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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天下奇毒(1)

    远处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高个子宫女好奇地问:“什么都没有嘛。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明月揉揉眼睛,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看到那片灌木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高个子宫女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快别说了!你好坏,知道人家胆子小,故意吓唬我。”

    明月摇头:“没有,我真的看到了。”

    又一阵风吹来,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你看,那里!”

    灌木丛中,一对眼睛闪闪发亮,幽幽的蓝绿色,一闪一闪,时有时无。

    “啊!”高个子宫女吓得发抖:“那是什么!野兽吗?”

    明月是重华挑出来保护皇长子的人,身手胆识不凡。

    她低声说道:“不用怕,这附近驻扎着上万人马呢,喊一声就来了。也许是走错路的野兽,咱们去看看。”

    高个子宫女坚决不去:“不去,不去!万一它伤人呢?咱们快回去,别管闲事。”

    明月皱起眉头:“就是因为它可能会伤人,所以必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高个子宫女拖住她:“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更怕。”

    明月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尖刀:“那你紧紧跟着我,没事儿别乱叫!”

    灌木丛中什么都没有,仿佛二人刚才只是眼花。

    明月皱起眉头,侧耳静听。

    然而她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还有远处巡夜的侍卫换岗的口令声,以及不远处河流发出的流水声。

    “那里,那里!它又出现了!”

    同伴狠命掐了她一把,明月回身,手和目光一样快。

    看到的同时,手里的尖刀就已经飞射出去,

    “咄”的一声响,尖刀穿透那对泛着幽幽蓝绿之色的眼睛,钉在了灌木上。

    明月飞奔过去,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这对神奇的眼睛。

    不过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蛾子,那对蓝绿色的眼睛是它宽大翅膀上的花纹。

    它已经被她的尖刀剁成了肉泥,除了翅膀还在,身体已经成了渣。

    “原来是只蛾子。”

    二人虚惊一场,都有些如释重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蛾子太奇怪了。

    “你见过这种蛾子吗?挺瘆人的。”

    “没见过。”明月拔下尖刀,嫌弃地用灌木的叶子擦去尖刀上的汁液。

    不知什么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而幽远的甜香。

    像是草木的清幽味,又像是花果甜香。

    “好香……”高个子宫女耸动鼻子,一直嗅到刀尖上去:“你用了什么香?”

    “没有。”

    “不对,你闻……我知道了,是这种奇怪的蛾子香!好香,好好闻,拿了做香包会不会很好?”

    “琅琊,你可真会想,恶心死了。”

    明月拉着同伴出了灌木丛,迅速回去。

    帐篷里还住着四个宫女,全都睡得死熟。

    二人轻轻躺下,不多时发出了有节奏的呼吸声。

    月亮渐渐沉了下去,一个细高的身影蹑手蹑脚的出了帐篷,往茅房方向疾步走去。

    次日早上,钟唯唯骑在马上,心事重重地看向前方。

    玄衣金甲的重华驾驭着乌云,风驰电掣,拉弓连射,猎物应声而倒,弓马娴熟,体力过人。

    将士们用刀击打着刀鞘,发出热烈而巨大的声音,欢呼着“万岁”。

    许多年轻将领用崇拜的目光追随着新帝的身影,年老的将领们则目光复杂的互相交流着。

    他战胜了所有向他挑战的王公贵族和将领。

    和他们大碗酒,大块肉,谈笑风生,豪爽大气,一点没有平时的阴郁乖张。

    他卷起袖子,亲手给将士们分他猎来的鹿肉。

    刀法漂亮利落,姿态优雅,出众不凡。

    酒喝到酣处,他起身和一个壮得像熊、向来以勇武著称的勋贵子弟摔跤。

    硬生生把一个将近两百斤重的大汉摔倒在地上,再和颜悦色把对方拉起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折服了对方,身手气度甩了祁王几十条街那么远。

    钟唯唯带着又又坐在树下用餐,看着不远处的重华,心情非常复杂。

    漂亮明媚的重华,英武动人的重华,善变又恶毒的重华,小气又讨厌的重华。

    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样的狂欢持续了整整三天,重华每天喝得酩酊大醉。

    喝到高兴处,和将士们一起,用剑鞘敲击着酒碗,大声唱军歌,狼哭鬼嚎。

    钟唯唯自觉惨不忍闻,又又却不声不响,看得津津有味,小脸上写满了崇拜。

    钟唯唯十分痛苦的陪着又又,把重华看了个够,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全都是重华,有一次甚至又做了那个让人灵魂都颤抖起来的噩梦。

    第四天,她以为终于不用再忍受这种折磨,兴冲冲地准备出去晃悠一圈散散心,却又得到了来自皇帝陛下的最新指示。

    让她把她自己、以及又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听皇帝陛下舌战群儒。

    这不是秋狩吗?

    文臣们凑啥热闹?

    钟唯唯向郑刚中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皇帝陛下这些天的行为被视作不成体统,和武夫没有两样,没有一点天子应有的风范。

    所以文臣们决定集体上谏,以阻止皇帝陛下这种不合时宜的行为。

    又又不服气:“为什么要说爹爹不好?爹爹哪里不好了?!”

    钟唯唯实话实说:“我也觉得很好。所以,这次上谏其实是有人害怕你爹爹得到军队的支持,故意搞的鬼。”

    她还记得,重华刚继位时,京畿大营曾经发生哗变,他出宫亲自坐镇,处理了好几天才回去。

    如果这次他能趁机收服一部分军队将领,以后地位将会安稳得多。

    又又若有所思:“和想抢走你的坏人有关系吗?”

    这些天里,祁王一直称病,没好意思出现,却不代表他没有参与到其中来。

    毕竟钟唯唯可是亲耳听见,他自己说,要让重华以为他很蠢,以便放松警惕的。

    钟唯唯摸一把又又滑嫩的脸蛋,赞叹:“聪明!”

    重华舌战群儒的地方选在细河山下,一块向阳平坦的草地上。

    钟唯唯到时,重华已经被一群衣冠严整、神情严肃的大臣包围起来了。

第137章 天下奇毒(2)

    钟唯唯目不转睛的盯着重华看。

    一代大儒的亲传弟子可不是吃素的。

    何况他向来十分认真刻苦,大师兄读书比他有天赋,他却比大师兄刻苦好几倍。

    那时她不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刻苦,以为他是不服气,迫不及待想要战胜大师兄。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出身不同,背负的责任不同。

    她看他从容不迫,引经据典,舌战群儒。

    没有夸夸其谈,没有口若悬河。

    言简意赅,却每一句都落在实处,让人不能反驳。

    她看他,或是四两拨千斤,巧妙逼退咄咄逼人的老臣;

    或是言辞锋利,铿锵有力揭穿心怀不轨的权臣;

    再看他大度宽恕那些先是看不起他,再折服于他的年轻文臣。

    只要他愿意,文雅或者英武,他都可以手到拈来。

    该强硬时强硬,该柔软时柔软,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

    难怪先帝会在众皇子中挑了他出来,难怪义父会呕心沥血,恨不得把毕生所学尽数教授于他。

    钟唯唯看着人群中的重华,觉得他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觉得他其实并不需要她帮什么忙,他自己就能坐稳这江山。

    无非就是艰难一点,时间长久一点罢了。

    她有些黯然,看看又又可爱漂亮的眉眼,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倾城倾国的女子。

    小棠已经五体投地:“陛下实在是太、太、太……英明神武了,怎么办,我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她掰着手指算:“又好看又能干,能文能武……”

    钟唯唯凉幽幽地道:“我记得你从前一直都觉得大师兄更体贴更和气,现在是要移情别恋了么?”

    小棠哈哈一笑,用肩膀碰碰她:“吃醋啦?”

    钟唯唯嗤之以鼻:“我倒想呢。”

    为了不让自己深陷泥沼,她决定睡上一觉,眼不见心不烦。

    又又一直悄悄观察她的神情,见她不耐烦了,赶紧打个呵欠:“唯姨带我到那边编花环玩。”

    钟唯唯求之不得,假惺惺的问:“你不想听你阿爹和他们打嘴战了吗?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又又道:“我又听不懂,只需要把阿爹的风采和应对方式记在心里就够了。”

    钟唯唯酸溜溜的想,那个女人可真有福气。

    随便生个儿子就这么聪明,懂得抓重点。

    溪边的草地上开满了各种漂亮的野花,又又和明月负责摘花,钟唯唯和小棠负责编花环。

    编到一半,又又欢喜跑过来,手里抓着一只漂亮的蛾子:“唯姨,唯姨,明月姐姐找到的,送给你。”

    一只死去的蛾子。

    宝蓝翅膀玉白的边,双翅之上长了一双宛若魔眼的诡异斑点,幽蓝冷绿,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钟唯唯。

    钟唯唯从来都不喜欢蛾子,因为觉得它们的肚子太过肥大,全身都是细碎的毛。

    尤其是这只诡异的蛾子,不但不好看,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像是有点香,却又带了点腥,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要求又又丢掉它:“拿走,拿走!”

    又又开心的大笑起来:“原来唯姨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调皮地拿着蛾子,假装要往她身上扔。

    钟唯唯板着脸道:“立刻扔掉,不然我会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又又舍不得扔:“我不调皮,唯姨让我留下可好?”

    一个高个子宫女含着笑走过来,先给又又行礼,又给钟唯唯行礼:

    “陛下让奴婢过来问彤史,是否需要先带着皇长子回去。”

    钟唯唯认得她是钱姑姑手下的女官,名叫琅琊的,就道:“暂时还不走呢,编好花环再走。”

    琅琊再行一礼,回头对着又又和气的笑:“皇长子手里的蛾子真漂亮,可以给奴婢看看吗?”

    又又是个安静温和的乖孩子,立刻大方地把蛾子递给琅琊。

    琅琊低头盯着蛾子翅膀上的那对眼睛,神情古怪地道:“真是美得出奇,这样的东西,凡世间不该有吧。”

    钟唯唯道:“很美吗?我没觉得。味道还难闻。”

    “不难闻啊,就像夜来香一样的香。”

    琅琊笑笑,问又又:“钟彤史不喜欢呢,皇长子交给奴婢替您保管,可好?”

    又又乖巧点头:“那你可要保管好啊。”

    琅琊小心翼翼把蛾子装进小银盒里,再小心翼翼收入袖中,十分珍爱的样子:“这样就不会坏了。”

    钟唯唯恶寒,居然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还贴身放着,想着都难受。

    但是又又很喜欢:“琅琊姑姑胆子真大!”

    钟唯唯严重不服,所以小兔崽子是说,她胆子小咯?

    琅琊微笑着抚上又又的脸:“皇长子也很不错。”

    钟唯唯撇嘴,低下头继续编花环。

    突然看到一点白光在眼前晃过,猛地抬头,就见琅琊神色疯狂的掐住又又纤弱的后颈,手里拿着一把闪着蓝色幽光的匕首,迅猛地朝又又身上刺去。

    钟唯唯不急细想,抡起花环凶狠地抽向琅琊的眼睛。

    与此同时飞扑上去,抡起拳头对着她的太阳穴猛揍一拳,再伸手去抢夺匕首。

    然而她低估了琅琊的力量,琅琊完全不怕疼,力气更是大得出奇。

    琅琊反过来狠狠揍了她的眼睛一拳,再把她猛力推开,冲过去朝着护住又又的小棠猛刺。

    小棠疯狂尖叫,左冲右突。

    钟唯唯眼里直冒金星,从地上爬起来后,全凭一腔孤勇,一头朝琅琊撞过去。

    琅琊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回身抡起匕首狠狠挥去。

    钟唯唯肩头一凉,眼角瞅到明月纵身过来,就松了一口气。

    明月是有功夫的,身手也不错,她只要再支撑一下就可以脱险了。

    然而明月的眼睛亮得不正常,里面透着一股子诡异的狂热。

    她一手抓住钟唯唯的肩头,看似是要帮钟唯唯,实际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匕首毫无停顿地朝钟唯唯猛刺下去。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钟唯唯无从避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她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前有琅琊,后有明月,平时都是十分可信的人,谁也想不到她们会猝然发难。

    梁兄等人就算是发现不对,大概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出有效的应对吧?

第138章 天下奇毒(3)

    恍惚间,钟唯唯好像听到重华喊了她一声。

    她睁眼,看到重华已经飞奔而至。

    他使劲拉了她一把,一个旋身将她护在怀里,与此同时一剑挥出。

    血光乍然溅出,明月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重华扔掉手里的剑,紧张询问钟唯唯:“你还好吧?”

    “没事。”钟唯唯摇摇头,挣扎着要站稳。

    重华小心翼翼扶她站稳,钟唯唯眯缝着一只肿眼往外看。

    看到梁兄等人已经制服了琅琊,明月仰面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整个人已经被片成了两半。

    眼珠子黑洞洞的看着天空,死不瞑目,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把匕首,身边则扔着重华的天子之剑。

    钟唯唯干呕了一下,艰难忍住。

    再看着疯狂挣扎、完全不知道疼痛的琅琊,心有余悸。

    把一旁瑟瑟发抖的又又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又又惊恐地看着她大哭,眼里又出现了那种茫然的恐惧之色。

    钟唯唯顺着又又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自己肩头上的衣服破了一长条口子,血液正从里面汩汩地流淌出来。

    她这才知道疼痛,却不敢叫疼。

    冲着又又温柔地笑:“我没事,我活着,我不会死。”

    “你闭嘴!”重华把又又接过去,气急败坏:“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不许乱动!”

    钟唯唯被琅琊揍过的那只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细缝。

    她透过细缝看着重华,想和他发脾气,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情场失意不说,连生命安危都受到致命威胁了。

    然而对上重华焦急暴躁的眼神,就变成了炫耀:“陛下,微臣救了皇长子,勇敢吧?”

    重华深吸一口气,哄一哄又又,把他交给李安仁。

    再吸一口气,强忍怒气,就像是骂人似地说:“勇敢!”

    钟唯唯眯缝着眼睛,无限期待:“陛下会嘉奖微臣吗?”

    重华再次深呼吸,按住她的肩头,垂眸观察她的伤口:“会。”

    “可不可以抵二十年的役期?”

    钟唯唯可怜巴巴,想要趁机多讨点好处,不然真是太吃亏了:“微臣都受伤了,流血了,差点就没命了……”

    “这点血算什么,反正你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流不少血的。”

    重华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很是凝重。

    钟唯唯大怒:“请陛下注意自己的言行!真不敢相信您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这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吗?”

    话音未落,肩上的衣衫已被重华“刺啦”一声撕开。

    他低下头,温柔含住她的伤口,吮吸着她的血,再吐到地上。

    钟唯唯又痒又痛又害怕,还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她涨红了脸,紧张看向四周,见侍从们用锦幄围住了二人,更是觉得古怪得不得了,使劲把重华推开:“我没事!”

    “别乱动!有毒!”

    重华声色俱厉,牢牢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儿拥在怀里,温柔又细致的替她吮吸着血:“你不想丢下钟袤,就这样白白死掉吧?”

    钟唯唯叹气,除了害怕会毒发身亡死掉之外,还特别害怕正在替她吮吸毒血的重华。

    其实真正有剧毒的不是匕首,而是皇帝陛下吧?

    真是天下奇毒,一旦中毒,终身无解。

    她眯缝着眼睛,坚决的推开重华,摇摇晃晃挣扎着要走:“小棠……让小棠来。

    您是陛下呢,万金之躯,不能冒险的,万一这毒不小心被您吞下去,或者昨天您吃野味时不小心戳伤了嘴,那微臣岂不是闯大祸了。”

    她没能走多远,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重华把她放倒,理所当然的低下头替她吮吸毒血。

    重华的这口毒血吸了很久都没吸干净,吸到后面变成了舔。

    他托着她的腰,伏在她的肩上,舌尖温柔缱绻地打着卷。

    一点一点地碾过她的肩头,从伤口处,再扩大到了她的颈窝处。

    真是要命,这次谋刺其实是他安排的吧……

    钟唯唯昏沉沉的,眼皮跟着心一起往下沉:“怎么还没好?”

    重华低声在她耳边轻喃:“这毒厉害,即便是吸出来了,也还有余毒未除,你是不是觉得昏沉沉的很想睡觉?

    这是正常的,不要怕,吃几天药就好了,我有经验。”

    钟唯唯无计可施,只能拉着他的袖子嚎:“微臣若是英勇捐躯,求陛下赐微臣的弟弟一道免死金牌,保他今生衣食无忧,不要被人欺负吧。”

    “好。”重华答应了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嫌弃道:“哭相真难看,和苍山脚下开包子铺的孙二娘没两样,俩大龅牙,还是黄的。”

    “你才是龅牙!”钟唯唯嚎了几声就没力气嚎了。

    觉得自己真是够蠢,居然为了救情敌生的小崽子,险些把自己的命给填进去了。

    难怪重华这样欺负她,原来就是欺她心软。

    昏昏沉沉着,听到大夫叽叽咕咕的说话,肩上的伤口剧痛,像是针线穿过皮肉,钝痛撕裂。

    她痛得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替代了床单,握住她的手。

    一任她抓、拧、掐、捏,纹丝不动。

    又过了很久,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重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乖,张嘴,喂你吃药。”

    她听话的张嘴,温热的药汁喂进口里,苦得她直打冷战。

    微凉的嘴唇堵住她的嘴,重华的舌尖滑进来,缱绻缠绵,把她口里的苦意分薄了大半。

    这个二白痴,臭不要脸的,居然趁机占她便宜。

    钟唯唯想要咬他,却没有半点力气,睡意越来越浓,只能含含糊糊地威胁:“你敢恩将仇报,以后再也生不出儿子来。”

    重华叹息一声,总算放开了她。

    睡梦里的钟唯唯紧紧蹙着眉头,看上去很可怜。

    重华想要替她抚平眉头,却见她突然咂吧了一下嘴,笑了,就好像捡到了银子似的。

    重华无可奈何,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又又站在一旁,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唯姨不会死吧?”

第139章 天下奇毒(4)

    重华摸摸又又的头,郑重保证:“她很好,明天一早起来就能活蹦乱跳。”

    又又不放心,觉得自己非得看着钟唯唯醒来才行:“我要陪着她睡。”

    重华很坚决的拒绝:“不行。”

    又又眼里的泪水瞬间滚落,而且还有越流越凶的趋势,他咧开嘴:“哇呀……”

    重华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匆忙瞟一眼钟唯唯。

    皱着眉头哄又又:“你要听话,要懂事,我教你打弹弓……”

    “呜呜……”又又的泪水坚持不懈的往下淌,很快打湿了他的手。

    重华额头青筋乱跳,没好气地把他拎起,轻轻放在钟唯唯身边,低声吩咐:“不许吵她,不许乱动,不然……”

    又又立刻收了眼泪,懂事的点头:“我保证。”

    小手托着腮,趴在钟唯唯身边盯着她眼角的泪水,担忧地道:“阿爹,唯姨眼角有泪,她不高兴。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您把她抓回来了?”

    重华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有些粗鲁地替钟唯唯擦去眼角的泪水,没好气地道:“她这是痛的,痛的,知道么?”

    “哦。”又又识相地闭紧了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抓住钟唯唯的手指,闭上眼睛:

    “阿爹,你要保护我们,不要走远。”

    “嗯。”重华阴沉着脸给这一大一小盖好被子,粗声粗气地说:“你不许折腾你唯姨,不然……”

    又又细声细气:“我不会的,我舍不得,我要她做我的娘。”

    满怀幻想:“她今天为了救我都不要命了,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重华看着他纯真期待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半晌挤出一个干干的笑容:“她从来都不讨厌你。”

    又又童言无忌:“那她是讨厌您咯?为什么呢?”

    重华翻脸:“还想不想留在这里了?”

    又又眼泪汪汪:“你欺负我,下次我不帮你骗唯姨了。”

    重华深呼吸,转身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临行前十分嫉妒地瞅一眼又又,恨不得以身相替,代替又又躺在钟唯唯身边。

    等在外面的太医迎上来,帮他把衣服脱掉。

    用烈酒清洗他手臂上的伤口,上好金疮药,叮嘱道:

    “虽然陛下的伤口无毒,但您适才替钟彤史吮吸毒血,还是应该喝几天汤药清一下毒才妥当。”

    李安仁噘着嘴伺候重华穿衣。

    刚才多险啊,陛下办完了正事,听说钟唯唯带着皇长子在河边编花环,就说自己坐得太久要去散步。

    好嘛,大家都没发现不对劲,他第一个发现,眨眼功夫就冲过去了,跑得比谁都要快。

    冲过去杀人救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居然用手臂替钟唯唯挡刀。

    然后呢?

    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冒着风险吮吸毒血,人家还不领情。

    偏他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一脸满足样,真是的,没见过女人吗?

    这是明月的刀上没毒,不然岂不是因小失大?

    李安仁觉得自己身为受信任的近侍,必须劝告一下重华:“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刚才冒失了。”

    重华敷衍:“唔。”

    李安仁继续劝:“吸吮毒血这种事,谁都可以做,您……”

    重华撩起眼皮子:“所以呢?关你什么事?”

    李安仁被呛得无话可说,怏怏退了出去。

    郑刚中嘲讽地斜瞅他一眼,把从琅琊身上搜出来的银盒子送到重华面前:“是玉边魔目蛾无疑。”

    玉边魔目蛾,曾是昆仑殿大小奉者豢养的宠物。

    但凡它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昆仑殿传人出现。

    郦国和东岭的皇宫里都藏有这东西的标本,民间却已绝了迹,今天突然出现,绝不是什么好事。

    张翼悄无声息的站在阴影里:“琅琊已经疯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依着臣看,她应该是中了摄魂术之类的邪术,自残杀人,完全无知无觉,半点不知疼痛和害怕。”

    “第一,今天的事不要传出去,以免引起恐慌。

    第二,封锁围场,搜捕任何可疑之人,不管他是谁,都不要放过。

    第三,秘信知会圣女宫长公主。”

    重华厌恶地看着银盒里的玉边魔目蛾,时隔五年,他又见到这东西了。

    昆仑殿,是真的想要再次搅乱这世间了吗?

    另一边。

    钟唯唯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又又的小脑袋及时凑过来:“唯姨,我帮你吹吹……”

    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胳膊,嘬起嘴对着她的伤口吹了又吹,小眼神讨好又紧张。

    钟唯唯叹口气,把他的头发揉乱:“不关你的事,不要难过。”

    又又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晶莹的泪水,鼻头变红:“唯姨,我好害怕,好怕你嫌弃我,不要我。”

    钟唯唯头痛:“你不要这样。”

    又又一脸可怜相:“那您想要我怎样?我都听您的。”

    钟唯唯皱起眉头:“若是我想让你*吃*屎呢?”

    又又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唯……唯……唯姨,你在说什么呢?”

    钟唯唯一本正经追问他:“你不是说,只要我肯要你,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吃不吃?”

    又又垂下眼,苦恼地想了很久,最终摇头:“不吃。”

    钟唯唯就道:“那我不要你了。”

    又又红了眼圈,控诉地看着她,瘪着嘴要哭。

    钟唯唯不为所动:“吃还是不吃?”

    “不吃。”又又缓缓摇头:“不过,下次爹爹再惹你生气,我可以保护你。”

    “很好。”钟唯唯笑眯眯捏一把他的脸蛋:

    “好孩子,记住了,再想达成心愿,不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不然这辈子都会后悔。”

    重华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长长的双腿交叠着,面无表情:“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导钟袤的?”

    钟唯唯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拉一把又又,小声说道:“不是要保护我吗?机会来了。让他走开。”

    又又为难地摸摸头,跳下床去和重华商量:“阿爹你出去好不好?你那么忙,我会替你照顾唯姨的。”

    重华斜瞅着又又,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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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天下奇毒(5)

    又又心虚的垂下眼,很小声地说:“唯姨不喜欢你,看到你就会心情不好,伤口也会愈合得不好。”

    钟唯唯很满意,给了又又一个鼓励的眼神,不枉她为他流血又流泪。

    重华的脸色越发阴沉,伸手将又又拎起来,随手扔了出去:“郑刚中!”

    郑刚中憨笑着接住又又,抱着他往外面去:“殿下不要闹,臣带你去喂马捉蚂蚱。”

    又又挣扎不去:“我不去,唯姨救命……”

    钟唯唯十分着急:“陛下不能这样对待皇长子!他从前受过刺激,昨天微臣看到他的眼神又有点不对了……”

    “只要他亲眼看到你活着,他就没事。”重华迈动长腿,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

    “他是男人,该粗糙的时候就要粗糙。只要你好好带着他,他就会越来越好。”

    钟唯唯紧张的往被窝里缩了缩,不服气地说:“难道我没有好好带他吗?

    小命都差点送给他了,还要怎么样?像我这样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的人,实在是世间少有。”

    “的确,他自从跟着你,越来越开朗了。”

    重华从未想过,有一天又又会这样和他说话。

    这都是钟唯唯的功劳,让又又显露出了小孩子的可爱天性。

    他坚定了决心,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放钟唯唯走。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朝钟唯唯伸出魔爪。

    钟唯唯警觉一让:“你要干什么?”

    重华轻而易举握住她的肩头,轻描淡写:“给你看伤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手上的温暖透过衣料传到肌肤里,让人很容易就想起了一些窘迫的事。

    钟唯唯涨红了脸:“我已经好了,你别想再趁人之危。”

    重华拨拉了她肩上的纱布两下,面无表情,不怀好意地问:“朕怎么趁人之危了?”

    钟唯唯被逼急了,豁出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吸吮毒血需要那么久吗?舌头舔到哪里去了?”

    重华照旧面无表情:“不过是吮吸毒血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那我喝药时,谁让你亲我的?堂堂帝王,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下流事,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钟唯唯想到自己当时的那种感觉,羞得无地自容,生死攸关,她却只是胡思乱想。

    “你说朕对你做下流事?证据呢?证人呢?朕看你是中毒太深,产生幻觉了吧。”

    重华突然俯身,把掌心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嫌弃地道:“果然还在发烧,神志不清。看看这眼睛,五颜六色,肿得还真有特色。”

    潇洒地转过身,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回头,一脸的大度不计较:

    “钟唯唯,心里后悔,觊觎朕的美色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好了,朕说过,许你后悔。

    看你,想得都产生幻觉了,一整夜都在使劲叫朕的名字。”

    你才产生幻觉了,你全家都产生幻觉了!

    钟唯唯不服气,又十分心虚,非常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了。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信和心虚,她抓起药碗朝他丢过去。

    重华利落接住,放好,不慌不忙地道:“本来你舍身保护皇长子,是要重赏的。

    可惜你生性桀骜不驯,居然大逆不道谋刺朕,功过相抵,没有赏赐了。”

    钟唯唯气得干瞪眼,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赏好吧。

    她好怀念刚重逢时的重华啊,暴躁易怒,一点就着。

    虽然看上去很吓人,却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不像现在这样难对付。

    重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脸红什么?就算是做梦都想着朕,那也没什么丢人的。

    怎么都是你赚了。其实你说不要不要,心里巴不得继续继续吧?”

    钟唯唯被他看破了真相,硬着头皮得意一笑:“二师兄,其实是你做梦都想着我吧?

    男子汉大丈夫,明明白白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

    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的,总想把事儿推到我身上呢?莫非是你不敢说,怕说出来被我无情拒绝?”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重华耳根渐红,大步离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钟唯唯收了笑容,跳下床去,对着镜子一阵猛照。

    看到自己五颜六色,以及肿得不行的眼睛,惆怅地叹口气:“这可算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真丑。”

    想到重华说她肿得真有特色,恨得使劲捶了床铺几下,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上,仰天长叹。

    忽听李安仁拖长声音:“陛下驾到!”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还这样一本正经的,钟唯唯慢吞吞坐起来,想想又摸出块纱巾蒙上头:“恭迎圣驾。”

    重华带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臣走进来,看到钟唯唯头蒙纱巾的样子,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话。

    威严地道:“说说皇长子遇刺时的情景。”

    钟唯唯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地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大理寺卿范国华和刑部尚书孔文元低声商议了几句,神情严肃地道:

    “陛下,以老臣之见,应该是昆仑殿死灰复燃了。”

    昆仑殿?

    这么吓人?

    钟唯唯屏住呼吸,听他们头头是道地分析。

    把昆仑殿的危害、恐怖之处、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全都论述了一遍,想到琅琊当时的疯狂模样,冷汗都出来了。

    重华像是知道她所想,冷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可怕的不是他们的居心,而是手段,利用摄魂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能化身为刺客,防不胜防。”

    范国华很感叹:“陛下说得是。

    琅琊和明月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近侍,谁能想到她们竟会突然化身刺客呢?

    当真防不胜防。现在已经好多啦,想当年,老臣尚且年轻之时,那才叫乌烟瘴气一团糟……

    无论宫里宫外,只要提起昆仑殿的大小奉者和魔目蛾,谁不害怕?”

    孔文元好心提醒钟唯唯:“昆仑殿报复心极强,钟彤史才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千万要小心,切记不要落单,不要去冷僻地方,不然他们很可能会再次对你下手。”

第141章 孔雀汤(1)

    钟唯唯打个寒战,想说自己又没招谁惹谁,都是倒霉催的,皇帝陛下赶紧放她走……

    对上重华黑亮的眼睛,莫名没能说出来。

    重华压制了她,一本正经地道:“那是要委屈钟彤史了。”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委屈。”

    钟唯唯委委屈屈挤出一句委屈话,看到重华眼里暗藏的得意和亮光,心中暗恨。

    叫这两个人来当面听她描述案情是假,恐吓她、打消她跑路的念头才是真吧。

    两个老臣已经离开,钟唯唯见重华似乎不想走,就赶他走:“微臣恭送陛下。”

    重华瞥她一眼,心情很好地道:“钟唯唯,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

    朕不过是说你一句眼睛肿得很有特色,你就羞得把脸蒙上了?是怕朕嫌你丑么?”

    钟唯唯的心思被无情戳破,少不得忿忿:“微臣不是怕陛下嫌臣丑,微臣只是害怕吓着两位老大人。”

    重华斜睨着她,下巴微抬:“放心,朕不嫌你丑。

    就算你另一只眼睛也肿了,也还比其他人顺眼许多。”

    “昂?”钟唯唯傻傻的张着嘴,没想出来要怎么回应这话。

    重华一言切断她的话:“昨天的事是绝密,知道的人不多,切记不能泄密。”言罢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小棠进来,将一把漂亮的孔雀尾羽插进花瓶中,“啧啧”出声:

    “陛下这是在向您表白么?夸您在他心中咋都比别人美?”

    钟唯唯正好拿她出气了,扯下头上的纱巾罩在她头上,一顿胖揍:

    “没良心的,这会儿才来看我!枉我那样拼命护着你!”

    小棠才不怕钟唯唯,和她对打:“我知道您心虚害羞,所以需要掩饰。

    放心好啦,咱俩谁和谁啊,您上厕所都是我伺候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就喜欢呗,你又不是第一次喜欢他。”

    “好痛,好痛……”钟唯唯捂住伤口哼哼:“无法无天啦,你要造反吗?

    好怀念当初的小棠,安静听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让往东不敢往西。

    还有又又也是,话越来越多,人越来越精怪……”

    小棠扶她坐下:“您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皇长子和我原本都是斯文人,就是跟了您之后才变成这样子的。”

    钟唯唯气得肝疼:“怪我咯?这意思是说我不斯文?”

    小棠拿个果子堵住她的嘴,给她顺毛:“乖,给您熬了补汤呢,睡一觉起来喝。”

    钟唯唯不干:“睡不着,要出去走走。”

    小棠就陪着她出去:“咱们去看御厨熬补汤吧。”

    钟唯唯嗤之以鼻:“不去。熬补汤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制茶。”

    小棠神秘兮兮:“是很特别的补汤哦。”指一指花瓶里孔雀毛:“是它的肉。”

    钟唯唯唬了一跳:“谁干的?”

    这么漂亮的鸟用来煮汤,不是和那个焚琴煮鹤差不多了吗?

    “除了尊敬的皇帝陛下之外,谁敢下令捕杀围场里养的珍禽?”

    小棠掰着手指细数给她听:“听说孔雀肉可以解毒,汤大补,味道很好,最紧要的是心意……”

    钟唯唯不想听,无精打采地走出去,找个荫凉地方坐着发呆。

    几个女官在一旁做事,见她看过来就冲她笑,钟唯唯见她们没有恶意,就回了一笑。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女官们蜂拥而至,七嘴八舌。

    “听说小钟你不舒服?我们本来想去看你,陛下严令不许打扰。”

    ——这是神情担忧的。

    “啊啊,听说陛下让人给你炖孔雀汤,老远闻着就好香,到时候分点给姐妹们尝尝。”

    ——这是羡慕的。

    “小钟啊,听说昨天陛下舌战群儒之后,还抽空在河边和你一起围锦帷了?”

    ——这是八卦的。

    “围锦帷啊……小钟,是不是地太硬了,陛下不温柔,所以你受伤了?”

    ——这是神色猥琐的。

    “关你们什么事?不知道犯口舌是违反宫规的吗?也就是遇到小钟好性情,不和你们计较了。是吧?小钟?”

    ——这是好像义正辞严,实际上好奇心一点不少的。

    钟唯唯无言以对,她昨天真的没有做坏事啊。

    围锦帷,那是因为重华给她吸吮毒血,不围就被人看到她了好吧。

    有心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重华会特意警告她,这事儿是绝密,一定不能说出去了。

    她憋着气,虚伪的干笑着,忍了这个哑巴亏。

    众女官见她没有否认,“哗”的一声笑起来。

    挤眉弄眼,带着不同寻常的兴奋:“你输了!把银子拿来!”

    “我赢啦!老天,总算把前些日子打牌输的钱赢回来了。”

    “小钟,恭喜你啊。”

    “呵呵,不知道拿陛下的私事来下注赌博,该算什么罪?”

    钟唯唯怒了,她的名声!名声!必须要讨点真金白银回来才行。

    然而众女官并不受她的胁迫:“我们不知道啊,不然,小钟你去问陛下?也许陛下会很高兴的赏我们银子也不一定哟。这几天陛下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这地方没法儿待了!

    钟唯唯悲愤极了,阴沉着脸回去,心里很明白一件事,重华改变了策略。

    而这种策略,远比之前的强硬压迫政策更恐怖。

    就好像是拿准了她的心思,势在必得。他为何如此自信?

    难道重华说她做梦叫他名字是真的?

    她有点不安:“小棠,我夜里睡觉爱说梦话吗?”

    小棠忙着收拾东西,随口说道:“好像是会说吧。”

    钟唯唯十分紧张:“都说什么了?”

    小棠觉得她麻烦,随口道:“都说啊,叫人名啊,大师兄、二师兄、钟袤……对了,昨天晚上还哭了,陛下还给你擦眼泪了。”

    果然。

    钟唯唯不敢再问下去,萎靡不振地缩到床角。

    自觉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泄露了,十分丢人和不安全,什么人都不想见,尤其不想见重华。

    类似于鸡汤的鲜香味儿飘过来,勾得钟唯唯口水嗒嗒!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孔雀汤了!

    她搓一搓手,觉得人生又有了方向。

第142章 孔雀汤(2)

    钟唯唯端起碗,才喝了一口汤,重华就走了进来。

    毫不客气接过她的碗,面不改色地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光。

    钟唯唯很暴躁:“那是我的碗,我的汤。”

    重华淡定地重新舀了一碗汤,还给她:“还你。”

    和他共用一只碗?

    间接吃他的口水?

    钟唯唯嫌弃地皱起眉头,不接。

    重华瞥她一眼,低头喝一口汤,再还给她:“不要无理取闹。

    一碗汤你喝了一口,还你一碗你嫌多,现在朕也喝了一口,原模原样还给你,还不满意吗?”

    钟唯唯:“……”

    是谁说她伶牙俐齿的?

    二师兄一出手,天下无敌。

    转眼看到又又进来,就把他叫过去,塞了那碗汤给他,笑眯眯的说:

    “又又回来啦?孔雀熬的汤,好好喝,快喝光了吧。”

    又又欢天喜地,一口喝光,还表示:“又又很乖。”

    钟唯唯夸他:“很乖很乖。”

    无视重华的黑脸,把又又抱起来放在她和重华中间,安然喝了大补汤。

    小棠收走碗筷,重华摸摸又又的头:“好喝么?”

    眼睛是瞅着钟唯唯的。

    又又很诚恳:“好喝。”

    钟唯唯老僧入定,假装没听见,没看见。

    不就是比寻常的鸡汤略鲜美些么?

    也值得他这样炫耀?

    重华吩咐李安仁:“把朕的药拿来。”

    钟唯唯挑眉,他好生生的吃什么药?

    重华慢条斯理,把药摆弄了又摆弄。

    又又心疼他,抱住他的大腿,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他:“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唯姨和爹爹都受了伤,中了毒。”

    钟唯唯再看一眼重华,隐约有点明白。

    他大概是替她拦下明月那一刀时受了轻伤,又因为替她吸吮毒血,所以也中了轻微的毒。

    便低咳一声:“才喝了汤就服药,会影响药效。”

    “那就拿走。”重华立刻把药放下。

    李安仁感叹着把药拿走,皇帝陛下也不容易啊。

    分明早就吃过药了,偏要故意当着钟唯唯的面再吃一次。

    说来说去,只是为了这一句关心。

    再顺便通知人家,他为了她是很豁得出去的,就不知道有用没用了。

    钟某人的铁石心肠,真是令人发指!

    又又打个呵欠,爬到床上去睡觉,钟唯唯也打个呵欠,准备去睡觉。

    重华坐着不走,一本正经:“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回京。”

    钟唯唯惊讶:“还没到日子呢,不是还要再去找野茶树的?”

    重华道:“太后娘娘病重,过些日子朕再陪你找。”

    想到同样病得不轻、面都不敢露的祁王,钟唯唯明白了。

    韦太后这是心疼小儿子,所以想要找回场子呢。

    想想回去后又要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重华听见了:“不想回去?”

    钟唯唯趴在桌子上:“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她要是走了,他独自留在这宫墙里,岂不是真的生无可恋了?

    重华站起来,朝她伸手:“想不想去打猎?”

    之前都是她看着他们玩,现在他想带她单独玩一次。

    他又想使什么坏?钟唯唯很警惕:“微臣肩上有伤。”

    重华靠近她,压低声音:“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钟唯唯立刻站起来:“既然陛下有这个雅兴,微臣就陪您走这一遭吧。”

    因为害怕他再说下去,率先走出了帐篷。

    重华勾起唇角,心情十分的好。

    他就说嘛,像他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日夜相对着,钟唯唯怎可能不动心?

    看吧,一诈就诈出来了,她的确是梦见他了。

    “这不是我的马。”面前的小母马漂亮温顺,却不是钟唯唯平时骑惯的胭脂马。

    马夫连忙解释:“您的坐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拉稀了。这匹马也很好的,是马场最好的马之一。”

    小母马睁着栗色的眼睛,乖巧地伸过头来舔钟唯唯的手。

    钟唯唯被舔了这一下,心就软了。

    又看到马夫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不忍心为难他,就道:“算了。”

    慢悠悠骑上马,她右肩的伤口有点深,还缝了针的,不能动弹,只能由侍卫帮她牵着马。

    重华带着一群人,玄衣金甲,耀武扬威地冲过来,斜眼瞅着她,一脸的蔑视。

    好像在说,看看你这样儿,骑的什么马?

    钟唯唯正好不想去,就等着他出声好找茬。

    结果重华一言不发,把侍卫手里的缰绳接过去,拴在了他的马鞍上。

    乌云打个响鼻,小母马就乖乖跟上去,跟在乌云身后,走得又稳又好。

    重华回眸,看一眼钟唯唯,似笑非笑地说道:“真乖。”

    钟唯唯觉得他就是在说她,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解释:“这不是我的坐骑,是借来的。”

    所以就算是再听话,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重华笑笑,放开马缰,闲适地往前走去。

    为了照顾钟唯唯,他没有追击大型的猎物,而是随手猎了几只野兔、野鸡之类的。

    又和钟唯唯一起张网捕麻雀,钟唯唯有意要为难他:“想吃田鸡。”

    重华平静挥手:“去抓。”

    侍卫们立刻去找田鸡。

    钟唯唯斜瞅着他:“我记得二师兄当年是抓田鸡的高手,怎么办呢,受伤中毒之后,就只想吃你抓的,别人抓的都没那个味儿。”

    堂堂帝王趴在地上抓田鸡,若有需要,还必须撅着屁屁往前学蛙跳。

    这可能吗?

    从没听说陛下是抓田鸡的高手,吃田鸡的高手还差不多!

    李安仁鄙视地看着钟唯唯,撒娇也要看势头的,不然就是找死啊。

    钟唯唯也在等重华反应,哪能让你轻易如愿呢?快快忍不住发怒吧。

    重华照旧很平静,反而是钟唯唯惊恐的叫了起来。

    因为乌云居然打算爬上小母马的背!

    而小母马,居然一点躲开的意思都没有!

    这可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

    丢死人了!

    她使劲一磕马腹,试图让小母马走开,小母马一动不动,不听她招呼。

    她只好出声吓唬乌云,乌云却对着她翻了个大白眼。

    钟唯唯自觉脸热得可以煮鸡蛋了,气呼呼的要下马。

    重华及时伸手把她抱下来,再笑着分开乌云和小母马,拍拍乌云的头,骂它:“乱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第143章 孔雀汤(3)

    乌云被打断好事,非常不开心,但是碍于主人的面子,勉强让开了。

    重华瞟一眼钟唯唯,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让人窘迫。

    看她干什么?

    真是太招人恨了!

    钟唯唯红着脸,愤恨地瞪着一旁带着恶劣笑容的男人。

    她的坐骑突然闹肚子,换匹马就成这样了,她不能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乌云仍然很躁动,不停往小母马身边靠近。

    重华再次分开两匹马,一本正经地和钟唯唯说:“这马不能再骑了,先让人把它送回去吧。”

    钟唯唯越发证明了之前的猜想:“那我怎么办?”

    重华眼睛看着远方:“许你跟我一起。”

    哈,果然吧,所以这才是最终目的?

    钟唯唯阴阳怪气要开口。

    重华抢在她前面低声说道:“就当是了却朕舍身为你吮吸毒血的酬劳,如何?咱俩两清。”

    钟唯唯不服气的嘀咕:“那我是为了谁呢?又不是我儿子。”

    重华没给她反对的机会,长臂舒展,轻而易举地将她搂到了乌云背上。

    解开小母马的缰绳,丢给侍卫:“送回去。”

    乌云痛失所爱,很有点不开心,有气无力地走在树林中,东啃一口草,西捞一口树叶。

    重华也不管它,心满意足地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前方,耳朵都红透了钟唯唯。

    拥她在怀,接连开弓射了好几只野味。

    他晃过来晃过去,左冲右突,钟唯唯的手臂使不上劲,只好由着他来。

    有好几次,他都把下巴放在她肩头上,呼出的气息吹到她的耳洞里,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重华扶她一把:“你害羞什么?”

    “我才没有呢,害羞是什么?我会害羞?哈哈哈……”

    钟唯唯外强中干,十分嘴硬,“我不过是不喜欢离别人这么近而已。”

    乌云不知在闹什么脾气,突然颠簸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往后一仰,重重跌倒在重华怀里。

    重华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么从前呢?我记得,冬天你最爱把手伸到我怀中取暖。”

    他的脾气自来都不大好,并不喜欢人家这样对他,尤其钟唯唯的手冰凉如雪,冬天伸到人怀里,能把人刺激得暴跳。

    偏偏她就是爱调戏他,也就是对着她,他才没了脾气。

    想起从前,钟唯唯那颗坚硬的心又软了一些。

    “我们忘了从前,好么?”

    乌云奔跑起来,重华的声音被吹碎在风里。

    钟唯唯假装没听见,大叫:“那里有一只小鹿!”

    重华聪明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因为有又又的存在,从前不能再触及。

    钟唯唯若是追问又又的母亲,他断然不能给她满意的答复。

    至于钟唯唯和何蓑衣的事,该问都已经问过了,再问也是白问。

    就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不像之前那样滚刀肉似的,对他嬉皮笑脸,什么都无所谓。

    她会生气,会发酸,会梦见他。

    他和她都被关在这高墙里,朝夕相对,生死与共。

    时光荏苒,总有一天,她和他都会忘了从前,忘了那些人,忘了那些事,重新开始。

    重华放下弓箭,拨转马头,带钟唯唯回去。

    清澈的小溪旁,碧绿的草地上,钟唯唯用树枝做成的简易钓竿栓上虫子,在灌木丛边来回晃动钓田鸡。

    重华坐在一旁,挑剔地指挥李安仁洗剥田鸡和麻雀。

    钟唯唯低声嘀咕:“只知道吃,不知道做。”

    李安仁立刻说道:“我乐意!我乐意!”

    钟唯唯扔了钓竿,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安仁。

    李安仁被她看得心虚,低下头往重华那边靠了靠。

    重华一言不发,将袖子往上挽,露出手臂上的绷带来。

    “既然受了伤,还打什么猎,逞什么能。”

    钟唯唯嘀咕着,心虚的低下头继续钓田鸡。

    悄悄看一眼重华,正好和他目光相接,赶紧干咳一声,抬眼望天:“今天天气不错。”

    重华没理她,只把袖子又挽得高了些。

    烤麻雀焦香味美,田鸡鲜嫩可口,只需洒一点点盐,就好吃得能把人的手指头给吞下去。

    钟唯唯猴急地把肉往嘴里塞,见李安仁眼巴巴看着她,就问:“想吃么?”

    李安仁点头,她恶劣地道:“不给你吃。”

    李安仁低下头,小媳妇似地看向重华。

    重华假装没看见,优雅从容地把一只才烤好的麻雀递给钟唯唯:“慢点吃,别烫着。”

    李安仁幽怨极了,决心要和钟唯唯搞好关系:“钟彤史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钟唯唯活脱脱就是小人得志的样子:“谁是小人?”

    “我是。”李安仁低着头,左脚踩右脚:“我没害过你,充其量就是告个状,撒个谎,骗骗你而已。而且到最后都是我倒霉。”

    然而钟唯唯已经没有心情逗他玩儿了。

    她嚼着嘴里的烤麻雀,熟悉的味道在嘴里炸开,那些久远的记忆侵袭而来。

    她看向重华,重华也在看她,他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六年,又彼此痛恨了对方四年,爱恨交织,灵魂纠缠。

    重华向钟唯唯伸出手,钟唯唯看着他漂亮的手掌,微笑着放上一只烤田鸡。

    重华有些失望,狠狠把田鸡塞进嘴里,嚼得骨头咯吱响。

    钟唯唯听着都觉得骨头发酥,她以为重华会把她怎么样,但是一路相安无事,他比来时还要君子几分。

    只是扶她下马时,他搂着她的腰,低不可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但愿你今夜还会梦见我。”

    天已黑尽,火把跃动的光照在他脸上,美得耀目。

    钟唯唯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想要赶紧溜走。

    他不放她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也不说话,就是不松手。

    “明早要赶路,早些歇息。”钟唯唯垂着眼,紧张得如同第一次和他拉手。

    重华终于肯放开她:“我一定会梦见你。”

    钟唯唯假装没听见,小跑着跑进帐篷。

    看着她的背影,重华觉得,昆仑殿传人的出现,也不完全就是一桩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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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孔雀汤(4)

    搜捕昆仑殿传人的事做得周密安静。

    十三卫的人把整个围场篦头发似的篦了一遍,抓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宫人也有寻常差役。

    经过连夜拷问,算是问出来一条线索。

    钟唯唯凌晨时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跟着重华见到了那位所谓的昆仑殿奉者。

    头发雪白的老宦官,孤零零的坐在围场里的一间木房子里。

    不知有多久没有洗过澡,脖子上手上敷了黑黑一层污垢。

    他咧着掉了牙齿的牙床冲他们笑:“那个小姑娘疯了吧?真是个好心的小姑娘啊。

    人又生得好看,见我没人管,好心送我吃的,还告诉我她叫琅琊……呵呵呵……”

    笑声古怪刺耳,钟唯唯皱了眉头:“你既然知道她好心,为何还要害她?”

    老宦官冲她眨眨眼:“因为我老了啊,若是再年轻些,我一定收她做徒弟,把这功夫传授给她……”

    顿一顿,“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叫什么来着?明月是吧?真是可惜了……”

    他全身上下污浊不堪,唯有这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漂亮,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钟唯唯先是觉得诡异,随即就觉得好奇,盯着盯着就难以自拔。

    老宦官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对魔力无穷的漩涡,吸引着她,目不能移。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觉得恨?

    看着我,跟着我,听我说,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罪魁祸首,造成你所有不幸的根源就是他……”

    这不对!

    钟唯唯冷汗湿衣,大声喊道:“住嘴!”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的眼睛,隔断了她和老宦官的目光交接。

    她听见骨头在皮肉里折断的闷响声,老宦官疯疯癫癫的嬉笑声??

    还有侍卫们的喝斥声,以及重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知道不能看昆仑殿奉者的眼睛吗?”

    钟唯唯心跳如鼓,安静的倚靠着他,不想反驳,也不想挣扎重华见她安静听话,渐渐收了怒色,沉声道:“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看他怎么害人!”

    老宦官一点不怕痛,咿咿呀呀唱出了声:“小儿郎,没人疼,抱着枕头叫亲娘……少小离家老大回,骨肉相残心如铁……”

    大概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发出“呜呜”或者是“哈哈”的惨笑声,听上去格外瘆人。

    钟唯唯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重华带着她往外走,她也就顺从乖巧的跟着他走出去。

    重华松开蒙在她眼睛上的手,低声说道:“记好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人,千万不要看他们的眼睛。若是意志薄弱,说不定你刚才已经着了他的道。”

    “他就是昆仑殿传人?”

    钟唯唯想起当时的情形,虽然觉得后怕,却不是非常害怕,“我不是意志薄弱的人。”

    重华点头,背负着手,沉默的看向远方。夜色苍茫,木屋旁插着的火把“哔哔”作响,火光照耀着他,半边侧影如同剪纸一样锋利冷清,。

    钟唯唯看着他,不知怎么很有些难过。

    “小儿郎,没人疼,抱着枕头叫亲娘……少小离家老大回,骨肉相残心如铁……”

    老宦官唱的就是他吧?

    她不知道年幼的重华是不是也像又又一样,渴望着亲娘的疼爱和怜惜,饱含希望靠近。

    得到的却是冷眼和憎恶,再不然就是毫不掩饰的利用和压迫。

    想到重华每次和韦太后针锋相对之后的黯然神伤,钟唯唯的心又酸又软。

    他比她还要可怜。

    虽说她自幼失去爹娘,但她从爹娘那里得到的何止是三分两分爱意,十七八分都有了。

    爹娘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送给她和钟袤的。

    重华察觉到钟唯唯的凝视,回眸看向她,微微一笑:“看什么?”

    钟唯唯收回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说只要有昆仑殿传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玉边魔目蛾吗?怎么不见?”

    话音刚落,郑刚中就抱着一只木箱子过来,轻手轻脚放在他们面前,低声道:“就在这里面了。”

    木箱子有一面全是纱网。

    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停满了肥大妖异美丽的玉边魔目蛾。

    箱底还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甜香味。

    钟唯唯看得一阵恶心,赶紧退到一旁,不愿再看。

    重华面色无波:“烧了。”

    火光冲天而起,玉边魔目蛾发出“噼啪”的炸裂声,木屋内的老宦官凄厉的大叫了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走出来,伏在暗处给重华行礼:“说是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了,一直没有人来找他,直到前些日子,才突然收到一封信。

    说陛下将要来此秋狩,让他设法刺杀皇长子。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信是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重华淡然道:“带回去审。”

    想到暗处可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准备伺机下手,钟唯唯格外的乖巧。

    亦步亦趋跟在重华身后,就连步伐都和他保持一致。

    重华察觉到了,朝她伸手:“过来。”

    钟唯唯不肯,把手藏到身后:“我没洗手。”

    重华也不勉强她,仰头看向天边:“太阳快要出来了。”

    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淡淡的红色掺杂着金色,跃然而出。

    钟唯唯仰头而望,想起那一年,她和重华站在苍山之巅观日出。

    彼时也是类似的场景,他站在前,她站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

    彼此都是心猿意马,眼睛瞟着太阳,眼角瞟着对方。

    一不小心碰上了,彼此心神摇曳。

    重华一伸手,就把她搂进了怀里,她涨红了脸装腔作势的挣扎两下。

    见他不松手,也就算了,笑眯眯靠着他一起看日出。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拥,也是第一次明了彼此的心意。

    现在想来,就像是已经隔了百年那么久远。

    “那时你才十四岁吧?”重华突然开了口。

    他又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钟唯唯非常感慨:“转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重华的神色柔软了几分,不舍的看看四周:“真不想回京城。”

    钟唯唯立刻道:“我更不想呢,留我在这儿替您看围场吧。”

    重华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转身走了。

第145章 韦氏的反击(1)

    祁王跪在韦太后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后,您千万不要丢下儿子啊,儿子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

    韦太后颤巍巍摸着他的头和脸,同样哭得肝肠寸断:

    “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啊,我的儿……”

    钟唯唯同情的看向重华。

    这母子俩才是亲生的,唯有他是捡来的。

    祁王想要害人没成功,反倒害得自己丢脸丢人,这是做哥哥的不友爱;

    韦太后装病装死找事儿,这是长子不孝顺气的她。

    反正都是重华的错就对了。

    重华倒是很镇定,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

    冷眼看着亲妈和亲弟弟表演,一点没有羞愧或是要劝解的意思。

    钟唯唯小声提醒他:“陛下不劝劝?”好歹装一装呗,反正大家都在装。

    重华淡淡地道:“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若是一直能哭,说明死不了,就更不用劝。”

    好嘛,您是老大。

    钟唯唯蘸满墨汁,在起居注上写上:

    太后病重,祁王泣之,帝心甚忧,强忍悲痛,以免徒添母弟忧恐。

    越看越满意,字写得好,内容也写得好。

    皇帝陛下不哭不是因为铁石心肠,而是强忍悲痛,替你们着想啊!

    多么友爱孝顺的皇帝陛下!

    突然听到吕纯在耳边低声说道:“钟彤史不做起居郎,实在是可惜了。”

    钟唯唯迅速回头,见吕纯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一时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便道:“做彤史也挺好的。”

    吕纯贴近她:“尚且记得钟彤史曾说过,绝不承宠,不做后妃。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就敢破了誓言?

    和陛下一起,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微风青草,滋味一定很好吧?”

    从三人大被同眠,再到荒郊野地里围锦帷。

    钟唯唯自觉已经没了名声,索性就不要了,勾起唇角一脸回味:“娘娘您猜猜看?”

    吕纯后退一步,诡诈一笑:“自求多福吧。这宫里想要替代钟彤史的人好多呢。”

    钟唯唯挑眉问她:“有娘娘么?”

    吕纯笑而不语。

    独角戏不大好演,韦太后和祁王嗓子都哭哑了,眼泪也哭干了,却不见重华有任何表示,只好自动停下。

    韦太后最先开始,颤巍巍朝重华伸手:“陛下……”

    重华起身,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母后。”

    韦太后叹气:“我就要死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些日子我在病中,常常反思我的所作所为,觉得你说的没错。

    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的阿姐,其次对不起你。”

    重华垂下眼:“母后生养了朕和阿姐。”

    韦太后摇头:“生恩不及养恩大,你不是我养大的,你阿姐也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出了宫,你们恨我是应该的。”

    重华当然不能当众承认他恨生母,哪怕这个生母不慈不爱,屡次暗害算计他,甚至于亲自对又又下手,他也不能。

    历朝历代,都以忠孝治天下,他这个君主要做表率。

    他面无表情:“母后想得太多,阿姐和朕只希望能和母后好好相处,多得几分母爱而已。”

    韦太后拭泪:“都是我的错,但我当年真的是不得已啊,我没有办法……”

    “母后,这怪不得您啊。”

    祁王上前,抱住韦太后大哭,又去抱着重华的大腿哭:“哥哥,皇兄,都是弟弟不懂事,您就饶恕弟弟吧,我们是同胞手足啊,再没有比咱们更亲的了……

    阿姐被送去做圣女,母后其实也很舍不得,她经常拿着阿姐小时候的衣服流泪,说自己对不起她……”

    重华的脸色十分难看,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

    涉及到皇帝和太后母子间的私事,其他人再留在里面就不合适了,钟唯唯等人自动退了出去,等在外面听宣。

    吕纯站在一株盛放的木芙蓉下,人比花娇:“钟彤史,你倒是玩得愉快了,可还记得昔日的好友葛湘君么?”

    葛湘君怎么了?

    钟唯唯抬眼看向吕纯,吕纯打个呵欠:“宫中事务繁多,太后娘娘病着,韦妹妹被禁足,恭嫔、惠嫔不大懂事,这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本宫一个人身上,真是累啊。”

    话音刚落,就有宫人跑来禀告:“韦美人闹着要来拜见陛下,和陛下认错呢,不让出来就要死要活,请娘娘去看看吧。”

    “真是没办法,本宫是最怕事的人,奈何坐在这个位子上,不得不操心。请钟彤史替本宫向陛下告一声罪,本宫去打理宫务了。”

    吕纯炫耀的看一眼钟唯唯,表示你再怎么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女官,这宫中我最大,名正言顺就该给陛下管理后宫。

    钟唯唯却是不会为这种事伤脑动心的,微笑如故:“娘娘辛苦,恭送娘娘,下官一定会把娘娘的话带给陛下知晓。”

    吕纯勾起唇角,傲慢离开。

    赵宏图盯着吕纯的背影,若有所思。

    钟唯唯凑过去问他:“老赵你有何感想?”

    吕纯是越来越张狂了,第一宠妃的派头摆得实实在在的。

    赵宏图低声道:“小钟啊,你得有准备,凡事多往宽处想才行啊。”

    钟唯唯见他语重心长的,就像是知道点什么事似的,就问:“老赵你想说什么明说好了。”

    赵宏图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钟唯唯被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想也就丢开了,这宫里的事能怎么样呢?

    左右不过是那几桩罢了。

    忽见一个宫人走出来:“太后娘娘召见钟彤史。”

    钟唯唯低头入内:“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韦太后有气无力地道:“快,快,快把小钟扶起来。”

    宫人立刻上前,硬生生把钟唯唯从地上拉了起来。

    钟唯唯低眉垂眼,瞅到重华的玄色龙纹靴子,心里就安定了不少,只要他在,韦太后玩再多的花样也没事。

    只听韦太后道:“小钟啊,从前都是我错了,我不该和陛下置气。这都是受了奸佞小人的挑拨啊!害得我们母子失和,伤心伤身。”

    钟唯唯诚惶诚恐,十分感动:“太后娘娘~微臣惶恐~”

    韦太后等着她表态,她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只是低着头抹眼泪,好像不胜感慨感动,但是一句关键的话都不肯说。

    韦太后暗恨,指向祁王:“说,你为何要得罪小钟?难道不知她是你皇兄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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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韦氏的反击(2)

    祁王十分委屈:“儿子并没有那个意思。

    儿子只是觉得钟彤史茶艺出众,又善于打理事务,所以想要她教导一下儿子府里的女眷罢了。”

    韦太后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你记住了,钟彤史虽然没有封号,但她是你皇兄的人,也是你的小嫂子,不可不敬。”

    钟唯唯听到这个话,十分不爽。

    什么某某的人,小嫂子,她是某人的小老婆吗?

    她梗着脖子,笑眯眯纠正韦太后的话:“回禀太后娘娘,微臣是陛下的御前女官,当不得祁王殿下的小嫂子。”

    韦太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冷光,慈祥一笑:“陛下,听见小钟的话没有?她是在怨你没有给她名分呢。

    女子么,脸皮薄,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做男人的就要主动替她想到,这才体贴。

    这样吧,本宫做主,册封小钟为德妃,入主福泰宫。”

    重华沉默的看着钟唯唯。

    虽然明知生母不怀好意,但若是钟唯唯愿意,大可顺水推舟。

    有他护着她,先做德妃,再做皇后,一人独大,什么都是她的。

    钟唯唯愣愣的看着正前方,就好像看到一块漂亮精致的美味点心放在她面前,只要她张口,就可以吃到它。

    但她知道,一切不过是幻影。

    群狼环伺,只要她一张口,点心就会被别人叼走了。

    她的嘴再大,也抢不过这么多嘴。

    何况这块点心他自己还有腿,会跑,心眼还特别多,脾气也很坏。

    真的要这辈子都困在宫中,把大好年华浪费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尔虞我诈、患得患失上吗?

    再变成下一个韦太后,吕太贵妃?

    仰着头,坐在高高的宫墙里,日夜盼望重华的到来?

    还有,坐上高位就会被人盯上,她真实的身份来历,有朝一日被撕开,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可以不怕死,但是钟袤呢?

    钟唯唯打了个寒战,跪拜下去:“回禀太后娘娘的话,微臣无功无德,不配受此恩宠。”

    韦太后十分惊讶:“小钟你说什么?你不愿意?是嫌德妃的位分太低吗?”

    钟唯唯摇头:“是微臣不配如此重任。”

    韦太后笑:“本宫说你配,你就配!陛下说你配,你就配!你是皇长子的养母,怎能无名无分?

    再怎么说,你也是钟先生的嫡女呢。就这样吧,李孝寿,拟懿旨,册封小钟为德妃。”

    钟唯唯赶紧阻止:“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微臣不敢!”

    频频给重华使眼色,希望他能开口阻止,奈何重华垂着眼,就是不肯看她。

    钟唯唯无奈,只好再次强调:“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韦太后皱了眉头:“你什么意思?难道陛下还配不上你吗?你已经是陛下的人,迟早都要嫁,你矫情个什么!”

    钟唯唯立刻否认:“请娘娘明鉴,外间的传言不可信,微臣一直谨守本分,并未越距。”

    韦太后似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和陛下并没有夫妻之实?那你之前在吕妃宫中……”

    “那是传言。”

    “这次秋狩,你和陛下席地幕天……”

    “也是传言。”

    钟唯唯非常愤恨,凭什么她要对着这个不怀好意的老妖婆说这些隐私啊,重华一直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韦太后总算肯放过她了,忧虑地看向重华:“陛下?”

    重华面无波澜,目光直视前方:“母后,她说得没错,都是谬传。母后既然病着,就安心养病,不要再为儿子的事操心了。不然累坏了您,岂不是儿子的错?”

    “做娘的为儿子操心,那是天经地义。我之前总是和陛下闹别扭,一来是奸佞作祟,二来想要陛下多来坐坐。没想到适得其反……陛下就让我尽点母亲的心吧。”

    韦太后不死心地问钟唯唯:“小钟,你和陛下青梅竹马,又是有过婚约的,陛下对你情深意重,十分信任,你也念着陛下,为何不肯做这德妃?”

    钟唯唯笑得无懈可击:“微臣性子散漫,野惯了,不适合做嫔妃。还是只做御前女官,闲来钻研茶道就很好。”

    韦太后还要再说,重华已然站了起来:“人各有志,母后就不要管她了。天色不早,您早点歇息,朝中政务堆积如山,朕也该去处置了。”

    表面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已经很愤怒了吧?

    嘿嘿……只要功夫深,这天底下就没有拆不开的男女,且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祁王和韦太后对了一下眼神,也准备撤退:“儿臣告退。”

    钟唯唯安静的跟在龙辇之后,重华的背影冷硬生疏,全身散发着“不要惹我”的怒气。

    她知道他不高兴,也知道韦太后不怀好意,但再来一次,她的答案还是依旧。

    在没有真正放下、想好之前,她不会答应他。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重华淡淡地道:“你身上余毒未清,先回去休息吧。朕去昭仁宫处理政务。”

    “微臣遵旨。”钟唯唯松了一口气。

    最怕就是他不高兴就找茬,难得他能冷静对待,那是最好不过了。

    重华平静点头,面无波澜。

    二人分道扬镳,都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然后就都没有回头。

    钟唯唯回到清心殿没多久,就有人来禀告:“贤妃娘娘和韦美人闹起来了,贤妃娘娘打了韦美人,告到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说她病着,不管这些事,让陛下自己处理。陛下让钟彤史去处理。”

    钟唯唯只好去了芝兰殿。

    芝兰殿偏殿里一片狼藉,吕纯早就没了影踪。

    韦柔披头散发,坐在榻上嚎啕大哭,听说清心殿中来了人,就哭哭啼啼地扑过来:

    “陛下,陛下,臣妾知罪了,求您饶了臣妾吧。臣妾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发现是钟唯唯,立刻收了哭声:“你怎么来了?”

    钟唯唯笑道:“听说美人和贤妃娘娘发生争执,陛下放心不下,让下官来瞧瞧。”

    韦柔想起关于钟唯唯和重华的那些传言,嫉妒得发疯。

    想起韦太后的吩咐,强行按捺下来,装作很是可怜的样子,掩面痛哭:

    “她欺负我,欺负我……太后娘娘说我不懂事,也不管我。陛下若是不管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钟唯唯才不相信韦柔舍得去死呢,尽职尽责的安慰她:“美人不要想太多,陛下最近很忙,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等到重华想起她来,她已经老了吧?

    韦柔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给一旁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第147章 韦氏的反击(3)

    宫人收到韦柔的示意,猛地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着钟唯唯冲过去。

    钟唯唯吃了一惊,她是犯太岁了还是咋滴?

    正要躲开,韦柔已经重重把她推开,接着梁兄从天而降,抓住了行刺的宫人。

    行刺的宫人力大无穷,反应也很快,转手就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里,横死当场。

    韦柔“啊”的大叫一声,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伺候韦柔的嬷嬷过来一瞧,惊恐地举起沾满了鲜血的手:“美人受伤啦,快,快传太医……”

    所以,韦柔是为了护住她才受的伤?这上演的又是哪一出?

    钟唯唯火速安排人去传太医、禀告韦太后和重华,再指挥人把韦柔扶到床上。

    韦柔手臂上挨了一刀,实打实的血肉翻飞,伤得不轻。

    梁兄在房间角落里抓到了一只活的玉边魔目蛾,钟唯唯拿不准这个事究竟是昆仑殿干的,还是韦氏在找事。

    若是韦氏干的,她又不是皇帝陛下,这苦肉计演到她身上也没意思吧?

    重华很快赶到,随行的还有韦太师和宫中最好的太医。

    钟唯唯去接驾,重华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即过,吩咐太医:“去给韦美人看看。”

    太医诊伤出来,禀道:“韦娘娘受惊过度,匕首上还有毒,虽无大碍,却要养些日子才能好了。”

    重华十分震怒,要收拾当天值日的御林军头领,还要在宫里展开拉网式的大搜查。

    势必要把隐藏在宫中的奸人搜出来,一查到底,以儆效尤。

    韦太师倒是很淡定:“陛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昆仑殿想生事,却也要看咱们答应不答应。只要咱们君臣一心,再有十个昆仑殿也不怕。”

    说话间,韦柔醒了,抓住重华的手哀哀哭泣:“陛下,陛下,臣妾知错啦,求您给臣妾一个机会赎罪吧。”

    又央求钟唯唯:“钟彤史,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真心知错了,上次我是鬼迷了心窍,这才犯下大错。求你替我向陛下求个情吧。”

    韦太师微笑着:“不必理她,这孩子被家里娇惯坏了,让她吃点苦头就知道好歹了。”

    韦柔才救了她,她不帮韦柔说话,好像说不过去。

    钟唯唯低咳一声,向重华求情:“陛下,您看这……”

    重华瞥她一眼,肃然道:“既然韦美人真心悔过,那就不做美人了。

    提一提位分,做淑嫔吧,这里血淋淋的,也不适合居住,搬回正殿去住。”

    韦柔感激涕零,不顾自身有伤,爬起来跪倒在地,使劲给重华磕头,磕得“呯呯”响,钟唯唯看着都替她额头疼。

    突然间觉得有人注视自己,回头一瞧,正好和韦太师的目光对上。

    韦太师冲着她一笑,微微颔首,再把目光收回去:“陛下,这孩子不懂事,别惯着她!”

    重华伸出一只手,扶韦柔起来:“起来吧。”

    韦柔哭泣着,娇滴滴的像是想往他怀里靠。

    想想又站住了,提要求:“臣妾害怕,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有人要行刺,斗胆求陛下陪臣妾坐坐,可以么?”

    韦太师便道:“老臣还有些公务要办,求陛下恩准,许老臣告退。”

    重华淡淡点头,让人给韦柔赐座:“你有伤在身,坐吧。”

    韦柔受宠若惊,规规矩矩坐好,很小声的道:“陛下,臣妾这些日子想通了,愿意和钟彤史和平相处,一起伺奉陛下。”

    韦家的人集体吃错药了吧?

    怎么个个都冲着她来?

    钟唯唯先是一阵烦躁,然后觉得自己心态不对,她什么事儿没见过啊,不应该这样,不然就会乱了方寸。

    乱了方寸之后就是节节败退,她深呼吸,笑眯眯行礼:“下官还没来得及谢淑嫔娘娘的救命之恩呢。”

    韦柔看着她,眼里有光华闪动:“你是陛下心爱之人,我不能让你在我这里出事。这叫爱屋及乌。”

    目光相接间,钟唯唯确定了一件事。

    行刺的宫人不是昆仑殿派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把重华引到这里来。

    韦柔挨了这一刀,立刻得到原谅,从美人升到了淑嫔,从偏殿搬回了主殿,并且顺理成章地留下了重华。

    钟唯唯看向重华,不知道他有没有理清楚这中间的关系。

    但是重华不肯和她目光相接,他平静的听韦柔说笑,平静的看韦柔撒娇,然后平静的看向她:“你回去照顾又又吧。”

    钟唯唯行礼告退,回了清心殿。

    带着孩子,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转眼就已天黑,关于重华的消息不断传来。

    “陛下在芝兰殿用晚膳。”

    “陛下赏了淑嫔娘娘最好的金疮药。”

    “淑嫔娘娘陪着陛下下了一局棋。”

    “淑嫔娘娘用竹笛给陛下奏了一只曲子。”

    “陛下离开芝兰殿了,去了昭仁宫处理政务。”

    又又睡了以后,钟唯唯独自坐在灯下煮茶分茶,小棠进来,低声和她说葛湘君的事。

    “……傲气太足,得罪了顶头的邱司计,日子不好过,前些日子发放本月的蜡烛灯油照明等物时又出了岔子。

    把太后娘娘宫里用的上等白蜡拿成了中等白蜡,数目还对不上,挨了一顿打,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钟唯唯沉默片刻,道:“把咱们带回来的狐狸皮挑两张出来,送去给邱司计,让她不要为难人。”

    小棠虽然厌烦葛湘君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但也没有恨她到想要她死的地步,利索的找出东西,去了司计司。

    回来以后告诉钟唯唯:“都办妥当了,钱姑姑那边也让人送了棒疮药去,不会让她知道是咱们在帮她。”

    又慨叹,“男色害死人啊。”

    钟唯唯心事重重的吹灭了灯,躺下休息。

    睡到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脚步声响,猛地坐起身来,只见重华站在她床前,沉默的看着她。

    黯淡的灯光透过暖阁的锦帘照进来,把他的背影衬得格外孤寂。

    钟唯唯起身下床,低声道:“陛下回来了。”

    “你来。”重华转身往外走,钟唯唯看看裹成茧型的小棠,不想当着她的面闹腾,便披上外衣出了暖阁。

    ------题外话------

    很久不见的小剧场:

    重华—今天是七夕,你却要和朕闹分手!

    钟唯唯—嗷嗷,我想吃肉!但是,我有秘密,我有难处!!!怎么办,男色害死人啊,陛下救命!

    重华(傲娇脸)—活该!馋死你个小傲娇!!!

第148章 以退为进的陛下(1)

    重华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影,面上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为什么?”

    在这些日子里,他真切的以为钟唯唯对他又动了心。

    以为只要再努力一把,再坚持一段日子,她就会改变心意,心甘情愿留下来。

    可是今天她在韦太后面前的拒绝,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不甘心,却不想就此放弃,总要问个明白。

    钟唯唯低着头,轻声道:“为了能得陛下一夕恩宠,淑嫔甚至愿意自伤。微臣仔细想了想,觉得真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重华眼皮一跳,沉声道:“我并不要你像她们那样!”

    察觉到他的怒气,钟唯唯警觉的后退了一步。

    重华看到她的小动作,无声一叹:“是因为不想做德妃,只想做皇后吗?

    只要你肯,皇后之位就是你的。先做德妃,宫里宫外太平安静些了,就做皇后。

    你不要害怕她们会对你不利,我会护着你。”

    说这些话时,他一直看着大殿的角落,不敢看向钟唯唯。

    男人的自尊,身为帝王的尊严,都不允许他说出哀求的话。

    把能够拿出来的一切送给她,就是他最大的真心。

    钟唯唯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怀疑重华此刻是真心实意想把皇后之位给她,但她不能接。

    她挠挠头,微笑着道:“谢陛下青眼,不过微臣真是粗野惯了,时至今日,仍然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

    早上要起太早,一举一动都有盯着,好麻烦,微臣此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研习茶道,战胜梅询,为郦国争得茶叶专卖权。

    还愿陛下平安康健,名垂青史。”

    重华眼里的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一腔热血也渐渐冷却。

    他抿紧了唇,很想说,去他娘的茶叶专卖权,去他娘的茶道,去他娘的梅询。

    还很想抓住钟唯唯,剖开她的胸,看看里面装的是一副怎样的铁石心肠。

    更多的话他说不出来,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自嘲一笑:“如你所愿。”

    难堪的沉默在空旷的寝殿里无声流淌,远处传来三更鼓响,钟唯唯惊跳起来,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看向重华,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二师兄,我刚才仔细分析了一下宫里的形势,以及韦柔和吕纯的行为,觉得她们都有些急了。

    太后娘娘向您示弱讲母子情义,祁王讨好您要论手足之情,韦太师顺从您,韦柔不惜自伤,以达到向您认错服软的目的;

    吕纯霸道嚣张,总是针对韦柔挑事生非,并不是脑子进水,而是想告诉您,她愿意做您手里的刀。

    这都是好事,说明您在朝中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韦氏有点害怕了,吕氏则想借您的力量,打压韦氏。

    只要您适当的表示一下,就可以让他们自己撕起来。

    比如说今天,您留下来陪韦柔,西翠宫派了好几拨人出来打听消息呢。还贿赂了好些人,可见是真的急了。”

    平生第一次,重华就连愤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觉得悲凉和沮丧。

    他把所能给的都给了,却只得到这样一段冷静的分析,他颓然离开:

    “今天的行刺事件,朕自有计较,你不用多管。朕累了,接着还有大朝会,睡吧。”

    钟唯唯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立场,低下头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回了暖阁。

    她睁着眼睛一直到四更,听到重华起床,听到钱姑姑带人入内伺候,就也跟着起了床,尽职尽责地履行她身为彤史的职责。

    她竭尽全力尽一个御前女官和同门师妹应尽的职责,重华也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他彬彬有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惜才爱才的君主、爱护尊敬同门师妹的师兄没有两样。

    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之前的刻意刁难里,总是时不时地显露出几分亲密。

    现在的以礼相待,显露出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生疏。

    钱姑姑几次给钟唯唯使眼色,钟唯唯都装傻充愣,钱姑姑没了耐心,只好由得她去。

    秋天的清晨已经透着寒意,圣驾远去的响鞭声从清脆到模糊。

    钟唯唯在窗边一直站到天亮,伸个懒腰,复活过来。

    小棠不能理解,趁着又又临摹字帖时,悄悄问她:“为什么要拒绝陛下?分明动了心,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莫非是和太后娘娘说的一样,矫情?或者是想要再吊吊陛下的胃口?报复他?”

    钟唯唯撑着下颌问小棠:“你还记得那年我离开苍山,到京城时的情形吗?”

    “记得。”小棠记得。

    那年钟唯唯才离开苍山,就生了一场很重的病,有几次甚至高烧到人事不省。

    她几度以为,钟唯唯会死掉,但钟唯唯又活了过来,撑着病体走到京城,人瘦得脱了形。

    人生地不熟,宫里的规矩半点不懂,没有钱财疏通打点关系,受到的刁难不是一星半点,暗算层出不穷。

    钟唯唯却始终挂着笑容,每天都好像过得很开心,闲了就和她聊苍山,聊大师兄。

    聊钟袤、聊茶艺、聊那位名满天下的东岭大司茶梅询,就是从来不提重华。

    但她知道钟唯唯从没有忘记过重华,有好几次她都听见钟唯唯在梦里叫重华的名字,痛哭出声直到醒来,然后就要发很久的呆。

    若说这天底下有谁最知道钟唯唯的心事,非她莫属。

    钟唯唯苦笑:“再来一次,我大概会死掉的。”

    同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她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她的身份也是个大麻烦——

    那时她不知道重华的身份,所以肆无忌惮去爱了,现在知道了,却发现真是个大麻烦。

    所以在她还没有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之前,她都不能答应重华。

    小棠懂了:“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留在宫里啊?多吃亏呀。”

    钟唯唯俏皮地挤挤眼睛:“不吃亏,相信我,我会变成大富豪的,我也会战胜梅询的。

    这天底下,除了皇宫,除了陛下,谁还能给我那么多好茶叶,那么多好匠人呢?”

    就这样挺好的,爱慕重华,放不下他,是她自己的事。

    这样不远不近的陪着他,看着他征服文武百官,坐稳龙椅,中兴郦国,成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挺好。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想通了,觉得自己愿意承受,那她就顺从自己的心意,绝不含糊。

    ------题外话------

    这是很久不见的小剧场:

    重华—今天是七夕,你却要和朕闹分手!

    钟唯唯—嗷嗷,我想吃肉!但是,我有秘密,我有难处!!!怎么办,男色害死人啊,陛下救命!

    重华(傲娇脸)—活该!馋死你个小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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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以退为进的陛下(2)

    又又写完了字帖,过来缠钟唯唯:

    “唯姨,唯姨,阿爹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我想他了,您带我去找他可好。”

    钟唯唯好脾气的哄又又:“陛下才从围场回来,有许多政务堆积着要他处理,他这几天都会很忙,咱们别去打扰他可好?”

    又又有点失望,但还是听话的坐下来看钟唯唯练习茶艺,还主动拿了筛网帮着筛茶。

    小棠把又又一阵猛夸:“殿下真是能干,将来说不定还能亲自上阵,把东岭的大司茶打败呢。”

    又又靠在钟唯唯怀里,骄傲的说:“我是唯姨的亲传弟子。”

    他抱着钟唯唯的脖子,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昨天有人问我,爹爹和唯姨更喜欢谁,我说是唯姨。

    因为唯姨陪我最久,唯姨会保护我,不嫌我烦。”

    钟唯唯微笑着抚摸又又的小脑袋,管他是三岁还是四岁,管他的亲爹亲娘是谁呢。

    稚子无辜,这孩子全心全意的信赖她依赖她,她就算不能非常爱他,也不能薄待了他。

    练习完当天的茶艺,韦太后使人来召又又。

    钟唯唯给又又洗脸换衣服:“咱们一起去万安宫探望太后娘娘,给她请安。”

    又又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能不去么?”

    钟唯唯摇头:“不能。你是皇长子,是睿王,给长辈请安探病是应尽的孝道。

    你若不去,别人会说不好听的话,对陛下的声名也会有影响。”

    又又着急的道:“可是她不喜欢我,想要我死。”

    钟唯唯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是的,没有错,但咱们不能因此不做该做的事。

    很多时候,事是做给人看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我会保护你,陛下也会派人保护我们,她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但是大家都会知道,皇长子小小年纪,就是个孝道有礼、勇敢过人的好孩子。”

    从长远看,这对又又是有很大好处的。

    又又眼里的恐惧渐渐淡下来,他信任的把手交给钟唯唯:“我听唯姨的。”

    他强调:“阿爹说,这天底下有三个人最可信,你是其中之一。”

    钟唯唯心里一动:“另外两个人是谁呢?”

    “阿爹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谁,阿爹没说。”

    又又冥思苦想,“也许是张翼?啊,唯姨不知道张翼是谁吧,他是阿爹的暗卫。”

    钟唯唯摇头,她还以为另一个人是又又的生母呢。

    韦太后的万安宫今天比较热闹,韦柔解禁,还晋升为淑嫔,又得了皇帝陛下陪着吃饭的殊荣,算是近来宫里的头一份,有翻身的迹象。

    各宫的美人们知道韦柔要来万安宫探病,全都一窝蜂的来了。

    就算是不能打听到消息,见不到皇帝陛下,能不得罪她也是好的。

    吕纯也在,韦柔虽然时不时恨恨的瞪她一眼,却也没有挑衅闹腾。

    韦太后更是改了性儿,居然没有为自家侄女出头,反而对吕纯和颜悦色。

    等到钟唯唯带着又又进去,众人更是和风细雨,嘘寒问暖一家亲。

    弄得钟唯唯忍不住产生一种,走错了地方,或者是在做梦的错觉。

    又又一改在钟唯唯和重华面前的自在调皮,又恢复了之前沉默寡言的害羞模样。

    木木的行礼,木木的问安,问三句回答一句。

    给他东西也不吃,一直紧紧抓着钟唯唯的手,谁来招呼也不去。

    韦柔看得眼红极了,钟唯唯这是把皇长子养成自家的了,这手段真是非一般的厉害。

    嫉妒归嫉妒,却不敢再捋虎须,酸溜溜的夸了又又几句,坐到一旁装病弱。

    钟唯唯诚心诚意的道谢:“多亏淑嫔娘娘机智勇敢,不计前嫌救了下官的命。

    下官有心想要找点什么好东西来献给娘娘,以表寸心,奈何实在是穷,没有东西拿得出手。”

    韦柔假意道:“难道我是贪图你那点东西么?有空时多带皇长子到我那里坐坐就好了。”

    钟唯唯就笑:“多谢娘娘大方不计较,这份情义下官记在心里了。”

    借她生事演出苦肉计,还想得她的谢礼?做梦呢吧。

    吕纯冷眼旁观,突地笑道:“说来这昆仑殿也真是吓人,说出现就出现了,别的地方不出现,偏就在芝兰殿出现。我说钟彤史,你是怎么得罪昆仑殿的人了?”

    在围场时发生的事是绝密,在场的人多数不知道。

    但钟唯唯相信,以韦氏和吕氏的实力,韦太后、韦柔、吕太贵妃、吕纯绝对都是知情人。

    然而她们知道,她却不能说出来,便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呢。”

    吕纯瞅着韦柔,意有所指:“恐怕你得罪的不是昆仑殿,而是另有其人吧。

    幸亏我走得早,不然说不定一不小心也会命丧在昆仑殿逆贼的手里,那才是真冤枉呢。”

    韦柔心里有鬼,立刻翻脸:“你什么意思?”

    吕纯娇笑:“没什么意思,羡慕妹妹因祸得福,不但晋了位分,搬回主殿,还得了陛下的怜惜。

    我也盼望什么时候西翠宫来个昆仑殿的逆贼,好让陛下驾临西翠宫呢。”

    韦太后重重一拍案几:“宫里进了逆贼,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谁再口无遮拦的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发了怒,宫妃全都收了笑容,规规矩矩站起来听训。

    韦太后道:“如今陛下已经回宫,你们也不要闲着,收拾打扮,关心体贴陛下,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才是大事。”

    宫妃们顿时一片哀怨,皇帝陛下不肯临幸,那是要她们怎么办?

    就算是脱光了送上门去,也要人家肯开门啊。

    韦太后等到宫妃们的情绪发酵得差不多了,才看向钟唯唯:“钟彤史,本宫好意成全你和陛下,许以德妃之位,你却不肯。

    既然不愿伺候陛下,那就不要耽搁别人!把彤史的职责履行起来,督促劝导陛下,照规矩办事。知道么?”

    居然还有这种事!

    众宫妃一听,立刻全都看向钟唯唯,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真傻还是所图甚大。

    钟唯唯平静的道:“微臣记住太后娘娘的旨意了。”

    韦太后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道:“你们都散了吧,稍后本宫会让人赏你们金银首饰和衣料。

    记住,谁能最先有孕,便可晋升妃位。钟彤史,你留下,本宫有话要交待。”

第150章 以退为进的陛下(3)

    众宫妃猜着钟唯唯一定得不了好,都幸灾乐祸的退了出去。

    干什么要弄这样一个人来做彤史啊,彤史就该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嬷嬷才对,赶紧换人,赶紧换人!

    钟唯唯把又又护在怀里,等着韦太后发作。

    韦太后招手叫她上前,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小钟,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曾威胁到生命安全,钟唯唯不能不上前。

    韦太后赐了她座,毫不避讳的道:“你之所以拒绝陛下,是因为皇长子的生母吧?你的心情,本宫理解。

    就像是当年,先帝宠幸其他妃嫔,生了其他皇子,本宫也同样心酸难忍呢。真是难啊,心里难受,还得替他照看教导孩子。”

    这是来挑唆她和又又感情的吧?

    钟唯唯打断韦太后的话:“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不愿做德妃,和皇长子的生母并没有关系,只是不适合而已。”

    韦太后同情的道:“你还嘴硬!想当年,你和陛下情投意合,许下婚约,若不是皇长子的生母横插一脚,你们也不至于会闹误会,分开这么多年……

    唉,你这个倔强孩子,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较劲什么?你看皇长子多好啊,养好了还不是向着你……为了怄气,就毁了一生,值得么?”

    钟唯唯越听越不耐烦,正要假装肚子痛,以便遁逃,又又突然尖叫一声,双眼上翻,往后倒去。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被吓住,钟唯唯更是被吓得不轻,以为又又是听到韦太后这些话,被刺激到了。

    她慌慌张张把又又抱到怀里,不停喊他,掐他的人中:“又又,又又,殿下?”

    但是又又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小棠脸都白了:“皇长子便溺了。”

    钟唯唯一看,又又的裤子和袍子果然都浸湿。

    她被吓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大声道:“快传太医!”

    韦太后先是被骇了一跳,随即就有点欢喜,这样体弱多病的小崽子,是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也不嫌脏,哭眼抹泪的让人把又又抱到她床上,虚情假意让人赶紧传太医,眼色也使了又使,拖!

    太医来得越慢越好,小崽子若是死不掉,那也留个病根!

    还可以一箭双雕,让重华迁怒钟唯唯!

    韦太后的表现固然好,但钟唯唯却晓得她是杀人害人的惯犯,根本不敢相信她。

    抱起又又就往外跑,早一点找到太医总是好的。

    韦太后哪里舍得让她走?

    一个眼色,就有若干人上去,拦路的拦路,抢人的抢人,劝的劝,说的说,七嘴八舌:

    “皇长子得的是急症,不好这样抱着跑路颠簸的,万一弄出点其他状况来咋办,太医很快就来了,别急!”

    又又双目紧闭,了无生机,钟唯唯暴躁极了:

    “滚开!你们拦着我是何居心?我把你们都记住了,谁敢拦我,出了事我就告诉陛下!”

    提起重华,万安宫的人还是有点害怕的。

    他这些日子的作风大家都看在眼里,完全不同于先帝的软弱良善。

    更像是韦太后的强硬凶悍,发作起来是亲娘都不认。

    才刚演了母慈子孝的戏呢,不能功亏一篑,韦太后心有不甘的收了手:

    “放她走,放她走,说得好像我这个亲祖母不怀好意似的。”

    钟唯唯抱着又又奔出万安宫,才要招呼梁兄来抱又又,就见重华疾步而来。

    她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把又又朝他递过去:“快传大夫!”

    重华来不及询问,接过又又往前狂奔。

    钟唯唯扶着墙喘气,直到这会儿,她才觉得后怕。

    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站不稳。

    大概是余毒未清,也许是彻夜未眠,她觉得自己很没有精神,必须歇一歇才行,不然下一刻说不定就会晕厥过去。

    吕纯从林荫里缓步走出,递一块帕子过来,低声说道:“别人的孩子不好养吧?”

    钟唯唯不接帕子,警觉的道:“贤妃娘娘怎会在这里?”

    吕纯见她不肯接帕子,也不勉强:“本宫担心钟彤史和皇长子,所以特意留在这里接应,又让人给陛下送了信。不然,你以为陛下怎会来得这样快?”

    钟唯唯道:“这样说来,下官还要多谢贤妃娘娘了。”

    “不客气,我都是为了陛下。”

    吕纯娇俏明媚地冲她飞个媚眼:“你说,我为陛下忙活了这么久,他总得记我的情吧?

    过来坐坐喝杯茶什么的,我也有面子,对不对?钟彤史,你别自己看不上,也不许别人碰啊。那就太不要脸了。”

    钟唯唯这个人,平生最受不得的就是刺激。

    闲着也是闲着,因为吕纯显得十分霸道骄傲,她决定比吕纯还要霸道骄傲:“太后娘娘不是发话让娘娘们各显神通吗?下官拭目以待。”

    吕纯拧眉:“你要和我争?”

    钟唯唯一本正经问她:“我说我不争,娘娘会不会信?”

    吕纯当然要表示怀疑:“这宫中啊,人人都爱口是心非。”

    钟唯唯一摊手:“瞧,没人信。所以,下官不能平白担了这个虚名。我今儿晚上就勾引陛下去!”

    看到吕纯神色古怪得不正常,微微侧头,就看到了一双玄色绣云龙纹的靴子。

    暗叹一声运气不好,定一定神,换了一张担忧的脸:“陛下为何去而复返?皇长子如何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没有追上去,而是留在这里和吕纯斗嘴,她没有解释。

    重华也没问她为什么留在这里,淡淡瞥她一眼,转身回头:“又又要找你。”

    那就说明,又又没有大碍了。钟唯唯松一口气,跟在重华身后往前走,吕纯娇滴滴喊一声:“陛下……”

    重华突然顿住脚步,钟唯唯险些撞到他背上,虽然及时刹住,还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她唯唯诺诺地后退一步,垂着手告罪,重华并不理她,而是回身问吕纯:“有事?”

    吕纯大大方方地道:“陛下离开京城许久,臣妾甚是思念。若是陛下有空,可否移驾西翠宫,让臣妾为您斟一杯茶?”

    ------题外话------

    章节数终于成双成对,强迫症好满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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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