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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1章 杀人案

    清晨,一场罕见的大雾袭击了荣京。

    整个荣京雾气弥漫,宛若仙境。

    荣京郊外的双龙寺也沉浸在雾中,萧老夫人一早起来,便被同行的女伴邀请去观景:“难得一见的景色,实在宛若人间仙境。”

    萧老夫人慨然应允。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了观景台边。

    双龙寺建在陡峭的梨花峰上,观景台下是万丈深渊,下有深潭泠泠。

    站在观景台上,只见云海蒸腾,白雾迷茫之中,隐隐可见远处金光灿灿,是太阳要升起来了。

    女伴说道:“也许咱们今儿运气好,可以瞧见佛光。”

    萧老夫人就想,倘若真的可以瞧见佛光,那她一定要恳求佛祖,让她的两个儿子都能得到幸福,顺遂平安,让死去的丈夫洗去罪孽,投个好人家。

    说话间,来了一群人,闹闹嚷嚷,挤来挤去,全无章法。

    萧老夫人等是女眷,怕冲撞,很是不悦,亦觉得奇怪,为何一直安静的寺庙,突然来了这么多俗人。

    不过她是个很好说话的老人家,加上近年来家中境遇不佳,也不想惹事,因此只是召集了家人,往一旁避让。

    偏她的女伴是个不能忍的,生气地道:“我们为何要让这群贱民?我们好好儿地在此观景礼佛,若论先来后到,也该他们让我们才是,凭什么呢?”

    有人听见女伴那声“贱民”,当即怒目而视,高声道:“你骂谁呢?谁是贱民?你敢骂昭王府的人是贱民?皮痒痒了吧?”

    女伴也是荣京官宦人家的女眷,闻言就冷笑了:“昭王府的人?敢问您哪位呀?我可没听说昭王殿下笃信佛教。”

    昭王狠辣,不信神佛,只信手中钢刀和权势,这是整个荣京的人都知晓的。

    何况昭王此人虽然凶残霸道,平时却是不许手底下的人到处乱窜的,因此这人莫名跑到此处,再这样说,分明就是狐假虎威。

    两下里吵闹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萧老夫人是出来礼佛的,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想着以和为贵,自己儿子又是跟着昭王的,不管这人是否昭王府的人,也该给自己几分薄面。

    便出去劝和:“佛门清净地,原不该这样吵闹扰了佛祖清净。诸般美景,何不放下误会,一起赏景?”

    哪成想,那人就是来挑事的,当即指着她一顿好骂:“老不死的老杀才,你以为你是谁?把你的狗拘好,不信爷爷把你两个老东西拿去剁碎了喂狗!”

    随行的人一听,就生了气,两边吵闹推搡起来,惊动了寺中和尚和其他香客,全都挤到了这边,整个观景台上乌嚷嚷一片,全都是人。

    萧老夫人觉得头痛,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便要回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佛光!”

    众人一起抬头,果然瞧见几圈七彩光晕在云海深处蒸腾而起,若隐若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一起朝景观台边涌去,萧老夫人猝不及防,便被人群裹夹着紧紧抵在了围栏边上。

    她回头一瞧,下头万丈深渊,实在吓人,当即疾呼随从:“快拉我回去……”

    然而人群汹涌,她一个老人家始终挤不过这些人,好不容易松动了一点,手臂却被人紧紧攥住,同时双脚被人抬起,身子一空,便从围栏边上掉了下去。

    生死之间,她看到一个面色黧黑,三角眼厚嘴唇的人死死盯着她,再将手缩回去,转身挤入人群之中,不见了。

    萧老夫人全身冰凉,她想,我就要死了,是被刚才那个人害死的。可惜我儿子还不知道,死得不明不白,我好恨!

    萧老夫人贴身的丫鬟最先发现了这件事,她尖叫着,哭喊着:“救命啊,我家老夫人掉下去了!是被你们挤下去的,你们这些凶手!”

    人群安静了片刻,一哄而散,只剩萧家的下人和萧老夫人的女伴站在原地哭号无措。

    雾气太浓,就连想要看看萧老夫人掉下去的情形都看不到。

    等到萧家的家将组织好搜救人手,再等到浓雾散去,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他们什么都没搜到,什么都没看到,也许就连凶手也被放跑了。

    消息传回荣京,已是午后。

    禾苗坐在临街的一间茶楼里,一边喝茶,一边静等事态发酵。

    她看到萧家的下人哭号着从大街上冲过,又看到萧杨骑着马快马加鞭,冲过大街,冲出了荣京。

    很快,萧老夫人遇到意外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荣京。

    她买了两斤卤肉和一棵青菜,拎着回了住处。

    红衣在院子里浆洗衣服,有模有样的,禾苗轻笑,真难为尊贵的皇长女还能干这种粗活儿,若让圆子去做,他一定做不了,最多也就是能涮马而已。

    红衣擦擦手,亲昵地接过卤肉和青菜,随口问道:“今天街上可有什么稀罕事发生?”

    禾苗道:“萧家出事了,萧老夫人去双龙寺礼佛,被人推下景观台,现在还没找到。”

    红衣吃了一惊:“是谁干的呀?”

    禾苗说:“谁知道呢?听说和昭王府有关系。”

    红衣道:“不可能呀,萧杨就是昭王手底下的人,昭王何必做这种事?”

    禾苗脱口而出:“说不清楚,也许她就是想要萧杨家破人亡,才好把控吧。”

    红衣若有所思。

    二人吃了晚饭,宵禁了,禾苗拾掇着又要出门,红衣劝她:“不要出去了,才刚发生了这种事,必然管得很严,别撞到枪尖上去。”

    禾苗一笑:“别担心,我自有去处。”

    夜深人静,一条人影闪入院中,停留片刻后,迅速离开。

    禾苗靠在墙根下看着,晓得鱼儿已经完全上钩,便跑去圆子府里住下,听到将军府一夜嘈杂,人心惶惶。

    次日一大早,就有消息爆出来,萧杨跑去昭王府找魏紫昭要人。

    各种线索都指向昭王府,确实是昭王府的人和萧老夫人发生争执,并且造成了事故。

    有人适时指证,萧老夫人不是被挤下去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杀人凶手,还是魏紫昭的人。

第162章 给我三天时间

    萧杨一身重孝,手持一柄长刀,杀气腾腾地站在昭王府外,将府门封住,不许进出,要求昭王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魏紫昭对此非常生气,她已经逼得萧杨和她暂时同一战线了,此时正该巩固友谊,就算要做什么,也该是悄悄进行,比如私下耍手段花样控制什么的,这样明目张胆的破坏友谊,她又不是傻。

    因此,必然是她的死对头在搞鬼,各种证据确凿,想脱身也没那么容易。

    当此情形下,理应对萧杨进行安抚,但她强横惯了,对萧杨不打招呼不哭诉,直接杀上门来很生气。

    觉得这是对她尊严和凶狠的挑衅,倘若这便出去解释,以后只怕其他人有样学样。

    以强对强呢,此事敏感,只怕真的要和萧杨分崩离析。

    正为难时,还被关着的刘向托人来说:“我与萧将军有往来,关系还不错,殿下若是信得过,请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魏紫昭也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本事,便许了。

    刘向被放出来,直言道:“靠交情劝服萧将军,只能是暂时,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就必须找出真凶,还请殿下与我人手权力,许我办妥此事。”

    他目光咄咄,夸口道:“只要三天时间,我必能处理妥当。”

    此言一出,不单是周围的人觉得他狂妄,就连魏紫昭也觉得他太过狂妄。

    荣京之中水太深,对方已经张开口袋等着昭王府入彀,老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他一个小小的边陲土包子,仗着一身武艺和厚脸皮,就敢夸下这种海口,实在是太可笑。

    魏紫昭淡淡道:“你先去劝好萧杨,其他事情再议。”

    刘向笑笑,也不强辩,行个礼自去了。

    过了没多久,下人传回消息:“殿下,刘爵爷去了府门外,和萧将军说了几句话,萧将军便放下长刀大哭起来,此时二人正抱头痛哭呢。”

    “他说了什么?”魏紫昭神色微变,她知道刘向是萧杨推荐的,晓得他俩关系不错,却不知道竟然好到这个地步。

    “刘爵爷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伯母让我劝你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第二句是,伯母希望你和萧二将军平安长寿;第三句是,伯母希望萧家门楣不倒。萧将军就哭起来了。”

    魏紫昭沉默不语,刘向此人的确很能洞悉人心。

    比如她,第一次见面,只知道他野心勃勃,年轻漂亮;第二次见面,就已经很喜欢他,觉得他和其他男宠是不同的,他是男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一次,又加深了她的印象,觉得他很不错。

    下人又来报:“萧将军请见殿下。”

    “快请。”魏紫昭正襟危坐,组织好语言,决意一定要趁此机会彻底把萧杨说服,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萧杨和刘向一前一后入内,长刀已经收好,表情仍然悲痛,他并不给魏紫昭说话的机会,跪下去的第一句就是:“恳求殿下彻查此事,缉拿真凶,为家母报仇,否则,就太令人寒心了。”

    魏紫昭便道:“本王已有安排,这就派人彻查此事……”

    萧杨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末将不信其他人,只信刘向。”

    魏紫昭深感意外,刘向,凭什么得到萧杨如此信任?再看刘向,后者目光清亮地看着她,满是期待和跃跃欲试。

    初生牛犊不怕虎,魏紫昭瞧着他生机勃勃的样子,油然生出几分沧桑来。

    她突然觉得,让他伺奉她,其实没什么意思,想要真正收服他,便应该从其他地方开始。

    她温和地道:“本王许了,刘向,你听好了,机会,本王给你,人和权,还有钱,本王都给你。你若办妥此事,本王许你在外头行走办差,若是办砸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后院吧。”

    众人一片羡慕嫉妒恨,昭王此言,意味着刘向将要平步青云,而且不是以屈辱的方式。

    刘向此时反而呆呆的:“难道殿下嫌我不够好看有力吗?”

    他的反应出乎意外,魏紫昭明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形,却也莫名多了一种满足和自信,她的坏心情好了几分:“为何如此言道?”

    刘向道:“感觉是殿下看不上我。”

    魏紫昭想起他之前和她说过的话:“殿下的风采是由内及外的,当年的皇太女,叱咤风云,何等威风?便是近年,倘不是您力挽狂澜,靖中早就亡了,我就想跟在殿下身边学点真正的本领……”

    虽是奉承之言,她的内心深处的确也是这样想的。

    她看向刘向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温和:“是因为看得起你,别让本王失望。”

    刘向肃了衣冠,深深一揖,拿着令牌去找人手,领钱物彻查此事去了。

    魏紫昭安抚萧杨,萧杨始终沉默流泪。

    她知道他是大孝子,也没多说什么,放人回家,密切关注此事进展。

    刘向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入驻京兆府,俨然成为昭王府常驻京兆府的代表,颐指气使,拿着令牌要看这样卷宗,那样卷宗。

    京兆府的人稍有迟疑,非打即骂,嚣张得不得了。

    京兆尹敢怒不敢言,还怕他牵去的那几头恶犬会伤人,又晓得这事儿报到宫中也没什么用,索性装聋作哑,由着他去胡作非为。

    这可给了圆子机会,他索性带着人坐到京兆府收藏卷宗的库房里,一边查案,一边大摇大摆地查看卷宗。

    他从小就跟着帝后学习政务,对如何有效快速地查看卷宗很有一套心得体会。

    三天功夫过去,案子进展不错,他也知晓了许多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对他来说却很重要的秘密和情报。

    他带着人回昭王府,向等候在那里的魏紫昭和萧杨报告进展。

    提交了一系列人证物证之后,成功洗清昭王府的嫌疑,同时将箭头指向太子府,总结道:“这就是一件栽赃陷害、挑拨离间的事,目的是为了离间萧将军和殿下。”

    萧杨既失望又自责,他虽不看好太子,但也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对他出手,总觉得是他害死了老母亲。

    魏紫昭则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去宫中禀告皇帝,去太子府抓人。

第163章 仗势欺人

    刘向拦住魏紫昭:“殿下不可。”

    魏紫昭与太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可以打击太子,当然不肯听:“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家世代忠良,岂容太子如此作践!”

    刘向轻声道:“殿下,请问陛下和您要亲近些呢?还是和太子更亲近些?”

    “废话!”魏紫昭道:“自是父子更亲。”

    刘向就苦口婆心地劝她:“太子是储君,一言一行皆受天下人关注,他有错,便是陛下教子无方。为争夺权力而杀死功臣之母、当朝诰命夫人,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会让无数功臣寒心的。

    陛下不会答应将此罪名安放在太子身上的,因此,殿下入宫,只怕不但抓不到真凶,还会让真凶逃走,更会惹得一身腥臊,将麻烦和骂名惹到自己身上,萧将军也难逃打击报复。对靖中不是好事。”

    他说的这些,老谋深算的魏紫昭早就想到,之所以义愤填膺状非要去宫中,不过是做给萧杨和手下看。

    也是想要试探刘向是否带了坏心,因此是目光微动,故意问道:“你说得颇有几分道理,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萧杨气得红了眼睛,一言不发,起身就往外走。

    魏紫昭晓得他这一出去必要报复太子府,生怕他给自己造成被动局面,当即道:“你要去哪里?”

    萧杨冷道:“殿下要为大局着想,不能替末将出头,末将却不能不为冤死的亡母报仇,谁敢拦我,我掌中的刀不认人。”

    谁也劝不住,闹得一团糟,魏紫昭也是深浅不得,又是刘向跑过去把萧杨劝住了,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萧杨便不再闹腾。

    魏紫昭只觉得堪称神奇,萧杨此人十分难以驯服,她花了多少工夫和心思才做到这个地步,凭什么刘向与他交往短短几个月,就能让萧杨言听计从。

    “你和他说了什么?”

    刘向神秘兮兮:“还请殿下遣散其他人。”

    室内只剩下他三人时,刘向才道:“我怀疑,此事别有隐情,真凶不是太子,另有他人。”

    魏紫昭这几天其实一直派了人在他身边密切关注,知道他查探到的结果不差,的确人证物证最终都指向太子府。

    不过要说另有其人,她派去的人没发现,她自己也没想到:“说来听听。”

    刘向道:“鹬蚌相争,谁能得利?”

    魏紫昭目光微闪,想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对宫中的皇帝来说,有弊无宜,他是不会做的。

    那么,就剩下了两个人,皇长女和皇次女。

    这二人一母同胞,平时非常要好,皇次女以皇长女马首是瞻,言听计从,且身体孱弱,毫无立储的可能。

    皇长女深居简出,平时多在宫中伺奉皇后娘娘,温厚敦让,名声很好。见到她礼遇有加,对太子也是非常尊敬。

    不过,越是表现得无欲无求,就越是有问题。

    皇家的人,距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真的能忍住诱惑么?

    魏紫昭勾起唇角:“本王倒是忘了那个漂亮温柔懂事的侄女。”

    萧杨坚决不信,大声道:“不可能!我与皇长女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家母?”

    其实他想说的是,皇长女那么贤良有风度,他也通过各种途径向她表明心迹,表示想要向她靠拢。

    她没有理由要害他,没有理由冲他的母亲动手!

    魏紫昭冷笑不语,刘向则道:“皇长女无欲无求,却能得到如此好名声,就连此刻,萧将军也是坚决不信她会做这种事的,可见,她真不是简单人。”

    魏紫昭忌惮更深,萧杨则是扒着刘向的衣领,红着眼道:“你不要哗众取宠,我虽痛失至亲,却也不想冤枉好人!你要我信,就得拿出证据来!”

    “你受过她的恩惠么?怎知道她就是好人?”魏紫昭冷笑一声,半阖了眼睛。

    萧杨惊出一身冷汗,他在情急之中,竟然泄露了对皇长女的好感,魏紫昭自来多疑,若是被她察觉自己有异心就惨了!

    刘向慢慢把他的手给掰开,高声道:“萧兄!我知道伯母的遗体一直没找到,你很难过,几天几夜没合眼,难免糊涂不知事!你只记得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却忘了你手握重兵,乃是国之栋梁!更是殿下身边最信重的人!”

    这样一来,便合理合情地解释了萧杨的失态。

    萧杨顺势嚎啕大哭,哭到伤心处,当真晕厥过去了。

    魏紫昭见他如此伤心,也是恻然,让人好生照顾他,问刘向:“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刘向道:“先把动手的人捉拿归案,再作其他打算。还请殿下再给我三天时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魏紫昭自是让他继续查,又给他加派了许多人手,再增加了权力:“除了不能动的那几个人之外,许你便宜行事,有事本王给你撑着!”

    刘向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带着人冲出去,开始新一轮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先是借口搜查谋逆,带人闯入皇长女之前设圈套骗禾苗的那间别馆。

    他是突然袭击,事先不曾透出任何风声,谁也想不到他会搜查这间别馆,别馆里的人被吓呆之后,却不敢亮明身份,说自己是皇长女府的别馆。

    刘向心里有数,直奔那间修建在假山下的冰库,进行重点搜查。

    冰库里果然设有机关,人若入内,关上房门,坚固无比的房门立刻就会反锁,让库房里的人再无机会逃走。

    同时,他在冰库里发现了一间暗室,暗室里有铁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人是在匆忙间被转移走的。

    刘向不动声色地在里头观察,最终,在墙上看到了一个记号。

    确认了某些事之后,他不动声色地退出,带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再大肆搜捕各种人证,上酷刑,攻心攻人,把皇长女潜藏的势力来了个大暴露。

    萧老夫人意外身亡案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宫中的帝后都被惊动了,整个京城因此而动荡不安。

    禾苗悠然看戏,目睹红衣坐立不安。

第164章 他到底是谁?

    皇长女坐立不安。

    这些年来,她一直苦心经营。

    对父兄百依百顺,韬光隐晦,为了让大家知道她乖巧,她甚至学习女红烹饪,给他们做衣服鞋袜吃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一直喜欢做后头那只黄雀,并且一直做得很好。

    直到今天,原本隐藏着的势力突然被人翻了出来。

    算计好的事情居然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实在太让人惊异。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着自己是中了某个圈套,而这个圈套,有可能是太子设的,也有可能是魏紫昭设的。

    萧老夫人的尸体一直找不到,这本身就很蹊跷,看上去更像是萧杨和人联手设下的圈套。

    毕竟萧杨之前曾经悄悄和太子府的人接触过,转过身却又向她表示好意,怎么看都和萧杨脱不了干系。

    这种情况下,她必须立刻回去做点什么,不说力挽狂澜,至少也得尽量减少损失。

    可她好不容易才打入郦国奸细内部,肩上的箭伤尚且隐隐作痛,尚未拿到任何好处,就此离开实在太可惜。

    皇长**沉沉地看向禾苗,实在不行,她只好给禾苗下点药什么的,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禾苗哼哼唱唱,毫无所觉。

    皇长女起身道:“差不多到饭点了,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禾苗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做红烧肉吧,这么热闹,咱们得庆祝庆祝。”

    皇长女咬了咬后槽牙,笑道:“好。”

    院门突然被敲响,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禾苗示意皇长女躲到屋子里去,自己走过去站在门边往缝隙里偷看。

    皇长女则躲在屋里偷看。

    禾苗开了门,和敲门的人小声交谈几句之后,关上门回来,说道:“我有事要办,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你乖乖养着,过些日子我来带你离开。”

    总算要走了,皇长女松了一口气,担忧地道:“这都到饭点了……想必这几天很乱,你外出千万要小心呀。”

    “我知道了。”禾苗利落地收拾出门。

    皇长女安静地离开,接着,一个身形样貌和她差别不太大的女子从后墙翻了进来,对她行了一礼,就去厨房做饭。

    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远远看着,并不会察觉已经换了人,只当还是那位“红衣”安静本分地住在这里。

    皇长女急匆匆回了府邸,立刻召集心腹开了个短会,讨论如何应对这个突然事件。

    “刘向?”皇长女咬牙,所有人都在说这个名字,看来她很有必要见一见他。

    “陛下宣召皇长女入宫。”宫人尖细的声音悠悠传来,皇长女匆忙涂上些能令气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的药汁,由两个近侍扶着,入了宫。

    且不说皇长女如何绞尽脑汁善后,禾苗优哉游哉回了她和圆子的小家,一头栽倒在他的床上,自由自在地翘起二郎腿,边吃果子边看书。

    果子吃完,抱着书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白洛洛,何小二、何小三,还有已经长胖了的稻穗。

    他们围在一起吃饭,小声商讨着什么,看到她,就一起问她:“爹爹呢?”

    见到家人,她原本很开心,但听到这声问,她骤然失语。

    是啊,爹爹呢?

    爹爹哪儿去了?

    到底哪儿去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转过身往外跑,她要去找爹爹,找那个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的老人家。

    她记得他的鬓角已经斑白,记得他脸上永远闲适的微笑,记得他一笑就成弯月牙的眼睛,记得他脸上的酒涡。

    记得他无论是走在千军万马之中,还是走在田间地头,永远都是风姿卓然。

    他是她的天,是她依靠的大山,是这天下最疼爱她的人。

    可是她找不到他了,她弄丢了他,就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禾苗痛哭出声,声嘶力竭。

    “苗苗,苗苗……”有人使劲推她,声音嘶哑。

    禾苗惊醒过来,尚在哽咽,脸上**一片,全是泪水。

    圆子半敞胸怀,坐在她面前,焦虑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在他身后,是幽黄的灯光。

    “已经天黑了呀。”禾苗擦擦眼泪,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来的?”

    圆子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才回来不久,见你睡着了,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就没吵你。”

    他也很累,因此就在她身边挨着她睡着了,直到被她的哭声吵醒。

    禾苗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梦见我爹了。”

    圆子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抱紧她:“你不要担心,我找到线索了。”

    “真的?”禾苗眼里露出希冀的光:“快些告诉我。”

    圆子道:“我在你说的那个冰库里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他的确在那里待过,但被匆忙转移了。这是第一件,第二件,我在京兆府的卷宗库查资料时,发现了另一条线索。”

    是关于小红一家人死后房子、尸体都被焚烧的那件事,他从那个老妇人嘴里得到禾苗的消息,又从京兆府的卷宗库里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有人目击,在失火之前,曾经看到过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并且在小红家房子前方徘徊,像是拿走了什么东西。

    但是很奇怪,案子没有往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继续追查,反而搁置不查了,令此案成为一个无头案子。

    当时萧杨在追查禾苗的去处,也曾到过此地,但因他突然病发晕厥,又没得到有效的线索,因此也是没有再管。

    现在两条线索放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禾苗和圆子同时想到一个人:“百尺。”

    禾苗想起小红腹内的那个子蛊,脸色突变:“你要小心他,我怀疑他拿走了子蛊。”

    回忆起她和稻穗与百尺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她背心里满是冷汗,她们姐妹俩险些成为子蛊的宿主。

    “他到底是谁?”

    这是二人共同的疑问,但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他和皇长女有勾结是一定的。

    圆子道:“雁过留声,只要他在这世上存在,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二人打起精神,下了床,圆子研墨,禾苗执笔,把百尺的相貌描绘出来。

第165章 我是在向你求亲

    画好的人像卷起藏入竹筒之中,用蜡封好,交给暗卫送出去。

    只要百尺是从郦国来的,总有人会根据他的长相找到某些线索。

    若他本身就是靖中人,也能以此查到相关线索,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做好这一切之后,梁君送了吃食进来。

    圆子吩咐梁君:“拿一壶酒。”

    酒菜布好,二人对坐,也不多话,互相夹菜斟酒。

    禾苗突然笑了:“我觉得我俩这样子,就像老夫老妻似的。”

    圆子抬眼一瞧,也跟着笑了:“认识十多年了,可不就是老夫老妻么?”

    二人默默碰了一杯,禾苗道:“你我二人还未成亲,就已经如此平淡,将来成了亲,岂不是更没有意思?”

    圆子一愣,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不知你说的没有意思和如此平淡,是指什么呢?好像你对现状很不满意?”

    因为找到了线索,禾苗的心情很好:“没有意思,就是指没有意外和惊喜,平淡,也是这个意思。”

    圆子突然站起来,将手一伸,撑到她面前的桌面,俯瞰着她,将她整个人包围在他的怀里。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俩做点有意思的事?”

    他本就半敞着胸怀,如此动作,更是胸前大好风光全部暴露出来。

    蜜色的肌肤光滑如丝缎,紧实完美的胸肌腹肌一览无遗,往下了看,还能看到一簇纠结如火焰的卷曲体毛。

    淡淡的酒气与温热干净的味道纠缠在一起,扑鼻而来,深邃的眼睛如同两个噬人的漩涡,挺直的鼻梁,不怀好意、微微勾起的唇角,方正有力的下颌……

    禾苗心跳如鼓,既想看又不敢看,她咽了一口口水,小声说:“你就是这样勾引魏紫昭的?”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圆子大怒,磨牙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好嘛,我只是想说,男色误人,我也经受不住啊。”禾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补救,但那语气听上去怎么都有些酸溜溜的。

    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想起来始终觉得嫉妒。

    “你啊,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圆子叹了一口气,没把话说完。

    “把我什么?”禾苗好奇问道。

    圆子猛地撞了她的额头一下,她没防住,一个趔趄往后仰倒,心想自己说错了话,摔一跟头让他开心也好。

    哪知身体尚未着地,已被圆子接住了。

    他骂她:“你是不是傻?我撞你一下,你还真的摔一跤啊,是不是想赖我?”

    禾苗的额头被他撞得红通通的,头也有些晕和疼,她傻笑着搂紧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小声说:“赖就赖了,你可愿意?”

    圆子低下头,轻轻吻上她:“明知故问。”

    二人互相依偎着坐了小半夜才睡着,刚睡着没多久,就被隔壁的哭丧声和锣鼓声吵醒。

    “我要过去一趟。”圆子就起来换衣服,禾苗揉揉眼睛,也跟着起身帮他穿衣。

    圆子难得看到她温顺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苗苗,我用这几年光阴陪你一起长大,再用几十年的光阴陪你一起变老,你可愿意与我同行?”

    禾苗睁大眼睛:“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圆子轻声道:“不,我是在向你求亲。”

    禾苗抿着嘴唇,郑重其事地点头:“我愿意的,我会和你一起完成南北一统。”

    两颗年轻的心,在异国他乡,在这个秋风瑟瑟的夜晚,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

    圆子去了隔壁安慰萧杨,陪他一起操持丧事,禾苗则回到床上继续养神,等到天亮,她便乔装改扮,带了几个随从,拿着昭王府的腰牌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昭王府随时都有人拿着这样的腰牌出去办事,因此并未有人对他们感兴趣,禾苗顺利到达双龙寺所在的梨花山。

    在一户农户家中,她见到了昏睡的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那天被皇长女的人从观景台上推下来后,并未跌入谷底,而是被张在下方的一张网给拦住了。

    她年纪大了,受此惊吓,再受冲击,当即晕了过去,之后一直昏睡,偶尔醒来也是胡话连篇。

    禾苗带来了珍贵的药物,这一段时间,她都会留在这里照顾萧老夫人,直到把人治好为止。

    梁君很担忧:“有用吗?就算把人治好了,萧杨也未必领情。”

    禾苗笃定地道:“他会的,他领的不是郦国太子的情,而是刘向的情。”

    她和圆子有一个长远的计划,需要借助萧杨来执行。

    圆子是下棋的人,萧杨是棋子,若是将来萧杨能接受,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就只好处置干净。

    这是一场不见刀光的较量和战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用药用针之后,萧老夫人在夜里醒来。

    昏暗的灯光下,她没看清楚禾苗的脸,只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

    她攥紧禾苗的手:“是你救了我吗?”

    禾苗微笑:“是呀。”

    “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儿子一定急疯了。”将门女人,说话直接,萧老夫人许诺:“我们会重重报答你的。”

    禾苗微笑着道:“您现在不能回去,京城中因为您的意外已经乱了套。”

    她半真半假地把京中情况说给萧老夫人听:“萧将军以为您是被昭王府害的,提着刀去找昭王算账。后来又听说是太子府的人干的,就又抓了太子府的人,再后来,又说和皇长女有关系,于是又和皇长女扛上啦!您若是突然回去,萧将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老夫人吓得冷汗涔涔,她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她若死了,萧杨闹腾还有个说法,若她未死,这三个举足轻重的贵人就该一起把萧杨掐死了。

    恐怕就连帝后也会大为光火,断然不会轻易饶过萧杨的。

    萧老夫人悲从中来:“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从此再不能见到我儿了吗?”

    禾苗同情地道:“因为萧杨将军太有本事,因此贵人们都想拉拢他。老夫人也不必着急哭泣,想见萧将军很容易,只是恐怕您从此再不能见客了。”

第166章 好戏上演

    同一时间,皇长女在宫中,被逼得狼狈不堪。

    皇帝并不质问她,但也不理她,只是任由她在房门外跪着,不理不睬。

    皇长女不敢离开,只好跪了一天一夜。

    她身娇肉贵,自是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不到第二天早上就晕死过去,两条腿半废。

    太子给她求情,说一定是有人在捣鬼,挑唆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仿佛是为了打脸,在魏紫昭的安排下,许多大臣一起给皇长女求情,说了她很多好话。

    至此,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无欲无求、藏在宫中轻易不露面的皇长女,他并未给她定罪,只是让她跪一下而已,就有这么多人给她求情,可想而知,她的势力有多大,她究竟有多得人心!

    这严重违背了皇帝想压制女儿,力捧太子的心意。

    皇帝很生气,从前有多满意这个温厚敦让的女儿,现在就有多讨厌她的阴险。

    太子从前就有所察觉,现在更是十分警惕,都不用魏紫昭怎么挑唆,这兄妹俩就扛上了。

    太子表面上越发温厚,背里出手频频,接连挑了皇长女的几个暗点。

    皇长女忍无可忍,也开始悄悄出手对付太子。

    刘向安静地看着,然后向魏紫昭提出:“现在正是好时机,只看殿下想捧谁。”

    无论太子还是皇长女,都不是魏紫昭心目中最佳的继承人选,因为这二人年纪已长,且各有城府,不好对付。

    她半闭了眼睛:“兄妹之间爱打闹,是人之常情。”

    刘向就懂了,她要这兄妹二人斗得两败俱伤,再把皇次女捧起来。

    皇次女体弱,向来只以皇长女马首是瞻,没什么主见。

    只有这兄妹三人大乱斗,昭王的长远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属下知道了。”刘向翘起唇角,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机会。

    魏紫昭睁了眼睛,轻笑:“属下?你官居何职啊?算什么我的属下?”

    刘向厚着脸皮行礼:“还请殿下赐官,以便属下便宜行事。”

    魏紫昭笑笑:“最近京中常有动荡,京兆尹也该换人做了。”

    京兆尹?哈!刘向觉得好生荒谬。

    京兆尹品级不高,却是至关重要,一般都会让很有经验、很有魄力的官员来做,而且必须对皇帝十分忠心。

    像他这种什么履历都没有,全靠买卖得到爵位的人,居然可以因为昭王一句话,就可以问鼎这个职位。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样的国家不灭亡,什么样的国家才灭亡?

    他甚至不用假装,就已经喜不自禁:“谢殿下恩典。”

    “嗤……”魏紫昭笑了,“你傻啊,京兆尹这么重要的职位,是要陛下亲自任命的,莫非你以为凭本王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这个毛头小子做?”

    周围的人原本就觉得刘向很好笑,见魏紫昭嘲笑他,趁机跟着一起嘲笑,把眼红嫉妒全部发泄出来。

    刘向并不生气,也不着急,笃定地道:“殿下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魏紫昭收了笑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从这双眼睛里,没有看到算计,也没看到贪婪,只看到信任和狂热崇拜。

    许久,她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本王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好好干。先做昭王府的录军参事吧。”

    就这样,刘向摇身一变成了昭王府的属官,打着昭王的旗号,或明或暗,今天挑一挑太子,明天惹一惹皇长女。

    趁着那二人怨恨丛生,互相争斗,用公开的手段,秘密查找有关何蓑衣的线索。

    然而何蓑衣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整个京城几乎被篦了一遍,仍然找不到。

    刘向苦思冥想,把目光投向茫茫宫城之中。

    他觉得,那里头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案。

    与此同时,有关百尺的身份,也有消息传来。

    百尺不是靖中人,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靖中的一个小镇上,其母以绣花为生,亲自替他开蒙,教他读书习字。

    母子俩平时和邻里接触不多,一直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但常有陌生人出入其家,其中不乏男人。

    这给母子俩带来了极不好的影响,当地人视其母为私娼,越发不愿和他们交往。

    但他们好像也不太在乎,照旧各行其事。

    大约三年前,其母突然死亡,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百尺对外说是得急症死的。

    接着,在当天晚上发生了火灾,母子俩居住的地方连同其母的棺材尸身,俱被烧得一干二净。

    百尺被灼伤了背,之后不知所踪。

    那些经常上他家门的人,也从此不再出现。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百尺的邻居们绞尽脑汁地回忆这家人的奇怪之处:“那个小子啊,母子俩刚搬来时基本不说话,有天我从他们家门口过,听出来是外地口音。”

    具体是什么口音呢?邻居说不清。

    于是暗卫模仿东岭各个地方的口音给她听,那妇人听到东岭前京城的口音时,眼睛亮了:“对,对,就是这种口音,软绵绵的,听着既娇气却又傲慢!”

    再说到百尺的一些私事,就更来劲儿了,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百尺:“他姓李,好像他爹是被人杀死的吧,死得很惨,只有他一根独苗……”

    “听到他娘私底下叫他复儿,不晓得是不是叫李复。”

    刘向笑了,结合从前那些往事,他基本已经猜到了百尺的来历和身份。

    这个时候,郊外传来了信,禾苗告诉他,萧老夫人的病好了,情绪也很稳定。

    刘向拾掇拾掇,去邀请萧杨:“我有一场好戏,想请萧兄看。”

    当天,就有人跑到将军府外吵闹,索要赏钱,说自己救下了萧老夫人,让萧杨去接人。

    萧杨不管真假,立刻带着人出了城,丢下丧事不管了。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再接着,又传出萧杨已经和萧老夫人母子见面,萧老夫人指证杀人凶手,因为她恰好在某个场合,见到过那个人。

    消息真假掺半,吊足了胃口,吸引了整个荣京的目光。

    就在这时候,萧杨和刘向神情肃穆地去了皇长女府。

第167章 恭送姑娘入宫

    皇长女府近来正在风口浪尖之上。

    萧杨和刘向的突然来访,更是把这座府邸和它的主人骤然推向人前。

    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就算皇长女也、不在府上,萧杨和刘向很快离开,也未留下任何不友好的话语,消息还是传开了。

    “你听说了吗?好像萧老夫人的事和皇长女府有关系。”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萧将军都上门去找麻烦了。”

    消息传了一圈,就变成“是皇长女弄死了萧老夫人,目的是为了栽赃陷害太子。”

    “萧将军和昭王府的刘大人,在皇长女府抓到了真凶,供认不讳了。”

    消息传到那几个靖中最尊贵的人耳里,各有感触。

    太子冷笑,觉得这事儿他那个阴险的妹妹真做得出来,犹自觉着这把火烧得不够,派人帮着加了一把火。

    皇帝是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把皇长女叫去训话了。

    皇长女自是不认,却也因此被羁留在宫中,进一步被打压。

    皇次女被人一吓唬,就破了胆子,哆哆嗦嗦想为她姐姐除掉后患,却被太子派去的人把几个知情人带走了。

    皇长女的人很忠心,但五个里总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太子很快问出了实情。

    甚至都不用刘向亲自动手,他就暗里使人送了这个人情给萧杨,暗示希望萧杨能为他所用。

    所有的真相摆在面前,萧杨反而沉默不语。

    他坐在萧老夫人那口空棺材前,整整枯坐了一夜。

    刘向什么都不说,陪他坐了一夜。

    天要亮时,萧杨想喝酒,刘向就陪他喝得烂醉如泥。

    等到皇长女好不容易脱身,想赶过来和萧杨说明情况,却被拒之门外。

    她咬着牙离开,纵观下来,所有的事儿都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刘向有关系,她要杀了刘向。

    要杀一个普通官员很容易,但若是要杀魏紫昭座下得力干将,却没那么容易,须得细细布置才行。

    一天一夜过去,萧杨终于酒醒。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刘向。

    刘向问他:“你想支持谁?这个国,是你的国吗?这个家,是你的家吗?”

    萧杨怔然片刻,轻轻摇头:“早已不是。”

    “国将不国,家已不家,你要怎么办?”刘向大声问他。

    萧杨站起身来,虬根错结的脸上一阵扭曲:“我不知道。”

    刘向就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何不去寻你自己的国家呢?”

    萧杨瞳孔微缩,猛地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刘向镇静地说:“我是你的兄弟,和你一样,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想让父母安享晚年的人。”

    萧杨颓然松手:“我能去哪里?如何寻找我自己的国家?”

    刘向笑笑,起身离开了。

    次日,传来萧杨的兄弟在奔丧途中遇袭的消息。

    这回是昭王府救了他的兄弟,魏紫昭亲自来看他,语重心长:“你已经与皇长女结成了死仇,你还想三心两意吗?不是太子就是我,你选一个吧。”

    这不是他的国,也不是他的家,他梦想中的君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谁也不想选。

    萧杨枯坐一夜,请为萧老夫人守孝三年。

    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未得允许。

    因为死得蹊跷,而尊贵的皇子皇女更是不能和这件事染上任何关系的。

    皇帝召见萧杨,温和安抚,赏赐若干,由京兆府随便抓了几个人充作凶手,定为意外。

    沸沸扬扬的萧老夫人意外身亡案,正式定案。

    兄弟俩愤懑无比,绝食以求为母守孝,太子出来调停,许二人扶父母灵柩归乡合葬。

    魏紫昭派人送信给萧杨,只给他两个月的时间,否则他自己知道后果。

    皇室的意见是一致的,不许带走属于大将军的亲卫,只许带走几十个家人并家将,防的不过是这兄弟俩心生异志。

    那兄弟二人心里明白,更是冷了心肠。

    刘向前去送行,送兄弟二人一辆马车:“此去路途艰险,将要入冬,只是骑马恐怕难抵风寒,还是带着马车一起去吧。”

    萧杨心灰意冷,有车没车都一样。

    兄弟二人俱都是一样的想法,直到车里钻出个机灵的小丫头,请二人入车躲避风寒,他二人才发现车里坐着一个安静慈祥的老太太。

    正是从双龙寺上摔落下去的萧老夫人。

    兄弟二人痛哭失声,丝毫不敢声张。

    所有的事和人,都是在失去以后才会发现它的珍贵难得。

    再次得到,便会加倍珍惜。

    亲人团聚的喜悦过后,兄弟俩冷静下来。

    萧杨的兄弟问他:“你那个姓刘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如此神通广大?”

    萧杨心里隐约有所怀疑,却又拿不实在,思来想去,他只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个,因为萧老夫人的“死”,整个京城的平衡已被打乱,如今死人复生,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个,他对看到的一切充满了失望,不想再浪费自己的生命和精力。

    何去何从?经历了又一次来自京城不明势力的追杀之后,萧杨果断下了决定。

    萧家两兄弟失踪了,带着他们最忠诚、最精干的家将失踪了。

    消息传回荣京,整个荣京哗然一片。

    萧家世代忠良,更是悍将帅才,军中的威望年深日久,累积很厚。

    这兄弟俩同时失踪,引来的猜疑和动荡不止是一点。

    铁碑岭边境线上的郦国军队也跟着蠢蠢欲动,气急败坏的皇帝顾不上料理这件破事,忙着请求昭王再次赶赴边境。

    魏紫昭心事重重,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相信刘向。

    皇帝却等不得了,一天之内下了三道圣旨催促,她只好咬牙离开,临行之前特意把百尺放出来,细细交待。

    百尺只是内宅的牵制,外头的牵制还有若干。

    “若是刘向有任何异动,立刻格杀勿论。”

    消息传到刘爵爷的耳里,他微微一笑,向坐在一旁擦拭软剑的禾苗伸手:“属于你我的时代到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何苗苗?”

    禾苗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里,正色道:“我做好准备了。”

    刘爵爷轻吻她的手背:“恭送姑娘入宫。”

第168章 鬼鬼祟祟的父女

    荣京的冬天总是要比九君城来得更早一些。

    一场秋雨过后,好些人生了病。

    这场病来势汹汹,得了之后很不容易好转,重者甚至咳嗽吐血。

    民间有谣传,说这是瘟疫,大不祥之兆。

    好几首儿歌在街头巷尾传唱起来,说的都是靖中将要亡了。其中有一首尤其诛心,提到了四王乱世。

    消息传入宫中,靖中皇帝大发雷霆。

    他不会忘记,昔年,魏紫昭、皇三子、皇七女、他,四个人是如何竞争,他又是如何听从那个人的计策,谋算、利用魏紫昭成功上位的。

    而现在,似乎又面临着同样的情形。

    他的三个孩子,还有魏紫昭,又形成了四王相争的局面。

    这太危险了,他虽然暴虐偏激没什么本事,却也晓得些大道理,更是恐惧国家基业会因此葬送。

    他再次恨上了魏紫昭,刻骨的恨,觉得当初就不该放她出来,她其实是来挑唆他的三个孩子内斗,报复他的。

    最好的办法是杀掉魏紫昭,但是前线无人领兵,该让谁去?

    太子?太子就是一根独苗,经不起任何闪失。

    皇长女?若是建立了功勋,又是一场争斗。

    皇次女?体弱多病,没什么主见,能领什么兵?

    靖中皇帝病倒了,而且是在最宠的贵妃宫中酒后病倒的。

    恰在此时,贵妃传出有孕三月。

    皇后大怒,借口宫人伺候不力,导致皇帝生病,撤换了一大批宫人。

    又因贵妃有孕,必须精心照顾,特赐宫人二十名入涟漪宫,伺奉贵妃。

    这批宫人是从宫中各处挑选而来,有眼线,也有真正的普通宫人,还有类似禾苗这种别有用心的人。

    禾苗经过改装,容貌只是清秀而已,故意塌了肩膀勾着背,卓然的风姿便隐去了一半。

    眼角眉梢皆下垂,唇角再故意往下耷拉一点,就显得略有些愁苦。

    大家都喜欢喜气洋洋的人,像她这种人,属于不怎么受欢迎的隐形人,只要把分内事做好,没人肯多理她。

    这就是禾苗要的效果。

    她分配到的差事很合心意——专替贵妃打理涟漪宫的花草树木,日晒雨淋的,却可以合理合情地四处走动。

    有昭王府的眼线照料,没人敢惹她的麻烦,就算偶尔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露个脸,别人也只是提醒教训几句而已。

    皇帝的风寒一直不见好转,许久未来涟漪宫,反而是皇后领着几个皇子皇女在前方伺疾。

    贵妃很烦躁,几次想去探病,都被皇后以“贵妃有孕,当精心调养,不要四处乱走,以免染了病气,不利胎儿”的借口打发了。

    禾苗耐心地等待着,小心翼翼地查探着。

    整个荣京都没有她爹的消息,这座巨大的宫城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皇长女为什么会抓到她爹,这是一个秘。

    若是皇长女把人转移到宫中,又会藏在哪里,是得了谁的帮助。

    她从心急如焚,到小心翼翼。

    因为她能感觉到,真相已经不远了。

    机会终于来了。

    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阴寒刺骨,众人早已睡下,禾苗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涟漪宫,外出探查情况,突然传来敲门声。

    值夜的宫人被惊起,匆忙开门,再匆忙入内禀告,却是皇帝悄悄来了。

    禾苗藏在暗处,看贵妃一脸欣喜迎出来,看那个脸色苍白阴沉的皇帝裹着大氅缓步而入。

    再然后,她在皇帝身后看到了一个低垂着头,似是宫人的熟悉身影。

    居然是皇长女!

    禾苗吃了一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外间盛传,乃至他们所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皇帝与皇长女父女失和,闹得非常不开心。

    为什么皇长女会在这种时候,跟着皇帝来到贵妃的宫里?

    这不合常理。

    莫非,皇长女身后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皇帝?

    难道他们所有人都被这对父女骗了吗?

    若是这样,圆子就很危险了。

    禾苗不敢靠近,她怕打草惊蛇,再把自己陷进去。

    她眼睁睁看着那对父女,鬼鬼祟祟地在贵妃的陪同下,走进大殿,再将门关上。

    禾苗转身往回走,悄无声息来到贵妃的大宫女素娥的房间外,捏着嗓子小声道:“素娥姐姐,娘娘那边让你过去。”

    “晓得了。”素娥今夜不当值,但她自来都是贵妃心腹,贵妃经常都会叫她,因此她丝毫不怀疑。

    禾苗藏回暗处,静静等待。

    素娥很快出门,去了正殿。

    距离大门尚有一丈远,就被守在外头的人厉声呵斥:“干什么?”

    素娥出声辩白,却被无情赶走。

    素娥气死了,又不敢分辩,忍气吞声回去,跑到当值的宫女那边找麻烦:“到底是谁乱传话?说是娘娘召我?”

    宫女面面相觑,全都齐刷刷摇头。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来了几个宫人,板着脸问:“刚才是谁在殿外?”

    素娥以为是贵妃叫她,抚一下鬓角,略有些倨傲地道:“是我。是娘娘传我么?”

    那几个宫人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拽出去,直接捂住嘴捆起来,拖着就走。

    素娥拼命挣扎,哀求地看着昔日的同伴们。

    宫女们被惊呆了,和素娥要好的宫女颤抖着嘴唇问道:“她做错什么事了?”

    宫人板着脸道:“自是犯了不该犯的事儿,警告你们,规矩办差,谨守本分,不然就是这个下场!”

    宫女们叽叽喳喳挤成一团,一个宫女咬牙道:“我去求求娘娘。”

    冒着小雨冲出去,跪在殿门外小声央求。

    门许久才开,出来的是贵妃本人,冷着脸道:“滚回去,谁再敢窥探打听,乱棍打死。”

    涟漪宫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禾苗靠在冰冷的墙上,无声呼吸。

    只因在不恰当的时机走近大殿,一个用惯了的心腹宫女居然就被直接除去。

    除了那里面藏着大秘密以外,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她要如何,才能混进涟漪宫正殿呢?

    过了半炷香后,正殿大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只有皇长女一个人。

    她仍旧穿着宫女服饰,半垂着头,神情平静地往外走。

    走到距离禾苗不远的地方,她突然停下,往这边看过来。

第169章 贵妃的秘密

    禾苗屏住呼吸,皇长女武功修为远不如她,但敏锐度不低。

    经过今夜目睹的事情,她更是不敢小瞧这个女人。

    幸亏皇长女只是略停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禾苗回到屋里打了个盹儿,就被同屋的其他宫女咋呼呼地叫醒:“快快快,到院子里集合,娘娘有吩咐。”

    此时天刚蒙蒙亮,皇帝才离开,贵妃尚未梳妆。

    一群人淋着小雨站在院子里,静候贵妃梳妆打扮用早膳。

    所有人的衣服头发都湿透了,饥寒交迫,却没一个人敢出声,全都是老老实实站着,她们都被昨天夜里的事吓坏了。

    一个时辰后,贵妃慢吞吞走出来,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冷声道:“昨天夜里的事,你们都知晓了吧?”

    贵妃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人群中点了一下:“把她抓起来,乱棍打死,她是素娥的同党。”

    那是一个二等宫女,长得柔美可爱,闻言眼神都涣散了:“娘娘,奴婢没有……”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就被堵住嘴拖出去了。

    贵妃再次指着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宫女:“还有她,狼子野心,试图谋害本宫的皇儿。”

    接连拖出去两个,就连证据都不需要,只凭贵妃一句话,宫人们俱被吓白了脸。

    尤其是那些心头有鬼的人,更是战战兢兢。

    禾苗冷眼旁观,把这些人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根据她的观察,这涟漪宫至少有四种势力。

    “按理说,有孕在身,得多给孩儿积福才行,可惜啊,得先有命才成。本宫不管你是谁,是谁的人,既然来了涟漪宫,就得听本宫的!”

    贵妃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声音越发阴冷:“你们听好了,不得宣召,不许靠近正殿,不得允许,不许触碰不该碰的东西,否则,千刀万剐。谁敢碰他,便是本宫的死敌,陛下也不会放过他的!”

    纤长白皙的手高举着一块碧玉龙牌,贵妃娇媚的容颜里满满都是得意和狠厉。

    禾苗半垂了眼,为了龙裔,就可以在宫中滥用私刑吗?

    不是的,皇帝再怎么宠贵妃,也不至于如此放纵贵妃。

    也许,她看向贵妃的小腹,也许就连这个胎儿,也不一定存在吧?

    要知道,靖中皇宫已经十多年没有新生儿了。

    贵妃、皇帝、皇长女的表现,更像是千方百计想要掩盖某个真相。

    淋了这场雨之后,又一批宫人生了病,被淘汰出涟漪宫。

    皇长女再未来过,皇帝则天天夜里都来,每次来都要留宿到天明。

    涟漪宫炙手可热。

    皇帝连续留宿五天之后,皇后坐不住了,亲自来看望贵妃,再带了一群精挑细选的人过来,嘘寒问暖,送上许多补品。

    贵妃拿着那块碧玉龙牌拒绝了:“多谢娘娘美意,陛下说了,涟漪宫中的人不要太多,省得吵得我心烦,不利养胎。”

    皇后怒气冲冲离开,贵妃只送到殿门外就不肯送了,竟是寸步不离正殿。

    禾苗急得抓耳挠腮,贵妃如此警觉,叫她怎么办才好啊。

    然后,她收到了圆子的消息。

    圆子把她传出去的消息送给了魏紫昭。

    不提何蓑衣,只说根据线报,似乎皇长女和皇帝、贵妃之间有个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藏在涟漪宫里。

    事关皇宫、皇帝、贵妃、皇长女,光靠他们的力量不够,必须光明正大地借助魏紫昭的力量。

    对于她警告圆子,让他小心提防的事情,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让她不要担心,保护好自己,他很好。

    禾苗晓得他现在就是行走在刀刃之上,十分危险,魏紫昭并不完全信任他,其他势力更是虎视眈眈。

    但她鞭长莫及,只能加快速度设法早些探查清楚,尽量不让他分心,此外没有任何办法。

    机会终于来到。

    皇后突然病了,并且病得很重,宫妃们全都去看,就连皇帝也去了。

    贵妃犹豫很久,觉得不去不行,只好把心腹留下来,交待其寸步不离守着主殿,她去去就来。

    而心腹,也只许在主殿的一定范围内活动,不许乱走乱碰,理由是怕惊了胎神,对龙裔不利。

    禾苗立刻抓住这个短暂的机会,潜入主殿之内。

    她事先见过涟漪宫的建筑图,哪里有道门,哪里有道窗,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轻车熟路探查下来,很快发现了异常。

    根据她的了解,贵妃从前只在西间起居,近来却改在了东间。

    而东间,从前是没有设置床榻的,今日见来,却多了一张架子床。

    按理,白天无人躺卧,床上帐幔应当卷起才妥,可这张架子床,却是帐幔低垂,就好像上头有人躺着似的。

    贵妃留下来看守的两个心腹,也是老老实实坐在主殿里,并没有想要入内收拾的意思。

    禾苗抓紧时间,一把拉开了帐幔。

    床上空无一人,铺盖枕头也是整整齐齐。

    偏此时,有动静传来,是有人入内了,她被吓了一跳,迅速藏入床内。

    隔着帐幔,她能听到外头有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四处探触,目的大概和她差不离,都是来找秘密的,就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

    那个人距离架子床越来越近,禾苗屏住呼吸,往褶皱里藏了藏。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进来,抓住帐幔轻轻一撩。

    紧接着,外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宫人的问好声:“娘娘……”

    那只手微微一顿,接着帐幔猛地被掀开,一个年轻男人迅速闪身入内。

    禾苗避无可避,只好对着他轻轻挥手,扯出一个笑脸。

    那个人吃了一惊,勃然变色,像是想要退出去,张口大叫,随即又哑然失笑,望着她轻轻颔首。

    “我走后,可有人来过?一切安好如常?”贵妃快步入内,一连串地问。

    宫人毕恭毕敬:“回娘娘的话,无人来过,一切安好如常。”

    贵妃越走越近,禾苗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禾苗无声吐气,真倒霉,都怪身旁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人害她耽搁,不然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第170章 靖中太子

    禾苗侧目看向身旁的年轻男子。

    他也正在看她,蒙巾上方眼睛笑得弯弯,下方的卧蚕让看上去很可爱无害。

    禾苗同样笑弯了眼睛,倏然出手,想要将他推出帐外。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凡事要讲先来后到,反正他俩始终都会被贵妃发现,不如牺牲他吸引贵妃注意力,以便她逃走。

    手伸出去,恰恰撞上一只男人的手。

    年轻男子眼睛带笑,手上丝毫不停顿,快速而有力,明显就是和她打着同样的主意。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悄无声息地过了好几招,竟然是旗鼓相当。

    禾苗收了笑容,她早知道对方既敢冒险查探涟漪宫,身手必然不俗,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利落。

    年轻男人也收了笑意,沉默地打量着她,眼里颇有诧异之色。

    一只雪白纤嫩的手抓住了帐幔,贵妃的呼吸声传入帐中,要死要活,就是这一刻了。

    禾苗诡异一笑,手腕往上一翻,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疾风一般刺了过去。

    年轻男人只觉得手臂一麻,尚未反应过来,已被禾苗一脚踹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响起,贵妃声嘶力竭地叫着:“快来人啦,有刺客,有刺客……”

    真是吵死人了,禾苗趁着外头乱成一团,迅速钻出帐幔,闪身离开。

    临行前抽空瞅了一眼那个年轻男子,只见他披着一块大红色的锦缎,不要命地往外逃,身后跟了一串涟漪宫护卫和宫人,好生热闹。

    禾苗迅速掩入阴影之中,扯去面巾藏好,拿起修剪花木的剪子,蹲在一株修剪了二分之一的菊花旁,傻乎乎地看着这一幕。

    看到有宫人闻声而出,就害怕地叫住人家:“姐姐,怎么啦?怎么回事呀?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刺客?”

    宫女看她像是害怕得紧,好心安慰她,她就顺理成章地跑过去抱住宫女的胳膊:“好可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几个宫女互相安慰着,彼此都很清楚,若是事后追查,她们就是互相证明无辜的人证。

    护卫潮水一般涌来,那个刺客似乎是逃不掉了。

    小小一个涟漪宫外,居然布置了如此多的护卫……足以证明这宫里有鬼。

    禾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神色越发惶然:“好可怕呀……”

    正当此时,一个宫人自人群之中飞速跃起,往贵妃冲去,手里寒光闪烁,高声喊道:“妖妃纳命来!”

    “刺客呀,娘娘遇刺啦……”

    又是一阵尖叫,又是一番混乱。

    “护驾,护驾……”侍卫分出大半折回去救贵妃。

    刺客武艺高强,顷刻之间不但刺伤了贵妃的肩头,还杀死了贵妃身边的两个宫人。

    事发突然,逼得众侍卫手忙脚乱。

    接着,又有人大叫:“不得了啦,走水啦……”

    浓烟滚滚而至,却是涟漪宫后殿起火了,又是一通混乱,再次吸走一批侍卫。

    禾苗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她今天遇到的这个年轻男人可真是厉害,居然留了这么多后手。

    很快,远处传来大叫声:“刺客逃走啦,快追呀。”

    却是那个最先出现的刺客逃了。

    这边的混乱持续着,但双拳难敌四手,刺伤贵妃的刺客很快被逼至一个角落,眼看逃生无望,他索性自尽了。

    少了这个劲敌,侍卫头领很快冷静下来,将人手分成三份,一份保护贵妃,一份灭火,一份继续追查逃走的刺客。

    禾苗等人也被告知,留在原处不许擅离,等待搜查。

    火尚未扑灭,门口已然传来喝问声:“太子殿下在此,何事喧哗?”

    贵妃原本被人簇拥着坐在院子里包扎伤口,惊魂未定,脸色骤变,失声问道:“太子?太子怎会在此?”

    年轻男人温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贵妃娘娘,我入宫探望母后,正要出宫,途中听闻此处喧哗,又看到浓烟滚滚,特意过来瞧瞧。”

    靖中的太子啊,那位一直“温厚无比”地和皇长女暗斗的太子,居然也凑巧出现了。

    禾苗好奇地张望着,看到宫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月白织银常服,头戴玉冠,身姿挺拔,在一群宫人之中鹤立鸡群。

    他半低着头,并不直视贵妃,对庶母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疏离:“请问娘娘,可需帮忙?”

    宫中走水和遇刺,都是大事,贵妃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笑容生硬:“多谢太子美意,但此事凶险,你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回去吧,此处有护卫统领,陛下很快就会过来,定会让那个刺客无所遁形,碎尸万段!”

    贵妃说到最后一句,娇艳的脸上可怕地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仿佛意有所指。

    太子却好像没听出来似的,温和地说:“那是肯定的,敢在我靖中皇宫闹事,必叫他有来无去。娘娘安心将养,本宫就在这外头候着,等您吩咐。”

    言罢轻轻施了一礼,带着他的人退到一旁林荫下站着了。

    贵妃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大骂给她包扎伤口的宫人:“痛死了!你这是居心叵测想趁机害死本宫么?拖下去给本宫打死!”

    “娘娘饶命呀,奴婢不是有意的。”宫人哭喊着被拖下去,众人噤若寒蝉,俱都低头不语。

    大家都看得出来,贵妃这是意有所指,把对太子的一腔怨气全冲着这无辜的宫人去了。

    而太子却和没听懂似的,气定神闲地站在外头,还劝贵妃:“贵妃娘娘稍安勿躁,本宫已然派人去请太医了,很快就到,定会保得娘娘无虞。您别急,宫中走水和遇刺都是大事,父皇一定会严查到底的。”

    贵妃不高兴,板着脸喊痛,没答话。

    后殿的火燃得很大,竟有波及到前殿的风险,宫人和侍卫头领纷纷劝告贵妃:“娘娘,此处危险,不如暂时避开如何?”

    贵妃神色惶然,看上去也非常害怕,她紧紧攥着手,哆嗦着嘴唇,迟迟不肯答应。

    目光忽闪着,一时去看宫门外,一时去看太子,一时又往正殿里看,高声道:“陛下呢?陛下如何还不来?”

第171章 不到两丈的距离

    禾苗的心情非常糟糕。

    她已经知道刚才那个刺客究竟是何方势力了。

    太子来得太是时候。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能查探到皇长女夤夜入宫,与皇帝一同夜访涟漪宫,太子当然也能打听到。

    储位之争向来都是生死较量,太子绝不会允许皇长女影响到他的身份地位。

    在这宫中,能够从容不迫地留下这么多后手的,也就只有太子和皇后了。

    他们都觊觎着贵妃的秘密。

    大火滔天,虽是为了帮助刚才的刺客逃走,同样也是为了逼迫贵妃露出底牌。

    要么毁灭,要么暴露。

    禾苗很难过,如果她的父亲,真的藏在贵妃的正殿里,那么他此刻是否正被浓烟侵袭,是否心生恐惧?

    太子和贵妃可以掂量算计轻重,她却等不得了。

    “咦?张嬷嬷呢?”禾苗高声喊道:“张嬷嬷不见了!”

    张嬷嬷是贵妃的奶嬷嬷,平时最得信重,是这涟漪宫里的得意人儿。她今天一早就被贵妃使出去办事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正好拿来作伐。

    好主意!贵妃赞赏地看了禾苗一眼,高声道:“对,张嬷嬷呢?张嬷嬷会不会还在主殿里?”

    刚才一直乱糟糟的,众人都没注意这些细节,此时听到禾苗嚷嚷,贵妃询问,竟然无人能答。

    “你们立刻进去搜寻张嬷嬷。”贵妃立刻点了几个信任的人,如此这般地悄声交待了几句。

    太子突然出声道:“贵妃娘娘!此处烟雾弥漫,恐伤娘娘凤体!还请娘娘移驾到开阔通风之处,多多保重!”

    宫人一听,立刻苦劝贵妃:“娘娘身怀龙裔,的确不可冒险!”

    该死的太子!贵妃磨牙。

    她不留在此处主持大局,万一那个人出了什么差错,皇帝一定不会轻饶她,前期做的那些事儿相当于白做了。

    若是硬留,又要留下话柄,说她不珍惜龙裔,乃是心怀不轨,日后必被攻讦。

    再不然,倘若那个人被当众揭穿身份,后宫嫔妃私藏男子,于她而言便是要命的勾当,又该怎么办?

    贵妃低头拭泪:“嬷嬷与本宫有一半的母女缘分,本宫怎能坐视她有危险而不顾呢。”

    太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太子身份贵重,也不该在此熏着,你我二人一同走到开阔处静待陛下吧。”贵妃慢慢往外走出,手一挥,身后宫人迅速进入主殿,开始行动。

    禾苗已经顾不上贵妃和太子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主殿,每一次呼吸,都漫长得煎熬。

    过了大约半柱香后,宫人抬出一个人来——侧卧,盖一床薄被,青霜色的宫衣委顿拖地,发髻微乱,露出半截金簪,看不清样貌,只依稀能看出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的装扮。

    宫人高声道:“娘娘,张嬷嬷找到了!她被刺客吓坏了,晕倒在角落里呢……”

    贵妃惊喜极了:“谢天谢地,赶紧抬到那边去,请医女给她看看!”

    禾苗痴痴地看着那个春凳上的人,即便隔着薄被,即便着了宫衣,即便顶着发髻,她也能认出来那是谁。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她的父亲还活着!

    他就在距离她不到两丈远的地方!

    宫人正要把人抬走,一个居住在涟漪宫的美人突然高声道:“张嬷嬷的脸捂着了,快把她脸上的薄被揭开,让她呼吸,不然闷也闷坏了……”

    美人说着就伸手揭被,守在一旁的宫人勃然变色,不顾尊卑,猛地打了美人的手一下。

    美人不敢置信:“你竟然打我?”

    “贵妃娘娘要为妾做主啊,这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美人大哭着抓扯宫人,趁机抓住薄被,使劲一拽!

    薄被被扯开一角,露出里头人的半张脸。

    美人看得清楚,神色惊恐要喊,却听贵妃一声厉喝:“还有没有规矩!统统拖下去!”

    与此同时,抬春凳的宫人迅速将被揭开的被子重盖回去。

    不及美人喊叫出声,宫人已经群拥而上,把她和她的侍女捂住嘴拖了下去。

    “让太子笑话了,她们都被吓坏了。”

    贵妃惊出一身冷汗,示意宫人赶紧把春凳抬走,偷眼去看太子,却见太子始终神色淡淡,也不知他究竟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娘娘说得没错,今日这种事,无论是谁,见着了都会被吓坏的。”太子云淡风轻,并不追究春凳之上究竟是不是真的张嬷嬷。

    贵妃心里有鬼,对他难免客气几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在拖。

    贵妃是想拖延到皇帝来,太子则是想要得到一个结论。

    “陛下驾到!”宫人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一起拜倒。

    皇帝坐着龙辇匆匆而来,神色阴冷地看了太子一眼,再看向贵妃:“怎么回事?好生生地怎会突然闹刺客,还走水?皇后病着,你就不能轻省些?”

    贵妃委屈得眼睛都红了:“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臣妾去看望娘娘回来,走进屋里,想坐一会儿,突然就跳出一个刺客来……”

    皇帝沉默地听她描述完经过,再看向太子:“太子如何会在此处?”

    太子说的还是方才那套理由:“儿臣去看望母后,听到此处喧哗,恐惊了圣驾和母后,因此过来看看。”

    这理由非常充分适当,且太子自过来之后一直恪守礼仪,挑不出半点不是。

    皇帝半耷拉了眼,淡淡地道:“孝心可嘉,不错,此处有朕,你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太子行礼毕,倒退着走了几步,目光在人群中不露痕迹地一扫,转身离开了。

    禾苗低眉垂眼,跟着宫人一起跪拜在地上,静等吩咐。

    “陛下,臣妾被吓坏了……”贵妃的声音娇滴滴,似是撒娇,又似是被吓坏了十分委屈,还带着几分愧疚和后怕。

    “你受委屈了。”皇帝握住她的手,指着在场的宫人,淡淡地道:“全都关起来。”

    一片喊冤声和哭声响起,然而无论宫人怎么恳求,他们还是被集体关押在一间偏殿里。

    宫人绝望地哭泣着,禾苗假意抹着眼泪,准备伺机逃走,她不能再次失去她爹的消息和踪迹。

    ------题外话------

    娃生病,人仰马翻……

第172章 命不值钱

    时间渐渐滑过,到了饭点,并没有人送饭。

    宫人们又饿又怕又冷,挤在一起,绝望地看着窗外。

    窗外人头攒动,侍卫进进出出,不是在清扫火场就是在搜查现场。

    禾苗微皱眉头,虽说她之前曾提醒过贵妃,以张嬷嬷为借口把父亲弄出主殿,但贵妃未见得会想起她来,必须搞点事儿,在天黑时趁乱离开。

    她清清嗓子:“陛下会开恩放我们出去吗?”

    有人尖锐地道:“放我们出去?你想得倒美!”

    立刻就有人反驳:“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出去?我们做错什么了?我们又不是刺客!”

    “这个重要吗?”那人冷幽幽地说道:“该死就死了,我们不过是贱民而已,命不值钱的。”

    众人全都静默了,是啊,在贵人们的眼里,是非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说你错了该死就得死。

    禾苗就说:“我不懂,但不是还有国法宫规吗?”

    “哈!国法宫规?”又是之前说她想得美的宫人高声讽刺她:“这个蠢货是从哪里来的?贱民竟敢和贵人讲国法宫规?贱民只配和贵人说谢恩!”

    这人可真有意思,禾苗探着头盯着那个宫人看。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高颧骨,瘦长脸,长得并不好看的宫女。

    见禾苗盯着自己看,她很生气地甩甩袖子:“看什么看?蠢丫头!”

    禾苗不记得自己曾在涟漪宫中见过此人,便问:“姐姐是谁呀。”

    宫女哼了一声,没理她,傲慢地转过了头。

    “她叫金平。”有宫人小声提醒禾苗:“别惹她,她是罪臣之女,读过很多书的,皇后娘娘之前很看得起她,但她嘴巴特别招人恨,不讨人喜欢,一直被贬,今儿才被贬到咱们宫里来做那个。”

    做那个的意思,是专给贵妃洗涮马桶的意思。

    都被贬来涮马桶了,还倒霉催地被关起来等死,这运气果然够差。

    禾苗就问金平:“那我们岂不是就这样白白死了?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家里还有爹和娘……”

    金平翻了个白眼:“白死又如何,你爹和你娘哭死也是活该,谁让他们命不好。”

    她的嘴巴很毒,却说得很正确。

    新一轮哭泣开始,哭声越来越大,躁动的情绪开始蔓延,有人扑过去拍门:“冤枉啊,放我们出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拍门哭闹,哭声震天。

    外头的人听见了,站在门口厉声呵斥威胁,却没人理睬——反正都要死了,无非是早死一刻而已,怕什么!

    门突然被拉开,几个侍卫冲进来,手持棍子劈头盖脸地往下砸:“不许哭闹,再哭闹立时打死!”

    最前头的几个宫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哭闹暂时被压了下去,金平突然站起来,掏出几块碎银递过去:“得饶人处且饶人,请各位手下留情。”

    侍卫将她手里的银子一把抢走:“反正都是要死的,留着没用。”

    气氛骤然一紧,金平大声问道:“谁说要我们死的?”

    “当然是上头说的!该不该死,你们心里没数吗?”侍卫冷笑着退出去把门锁上。

    绝望蔓延而生,有人轻声问道:“我们,我们真的要死了吗?我们什么都没做!”

    金平冷冰冰地问:“你们甘心吗?”

    没人敢回答她,禾苗低声说:“我不甘心。”

    金平打量了禾苗一眼,问挨打的几个宫人:“你们自小入宫,起早贪黑,唯唯诺诺,求的不过是活着,但他们……”

    她指着窗外,沉声道:“一言不合就可以让我们去死!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条性命,他们轻轻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去死!你们打算就这样白白等死吗?”

    仇恨不平的情绪越来越浓,有人绝望地道:“可我们能怎么办呢?就算冲破这道门,也出不了宫门。”

    金平冷声说:“像猪一样地被杀死,和像个人一样地死去,是不一样的。我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不甘心!”

    “我知道有一条路,通往南宫门,只需要一炷香功夫……”

    好几个人围在金平身边,开始小声讨论。

    禾苗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等到天黑,这些宫人开始行动,她怎么也得助她们一臂之力,再趁乱浑水摸鱼,去做自己的事。

    门突然被人拉开,一个侍卫站在外头大声道:“谁是秀秀?”

    “我是。”秀秀是禾苗在宫里的化名,她假装害怕地说:“我什么都没做……”

    侍卫把她拽出去:“废话多!”

    禾苗哭哭啼啼,边走边观察。

    纵然如此混乱,贵妃也没有离开涟漪宫,而是住到了涟漪宫西侧的依波楼里。

    真正的张嬷嬷站在楼下接到了禾苗,倨傲冷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冷声问道:“听说,就是你提醒娘娘,我尚在主殿不曾出来?”

    禾苗低着头行礼:“回嬷嬷的话,是这样。”

    张嬷嬷冷笑一声:“我可记不得你是谁,你却如此记着我,是何道理?”

    “嬷嬷是娘娘身边第一得用的得意人儿,您可以记不秀秀是谁,秀秀却不能记不得您是谁。”

    禾苗知道她们这是生了疑,毕竟当时她给贵妃这个提醒,实在提得太巧了。

    也许,张嬷嬷在这里问她话,贵妃和皇帝就在门后站着偷听。

    禾苗谄媚而憨厚地笑着:“其实是我一直都想请嬷嬷教导我……我自知蠢笨,但也不想一辈子都修剪花木,想学点真本事,将来出宫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凑了些钱,想孝敬嬷嬷,给嬷嬷买点茶喝……”

    张嬷嬷不为所动,神色越来越冷厉,猛然高声喝道:“还敢狡辩!分明就是居心叵测,窥探贵妃起居!给我把她拿下!乱棍打死!”

    “啊,不要啊!”禾苗软倒在地,使劲摇手,拼命求饶:“我真的没有,是秀珠姐姐让我找您的!”

    秀珠是贵妃身旁的侍女之一,这个倒是不难查证,张嬷嬷使个眼色,自有人去查证。

    半炷香后,一个宫人贴在张嬷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递了一样东西给张嬷嬷。

第173章 他醒了没有?

    是一个半旧的钱袋子。

    钱袋子里装了些零零碎碎的银钱,加起来大约只有二两多。

    张嬷嬷有些鄙夷地掂量了一下,问禾苗:“这是谁的?”

    禾苗紧张兮兮地探头看看,再缩回头去,小声说:“是我的。”因为知道太少拿不出手,红着脸说:“存了好久……”

    她把一个底层小宫女的形象表演得太逼真,张嬷嬷已经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了,随手扔还给她,冷冷地道:“你可知道都有些什么人图谋不轨?说出来,饶你不死。”

    禾苗哭了起来:“我说,我全都说。”

    张嬷嬷激动起来:“快说。”

    禾苗哭得打嗝:“早上我看到翠珠偷吃东西,福保偷懒……”

    她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得张嬷嬷直皱眉头,最终忍无可忍:“别说了!”

    禾苗胆怯地瞅着她,瑟瑟发抖,轻声央求:“嬷嬷,好歹是我提醒贵妃娘娘,救了您的命,能不能让我别修剪花木了?”

    命都快要没了,她还想着调整职位,还当真的救了自己的命呢。张嬷嬷揉揉眉心,确认这丫头纯属瞎碰上的。

    她转身走进屋里,向站在门后的皇帝和贵妃行礼道:“陛下,娘娘,还有什么要问这丫头的吗?”

    皇帝一脸疲惫,淡淡摆手。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也罢,好歹也是她救了你的命……”贵妃重重咬着“是她救了你的命”几个字,从眼角偷看皇帝的表情。

    皇帝面无表情,低头喝茶,贵妃便懂了:“若是本宫不留她一命,旁人说起来也会多嘴,就让她回去吧,让人严加看管。”

    “是。”张嬷嬷退出去,打发禾苗:“你回去吧,不要乱走乱说。”

    禾苗央求她:“嬷嬷,那我……”

    张嬷嬷伸手使劲打了她一下:“不好好干活,知恩图报,还敢多嘴!”

    禾苗委屈地忍着眼泪,被两个侍卫送回了宫女们住的地方。

    依波阁里,贵妃给皇帝捶着肩膀,小声道:“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怕这事儿瞒不住,皇后娘娘问起来……”

    “问起来又如何?她想如何?”皇帝猛然拔高声音,怒不可遏。

    贵妃吓得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皇帝沉默片刻,问道:“他醒了没有?”

    贵妃道:“之前不曾,现在臣妾立刻去看。”

    “一起去吧。”皇帝起身,和贵妃一前一后往里走。

    里屋光线阴暗,门窗全都封死,并挂了帐幔等物遮挡,最大可能地防止有人从外头窥探。

    居中放了一张床榻,榻上躺着一个人,鬓发斑白,身形消瘦,腹部高高隆起,双目紧闭,昏迷不醒,正是何蓑衣。

    皇帝走上去,轻声喊道:“何先生?何先生?”

    何蓑衣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他的脉门上,只摸到一丝微弱的跳动,若不仔细了瞧,几乎感受不到。

    难道这个足智多谋的男人,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皇帝一筹莫展,神色灰败。

    贵妃晓得他的心事,轻声道:“也许能找到制蛊高手……阿楚不是说了吗?只要找到高手,把母蛊从他体内引出来,他就活了。”

    皇帝摇头:“朕等不得了,等不得了……昭王越来越无法无天,朝中有大半人都是她的爪牙……”

    蛊是他找人下的,原本是想把子蛊种到何蓑衣体内,母蛊捏在自己手中。

    为的是利用何蓑衣对付魏紫昭,再帮他稳固朝纲,反正何蓑衣就在他手中,死活都是一句话的事。

    谁知下蛊时出了差错,子蛊不翼而飞,母蛊倒跑到何蓑衣体内去了,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是深浅不得。

    他也想过要不把何蓑衣弄死算了,但何蓑衣隔上几天总能醒一回,给他出出主意。

    加上他也舍不得蛊虫,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

    “陛下,皇长女来了。”张嬷嬷小心翼翼地在外头禀告。

    皇帝有气无力地道:“让她进来。”

    皇长女径直而入,行礼之后,关心地问贵妃:“娘娘没有受惊吧?”

    贵妃摇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

    皇长女便走到皇帝身旁,轻声道:“父皇不要担心,儿臣已经有了他女儿的消息,也许他女儿知道也不一定。”

    皇帝眼里骤然绽放出亮光,宛若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真的么?快把人抓来。”

    皇长女为难地道:“只是有了一点消息,没什么把握,不过儿臣会尽力的。”

    皇帝叹口气,道:“派去郦国寻找昆仑殿教众的人可有消息了?”

    皇长女道:“找到了一个……”

    皇帝迫不及待地道:“快把人带进来!”

    皇长女欲言又止:“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了?”皇帝大发雷霆:“吞吞吐吐的,你想干嘛?”

    皇长女跪下去,将额头抵着地,低声道:“人是昨夜送到的,儿臣将他藏在府中的,打算今日禀告父皇再作安排,但今早起来,人已经硬了……是中了毒……”

    “荒唐!”皇帝猛地把桌子推翻,怒不可遏,指着皇长女骂道:“你说,朕拿你有什么用?养你有什么用?”

    皇长女艰难地说:“儿臣无能……请父皇恕罪。”

    贵妃打圆场:“陛下,最近乃是多事之秋,楚楚这里也是艰难,原本兄妹和睦,现在被昭王府闹得,唉……”

    这话意有所指,只差直说和太子有关系。

    想到今天的刺客事件和太子出现得巧合,皇帝已经信了,气得脸色发白,胸脯上下起伏,好半天才说:“这个逆子!他是想早些气死朕!”

    贵妃和皇长女低头不语,老老实实跪着。

    皇帝还没缓过气来,外头又有宫人禀告:“陛下,皇后娘娘使人来问贵妃娘娘可安好,派了太医过来给贵妃请平安脉。”

    皇帝大怒:“她来做什么?让他们滚!”

    贵妃和皇长女交换了一个眼色,微有自得。

    关心妃嫔及龙子龙孙的孕育,是皇后的天然职责,贵妃身怀有孕,又经历了刺客和走水事件,皇后使人来问,是贤惠,但在此刻,在皇帝听来,就是别有意味,充满了刺探。

第174章 敌友难辨

    皇帝的咆哮声传出去,好多人都听见了。

    中宫派来探望贵妃的女官听得清楚明白,脸热过耳,仍安静地行了礼,再领着太医小心退出。

    皇后正在吃燕窝,见她来了就搁下汤匙:“怎么样?”

    女官神色不虞:“陛下心情不好。”

    皇后就明白了,冷笑着道:“黄妃这个贱人,是她使人来同本宫说她动了胎气,要看太医……本宫这是着了她的道!”

    贵妃算得精妙,故意挑在这个时候使人来言自己动了胎气,皇后若是置之不理,传到皇帝耳里就是善妒失职。

    安排人去探望,恰好撞上皇帝心情不好,不但没讨着好,反而招了嫌弃。

    “不过……陛下为何如此呢?”皇后轻敲桌子:“那里头,的确是有大问题啊。”

    她身后的阴影里,立着一个人,轻声说道:“母后莫急,儿臣自有办法。”

    竟是早就应该出宫的太子,他穿着宫人的服饰,低头缩肩,丝毫没有天潢贵胄的气息,若不出声,根本不会有人把他和太子联系起来。

    皇后叹道:“怎能不急?眼看着那大小两个贱人蒙蔽你父皇,日渐势强,我心里就和油煎似的。”

    太子道:“母后勿急,父皇始终认为女子误国,十分反感皇女立为太女,只要我们小心着,别犯大错,她们没办法撼动我的根基。”

    虽是如此说,但大错就是由小错堆积而成的。

    皇后道:“你赶紧回去吧,让人瞧见又是一场官司。”

    太子应了,一丝不苟地向她行完礼,这才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

    皇后揉着额头,吩咐中宫大总管:“小心伺候着,护他齐全,若有闪失,本宫拿你是问。”

    中宫大总管赶紧追了出去,太子却已经不见了影踪。

    他无奈叹气,这位太子殿下,自小便是一根独苗,却丝毫没有骄矜之气,温润有度,待人和气,然而主意也是极大的,想做什么一定要做成,谁也拦不住。

    夜深人静,禾苗在被窝里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把靖中皇帝的十八代祖宗暗自问候了一遍。

    让人干活,不给饭吃,活该家宅不宁。

    轻手轻脚地下床,摸到窗边,将窗纸戳了一个小洞,贴上去偷看。

    只见守在外头的两个宫人,一个靠着柱子在打瞌睡,一个不知去向,正是溜出去的好时机。

    随手将残茶倒在门臼里,悄无声息地出了门,顺着墙根往外溜,藏身的地点是早就计算好的——位于依波楼附近的一丛含笑树。

    她修剪花木时,特意在含笑树丛中预留了位置,藏了武器,作了伪装。

    此处距离依波楼不远,可以听见里头的动静,还可以观察到偏殿那边的动静,只要金平等人发难,便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禾苗闪身藏入含笑树丛中,手刚摸到武器,身上的寒毛便骤然竖了起来。

    她不及转身,手肘已然狠狠往后砸去。

    对方早有防备,闪身让开,张开双臂朝她抱来。

    禾苗挨身躲过,五指成爪,就势往对方裆部抓去。

    含笑树丛中本就狭窄,不便腾挪,附近又有侍卫与宫人,以及靖中皇帝的暗卫等人,每动一下手,都是危险。

    她的动作很上不得台面,却是最有效快捷的办法。

    那人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往后退了一步,认输:“我们好好说句话,成么?别闹得大家都失身。”

    他故意重重咬着“失身”两个字,充满了调笑意味,是个年轻男人。

    禾苗晓得他是指被侍卫发现,一起失陷,但还是有点恼火,居然有人敢调戏她!

    不过远处的确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争斗的时候,她便沉默着收了手。

    那人暗示她再往里让一让,禾苗不理,他就低声威胁她:“不然我就叫喊起来,叫你鸡飞蛋打。”

    禾苗恨得牙痒痒,往里让了让。

    那人紧跟着挤进来,二人面对面站着,彼此提防,全身绷紧,都不敢出声。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禾苗倏然出手,直取他的心脏,却不想又与他的手在半空中相遇,他却是冲着她的咽喉而来。

    二人不动声色间接连过了好几招,禾苗每一下都没留后手,招招致命。

    那人被她逼得有些乱,叹道:“你这丫头有恃无恐,我们好好说句话不成么?”

    禾苗冷笑:“除非你让我觉得自己足够安全,否则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那人叹了口气,收回手臂,垂落在侧:“好好好,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禾苗将软剑抵着他的腰眼,沉声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道:“我是和你有着同样目的的人,想做和你一样的事。”

    “有病!”禾苗毫不犹豫地捅了他一下。

    他疼得“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却仍笑道:“真是够辣,不是说南方多佳人,温柔似水荇么?你怎会这样?何苗苗?”

    禾苗呆住,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看不清脸孔的男人,他怎会知道她是谁?

    不对!他是在诈她!

    禾苗冷笑:“你认错人了,趁早滚蛋。”

    那人不怕死地凑过来,说道:“你方才的片刻迟疑出卖了你,你就是何苗苗,何蓑衣的长女,郦国虎贲军偏将,唯一的女将军。为父抛家弃国,远走靖中。”

    禾苗起了杀念,真正的杀念。

    此人敌友难辨,这种情形下,她是宁愿错杀也不愿冒险。

    杀念既起,那人也感受到了,他完全放弃抵抗,举起手低声道:“你想不想把人救出去?我知道你在这宫中有帮手,但只靠你们,恐怕是不能把人弄出去的吧?等你再次布置好,又要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了。”

    禾苗犹豫不决。

    她明知对方有可能是在诈她,但是对父亲生死的担心占了上风。

    就算这个人别有用心,他说的也是事实。

    涟漪宫中发生的事,要传到圆子那里至少也要半天功夫。

    就算圆子神机妙算,算到有些事情,但昭王府和郦国的势力在宫中很受限制,等到布置妥当,也许父亲又被转移了。

    禾苗收起软剑:“你是谁?”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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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救下老爹

    “无名客而已。”年轻男人低声道:“今夜涟漪宫中将有暴乱,到时候你我配合,将你父亲救出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一味否认并没有意义。

    禾苗淡淡地问:“你想得到什么?”

    年轻男人反问她:“你能给我什么?”

    “好吧,先把事情办好再谈。”禾苗问他计划:“你既然跑来找我,定是早就有所准备,说说你的计划。”

    年轻男人道:“想必你这些天也摸清楚了地形,从涟漪宫出去,有一条路直通南宫门,行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宫人暴乱,必然会走那条路,追兵将会很多,对我们反而不利,因此最佳路线是通往东宫那条路。”

    东宫那条路?

    禾苗怀疑地看着年轻男人,他不会是想哄着她,把老爹一起弄上,把自己送到东宫门上吧?

    年轻男人察觉到她的疑虑,笑着说道:“当然,我也可能是东宫的人,你可能会自投罗网,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因此,还有另一条路,经过洗碧宫,再出西宫门,那边偏僻,没什么人,但是路程遥远,可能遇到的危险也会很多。”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哨音响了起来,有人高声喊道:“杀人啦!有人谋逆呀!”

    声音是从偏殿那边传来的,是金平等人暴动了!

    年轻男人催促禾苗:“时间紧迫,你快拿主意吧。”

    禾苗一咬牙:“走西宫门!”

    年轻男人笑了一声:“随你。”

    无数的侍卫冲过来,整个涟漪宫陷入混乱嘈杂之中,有人喊道:“护驾,护驾,陛下和贵妃娘娘还在依波楼里呢。”

    正说着,又是一阵嘈杂,有人高声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果然,偏殿里头蹿出一股火焰,借着风势越烧越旺。

    再接着,依波楼那边也蹿出了火舌,宫人尖叫哭喊,涟漪宫总管和侍卫头领则声嘶力竭地让人救火护驾。

    禾苗心说不好,在她的计划里,并没有让依波楼失火的打算,毕竟明目张胆地在人前抢走老爹,对于她一个人来说,难度太高。

    她不满地问身旁的人:“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年轻男人默认。

    过了一会儿,一大群人簇拥着皇帝和贵妃从依波楼里撤出来,其中一个宦官背着一个人,紧紧跟在后头。

    “是他吗?”年轻男人询问禾苗。

    “是。”禾苗斩钉截铁地回答。

    年轻男人便道:“我数一二三,一起去抢人!”

    “好。”禾苗全神贯注,做好了准备。

    “一二三……”

    “轰”地一声巨响,却是依波楼附近发生了爆炸,现场惨叫连连,贵妃尖锐的声音尤其突出:“陛下,陛下……”

    好些蒙面之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拿着兵刃冲了上去,众人忙着救护皇帝和贵妃,无暇顾及何蓑衣。

    年轻男人对着禾苗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他一起夹击夺人,禾苗点点头,掩入人群之中。

    年轻男人很快杀到中间,一刀杀了背何蓑衣的宫人,把人抢过来,却突然发现,原本应该和他一起劫走何蓑衣的禾苗居然不见了!

    他虽有些意外,却也不打算停手,好机会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弄到手。

    然而,他刚把何蓑衣扶好,正要示意手下来帮忙,一把寒亮的尖刀从斜刺里刺了过来,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几乎是避无可避!

    不好,是圈套!他被那个臭丫头给骗了!

    年轻男人毫不犹豫地抓过手下挡住尖刀,再往假何蓑衣身上刺了一刀,把人往前一推,转身就想逃走。

    然而越来越多的侍卫涌了过来,他是轻易逃不掉了。

    贵妃扶着惊魂未定的皇帝,后怕地说:“幸亏早有防备……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这主意是皇长女出的。

    皇长女认为,经过白天的事后,一定还会有人继续窥伺何蓑衣,倘若发生什么意外,可安排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假扮何蓑衣,由人背着跟随贵妃一起撤退。

    等到截人的歹徒出现,便可趁机把歹徒弄死或是拿下。

    而真正的何蓑衣,则另外安排合适的人,避开众人,从后头隐蔽的路上转移到另一个宫殿去。

    如此,两不相误。

    贵妃邀功地和皇帝说道:“多亏楚楚想到这个办法。”

    “快些,快些离开这里!到安全处去等!”皇帝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吩咐侍卫头领:“待朕与贵妃离开,立即把这些逆贼乱箭射死!”

    年轻男人听到,再顾不得别的,唿哨一声,与手下加快了动作。

    与此同时,依波楼后方,另一条僻静漆黑的小道上,两个宦官抬着担架,埋着头狂奔,张嬷嬷紧随其后,做贼似地东张西望。

    禾苗伏在路边,等待前头一个宦官跑过来,她便抓住他的脚踝使劲一拽!

    宦官惊呼一声,一个狗啃屎往下摔倒,禾苗跳出来,左足轻轻一勾担架,不让担架落地太狠,同时一剑封喉,割断了宦官的咽喉。

    足尖轻轻一弹,担架一头平稳落地,手中的软剑挽出一朵绚丽的剑花,在另一个宦官尖叫出声之前便收割了他的性命。

    “你……”张嬷嬷才吐出一个字,便已沉重地摔倒在地。

    禾苗利索地将软剑往她衣服上一抹,擦去血迹,一手掀开被子,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鼻子和眼睛骤然一酸,她险些掉下泪来。

    迅速解下张嬷嬷的腰带,抓住何蓑衣的手往她背上一搭,再将腰带把他绑在她身上,提起软剑辨了辨方向,拔足朝着东宫方向狂奔而去。

    整个过程,不过瞬间!

    涟漪宫墙被她甩在身后,后方传来一声唿哨,又有人高声喊着:“弓箭手!弓箭手!”

    却是皇帝和贵妃逃到了安全处,侍卫要放箭屠杀谋逆者和刺客了。

    身后的老爹体笨身重,禾苗却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她跑得飞快,如同腾云驾雾一样轻快。

    若不是生死攸关,情况危急,她真想唱歌。

    那个莫名出现的年轻男人,一定想不到她会自己跑到东宫去的,混水摸鱼,水越混越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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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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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