而是皇帝陛下吧?
真是天下奇毒,一旦中毒,终身无解。
她眯缝着眼睛,坚决的推开重华,摇摇晃晃挣扎着要走:“小棠……让小棠来。
您是陛下呢,万金之躯,不能冒险的,万一这毒不小心被您吞下去,或者昨天您吃野味时不小心戳伤了嘴,那微臣岂不是闯大祸了。”
她没能走多远,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重华把她放倒,理所当然的低下头替她吮吸毒血。
重华的这口毒血吸了很久都没吸干净,吸到后面变成了舔。
他托着她的腰,伏在她的肩上,舌尖温柔缱绻地打着卷。
一点一点地碾过她的肩头,从伤口处,再扩大到了她的颈窝处。
真是要命,这次谋刺其实是他安排的吧……
钟唯唯昏沉沉的,眼皮跟着心一起往下沉:“怎么还没好?”
重华低声在她耳边轻喃:“这毒厉害,即便是吸出来了,也还有余毒未除,你是不是觉得昏沉沉的很想睡觉?
这是正常的,不要怕,吃几天药就好了,我有经验。”
钟唯唯无计可施,只能拉着他的袖子嚎:“微臣若是英勇捐躯,求陛下赐微臣的弟弟一道免死金牌,保他今生衣食无忧,不要被人欺负吧。”
“好。”重华答应了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嫌弃道:“哭相真难看,和苍山脚下开包子铺的孙二娘没两样,俩大龅牙,还是黄的。”
“你才是龅牙!”钟唯唯嚎了几声就没力气嚎了。
觉得自己真是够蠢,居然为了救情敌生的小崽子,险些把自己的命给填进去了。
难怪重华这样欺负她,原来就是欺她心软。
昏昏沉沉着,听到大夫叽叽咕咕的说话,肩上的伤口剧痛,像是针线穿过皮肉,钝痛撕裂。
她痛得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替代了床单,握住她的手。
一任她抓、拧、掐、捏,纹丝不动。
又过了很久,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重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乖,张嘴,喂你吃药。”
她听话的张嘴,温热的药汁喂进口里,苦得她直打冷战。
微凉的嘴唇堵住她的嘴,重华的舌尖滑进来,缱绻缠绵,把她口里的苦意分薄了大半。
这个二白痴,臭不要脸的,居然趁机占她便宜。
钟唯唯想要咬他,却没有半点力气,睡意越来越浓,只能含含糊糊地威胁:“你敢恩将仇报,以后再也生不出儿子来。”
重华叹息一声,总算放开了她。
睡梦里的钟唯唯紧紧蹙着眉头,看上去很可怜。
重华想要替她抚平眉头,却见她突然咂吧了一下嘴,笑了,就好像捡到了银子似的。
重华无可奈何,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又又站在一旁,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唯姨不会死吧?”
第139章 天下奇毒(4)
重华摸摸又又的头,郑重保证:“她很好,明天一早起来就能活蹦乱跳。”
又又不放心,觉得自己非得看着钟唯唯醒来才行:“我要陪着她睡。”
重华很坚决的拒绝:“不行。”
又又眼里的泪水瞬间滚落,而且还有越流越凶的趋势,他咧开嘴:“哇呀……”
重华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匆忙瞟一眼钟唯唯。
皱着眉头哄又又:“你要听话,要懂事,我教你打弹弓……”
“呜呜……”又又的泪水坚持不懈的往下淌,很快打湿了他的手。
重华额头青筋乱跳,没好气地把他拎起,轻轻放在钟唯唯身边,低声吩咐:“不许吵她,不许乱动,不然……”
又又立刻收了眼泪,懂事的点头:“我保证。”
小手托着腮,趴在钟唯唯身边盯着她眼角的泪水,担忧地道:“阿爹,唯姨眼角有泪,她不高兴。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您把她抓回来了?”
重华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有些粗鲁地替钟唯唯擦去眼角的泪水,没好气地道:“她这是痛的,痛的,知道么?”
“哦。”又又识相地闭紧了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抓住钟唯唯的手指,闭上眼睛:
“阿爹,你要保护我们,不要走远。”
“嗯。”重华阴沉着脸给这一大一小盖好被子,粗声粗气地说:“你不许折腾你唯姨,不然……”
又又细声细气:“我不会的,我舍不得,我要她做我的娘。”
满怀幻想:“她今天为了救我都不要命了,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重华看着他纯真期待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半晌挤出一个干干的笑容:“她从来都不讨厌你。”
又又童言无忌:“那她是讨厌您咯?为什么呢?”
重华翻脸:“还想不想留在这里了?”
又又眼泪汪汪:“你欺负我,下次我不帮你骗唯姨了。”
重华深呼吸,转身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临行前十分嫉妒地瞅一眼又又,恨不得以身相替,代替又又躺在钟唯唯身边。
等在外面的太医迎上来,帮他把衣服脱掉。
用烈酒清洗他手臂上的伤口,上好金疮药,叮嘱道:
“虽然陛下的伤口无毒,但您适才替钟彤史吮吸毒血,还是应该喝几天汤药清一下毒才妥当。”
李安仁噘着嘴伺候重华穿衣。
刚才多险啊,陛下办完了正事,听说钟唯唯带着皇长子在河边编花环,就说自己坐得太久要去散步。
好嘛,大家都没发现不对劲,他第一个发现,眨眼功夫就冲过去了,跑得比谁都要快。
冲过去杀人救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居然用手臂替钟唯唯挡刀。
然后呢?
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冒着风险吮吸毒血,人家还不领情。
偏他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一脸满足样,真是的,没见过女人吗?
这是明月的刀上没毒,不然岂不是因小失大?
李安仁觉得自己身为受信任的近侍,必须劝告一下重华:“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刚才冒失了。”
重华敷衍:“唔。”
李安仁继续劝:“吸吮毒血这种事,谁都可以做,您……”
重华撩起眼皮子:“所以呢?关你什么事?”
李安仁被呛得无话可说,怏怏退了出去。
郑刚中嘲讽地斜瞅他一眼,把从琅琊身上搜出来的银盒子送到重华面前:“是玉边魔目蛾无疑。”
玉边魔目蛾,曾是昆仑殿大小奉者豢养的宠物。
但凡它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昆仑殿传人出现。
郦国和东岭的皇宫里都藏有这东西的标本,民间却已绝了迹,今天突然出现,绝不是什么好事。
张翼悄无声息的站在阴影里:“琅琊已经疯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依着臣看,她应该是中了摄魂术之类的邪术,自残杀人,完全无知无觉,半点不知疼痛和害怕。”
“第一,今天的事不要传出去,以免引起恐慌。
第二,封锁围场,搜捕任何可疑之人,不管他是谁,都不要放过。
第三,秘信知会圣女宫长公主。”
重华厌恶地看着银盒里的玉边魔目蛾,时隔五年,他又见到这东西了。
昆仑殿,是真的想要再次搅乱这世间了吗?
另一边。
钟唯唯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又又的小脑袋及时凑过来:“唯姨,我帮你吹吹……”
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胳膊,嘬起嘴对着她的伤口吹了又吹,小眼神讨好又紧张。
钟唯唯叹口气,把他的头发揉乱:“不关你的事,不要难过。”
又又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晶莹的泪水,鼻头变红:“唯姨,我好害怕,好怕你嫌弃我,不要我。”
钟唯唯头痛:“你不要这样。”
又又一脸可怜相:“那您想要我怎样?我都听您的。”
钟唯唯皱起眉头:“若是我想让你*吃*屎呢?”
又又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唯……唯……唯姨,你在说什么呢?”
钟唯唯一本正经追问他:“你不是说,只要我肯要你,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吃不吃?”
又又垂下眼,苦恼地想了很久,最终摇头:“不吃。”
钟唯唯就道:“那我不要你了。”
又又红了眼圈,控诉地看着她,瘪着嘴要哭。
钟唯唯不为所动:“吃还是不吃?”
“不吃。”又又缓缓摇头:“不过,下次爹爹再惹你生气,我可以保护你。”
“很好。”钟唯唯笑眯眯捏一把他的脸蛋:
“好孩子,记住了,再想达成心愿,不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不然这辈子都会后悔。”
重华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长长的双腿交叠着,面无表情:“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导钟袤的?”
钟唯唯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拉一把又又,小声说道:“不是要保护我吗?机会来了。让他走开。”
又又为难地摸摸头,跳下床去和重华商量:“阿爹你出去好不好?你那么忙,我会替你照顾唯姨的。”
重华斜瞅着又又,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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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天下奇毒(5)
又又心虚的垂下眼,很小声地说:“唯姨不喜欢你,看到你就会心情不好,伤口也会愈合得不好。”
钟唯唯很满意,给了又又一个鼓励的眼神,不枉她为他流血又流泪。
重华的脸色越发阴沉,伸手将又又拎起来,随手扔了出去:“郑刚中!”
郑刚中憨笑着接住又又,抱着他往外面去:“殿下不要闹,臣带你去喂马捉蚂蚱。”
又又挣扎不去:“我不去,唯姨救命……”
钟唯唯十分着急:“陛下不能这样对待皇长子!他从前受过刺激,昨天微臣看到他的眼神又有点不对了……”
“只要他亲眼看到你活着,他就没事。”重华迈动长腿,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
“他是男人,该粗糙的时候就要粗糙。只要你好好带着他,他就会越来越好。”
钟唯唯紧张的往被窝里缩了缩,不服气地说:“难道我没有好好带他吗?
小命都差点送给他了,还要怎么样?像我这样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的人,实在是世间少有。”
“的确,他自从跟着你,越来越开朗了。”
重华从未想过,有一天又又会这样和他说话。
这都是钟唯唯的功劳,让又又显露出了小孩子的可爱天性。
他坚定了决心,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放钟唯唯走。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朝钟唯唯伸出魔爪。
钟唯唯警觉一让:“你要干什么?”
重华轻而易举握住她的肩头,轻描淡写:“给你看伤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手上的温暖透过衣料传到肌肤里,让人很容易就想起了一些窘迫的事。
钟唯唯涨红了脸:“我已经好了,你别想再趁人之危。”
重华拨拉了她肩上的纱布两下,面无表情,不怀好意地问:“朕怎么趁人之危了?”
钟唯唯被逼急了,豁出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吸吮毒血需要那么久吗?舌头舔到哪里去了?”
重华照旧面无表情:“不过是吮吸毒血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那我喝药时,谁让你亲我的?堂堂帝王,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下流事,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钟唯唯想到自己当时的那种感觉,羞得无地自容,生死攸关,她却只是胡思乱想。
“你说朕对你做下流事?证据呢?证人呢?朕看你是中毒太深,产生幻觉了吧。”
重华突然俯身,把掌心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嫌弃地道:“果然还在发烧,神志不清。看看这眼睛,五颜六色,肿得还真有特色。”
潇洒地转过身,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回头,一脸的大度不计较:
“钟唯唯,心里后悔,觊觎朕的美色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好了,朕说过,许你后悔。
看你,想得都产生幻觉了,一整夜都在使劲叫朕的名字。”
你才产生幻觉了,你全家都产生幻觉了!
钟唯唯不服气,又十分心虚,非常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了。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信和心虚,她抓起药碗朝他丢过去。
重华利落接住,放好,不慌不忙地道:“本来你舍身保护皇长子,是要重赏的。
可惜你生性桀骜不驯,居然大逆不道谋刺朕,功过相抵,没有赏赐了。”
钟唯唯气得干瞪眼,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赏好吧。
她好怀念刚重逢时的重华啊,暴躁易怒,一点就着。
虽然看上去很吓人,却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不像现在这样难对付。
重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脸红什么?就算是做梦都想着朕,那也没什么丢人的。
怎么都是你赚了。其实你说不要不要,心里巴不得继续继续吧?”
钟唯唯被他看破了真相,硬着头皮得意一笑:“二师兄,其实是你做梦都想着我吧?
男子汉大丈夫,明明白白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
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的,总想把事儿推到我身上呢?莫非是你不敢说,怕说出来被我无情拒绝?”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重华耳根渐红,大步离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钟唯唯收了笑容,跳下床去,对着镜子一阵猛照。
看到自己五颜六色,以及肿得不行的眼睛,惆怅地叹口气:“这可算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真丑。”
想到重华说她肿得真有特色,恨得使劲捶了床铺几下,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上,仰天长叹。
忽听李安仁拖长声音:“陛下驾到!”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还这样一本正经的,钟唯唯慢吞吞坐起来,想想又摸出块纱巾蒙上头:“恭迎圣驾。”
重华带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臣走进来,看到钟唯唯头蒙纱巾的样子,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话。
威严地道:“说说皇长子遇刺时的情景。”
钟唯唯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地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大理寺卿范国华和刑部尚书孔文元低声商议了几句,神情严肃地道:
“陛下,以老臣之见,应该是昆仑殿死灰复燃了。”
昆仑殿?
这么吓人?
钟唯唯屏住呼吸,听他们头头是道地分析。
把昆仑殿的危害、恐怖之处、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全都论述了一遍,想到琅琊当时的疯狂模样,冷汗都出来了。
重华像是知道她所想,冷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可怕的不是他们的居心,而是手段,利用摄魂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能化身为刺客,防不胜防。”
范国华很感叹:“陛下说得是。
琅琊和明月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近侍,谁能想到她们竟会突然化身刺客呢?
当真防不胜防。现在已经好多啦,想当年,老臣尚且年轻之时,那才叫乌烟瘴气一团糟……
无论宫里宫外,只要提起昆仑殿的大小奉者和魔目蛾,谁不害怕?”
孔文元好心提醒钟唯唯:“昆仑殿报复心极强,钟彤史才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千万要小心,切记不要落单,不要去冷僻地方,不然他们很可能会再次对你下手。”
第141章 孔雀汤(1)
钟唯唯打个寒战,想说自己又没招谁惹谁,都是倒霉催的,皇帝陛下赶紧放她走……
对上重华黑亮的眼睛,莫名没能说出来。
重华压制了她,一本正经地道:“那是要委屈钟彤史了。”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委屈。”
钟唯唯委委屈屈挤出一句委屈话,看到重华眼里暗藏的得意和亮光,心中暗恨。
叫这两个人来当面听她描述案情是假,恐吓她、打消她跑路的念头才是真吧。
两个老臣已经离开,钟唯唯见重华似乎不想走,就赶他走:“微臣恭送陛下。”
重华瞥她一眼,心情很好地道:“钟唯唯,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
朕不过是说你一句眼睛肿得很有特色,你就羞得把脸蒙上了?是怕朕嫌你丑么?”
钟唯唯的心思被无情戳破,少不得忿忿:“微臣不是怕陛下嫌臣丑,微臣只是害怕吓着两位老大人。”
重华斜睨着她,下巴微抬:“放心,朕不嫌你丑。
就算你另一只眼睛也肿了,也还比其他人顺眼许多。”
“昂?”钟唯唯傻傻的张着嘴,没想出来要怎么回应这话。
重华一言切断她的话:“昨天的事是绝密,知道的人不多,切记不能泄密。”言罢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小棠进来,将一把漂亮的孔雀尾羽插进花瓶中,“啧啧”出声:
“陛下这是在向您表白么?夸您在他心中咋都比别人美?”
钟唯唯正好拿她出气了,扯下头上的纱巾罩在她头上,一顿胖揍:
“没良心的,这会儿才来看我!枉我那样拼命护着你!”
小棠才不怕钟唯唯,和她对打:“我知道您心虚害羞,所以需要掩饰。
放心好啦,咱俩谁和谁啊,您上厕所都是我伺候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就喜欢呗,你又不是第一次喜欢他。”
“好痛,好痛……”钟唯唯捂住伤口哼哼:“无法无天啦,你要造反吗?
好怀念当初的小棠,安静听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让往东不敢往西。
还有又又也是,话越来越多,人越来越精怪……”
小棠扶她坐下:“您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皇长子和我原本都是斯文人,就是跟了您之后才变成这样子的。”
钟唯唯气得肝疼:“怪我咯?这意思是说我不斯文?”
小棠拿个果子堵住她的嘴,给她顺毛:“乖,给您熬了补汤呢,睡一觉起来喝。”
钟唯唯不干:“睡不着,要出去走走。”
小棠就陪着她出去:“咱们去看御厨熬补汤吧。”
钟唯唯嗤之以鼻:“不去。熬补汤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制茶。”
小棠神秘兮兮:“是很特别的补汤哦。”指一指花瓶里孔雀毛:“是它的肉。”
钟唯唯唬了一跳:“谁干的?”
这么漂亮的鸟用来煮汤,不是和那个焚琴煮鹤差不多了吗?
“除了尊敬的皇帝陛下之外,谁敢下令捕杀围场里养的珍禽?”
小棠掰着手指细数给她听:“听说孔雀肉可以解毒,汤大补,味道很好,最紧要的是心意……”
钟唯唯不想听,无精打采地走出去,找个荫凉地方坐着发呆。
几个女官在一旁做事,见她看过来就冲她笑,钟唯唯见她们没有恶意,就回了一笑。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女官们蜂拥而至,七嘴八舌。
“听说小钟你不舒服?我们本来想去看你,陛下严令不许打扰。”
——这是神情担忧的。
“啊啊,听说陛下让人给你炖孔雀汤,老远闻着就好香,到时候分点给姐妹们尝尝。”
——这是羡慕的。
“小钟啊,听说昨天陛下舌战群儒之后,还抽空在河边和你一起围锦帷了?”
——这是八卦的。
“围锦帷啊……小钟,是不是地太硬了,陛下不温柔,所以你受伤了?”
——这是神色猥琐的。
“关你们什么事?不知道犯口舌是违反宫规的吗?也就是遇到小钟好性情,不和你们计较了。是吧?小钟?”
——这是好像义正辞严,实际上好奇心一点不少的。
钟唯唯无言以对,她昨天真的没有做坏事啊。
围锦帷,那是因为重华给她吸吮毒血,不围就被人看到她了好吧。
有心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重华会特意警告她,这事儿是绝密,一定不能说出去了。
她憋着气,虚伪的干笑着,忍了这个哑巴亏。
众女官见她没有否认,“哗”的一声笑起来。
挤眉弄眼,带着不同寻常的兴奋:“你输了!把银子拿来!”
“我赢啦!老天,总算把前些日子打牌输的钱赢回来了。”
“小钟,恭喜你啊。”
“呵呵,不知道拿陛下的私事来下注赌博,该算什么罪?”
钟唯唯怒了,她的名声!名声!必须要讨点真金白银回来才行。
然而众女官并不受她的胁迫:“我们不知道啊,不然,小钟你去问陛下?也许陛下会很高兴的赏我们银子也不一定哟。这几天陛下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这地方没法儿待了!
钟唯唯悲愤极了,阴沉着脸回去,心里很明白一件事,重华改变了策略。
而这种策略,远比之前的强硬压迫政策更恐怖。
就好像是拿准了她的心思,势在必得。他为何如此自信?
难道重华说她做梦叫他名字是真的?
她有点不安:“小棠,我夜里睡觉爱说梦话吗?”
小棠忙着收拾东西,随口说道:“好像是会说吧。”
钟唯唯十分紧张:“都说什么了?”
小棠觉得她麻烦,随口道:“都说啊,叫人名啊,大师兄、二师兄、钟袤……对了,昨天晚上还哭了,陛下还给你擦眼泪了。”
果然。
钟唯唯不敢再问下去,萎靡不振地缩到床角。
自觉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泄露了,十分丢人和不安全,什么人都不想见,尤其不想见重华。
类似于鸡汤的鲜香味儿飘过来,勾得钟唯唯口水嗒嗒!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孔雀汤了!
她搓一搓手,觉得人生又有了方向。
第142章 孔雀汤(2)
钟唯唯端起碗,才喝了一口汤,重华就走了进来。
毫不客气接过她的碗,面不改色地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光。
钟唯唯很暴躁:“那是我的碗,我的汤。”
重华淡定地重新舀了一碗汤,还给她:“还你。”
和他共用一只碗?
间接吃他的口水?
钟唯唯嫌弃地皱起眉头,不接。
重华瞥她一眼,低头喝一口汤,再还给她:“不要无理取闹。
一碗汤你喝了一口,还你一碗你嫌多,现在朕也喝了一口,原模原样还给你,还不满意吗?”
钟唯唯:“……”
是谁说她伶牙俐齿的?
二师兄一出手,天下无敌。
转眼看到又又进来,就把他叫过去,塞了那碗汤给他,笑眯眯的说:
“又又回来啦?孔雀熬的汤,好好喝,快喝光了吧。”
又又欢天喜地,一口喝光,还表示:“又又很乖。”
钟唯唯夸他:“很乖很乖。”
无视重华的黑脸,把又又抱起来放在她和重华中间,安然喝了大补汤。
小棠收走碗筷,重华摸摸又又的头:“好喝么?”
眼睛是瞅着钟唯唯的。
又又很诚恳:“好喝。”
钟唯唯老僧入定,假装没听见,没看见。
不就是比寻常的鸡汤略鲜美些么?
也值得他这样炫耀?
重华吩咐李安仁:“把朕的药拿来。”
钟唯唯挑眉,他好生生的吃什么药?
重华慢条斯理,把药摆弄了又摆弄。
又又心疼他,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他:“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唯姨和爹爹都受了伤,中了毒。”
钟唯唯再看一眼重华,隐约有点明白。
他大概是替她拦下明月那一刀时受了轻伤,又因为替她吸吮毒血,所以也中了轻微的毒。
便低咳一声:“才喝了汤就服药,会影响药效。”
“那就拿走。”重华立刻把药放下。
李安仁感叹着把药拿走,皇帝陛下也不容易啊。
分明早就吃过药了,偏要故意当着钟唯唯的面再吃一次。
说来说去,只是为了这一句关心。
再顺便通知人家,他为了她是很豁得出去的,就不知道有用没用了。
钟某人的铁石心肠,真是令人发指!
又又打个呵欠,爬到床上去睡觉,钟唯唯也打个呵欠,准备去睡觉。
重华坐着不走,一本正经:“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回京。”
钟唯唯惊讶:“还没到日子呢,不是还要再去找野茶树的?”
重华道:“太后娘娘病重,过些日子朕再陪你找。”
想到同样病得不轻、面都不敢露的祁王,钟唯唯明白了。
韦太后这是心疼小儿子,所以想要找回场子呢。
想想回去后又要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重华听见了:“不想回去?”
钟唯唯趴在桌子上:“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她要是走了,他独自留在这宫墙里,岂不是真的生无可恋了?
重华站起来,朝她伸手:“想不想去打猎?”
之前都是她看着他们玩,现在他想带她单独玩一次。
他又想使什么坏?钟唯唯很警惕:“微臣肩上有伤。”
重华靠近她,压低声音:“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钟唯唯立刻站起来:“既然陛下有这个雅兴,微臣就陪您走这一遭吧。”
因为害怕他再说下去,率先走出了帐篷。
重华勾起唇角,心情十分的好。
他就说嘛,像他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日夜相对着,钟唯唯怎可能不动心?
看吧,一诈就诈出来了,她的确是梦见他了。
“这不是我的马。”面前的小母马漂亮温顺,却不是钟唯唯平时骑惯的胭脂马。
马夫连忙解释:“您的坐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拉稀了。这匹马也很好的,是马场最好的马之一。”
小母马睁着栗色的眼睛,乖巧地伸过头来舔钟唯唯的手。
钟唯唯被舔了这一下,心就软了。
又看到马夫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不忍心为难他,就道:“算了。”
慢悠悠骑上马,她右肩的伤口有点深,还缝了针的,不能动弹,只能由侍卫帮她牵着马。
重华带着一群人,玄衣金甲,耀武扬威地冲过来,斜眼瞅着她,一脸的蔑视。
好像在说,看看你这样儿,骑的什么马?
钟唯唯正好不想去,就等着他出声好找茬。
结果重华一言不发,把侍卫手里的缰绳接过去,拴在了他的马鞍上。
乌云打个响鼻,小母马就乖乖跟上去,跟在乌云身后,走得又稳又好。
重华回眸,看一眼钟唯唯,似笑非笑地说道:“真乖。”
钟唯唯觉得他就是在说她,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解释:“这不是我的坐骑,是借来的。”
所以就算是再听话,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重华笑笑,放开马缰,闲适地往前走去。
为了照顾钟唯唯,他没有追击大型的猎物,而是随手猎了几只野兔、野鸡之类的。
又和钟唯唯一起张网捕麻雀,钟唯唯有意要为难他:“想吃田鸡。”
重华平静挥手:“去抓。”
侍卫们立刻去找田鸡。
钟唯唯斜瞅着他:“我记得二师兄当年是抓田鸡的高手,怎么办呢,受伤中毒之后,就只想吃你抓的,别人抓的都没那个味儿。”
堂堂帝王趴在地上抓田鸡,若有需要,还必须撅着屁屁往前学蛙跳。
这可能吗?
从没听说陛下是抓田鸡的高手,吃田鸡的高手还差不多!
李安仁鄙视地看着钟唯唯,撒娇也要看势头的,不然就是找死啊。
钟唯唯也在等重华反应,哪能让你轻易如愿呢?快快忍不住发怒吧。
重华照旧很平静,反而是钟唯唯惊恐的叫了起来。
因为乌云居然打算爬上小母马的背!
而小母马,居然一点躲开的意思都没有!
这可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
丢死人了!
她使劲一磕马腹,试图让小母马走开,小母马一动不动,不听她招呼。
她只好出声吓唬乌云,乌云却对着她翻了个大白眼。
钟唯唯自觉脸热得可以煮鸡蛋了,气呼呼的要下马。
重华及时伸手把她抱下来,再笑着分开乌云和小母马,拍拍乌云的头,骂它:“乱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第143章 孔雀汤(3)
乌云被打断好事,非常不开心,但是碍于主人的面子,勉强让开了。
重华瞟一眼钟唯唯,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让人窘迫。
看她干什么?
真是太招人恨了!
钟唯唯红着脸,愤恨地瞪着一旁带着恶劣笑容的男人。
她的坐骑突然闹肚子,换匹马就成这样了,她不能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乌云仍然很躁动,不停往小母马身边靠近。
重华再次分开两匹马,一本正经地和钟唯唯说:“这马不能再骑了,先让人把它送回去吧。”
钟唯唯越发证明了之前的猜想:“那我怎么办?”
重华眼睛看着远方:“许你跟我一起。”
哈,果然吧,所以这才是最终目的?
钟唯唯阴阳怪气要开口。
重华抢在她前面低声说道:“就当是了却朕舍身为你吮吸毒血的酬劳,如何?咱俩两清。”
钟唯唯不服气的嘀咕:“那我是为了谁呢?又不是我儿子。”
重华没给她反对的机会,长臂舒展,轻而易举地将她搂到了乌云背上。
解开小母马的缰绳,丢给侍卫:“送回去。”
乌云痛失所爱,很有点不开心,有气无力地走在树林中,东啃一口草,西捞一口树叶。
重华也不管它,心满意足地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前方,耳朵都红透了钟唯唯。
拥她在怀,接连开弓射了好几只野味。
他晃过来晃过去,左冲右突,钟唯唯的手臂使不上劲,只好由着他来。
有好几次,他都把下巴放在她肩头上,呼出的气息吹到她的耳洞里,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重华扶她一把:“你害羞什么?”
“我才没有呢,害羞是什么?我会害羞?哈哈哈……”
钟唯唯外强中干,十分嘴硬,“我不过是不喜欢离别人这么近而已。”
乌云不知在闹什么脾气,突然颠簸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往后一仰,重重跌倒在重华怀里。
重华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么从前呢?我记得,冬天你最爱把手伸到我怀中取暖。”
他的脾气自来都不大好,并不喜欢人家这样对他,尤其钟唯唯的手冰凉如雪,冬天伸到人怀里,能把人刺激得暴跳。
偏偏她就是爱调戏他,也就是对着她,他才没了脾气。
想起从前,钟唯唯那颗坚硬的心又软了一些。
“我们忘了从前,好么?”
乌云奔跑起来,重华的声音被吹碎在风里。
钟唯唯假装没听见,大叫:“那里有一只小鹿!”
重华聪明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因为有又又的存在,从前不能再触及。
钟唯唯若是追问又又的母亲,他断然不能给她满意的答复。
至于钟唯唯和何蓑衣的事,该问都已经问过了,再问也是白问。
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不像之前那样滚刀肉似的,对他嬉皮笑脸,什么都无所谓。
她会生气,会发酸,会梦见他。
他和她都被关在这高墙里,朝夕相对,生死与共。
时光荏苒,总有一天,她和他都会忘了从前,忘了那些人,忘了那些事,重新开始。
重华放下弓箭,拨转马头,带钟唯唯回去。
清澈的小溪旁,碧绿的草地上,钟唯唯用树枝做成的简易钓竿栓上虫子,在灌木丛边来回晃动钓田鸡。
重华坐在一旁,挑剔地指挥李安仁洗剥田鸡和麻雀。
钟唯唯低声嘀咕:“只知道吃,不知道做。”
李安仁立刻说道:“我乐意!我乐意!”
钟唯唯扔了钓竿,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安仁。
李安仁被她看得心虚,低下头往重华那边靠了靠。
重华一言不发,将袖子往上挽,露出手臂上的绷带来。
“既然受了伤,还打什么猎,逞什么能。”
钟唯唯嘀咕着,心虚的低下头继续钓田鸡。
悄悄看一眼重华,正好和他目光相接,赶紧干咳一声,抬眼望天:“今天天气不错。”
重华没理她,只把袖子又挽得高了些。
烤麻雀焦香味美,田鸡鲜嫩可口,只需洒一点点盐,就好吃得能把人的手指头给吞下去。
钟唯唯猴急地把肉往嘴里塞,见李安仁眼巴巴看着她,就问:“想吃么?”
李安仁点头,她恶劣地道:“不给你吃。”
李安仁低下头,小媳妇似地看向重华。
重华假装没看见,优雅从容地把一只才烤好的麻雀递给钟唯唯:“慢点吃,别烫着。”
李安仁幽怨极了,决心要和钟唯唯搞好关系:“钟彤史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钟唯唯活脱脱就是小人得志的样子:“谁是小人?”
“我是。”李安仁低着头,左脚踩右脚:“我没害过你,充其量就是告个状,撒个谎,骗骗你而已。而且到最后都是我倒霉。”
然而钟唯唯已经没有心情逗他玩儿了。
她嚼着嘴里的烤麻雀,熟悉的味道在嘴里炸开,那些久远的记忆侵袭而来。
她看向重华,重华也在看她,他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六年,又彼此痛恨了对方四年,爱恨交织,灵魂纠缠。
重华向钟唯唯伸出手,钟唯唯看着他漂亮的手掌,微笑着放上一只烤田鸡。
重华有些失望,狠狠把田鸡塞进嘴里,嚼得骨头咯吱响。
钟唯唯听着都觉得骨头发酥,她以为重华会把她怎么样,但是一路相安无事,他比来时还要君子几分。
只是扶她下马时,他搂着她的腰,低不可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但愿你今夜还会梦见我。”
天已黑尽,火把跃动的光照在他脸上,美得耀目。
钟唯唯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想要赶紧溜走。
他不放她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也不说话,就是不松手。
“明早要赶路,早些歇息。”钟唯唯垂着眼,紧张得如同第一次和他拉手。
重华终于肯放开她:“我一定会梦见你。”
钟唯唯假装没听见,小跑着跑进帐篷。
看着她的背影,重华觉得,昆仑殿传人的出现,也不完全就是一桩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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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孔雀汤(4)
搜捕昆仑殿传人的事做得周密安静。
十三卫的人把整个围场篦头发似的篦了一遍,抓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宫人也有寻常差役。
经过连夜拷问,算是问出来一条线索。
钟唯唯凌晨时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跟着重华见到了那位所谓的昆仑殿奉者。
头发雪白的老宦官,孤零零的坐在围场里的一间木房子里。
不知有多久没有洗过澡,脖子上手上敷了黑黑一层污垢。
他咧着掉了牙齿的牙床冲他们笑:“那个小姑娘疯了吧?真是个好心的小姑娘啊。
人又生得好看,见我没人管,好心送我吃的,还告诉我她叫琅琊……呵呵呵……”
笑声古怪刺耳,钟唯唯皱了眉头:“你既然知道她好心,为何还要害她?”
老宦官冲她眨眨眼:“因为我老了啊,若是再年轻些,我一定收她做徒弟,把这功夫传授给她……”
顿一顿,“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叫什么来着?明月是吧?真是可惜了……”
他全身上下污浊不堪,唯有这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漂亮,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钟唯唯先是觉得诡异,随即就觉得好奇,盯着盯着就难以自拔。
老宦官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对魔力无穷的漩涡,吸引着她,目不能移。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觉得恨?
看着我,跟着我,听我说,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罪魁祸首,造成你所有不幸的根源就是他……”
这不对!
钟唯唯冷汗湿衣,大声喊道:“住嘴!”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的眼睛,隔断了她和老宦官的目光交接。
她听见骨头在皮肉里折断的闷响声,老宦官疯疯癫癫的嬉笑声??
还有侍卫们的喝斥声,以及重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知道不能看昆仑殿奉者的眼睛吗?”
钟唯唯心跳如鼓,安静的倚靠着他,不想反驳,也不想挣扎重华见她安静听话,渐渐收了怒色,沉声道:“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看他怎么害人!”
老宦官一点不怕痛,咿咿呀呀唱出了声:“小儿郎,没人疼,抱着枕头叫亲娘……少小离家老大回,骨肉相残心如铁……”
大概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发出“呜呜”或者是“哈哈”的惨笑声,听上去格外瘆人。
钟唯唯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重华带着她往外走,她也就顺从乖巧的跟着他走出去。
重华松开蒙在她眼睛上的手,低声说道:“记好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人,千万不要看他们的眼睛。若是意志薄弱,说不定你刚才已经着了他的道。”
“他就是昆仑殿传人?”
钟唯唯想起当时的情形,虽然觉得后怕,却不是非常害怕,“我不是意志薄弱的人。”
重华点头,背负着手,沉默的看向远方。夜色苍茫,木屋旁插着的火把“哔哔”作响,火光照耀着他,半边侧影如同剪纸一样锋利冷清,。
钟唯唯看着他,不知怎么很有些难过。
“小儿郎,没人疼,抱着枕头叫亲娘……少小离家老大回,骨肉相残心如铁……”
老宦官唱的就是他吧?
她不知道年幼的重华是不是也像又又一样,渴望着亲娘的疼爱和怜惜,饱含希望靠近。
得到的却是冷眼和憎恶,再不然就是毫不掩饰的利用和压迫。
想到重华每次和韦太后针锋相对之后的黯然神伤,钟唯唯的心又酸又软。
他比她还要可怜。
虽说她自幼失去爹娘,但她从爹娘那里得到的何止是三分两分爱意,十七八分都有了。
爹娘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送给她和钟袤的。
重华察觉到钟唯唯的凝视,回眸看向她,微微一笑:“看什么?”
钟唯唯收回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说只要有昆仑殿传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玉边魔目蛾吗?怎么不见?”
话音刚落,郑刚中就抱着一只木箱子过来,轻手轻脚放在他们面前,低声道:“就在这里面了。”
木箱子有一面全是纱网。
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停满了肥大妖异美丽的玉边魔目蛾。
箱底还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甜香味。
钟唯唯看得一阵恶心,赶紧退到一旁,不愿再看。
重华面色无波:“烧了。”
火光冲天而起,玉边魔目蛾发出“噼啪”的炸裂声,木屋内的老宦官凄厉的大叫了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走出来,伏在暗处给重华行礼:“说是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了,一直没有人来找他,直到前些日子,才突然收到一封信。
说陛下将要来此秋狩,让他设法刺杀皇长子。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信是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重华淡然道:“带回去审。”
想到暗处可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准备伺机下手,钟唯唯格外的乖巧。
亦步亦趋跟在重华身后,就连步伐都和他保持一致。
重华察觉到了,朝她伸手:“过来。”
钟唯唯不肯,把手藏到身后:“我没洗手。”
重华也不勉强她,仰头看向天边:“太阳快要出来了。”
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淡淡的红色掺杂着金色,跃然而出。
钟唯唯仰头而望,想起那一年,她和重华站在苍山之巅观日出。
彼时也是类似的场景,他站在前,她站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
彼此都是心猿意马,眼睛瞟着太阳,眼角瞟着对方。
一不小心碰上了,彼此心神摇曳。
重华一伸手,就把她搂进了怀里,她涨红了脸装腔作势的挣扎两下。
见他不松手,也就算了,笑眯眯靠着他一起看日出。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拥,也是第一次明了彼此的心意。
现在想来,就像是已经隔了百年那么久远。
“那时你才十四岁吧?”重华突然开了口。
他又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钟唯唯非常感慨:“转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重华的神色柔软了几分,不舍的看看四周:“真不想回京城。”
钟唯唯立刻道:“我更不想呢,留我在这儿替您看围场吧。”
重华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身走了。
第145章 韦氏的反击(1)
祁王跪在韦太后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后,您千万不要丢下儿子啊,儿子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
韦太后颤巍巍摸着他的头和脸,同样哭得肝肠寸断:
“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啊,我的儿……”
钟唯唯同情的看向重华。
这母子俩才是亲生的,唯有他是捡来的。
祁王想要害人没成功,反倒害得自己丢脸丢人,这是做哥哥的不友爱;
韦太后装病装死找事儿,这是长子不孝顺气的她。
反正都是重华的错就对了。
重华倒是很镇定,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
冷眼看着亲妈和亲弟弟表演,一点没有羞愧或是要劝解的意思。
钟唯唯小声提醒他:“陛下不劝劝?”好歹装一装呗,反正大家都在装。
重华淡淡地道:“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若是一直能哭,说明死不了,就更不用劝。”
好嘛,您是老大。
钟唯唯蘸满墨汁,在起居注上写上:
太后病重,祁王泣之,帝心甚忧,强忍悲痛,以免徒添母弟忧恐。
越看越满意,字写得好,内容也写得好。
皇帝陛下不哭不是因为铁石心肠,而是强忍悲痛,替你们着想啊!
多么友爱孝顺的皇帝陛下!
突然听到吕纯在耳边低声说道:“钟彤史不做起居郎,实在是可惜了。”
钟唯唯迅速回头,见吕纯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一时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便道:“做彤史也挺好的。”
吕纯贴近她:“尚且记得钟彤史曾说过,绝不承宠,不做后妃。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就敢破了誓言?
和陛下一起,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微风青草,滋味一定很好吧?”
从三人大被同眠,再到荒郊野地里围锦帷。
钟唯唯自觉已经没了名声,索性就不要了,勾起唇角一脸回味:“娘娘您猜猜看?”
吕纯后退一步,诡诈一笑:“自求多福吧。这宫里想要替代钟彤史的人好多呢。”
钟唯唯挑眉问她:“有娘娘么?”
吕纯笑而不语。
独角戏不大好演,韦太后和祁王嗓子都哭哑了,眼泪也哭干了,却不见重华有任何表示,只好自动停下。
韦太后最先开始,颤巍巍朝重华伸手:“陛下……”
重华起身,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母后。”
韦太后叹气:“我就要死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些日子我在病中,常常反思我的所作所为,觉得你说的没错。
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的阿姐,其次对不起你。”
重华垂下眼:“母后生养了朕和阿姐。”
韦太后摇头:“生恩不及养恩大,你不是我养大的,你阿姐也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出了宫,你们恨我是应该的。”
重华当然不能当众承认他恨生母,哪怕这个生母不慈不爱,屡次暗害算计他,甚至于亲自对又又下手,他也不能。
历朝历代,都以忠孝治天下,他这个君主要做表率。
他面无表情:“母后想得太多,阿姐和朕只希望能和母后好好相处,多得几分母爱而已。”
韦太后拭泪:“都是我的错,但我当年真的是不得已啊,我没有办法……”
“母后,这怪不得您啊。”
祁王上前,抱住韦太后大哭,又去抱着重华的大腿哭:“哥哥,皇兄,都是弟弟不懂事,您就饶恕弟弟吧,我们是同胞手足啊,再没有比咱们更亲的了……
阿姐被送去做圣女,母后其实也很舍不得,她经常拿着阿姐小时候的衣服流泪,说自己对不起她……”
重华的脸色十分难看,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
涉及到皇帝和太后母子间的私事,其他人再留在里面就不合适了,钟唯唯等人自动退了出去,等在外面听宣。
吕纯站在一株盛放的木芙蓉下,人比花娇:“钟彤史,你倒是玩得愉快了,可还记得昔日的好友葛湘君么?”
葛湘君怎么了?
钟唯唯抬眼看向吕纯,吕纯打个呵欠:“宫中事务繁多,太后娘娘病着,韦妹妹被禁足,恭嫔、惠嫔不大懂事,这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本宫一个人身上,真是累啊。”
话音刚落,就有宫人跑来禀告:“韦美人闹着要来拜见陛下,和陛下认错呢,不让出来就要死要活,请娘娘去看看吧。”
“真是没办法,本宫是最怕事的人,奈何坐在这个位子上,不得不操心。请钟彤史替本宫向陛下告一声罪,本宫去打理宫务了。”
吕纯炫耀的看一眼钟唯唯,表示你再怎么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女官,这宫中我最大,名正言顺就该给陛下管理后宫。
钟唯唯却是不会为这种事伤脑动心的,微笑如故:“娘娘辛苦,恭送娘娘,下官一定会把娘娘的话带给陛下知晓。”
吕纯勾起唇角,傲慢离开。
赵宏图盯着吕纯的背影,若有所思。
钟唯唯凑过去问他:“老赵你有何感想?”
吕纯是越来越张狂了,第一宠妃的派头摆得实实在在的。
赵宏图低声道:“小钟啊,你得有准备,凡事多往宽处想才行啊。”
钟唯唯见他语重心长的,就像是知道点什么事似的,就问:“老赵你想说什么明说好了。”
赵宏图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钟唯唯被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想也就丢开了,这宫里的事能怎么样呢?
左右不过是那几桩罢了。
忽见一个宫人走出来:“太后娘娘召见钟彤史。”
钟唯唯低头入内:“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韦太后有气无力地道:“快,快,快把小钟扶起来。”
宫人立刻上前,硬生生把钟唯唯从地上拉了起来。
钟唯唯低眉垂眼,瞅到重华的玄色龙纹靴子,心里就安定了不少,只要他在,韦太后玩再多的花样也没事。
只听韦太后道:“小钟啊,从前都是我错了,我不该和陛下置气。这都是受了奸佞小人的挑拨啊!害得我们母子失和,伤心伤身。”
钟唯唯诚惶诚恐,十分感动:“太后娘娘~微臣惶恐~”
韦太后等着她表态,她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只是低着头抹眼泪,好像不胜感慨感动,但是一句关键的话都不肯说。
韦太后暗恨,指向祁王:“说,你为何要得罪小钟?难道不知她是你皇兄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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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韦氏的反击(2)
祁王十分委屈:“儿子并没有那个意思。
儿子只是觉得钟彤史茶艺出众,又善于打理事务,所以想要她教导一下儿子府里的女眷罢了。”
韦太后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你记住了,钟彤史虽然没有封号,但她是你皇兄的人,也是你的小嫂子,不可不敬。”
钟唯唯听到这个话,十分不爽。
什么某某的人,小嫂子,她是某人的小老婆吗?
她梗着脖子,笑眯眯纠正韦太后的话:“回禀太后娘娘,微臣是陛下的御前女官,当不得祁王殿下的小嫂子。”
韦太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冷光,慈祥一笑:“陛下,听见小钟的话没有?她是在怨你没有给她名分呢。
女子么,脸皮薄,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做男人的就要主动替她想到,这才体贴。
这样吧,本宫做主,册封小钟为德妃,入主福泰宫。”
重华沉默的看着钟唯唯。
虽然明知生母不怀好意,但若是钟唯唯愿意,大可顺水推舟。
有他护着她,先做德妃,再做皇后,一人独大,什么都是她的。
钟唯唯愣愣的看着正前方,就好像看到一块漂亮精致的美味点心放在她面前,只要她张口,就可以吃到它。
但她知道,一切不过是幻影。
群狼环伺,只要她一张口,点心就会被别人叼走了。
她的嘴再大,也抢不过这么多嘴。
何况这块点心他自己还有腿,会跑,心眼还特别多,脾气也很坏。
真的要这辈子都困在宫中,把大好年华浪费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尔虞我诈、患得患失上吗?
再变成下一个韦太后,吕太贵妃?
仰着头,坐在高高的宫墙里,日夜盼望重华的到来?
还有,坐上高位就会被人盯上,她真实的身份来历,有朝一日被撕开,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可以不怕死,但是钟袤呢?
钟唯唯打了个寒战,跪拜下去:“回禀太后娘娘的话,微臣无功无德,不配受此恩宠。”
韦太后十分惊讶:“小钟你说什么?你不愿意?是嫌德妃的位分太低吗?”
钟唯唯摇头:“是微臣不配如此重任。”
韦太后笑:“本宫说你配,你就配!陛下说你配,你就配!你是皇长子的养母,怎能无名无分?
再怎么说,你也是钟先生的嫡女呢。就这样吧,李孝寿,拟懿旨,册封小钟为德妃。”
钟唯唯赶紧阻止:“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微臣不敢!”
频频给重华使眼色,希望他能开口阻止,奈何重华垂着眼,就是不肯看她。
钟唯唯无奈,只好再次强调:“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韦太后皱了眉头:“你什么意思?难道陛下还配不上你吗?你已经是陛下的人,迟早都要嫁,你矫情个什么!”
钟唯唯立刻否认:“请娘娘明鉴,外间的传言不可信,微臣一直谨守本分,并未越距。”
韦太后似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和陛下并没有夫妻之实?那你之前在吕妃宫中……”
“那是传言。”
“这次秋狩,你和陛下席地幕天……”
“也是传言。”
钟唯唯非常愤恨,凭什么她要对着这个不怀好意的老妖婆说这些隐私啊,重华一直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韦太后总算肯放过她了,忧虑地看向重华:“陛下?”
重华面无波澜,目光直视前方:“母后,她说得没错,都是谬传。母后既然病着,就安心养病,不要再为儿子的事操心了。不然累坏了您,岂不是儿子的错?”
“做娘的为儿子操心,那是天经地义。我之前总是和陛下闹别扭,一来是奸佞作祟,二来想要陛下多来坐坐。没想到适得其反……陛下就让我尽点母亲的心吧。”
韦太后不死心地问钟唯唯:“小钟,你和陛下青梅竹马,又是有过婚约的,陛下对你情深意重,十分信任,你也念着陛下,为何不肯做这德妃?”
钟唯唯笑得无懈可击:“微臣性子散漫,野惯了,不适合做嫔妃。还是只做御前女官,闲来钻研茶道就很好。”
韦太后还要再说,重华已然站了起来:“人各有志,母后就不要管她了。天色不早,您早点歇息,朝中政务堆积如山,朕也该去处置了。”
表面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已经很愤怒了吧?
嘿嘿……只要功夫深,这天底下就没有拆不开的男女,且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祁王和韦太后对了一下眼神,也准备撤退:“儿臣告退。”
钟唯唯安静的跟在龙辇之后,重华的背影冷硬生疏,全身散发着“不要惹我”的怒气。
她知道他不高兴,也知道韦太后不怀好意,但再来一次,她的答案还是依旧。
在没有真正放下、想好之前,她不会答应他。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重华淡淡地道:“你身上余毒未清,先回去休息吧。朕去昭仁宫处理政务。”
“微臣遵旨。”钟唯唯松了一口气。
最怕就是他不高兴就找茬,难得他能冷静对待,那是最好不过了。
重华平静点头,面无波澜。
二人分道扬镳,都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然后就都没有回头。
钟唯唯回到清心殿没多久,就有人来禀告:“贤妃娘娘和韦美人闹起来了,贤妃娘娘打了韦美人,告到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说她病着,不管这些事,让陛下自己处理。陛下让钟彤史去处理。”
钟唯唯只好去了芝兰殿。
芝兰殿偏殿里一片狼藉,吕纯早就没了影踪。
韦柔披头散发,坐在榻上嚎啕大哭,听说清心殿中来了人,就哭哭啼啼地扑过来:
“陛下,陛下,臣妾知罪了,求您饶了臣妾吧。臣妾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发现是钟唯唯,立刻收了哭声:“你怎么来了?”
钟唯唯笑道:“听说美人和贤妃娘娘发生争执,陛下放心不下,让下官来瞧瞧。”
韦柔想起关于钟唯唯和重华的那些传言,嫉妒得发疯。
想起韦太后的吩咐,强行按捺下来,装作很是可怜的样子,掩面痛哭:
“她欺负我,欺负我……太后娘娘说我不懂事,也不管我。陛下若是不管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钟唯唯才不相信韦柔舍得去死呢,尽职尽责的安慰她:“美人不要想太多,陛下最近很忙,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等到重华想起她来,她已经老了吧?
韦柔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给一旁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第147章 韦氏的反击(3)
宫人收到韦柔的示意,猛地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着钟唯唯冲过去。
钟唯唯吃了一惊,她是犯太岁了还是咋滴?
正要躲开,韦柔已经重重把她推开,接着梁兄从天而降,抓住了行刺的宫人。
行刺的宫人力大无穷,反应也很快,转手就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里,横死当场。
韦柔“啊”的大叫一声,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伺候韦柔的嬷嬷过来一瞧,惊恐地举起沾满了鲜血的手:“美人受伤啦,快,快传太医……”
所以,韦柔是为了护住她才受的伤?这上演的又是哪一出?
钟唯唯火速安排人去传太医、禀告韦太后和重华,再指挥人把韦柔扶到床上。
韦柔手臂上挨了一刀,实打实的血肉翻飞,伤得不轻。
梁兄在房间角落里抓到了一只活的玉边魔目蛾,钟唯唯拿不准这个事究竟是昆仑殿干的,还是韦氏在找事。
若是韦氏干的,她又不是皇帝陛下,这苦肉计演到她身上也没意思吧?
重华很快赶到,随行的还有韦太师和宫中最好的太医。
钟唯唯去接驾,重华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即过,吩咐太医:“去给韦美人看看。”
太医诊伤出来,禀道:“韦娘娘受惊过度,匕首上还有毒,虽无大碍,却要养些日子才能好了。”
重华十分震怒,要收拾当天值日的御林军头领,还要在宫里展开拉网式的大搜查。
势必要把隐藏在宫中的奸人搜出来,一查到底,以儆效尤。
韦太师倒是很淡定:“陛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昆仑殿想生事,却也要看咱们答应不答应。只要咱们君臣一心,再有十个昆仑殿也不怕。”
说话间,韦柔醒了,抓住重华的手哀哀哭泣:“陛下,陛下,臣妾知错啦,求您给臣妾一个机会赎罪吧。”
又央求钟唯唯:“钟彤史,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真心知错了,上次我是鬼迷了心窍,这才犯下大错。求你替我向陛下求个情吧。”
韦太师微笑着:“不必理她,这孩子被家里娇惯坏了,让她吃点苦头就知道好歹了。”
韦柔才救了她,她不帮韦柔说话,好像说不过去。
钟唯唯低咳一声,向重华求情:“陛下,您看这……”
重华瞥她一眼,肃然道:“既然韦美人真心悔过,那就不做美人了。
提一提位分,做淑嫔吧,这里血淋淋的,也不适合居住,搬回正殿去住。”
韦柔感激涕零,不顾自身有伤,爬起来跪倒在地,使劲给重华磕头,磕得“呯呯”响,钟唯唯看着都替她额头疼。
突然间觉得有人注视自己,回头一瞧,正好和韦太师的目光对上。
韦太师冲着她一笑,微微颔首,再把目光收回去:“陛下,这孩子不懂事,别惯着她!”
重华伸出一只手,扶韦柔起来:“起来吧。”
韦柔哭泣着,娇滴滴的像是想往他怀里靠。
想想又站住了,提要求:“臣妾害怕,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有人要行刺,斗胆求陛下陪臣妾坐坐,可以么?”
韦太师便道:“老臣还有些公务要办,求陛下恩准,许老臣告退。”
重华淡淡点头,让人给韦柔赐座:“你有伤在身,坐吧。”
韦柔受宠若惊,规规矩矩坐好,很小声的道:“陛下,臣妾这些日子想通了,愿意和钟彤史和平相处,一起伺奉陛下。”
韦家的人集体吃错药了吧?
怎么个个都冲着她来?
钟唯唯先是一阵烦躁,然后觉得自己心态不对,她什么事儿没见过啊,不应该这样,不然就会乱了方寸。
乱了方寸之后就是节节败退,她深呼吸,笑眯眯行礼:“下官还没来得及谢淑嫔娘娘的救命之恩呢。”
韦柔看着她,眼里有光华闪动:“你是陛下心爱之人,我不能让你在我这里出事。这叫爱屋及乌。”
目光相接间,钟唯唯确定了一件事。
行刺的宫人不是昆仑殿派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把重华引到这里来。
韦柔挨了这一刀,立刻得到原谅,从美人升到了淑嫔,从偏殿搬回了主殿,并且顺理成章地留下了重华。
钟唯唯看向重华,不知道他有没有理清楚这中间的关系。
但是重华不肯和她目光相接,他平静的听韦柔说笑,平静的看韦柔撒娇,然后平静的看向她:“你回去照顾又又吧。”
钟唯唯行礼告退,回了清心殿。
带着孩子,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转眼就已天黑,关于重华的消息不断传来。
“陛下在芝兰殿用晚膳。”
“陛下赏了淑嫔娘娘最好的金疮药。”
“淑嫔娘娘陪着陛下下了一局棋。”
“淑嫔娘娘用竹笛给陛下奏了一只曲子。”
“陛下离开芝兰殿了,去了昭仁宫处理政务。”
又又睡了以后,钟唯唯独自坐在灯下煮茶分茶,小棠进来,低声和她说葛湘君的事。
“……傲气太足,得罪了顶头的邱司计,日子不好过,前些日子发放本月的蜡烛灯油照明等物时又出了岔子。
把太后娘娘宫里用的上等白蜡拿成了中等白蜡,数目还对不上,挨了一顿打,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钟唯唯沉默片刻,道:“把咱们带回来的狐狸皮挑两张出来,送去给邱司计,让她不要为难人。”
小棠虽然厌烦葛湘君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但也没有恨她到想要她死的地步,利索的找出东西,去了司计司。
回来以后告诉钟唯唯:“都办妥当了,钱姑姑那边也让人送了棒疮药去,不会让她知道是咱们在帮她。”
又慨叹,“男色害死人啊。”
钟唯唯心事重重的吹灭了灯,躺下休息。
睡到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脚步声响,猛地坐起身来,只见重华站在她床前,沉默的看着她。
黯淡的灯光透过暖阁的锦帘照进来,把他的背影衬得格外孤寂。
钟唯唯起身下床,低声道:“陛下回来了。”
“你来。”重华转身往外走,钟唯唯看看裹成茧型的小棠,不想当着她的面闹腾,便披上外衣出了暖阁。
------题外话------
很久不见的小剧场:
重华—今天是七夕,你却要和朕闹分手!
钟唯唯—嗷嗷,我想吃肉!但是,我有秘密,我有难处!!!怎么办,男色害死人啊,陛下救命!
重华(傲娇脸)—活该!馋死你个小傲娇!!!
第148章 以退为进的陛下(1)
重华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影,面上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为什么?”
在这些日子里,他真切的以为钟唯唯对他又动了心。
以为只要再努力一把,再坚持一段日子,她就会改变心意,心甘情愿留下来。
可是今天她在韦太后面前的拒绝,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不甘心,却不想就此放弃,总要问个明白。
钟唯唯低着头,轻声道:“为了能得陛下一夕恩宠,淑嫔甚至愿意自伤。微臣仔细想了想,觉得真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重华眼皮一跳,沉声道:“我并不要你像她们那样!”
察觉到他的怒气,钟唯唯警觉的后退了一步。
重华看到她的小动作,无声一叹:“是因为不想做德妃,只想做皇后吗?
只要你肯,皇后之位就是你的。先做德妃,宫里宫外太平安静些了,就做皇后。
你不要害怕她们会对你不利,我会护着你。”
说这些话时,他一直看着大殿的角落,不敢看向钟唯唯。
男人的自尊,身为帝王的尊严,都不允许他说出哀求的话。
把能够拿出来的一切送给她,就是他最大的真心。
钟唯唯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怀疑重华此刻是真心实意想把皇后之位给她,但她不能接。
她挠挠头,微笑着道:“谢陛下青眼,不过微臣真是粗野惯了,时至今日,仍然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
早上要起太早,一举一动都有盯着,好麻烦,微臣此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研习茶道,战胜梅询,为郦国争得茶叶专卖权。
还愿陛下平安康健,名垂青史。”
重华眼里的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一腔热血也渐渐冷却。
他抿紧了唇,很想说,去他娘的茶叶专卖权,去他娘的茶道,去他娘的梅询。
还很想抓住钟唯唯,剖开她的胸,看看里面装的是一副怎样的铁石心肠。
更多的话他说不出来,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自嘲一笑:“如你所愿。”
难堪的沉默在空旷的寝殿里无声流淌,远处传来三更鼓响,钟唯唯惊跳起来,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看向重华,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二师兄,我刚才仔细分析了一下宫里的形势,以及韦柔和吕纯的行为,觉得她们都有些急了。
太后娘娘向您示弱讲母子情义,祁王讨好您要论手足之情,韦太师顺从您,韦柔不惜自伤,以达到向您认错服软的目的;
吕纯霸道嚣张,总是针对韦柔挑事生非,并不是脑子进水,而是想告诉您,她愿意做您手里的刀。
这都是好事,说明您在朝中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韦氏有点害怕了,吕氏则想借您的力量,打压韦氏。
只要您适当的表示一下,就可以让他们自己撕起来。
比如说今天,您留下来陪韦柔,西翠宫派了好几拨人出来打听消息呢。还贿赂了好些人,可见是真的急了。”
平生第一次,重华就连愤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觉得悲凉和沮丧。
他把所能给的都给了,却只得到这样一段冷静的分析,他颓然离开:
“今天的行刺事件,朕自有计较,你不用多管。朕累了,接着还有大朝会,睡吧。”
钟唯唯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立场,低下头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回了暖阁。
她睁着眼睛一直到四更,听到重华起床,听到钱姑姑带人入内伺候,就也跟着起了床,尽职尽责地履行她身为彤史的职责。
她竭尽全力尽一个御前女官和同门师妹应尽的职责,重华也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他彬彬有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惜才爱才的君主、爱护尊敬同门师妹的师兄没有两样。
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之前的刻意刁难里,总是时不时地显露出几分亲密。
现在的以礼相待,显露出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生疏。
钱姑姑几次给钟唯唯使眼色,钟唯唯都装傻充愣,钱姑姑没了耐心,只好由得她去。
秋天的清晨已经透着寒意,圣驾远去的响鞭声从清脆到模糊。
钟唯唯在窗边一直站到天亮,伸个懒腰,复活过来。
小棠不能理解,趁着又又临摹字帖时,悄悄问她:“为什么要拒绝陛下?分明动了心,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莫非是和太后娘娘说的一样,矫情?或者是想要再吊吊陛下的胃口?报复他?”
钟唯唯撑着下颌问小棠:“你还记得那年我离开苍山,到京城时的情形吗?”
“记得。”小棠记得。
那年钟唯唯才离开苍山,就生了一场很重的病,有几次甚至高烧到人事不省。
她几度以为,钟唯唯会死掉,但钟唯唯又活了过来,撑着病体走到京城,人瘦得脱了形。
人生地不熟,宫里的规矩半点不懂,没有钱财疏通打点关系,受到的刁难不是一星半点,暗算层出不穷。
钟唯唯却始终挂着笑容,每天都好像过得很开心,闲了就和她聊苍山,聊大师兄。
聊钟袤、聊茶艺、聊那位名满天下的东岭大司茶梅询,就是从来不提重华。
但她知道钟唯唯从没有忘记过重华,有好几次她都听见钟唯唯在梦里叫重华的名字,痛哭出声直到醒来,然后就要发很久的呆。
若说这天底下有谁最知道钟唯唯的心事,非她莫属。
钟唯唯苦笑:“再来一次,我大概会死掉的。”
同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她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她的身份也是个大麻烦——
那时她不知道重华的身份,所以肆无忌惮去爱了,现在知道了,却发现真是个大麻烦。
所以在她还没有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之前,她都不能答应重华。
小棠懂了:“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留在宫里啊?多吃亏呀。”
钟唯唯俏皮地挤挤眼睛:“不吃亏,相信我,我会变成大富豪的,我也会战胜梅询的。
这天底下,除了皇宫,除了陛下,谁还能给我那么多好茶叶,那么多好匠人呢?”
就这样挺好的,爱慕重华,放不下他,是她自己的事。
这样不远不近的陪着他,看着他征服文武百官,坐稳龙椅,中兴郦国,成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挺好。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想通了,觉得自己愿意承受,那她就顺从自己的心意,绝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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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久不见的小剧场:
重华—今天是七夕,你却要和朕闹分手!
钟唯唯—嗷嗷,我想吃肉!但是,我有秘密,我有难处!!!怎么办,男色害死人啊,陛下救命!
重华(傲娇脸)—活该!馋死你个小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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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以退为进的陛下(2)
又又写完了字帖,过来缠钟唯唯:
“唯姨,唯姨,阿爹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我想他了,您带我去找他可好。”
钟唯唯好脾气的哄又又:“陛下才从围场回来,有许多政务堆积着要他处理,他这几天都会很忙,咱们别去打扰他可好?”
又又有点失望,但还是听话的坐下来看钟唯唯练习茶艺,还主动拿了筛网帮着筛茶。
小棠把又又一阵猛夸:“殿下真是能干,将来说不定还能亲自上阵,把东岭的大司茶打败呢。”
又又靠在钟唯唯怀里,骄傲的说:“我是唯姨的亲传弟子。”
他抱着钟唯唯的脖子,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昨天有人问我,爹爹和唯姨更喜欢谁,我说是唯姨。
因为唯姨陪我最久,唯姨会保护我,不嫌我烦。”
钟唯唯微笑着抚摸又又的小脑袋,管他是三岁还是四岁,管他的亲爹亲娘是谁呢。
稚子无辜,这孩子全心全意的信赖她依赖她,她就算不能非常爱他,也不能薄待了他。
练习完当天的茶艺,韦太后使人来召又又。
钟唯唯给又又洗脸换衣服:“咱们一起去万安宫探望太后娘娘,给她请安。”
又又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能不去么?”
钟唯唯摇头:“不能。你是皇长子,是睿王,给长辈请安探病是应尽的孝道。
你若不去,别人会说不好听的话,对陛下的声名也会有影响。”
又又着急的道:“可是她不喜欢我,想要我死。”
钟唯唯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是的,没有错,但咱们不能因此不做该做的事。
很多时候,事是做给人看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我会保护你,陛下也会派人保护我们,她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但是大家都会知道,皇长子小小年纪,就是个孝道有礼、勇敢过人的好孩子。”
从长远看,这对又又是有很大好处的。
又又眼里的恐惧渐渐淡下来,他信任的把手交给钟唯唯:“我听唯姨的。”
他强调:“阿爹说,这天底下有三个人最可信,你是其中之一。”
钟唯唯心里一动:“另外两个人是谁呢?”
“阿爹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谁,阿爹没说。”
又又冥思苦想,“也许是张翼?啊,唯姨不知道张翼是谁吧,他是阿爹的暗卫。”
钟唯唯摇头,她还以为另一个人是又又的生母呢。
韦太后的万安宫今天比较热闹,韦柔解禁,还晋升为淑嫔,又得了皇帝陛下陪着吃饭的殊荣,算是近来宫里的头一份,有翻身的迹象。
各宫的美人们知道韦柔要来万安宫探病,全都一窝蜂的来了。
就算是不能打听到消息,见不到皇帝陛下,能不得罪她也是好的。
吕纯也在,韦柔虽然时不时恨恨的瞪她一眼,却也没有挑衅闹腾。
韦太后更是改了性儿,居然没有为自家侄女出头,反而对吕纯和颜悦色。
等到钟唯唯带着又又进去,众人更是和风细雨,嘘寒问暖一家亲。
弄得钟唯唯忍不住产生一种,走错了地方,或者是在做梦的错觉。
又又一改在钟唯唯和重华面前的自在调皮,又恢复了之前沉默寡言的害羞模样。
木木的行礼,木木的问安,问三句回答一句。
给他东西也不吃,一直紧紧抓着钟唯唯的手,谁来招呼也不去。
韦柔看得眼红极了,钟唯唯这是把皇长子养成自家的了,这手段真是非一般的厉害。
嫉妒归嫉妒,却不敢再捋虎须,酸溜溜的夸了又又几句,坐到一旁装病弱。
钟唯唯诚心诚意的道谢:“多亏淑嫔娘娘机智勇敢,不计前嫌救了下官的命。
下官有心想要找点什么好东西来献给娘娘,以表寸心,奈何实在是穷,没有东西拿得出手。”
韦柔假意道:“难道我是贪图你那点东西么?有空时多带皇长子到我那里坐坐就好了。”
钟唯唯就笑:“多谢娘娘大方不计较,这份情义下官记在心里了。”
借她生事演出苦肉计,还想得她的谢礼?做梦呢吧。
吕纯冷眼旁观,突地笑道:“说来这昆仑殿也真是吓人,说出现就出现了,别的地方不出现,偏就在芝兰殿出现。我说钟彤史,你是怎么得罪昆仑殿的人了?”
在围场时发生的事是绝密,在场的人多数不知道。
但钟唯唯相信,以韦氏和吕氏的实力,韦太后、韦柔、吕太贵妃、吕纯绝对都是知情人。
然而她们知道,她却不能说出来,便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呢。”
吕纯瞅着韦柔,意有所指:“恐怕你得罪的不是昆仑殿,而是另有其人吧。
幸亏我走得早,不然说不定一不小心也会命丧在昆仑殿逆贼的手里,那才是真冤枉呢。”
韦柔心里有鬼,立刻翻脸:“你什么意思?”
吕纯娇笑:“没什么意思,羡慕妹妹因祸得福,不但晋了位分,搬回主殿,还得了陛下的怜惜。
我也盼望什么时候西翠宫来个昆仑殿的逆贼,好让陛下驾临西翠宫呢。”
韦太后重重一拍案几:“宫里进了逆贼,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谁再口无遮拦的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发了怒,宫妃全都收了笑容,规规矩矩站起来听训。
韦太后道:“如今陛下已经回宫,你们也不要闲着,收拾打扮,关心体贴陛下,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才是大事。”
宫妃们顿时一片哀怨,皇帝陛下不肯临幸,那是要她们怎么办?
就算是脱光了送上门去,也要人家肯开门啊。
韦太后等到宫妃们的情绪发酵得差不多了,才看向钟唯唯:“钟彤史,本宫好意成全你和陛下,许以德妃之位,你却不肯。
既然不愿伺候陛下,那就不要耽搁别人!把彤史的职责履行起来,督促劝导陛下,照规矩办事。知道么?”
居然还有这种事!
众宫妃一听,立刻全都看向钟唯唯,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真傻还是所图甚大。
钟唯唯平静的道:“微臣记住太后娘娘的旨意了。”
韦太后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道:“你们都散了吧,稍后本宫会让人赏你们金银首饰和衣料。
记住,谁能最先有孕,便可晋升妃位。钟彤史,你留下,本宫有话要交待。”
第150章 以退为进的陛下(3)
众宫妃猜着钟唯唯一定得不了好,都幸灾乐祸的退了出去。
干什么要弄这样一个人来做彤史啊,彤史就该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嬷嬷才对,赶紧换人,赶紧换人!
钟唯唯把又又护在怀里,等着韦太后发作。
韦太后招手叫她上前,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小钟,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曾威胁到生命安全,钟唯唯不能不上前。
韦太后赐了她座,毫不避讳的道:“你之所以拒绝陛下,是因为皇长子的生母吧?你的心情,本宫理解。
就像是当年,先帝宠幸其他妃嫔,生了其他皇子,本宫也同样心酸难忍呢。真是难啊,心里难受,还得替他照看教导孩子。”
这是来挑唆她和又又感情的吧?
钟唯唯打断韦太后的话:“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不愿做德妃,和皇长子的生母并没有关系,只是不适合而已。”
韦太后同情的道:“你还嘴硬!想当年,你和陛下情投意合,许下婚约,若不是皇长子的生母横插一脚,你们也不至于会闹误会,分开这么多年……
唉,你这个倔强孩子,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较劲什么?你看皇长子多好啊,养好了还不是向着你……为了怄气,就毁了一生,值得么?”
钟唯唯越听越不耐烦,正要假装肚子痛,以便遁逃,又又突然尖叫一声,双眼上翻,往后倒去。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被吓住,钟唯唯更是被吓得不轻,以为又又是听到韦太后这些话,被刺激到了。
她慌慌张张把又又抱到怀里,不停喊他,掐他的人中:“又又,又又,殿下?”
但是又又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小棠脸都白了:“皇长子便溺了。”
钟唯唯一看,又又的裤子和袍子果然都浸湿。
她被吓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大声道:“快传太医!”
韦太后先是被骇了一跳,随即就有点欢喜,这样体弱多病的小崽子,是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也不嫌脏,哭眼抹泪的让人把又又抱到她床上,虚情假意让人赶紧传太医,眼色也使了又使,拖!
太医来得越慢越好,小崽子若是死不掉,那也留个病根!
还可以一箭双雕,让重华迁怒钟唯唯!
韦太后的表现固然好,但钟唯唯却晓得她是杀人害人的惯犯,根本不敢相信她。
抱起又又就往外跑,早一点找到太医总是好的。
韦太后哪里舍得让她走?
一个眼色,就有若干人上去,拦路的拦路,抢人的抢人,劝的劝,说的说,七嘴八舌:
“皇长子得的是急症,不好这样抱着跑路颠簸的,万一弄出点其他状况来咋办,太医很快就来了,别急!”
又又双目紧闭,了无生机,钟唯唯暴躁极了:
“滚开!你们拦着我是何居心?我把你们都记住了,谁敢拦我,出了事我就告诉陛下!”
提起重华,万安宫的人还是有点害怕的。
他这些日子的作风大家都看在眼里,完全不同于先帝的软弱良善。
更像是韦太后的强硬凶悍,发作起来是亲娘都不认。
才刚演了母慈子孝的戏呢,不能功亏一篑,韦太后心有不甘的收了手:
“放她走,放她走,说得好像我这个亲祖母不怀好意似的。”
钟唯唯抱着又又奔出万安宫,才要招呼梁兄来抱又又,就见重华疾步而来。
她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把又又朝他递过去:“快传大夫!”
重华来不及询问,接过又又往前狂奔。
钟唯唯扶着墙喘气,直到这会儿,她才觉得后怕。
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站不稳。
大概是余毒未清,也许是彻夜未眠,她觉得自己很没有精神,必须歇一歇才行,不然下一刻说不定就会晕厥过去。
吕纯从林荫里缓步走出,递一块帕子过来,低声说道:“别人的孩子不好养吧?”
钟唯唯不接帕子,警觉的道:“贤妃娘娘怎会在这里?”
吕纯见她不肯接帕子,也不勉强:“本宫担心钟彤史和皇长子,所以特意留在这里接应,又让人给陛下送了信。不然,你以为陛下怎会来得这样快?”
钟唯唯道:“这样说来,下官还要多谢贤妃娘娘了。”
“不客气,我都是为了陛下。”
吕纯娇俏明媚地冲她飞个媚眼:“你说,我为陛下忙活了这么久,他总得记我的情吧?
过来坐坐喝杯茶什么的,我也有面子,对不对?钟彤史,你别自己看不上,也不许别人碰啊。那就太不要脸了。”
钟唯唯这个人,平生最受不得的就是刺激。
闲着也是闲着,因为吕纯显得十分霸道骄傲,她决定比吕纯还要霸道骄傲:“太后娘娘不是发话让娘娘们各显神通吗?下官拭目以待。”
吕纯拧眉:“你要和我争?”
钟唯唯一本正经问她:“我说我不争,娘娘会不会信?”
吕纯当然要表示怀疑:“这宫中啊,人人都爱口是心非。”
钟唯唯一摊手:“瞧,没人信。所以,下官不能平白担了这个虚名。我今儿晚上就勾引陛下去!”
看到吕纯神色古怪得不正常,微微侧头,就看到了一双玄色绣云龙纹的靴子。
暗叹一声运气不好,定一定神,换了一张担忧的脸:“陛下为何去而复返?皇长子如何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没有追上去,而是留在这里和吕纯斗嘴,她没有解释。
重华也没问她为什么留在这里,淡淡瞥她一眼,转身回头:“又又要找你。”
那就说明,又又没有大碍了。钟唯唯松一口气,跟在重华身后往前走,吕纯娇滴滴喊一声:“陛下……”
重华突然顿住脚步,钟唯唯险些撞到他背上,虽然及时刹住,还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她唯唯诺诺地后退一步,垂着手告罪,重华并不理她,而是回身问吕纯:“有事?”
吕纯大大方方地道:“陛下离开京城许久,臣妾甚是思念。若是陛下有空,可否移驾西翠宫,让臣妾为您斟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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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数终于成双成对,强迫症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