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妖艳贱货
鸡飞狗跳,禾苗坚决不肯脱衣服给几个老女人检查。
她实在是臭得可以,那几个也不乐意折腾了,商量一回,派人和她谈判:“你被殿下看上了,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安安心心留下来,有得你的好日子过,若是想搞事,就把你和你哥杀了!”
“不要呀,别动我哥!”禾苗暗自冷嗤一声,魏紫昭臭女人,都这样儿了还不忘搞事贪色享福。
就连一个掏粪的都看得上,可见不是什么好差事,多半是被送去虐待的。
她被安排进一个小院子,分配了一间屋子和一桶热水,以及两套衣服,一套玄色绣金缎,一套青色细棉布,瞧着格外眼熟。
禾苗将那衣服展开了瞧,恍然大悟。
玄色绣金那套,和圆子身上的太子常服很像,又比那个更高了一个层次,是皇帝陛下日常所着的常服。
青色细棉布的,不就是她爹平时爱穿的么?
她把牙齿咬得“咯吱”响,臭女人,找些小白脸儿打扮成这模样,再送进去供着寻欢作乐或是虐待,以此达到满足吗?
禾苗不动声色地洗了澡,留着头发不洗。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哪怕就是一件衣服的寓意,她也不想让老爹吃亏。
她毫不犹豫地选了玄色绣金的袍子披上,在镜子里恍惚看到了圆子忧郁的眼神。
她有些神伤,把镜子按下,坐吃等死。
中午时分,一个婆子来给她送饭,顺便收拾房间,看到她的样子,十分欢喜,嗅到那股由内及外散发出的美好气味,就皱了眉头。
匆匆忙忙收拾了出去,禾苗听到她在外头和人谈论:“到底是个干脏活儿的贱民,那臭味儿浸到骨子里去了,不晓得要养好多天才能养干净。”
那人说:“你们也是,这样的人也敢弄进府里,就不怕殿下知道了发怒吗?”
婆子道:“因为像啊,太像了……我早年是见过闽侯骑马游街的,这人眉眼里有种东西特像他,我们都觉得殿下若是见着了,一定会很喜欢。”
怎么办呢?昭王也没个子嗣爱好什么的,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爱好了,只能用这个来讨好,说不定就得了欢心,然后一家子跟着鸡犬升天了呢?
禾苗隔着窗子听到这些,对魏紫昭的情况算是有所了解。
既然如此,她就陪她玩儿!
午后大家都休息去了,整个王府静悄悄的,禾苗放下帐子假装睡觉,坐在床上打坐练功。
练到一半,院子里突然一阵喧嚣。
有人高声问道:“他在哪里?”
有人回答:“就在这间!七郎,他说你没他好看呢,只要殿下见着他,立时就会把你给剁成肉泥。”
禾苗听得挑唆的声音很有些熟悉,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啪”地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使劲踹开。
十多个美少年气势汹汹地涌进来,当头那个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细棉布宽袍,皮肤白嫩,瞪着眼睛,看上去颇为眼熟。
禾苗坐在床上,和他大眼瞪大眼。
“哈……真是臭死了,你是才从茅坑里爬出来的吧?”少年怪笑一声,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娘的!禾苗气死了,她看出来这少年为什么眼熟了,因为长得就像她爹的私生子似的。
少年扑过来,扬起手掌朝她的脸搧来,尖声道:“打死你个下贱货!”
禾苗跳起来,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唾沫,刚好吐在少年的睫毛上,挂下来,流了一脸。
小样儿的,竟敢长得像老爹,口水淹死你!
少年被吓着,恶心得不敢动,张着两只手臂,尖声喊道:“给我擦干净!快给我擦干净!打死他!打死他!打死这个破烂货!狐狸精!”
他在这群少年中最为得宠有脸,立刻有人替他擦脸,有人冲上来要揍禾苗。
禾苗抓起枕头,对着冲过来的人一顿猛拍,一个纵步跳上桌子,抓起烛台,用尖利的一面对着众人:“谁敢动我就把他的脸划烂了!”
众美男都是靠脸吃饭,谁敢惹这样的疯子?
当即尖叫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屋里瞬间只剩了两个人,一个是被禾苗吐了口水的七郎,一个是正在帮七郎擦脸的人。
“七郎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帮七郎擦脸的人转过身,和禾苗对了个正着,随即呆住了。
禾苗也呆住了,这货不正是顾舟那个家伙吗?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之前她为了成功混入隆城驻军,天天寻衅打架生事,借着和顾舟打架达到了目的。
顾舟这家伙就天天缠着她,说她利用了他,必须对他负责,要她替他说情,让他率领斥候队伍来靖中搜集情报。
她烦不胜烦,坚决不肯帮这个忙,顾轩也没同意,导致顾舟见到她就冷脸,都不和她说话。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潜藏在这里!而且看样子还混得很不错。
如果她没弄错,这场祸事就是顾舟这家伙撺掇这什么七郎搞起来的。
禾苗眯起眼睛,把指骨掰得“噼啪”响,经过药物处理的嗓音沙哑响起:“干粗活儿的,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大!”
一掌朝着七郎白嫩的脸打去,小样儿的,竟敢长得和她爹的私生子这么像,必须把这张脸打烂。
七郎被吓坏了,尖叫一声,转身躲在顾舟怀里:“快走,快走!”
顾舟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满满都是兴奋,高声威胁(实际提醒):“七郎可是殿下最喜欢的人!你敢动他是想死么?”
禾苗冷哼一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敢欺负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她虚张声势地把烛台舞得“呼呼”响。
“走走走……”七郎捂着脸踉跄着跑出去,禾苗跳下床,把凳子轮圆了扔出去,刚好砸在顾舟的小腿上。
顾舟疼得一龇牙,板着脸说:“快走,这是个疯子!”
众美少年都没什么武力,全靠他做打手,见他都怕了,便一窝蜂地逃了。
禾苗拍拍手,自己把踢坏的门修好了。
这样很好,有这群少年的谗言,很长一段时间魏紫昭都不会想见她。
第117章 徘徊花
禾苗修好了门,顺手拉过头发凑到鼻腔下一闻,好像也没那么臭嘛,这些人真是过惯好日子了。
她笑眯眯地回到床上继续养神,途中发现好几拨人窥伺,也假装不知道,由着他们去闹。
晚饭照旧由给她送洗澡水的婆子送来,婆子的脸色有些诡异:“吃吧。”
禾苗探头一瞧,一碗白切鸡,一碗米饭,一碗青菜,看上去还不错。
耳朵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到几个身影在门外迅速闪过。
当即把筷子塞给婆子:“我不想吃,嬷嬷帮我吃呗。”
婆子坚决拒绝:“我怎能吃你的东西呢?不要,不要。”
禾苗逼着她吃:“你是看不起我?就不怕将来我一飞冲天,把你弄死?”
婆子苦哈哈地道:“真吃不下去……”
话音未落,就被禾苗塞了一块鸡肉在嘴里。
婆子脸色大变,迅速吐出,“呸呸”地吐个不停。
禾苗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嗤笑:“嬷嬷真是了不起,就连鸡肉都入不得你的口,这得吃龙肉呀。”
婆子有苦难言,去找茶水漱口。
手刚碰到茶杯,就被禾苗按住了,禾苗斜睨着她,恶意地道:“不如,我再喂你吃两块鸡肉?”
婆子一脸便秘的表情:“不吃,老婆子天生不爱吃肉!”
禾苗一手抓住她,一手端起青菜往她嘴里倒:“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婆子拼命挣扎,可惜根本不是禾苗的对手,被塞了一嘴的青菜,脸都绿了,见禾苗不肯善罢甘休,便哭了:“饶命呀,我都是被逼的。”
禾苗松手,冷笑:“重新给我拿干净的来。我不管谁逼你,我只找你,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直接把你揍成猪头。”
在饭菜里做手脚?也不看看她是谁,军队里头搞鬼整人的事儿多了去,她哪天不看好几场?
婆子哭着走了,藏在门外的几条人影也跟着消失无踪。
过了一会儿,换了另一个人给她送饭,阴阳怪气想威胁吓唬她,禾苗直接把汤扣到了那人头上。
她嚷嚷着说:“我可是要伺候殿下的人,你们弄不死我就别得罪我。”
这话很起了些作用,后面送来的饭菜像样多了,她挑挑拣拣的吃了,一副欠揍的样子。
到了夜里,她也不出去晃悠,倒头便睡。
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一条人影闪进来,慢悠悠摸到门边,掀开帐子。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软剑准确无误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禾苗冷笑:“姓顾的,半夜做贼想干嘛?”
顾舟举着手认输:“别,我是来看看你。”
禾苗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害我,毕竟白天你已经害过我一次了。”
顾舟苦笑:“我不知道是你。话说你这么嚣张,就不怕被召幸,然后暴露吗?”
禾苗收回软剑,不屑地道:“不是有你们这些粉头在吗?她就算听到有我这么一个人,也会被你们劝得打消念头。”
顾舟气死了:“谁是粉头?粉头是形容男人的吗?”
“哦,那就是面首。”禾苗从善如流:“你真的伺候她了呀?”
顾舟赶紧辩解:“才没有,我长得又不像他们,我是负责伺候那个七郎的。”
“哦~”禾苗意味深长:“原来长得丑,就连面首都不配做呀。”
顾舟被她气得笑了:“我不过是无意中惹了你,你用得着这样毒吗?”人家也没那么丑吧?无非就是眼睛小了一点而已。
禾苗道:“我本可以安静低调地办正事,却被你破坏了,你说我该不该生你气?”
“该……该……”顾舟赶紧顺毛,“我们来谈正事,你是为了闽侯一事而来的吧?”
禾苗收了玩笑之色:“你有什么发现?”
顾舟摇头叹息:“我一直觉得此事多有疑点,因此一直潜伏在此,多方查找,奈何一无所获。你要有准备,不要心存侥幸。”
禾苗心凉了一半:“我知道,若真是那样,我便报仇。”
顾舟道:“我查到他们的安埋之地,机会合适时带你去看。”
二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各自分开。
接下来的几天,禾苗又打发了好几拨明里暗里来挑衅的人,她嚣张跋扈的名声是传出去了,没人敢招惹,也没人理睬她。
渐渐的,就连送饭的人也没有了,住的小院子里更是住进来一大群粗使仆从,成日吵吵闹闹,让人不得安宁。
禾苗也不急,自己跑出去找吃的,大宅子里捧高踩低是惯例,但是为人凶残却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忌惮。
她竟然也就混了下来,成为昭王府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只是要想再被召幸什么的是不可能了,她被专司魏紫昭后院之事的管事、以及众面首一起封杀。
禾苗得意洋洋,大隐隐于世,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她洗干净头发衣服,哪儿得哪儿钻,和人赌钱喝酒,无所不为,很受下等仆人的喜欢。
只是仍然没有机会往更重要机密的地方去,也没见着魏紫昭,更无从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十天之后,机会终于到来,郦国军队向靖中发起了第一次进攻,魏紫昭奉命挂帅,前往铁碑岭迎战。
禾苗既兴奋又惆怅,兴奋的是魏紫昭走了,得用的人手也会带走,方便她查探;惆怅的是,准备了那么久,这场大战她始终没有遇上。
当天夜里,顾舟来找她,二人简单地交谈之后,悄悄出了昭王府。
站在昭王府附近的一座民宅楼上,顾舟向她描述当时的场景,再领着她去了一座荒废的宅子。
“这里是魏紫昭早年被囚禁的地方,她在里面建了一座百花台,说是不再追究当年的事,以鲜花代替鲜血。实际上……这里的鲜花全是用死人做的肥料。”
百花台上长得最好的就是徘徊花,盘盘绕绕,将整个花台湮没,时值花期,徘徊花怒放,暗香袭人。
与此同时,一股子难闻腐臭的味道也隐隐散发出来。
顾舟指着最大那棵徘徊花,轻声道:“听说,就是埋在这里的。”
------题外话------
昨天夜里开会到11点,因此凌晨未更,现在补上。
第118章 这不是我的父亲
是埋在那里的吗?
禾苗眼里迅速蓄起一层水雾,她抽抽鼻子,很快找来一把锄头,迅速开挖。
“你干什么?”顾舟拦住她。
禾苗侧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舟焦虑地说:“会被人发现痕迹的。”
禾苗仰头望天:“我掐指一算,下半夜必有大雨。”
顾舟无语了,不过看看月有月晕,蛙鸣阵阵,飞虫低徊,的确是要下雨的迹象,便也拿了一把锄头,甩开膀子挖起来。
泥土并不紧实,他们很快挖出了几具残缺不全的骸骨,其中一具是成年男人的,四肢尽断,颅骨里还有一根断箭;再有几截婴儿的骨头,零零碎碎的,头颅被劈成两截,惨不忍睹。
禾苗蹲在地上,看着这两具尸骨沉默不语。
“禾苗……”顾舟舔舔嘴唇,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所有的话在此刻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禾苗脱了外衫,将那两具尸骨捡起放入,包成一个巨大的包袱,提起,淡淡地说道:“烦劳你把土填回去。”
顾舟皱眉:“你要把他们带走?”
“是呀,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们,此地阴暗不便,我得找个地方拼凑一下,才能确定真相。”
禾苗理所当然地问:“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顾舟有些不情愿:“难道你没有据点和人手吗?”
禾苗说:“有呀,不过他们不像你专门吃这碗饭的,我不找你找谁呀?你是得到上头的意思,要求查证这件事的对不对?”
“好嘛。”顾舟噘着嘴,撅着屁股把土回填,再踩上几脚,收好锄头,走在前面给禾苗探路。
二人小心地在荣京阴暗的小巷里穿行,好几次险些和巡逻的士兵撞上,有惊无险。
刚进了一间民宅,狂风四起,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还真被你猜中了,以后叫你何半仙得了。”顾舟觉得气氛太凝滞,特意带了些笑意调节一下。
禾苗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黑布遮挡好门窗,地上铺好白布,点亮灯烛,取出白骨,开始拼凑。
强烈的腐臭味道扑鼻而来,几个住在此地的郦国斥候都皱起了眉头,各自用大枣塞住鼻腔,寻找香料熏避尸臭。
禾苗沉着地拼凑白骨,闭上眼睛描摹回忆何蓑衣的音容笑貌,最终那张脸与面前的白骨重合,微翘的唇角变成了面前这张因痛苦而大张着的嘴。
她闭上眼睛,耐心细致地把这个骷髅抚摸了一遍,再取尺子量白骨的长度宽度,再计算死者的身高。
最终摇头,坚定地说:“这不是我的父亲。”
顾舟一喜:“真的吗?你确定?”
禾苗注视着他,很肯定:“对,我确定。”
她是她父母的头生女,从小享尽无上的宠爱,何蓑衣经常把她扛在肩上,抱在怀里,她饿了困了要找他,不乖了摔跤了委屈了不高兴,也要找他。
她有一段时间,必须抱着他的脸才能睡着。
他那张脸,被她从小摸了个遍,哪里是个什么样子的,她统统知道。
死去的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她可以肯定。
顾舟与他的手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喜悦,闽侯未死,这是一件意外之喜,传递回国,国内也会非常高兴的。
禾苗久久地凝视着那个可怜的小婴儿。
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稻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具年龄与稻穗差不多的女婴。
她心里有一种直觉,倘若这个人不是何蓑衣的话,那么这个婴儿也不会是稻穗。
窗外狂风骤雨,天却要亮了。
顾舟着急地提醒她:“天就要亮了,七郎会找我的,咱们该回去了。还得洗个澡,用醋熏一下才行。”
尸臭最是沾人,染到头发皮肤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所以他一直不碰。
禾苗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反正没人找我,我缓些再走。”
顾舟一想也是,便忙着赶回去了,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混到成七郎最信任的人,将来打听消息容易得多,功亏一篑太可惜。
禾苗让其他人也出去,自己收拾这两份尸骨,她打算把他们埋回去,趁着现在雨还大。
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她独自一人拎着巨大的包袱走在大雨之中,瘦弱的背影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倒。
梁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伸手:“给我。”
禾苗摇头:“你沾上这味儿就不好再藏身了,咱们各司其职。”
梁君见她坚持,只好听之任之。
到了目的地,轻松挖开泥土再填埋进去,踩实在,掩去痕迹,离开。
天亮,雨终于小了一点。
半夏忧虑地推开窗,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总觉得有些不安。
浑身湿透的禾苗出现在窗前,沉声道:“半夏叔,立刻给我准备香汤沐浴,我要回去。”
半夏闻到她身上的味儿,来不及多问,匆忙道:“快进来!”
风停雨住,一辆马车停在了百花台附近的街口。
原本该在通往前线路上的魏紫昭被人抱下了车。
看门的人点头哈腰地迎出来:“殿下怎么来啦?”
魏紫昭不理,命令斧头:“往里走。”
她直奔百花台旁最大的那株徘徊花,盯着看了片刻,冷声问道:“谁来过?”
看门人惊愕莫名:“没有呀,小的一直守在这里……”
魏紫昭扬手,身后的侍卫推开看门人,上前检查一番,说道:“回禀殿下,这里才刚被人挖开过,下头埋藏的尸骨被动过了。”
魏紫昭冷笑,指着看门人道:“打死他,让这些光吃饭拿钱不干活儿的蠢货看看,偷懒耍滑是什么下场!”
看门人来不及求饶,便已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魏紫昭道:“能找到这里来的人,必是熟悉我府内情形的人,回去,彻查!”
顾舟在香汤里泡了很久,仔细刷洗过指缝、头发等等,仍然觉得身上的味儿不好闻。
小童连声催他:“七郎问你到哪里去了。快些,快些。”
“这就来。”顾舟记得七郎有种香料很好使,也许可以用来遮掩一二。
尚未穿好衣物,就听外头一阵喧嚣:“所有人,全部出来!”
第119章 狗儿喜欢他
“所有人全部出来!”
顾舟正在穿衣服的手微微一滞,回头问小童:“怎么了?”
小童道:“我也不知呢。”
院门被人拍得山响,侍卫们凶神恶煞的声音在外响起:“一炷香之内不能到达前院的,一律以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一定是出事了!
顾舟迅速穿好衣服,快步往外,焦虑地想,也不知禾苗那个家伙回来没有。
若是回来,身上的味道是否去了?
这个倒霉蛋,来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种事。
他得想个办法通知禾苗别回来才行,否则刚好撞在刀口上,铁定要倒大霉。
顾舟不往外去,反而去找七郎。
七郎正在磨磨蹭蹭地找衣服穿,又要往脸上傅粉,见他来了就道:“快来帮我!殿下回来了!我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让那些贱货超过我!”
顾舟笑道:“七郎是最美的,谁能比得过?”
手脚轻快地帮七郎傅粉化妆,挑了一身月白色的薄纱长袍:“穿这个,保您今天最美。”
七郎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满意地说:“还是你的眼光好。”
顾舟不好意思地说:“我和人打赌,可以问七郎要些那个香料来使,能不能赏我些?”
七郎爽快地让人包给他:“拿着,别让人说我小气。”
里头装的正是那种很好的香料,顾舟接住戴上,踌躇道:“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七郎皱眉:“有话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
顾舟贴在他耳边道:“我听到白荪他们说要给那个臭小子送漂亮衣服,说是难得的机会,不然只怕殿下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人……”
七郎大怒,白荪是他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听说是长得像郦国的皇帝,平时端着架子一副高傲样儿,见着他就像见到野草似的,他恨透了白荪,白荪也恨透了他。
不用说,白荪这样干,就是想让那个新来的臭小子夺他的宠,他坚决不允许!
七郎气势汹汹地往外冲,顾舟火上加油地劝他:“七郎不要冲动呀,那个人是疯子,别因小失大,惹得殿下不高兴!就算殿下见到他,也不会怎样的,他一个臭掏粪的,怎能和你比!”
七郎根本听不进去,一口气冲到禾苗居住的地方,也不管人在不在里头,拿把大锁把门锁严实了,警告周围的人:“谁敢说出这里有这么个人,那就等着我收拾他吧!”
大家都知道他受宠,不敢招惹他,便全都低下了头。
顾舟奸计得逞,贼兮兮地跟在他后头去了前头。
天空还飘着细毛毛雨,庭院里汪满了水渍,魏紫昭面无表情地坐在房檐下,冷眼看着站在雨里的众人。
众人把院子里挤得严严实实,全都提心吊胆地看着魏紫昭。
昭王喜怒无常,心狠手辣,谁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回来,为何突然这么干,但总之不是好事就对了。
得宠如七郎,虽然觉得很委屈,却也不敢造次,而是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淋着雨,不停地往他的竞争对手身上扔眼刀子。
他的竞争对手也不是善茬,照样和他眉来眼去地对着干。
魏紫昭看在眼里,懒得管他们几个,直接让人牵狗出来。
十多条恶犬冲出来,直扑人群,引起一片抽气声,据说这些恶犬都是喂的死人肉,凶悍无比。
大家都很害怕,却是没人敢出声,一条恶犬直奔顾舟扑来,人立而起,将前爪搭在他肩上,猩红的舌头吐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顾轩心里直打鼓,魏紫昭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是在用狗来找人呢,幸亏他不曾直接接触过尸体,但是,万一……
白荪那边发现他这里的异常,抓住机会落井下石,当即笑道:“咦,小轩子,你很受这畜牲喜欢啊。”
魏紫昭闻声抬头,双目如电看过来。
顾轩慢吞吞从袖中掏出一只肉包子,扔到地上,那恶犬立刻松开他,转身走向肉包子,嗅了嗅,却没吃,而是转身走向其他人。
顾轩挑衅地看了白荪一眼,道:“殿下传召得急,正吃早饭呢。”
七郎欢喜地道:“哼!”
魏紫昭收回目光,继续静等。
一无所获。
所有的人都被嗅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魏紫昭皱眉:“府里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管家连忙道:“都点过名了,全在。”
没人提起禾苗来,因为她是半路被抢进来的,没记录在册,又得罪了有权的那几个,谁也不想让她出头。
至于下等粗使仆人,谁也不想多事。
魏紫昭不满意,让人把百花台那边的看门人拉上来,直接放恶犬,一会儿工夫,那人就被活生生咬死并吃光。
众人吓得半死,一股恶臭传来,却是她养的一个面首被吓得失禁了。
魏紫昭厌恶地道:“把这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散了吧。”
众人皆松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顾舟也跟在七郎身边准备离开,却听魏紫昭道:“七郎,你过来。”
七郎欢喜极了,忙着跑过去:“殿下有何吩咐?”
“有事要交待你。”魏紫昭指着顾舟:“你也过来。”
她的眼睛里闪着阴毒的光芒,顾舟头皮一紧,想逃,看看四周的恶犬和全副武装的侍卫,终究还是选择往她身边去,乖巧行礼,露出一副谄媚样子:“殿下有何吩咐?”
魏紫昭道:“我瞧你生得不错,我很喜欢,想收你加入我的侍卫队,你可愿意?”
顾舟犹豫不答,她便冷了声音:“你不愿意?”
顾舟道:“小的习惯伺候七郎了……”
七郎又嫉妒又舍不得,拉着魏紫昭撒娇:“不要嘛,他去了就没人给我打扮了……”
魏紫昭冷笑一声,示意侍卫:“近年来,还未有人胆敢忤逆我,把他抓起来,教教他规矩!狗儿喜欢他,总有原因!”
侍卫冲上来,将顾舟围在中间。
街面上。
禾苗终于除去身上的恶臭,淋着雨走出半夏栖身的地方,向着昭王府走去。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从她身边挤过去,小声道:“暂时不要回去,危险。”
------题外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忙,忙惨了,心累,先更这一更,早上起来码。可爱的天使们们,给点月票鼓鼓劲吧
第120章 击毙恶犬
禾苗的瞳孔缩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绕了个圈,坐到昭王府附近一家茶楼要了一份早饭,慢悠悠地吃。
边吃边观察周围环境,竖起耳朵听动静。
街上有马蹄声传来,她抬眼看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全副铠甲,却其丑无比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经过。
正是被她用毒伤了脸的萧杨。
萧杨在铁碑岭中先是杀害了申国使者,又围截了以刘莹等人,再设下圈套用计害她。
她先用带毒的弩箭,再用毒烟弹成功逃生,萧杨的脸确是烂了。
没想到这个狗东西还活着。
魏紫昭不曾见过她的脸,尚且可以蒙混过关。
萧杨却是看到过她正脸的,她绝对不能出现在这个人的面前,否则就必须杀了这个狗东西。
禾苗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饭。
萧杨进了昭王府大门不久,昭王府大门突然“呼啦”一下打开,十多条恶犬狂吠着冲出门来,往大街上到处乱窜。
路人惊叫声连连,好些小孩子和女子更是被吓得哭了。
禾苗握紧了筷子,起身准备往楼上去。
既然放狗,说明是发生了意外,至少魏紫昭是想借着狗鼻子寻找什么人或东西。
经过一夜大雨,掩盖了许多气味,她也曾在秘制的香汤里浸泡清洗过很久,但她不确定是否会露馅。
楼上有雅间,好些客人躲在上头不敢下来,禾苗要上去,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拦阻。
她不动声色地塞一块碎银过去,眼泪汪汪地看着人家。
那人瞧着她长得清秀干净,斯文瘦弱,便动了恻隐之心,往旁让开一条缝,禾苗灵巧地钻了进去。
随意挑了一间房子推门而入,里头发出两声短促的惊叫。
却是两个妙龄女子坐在里面,紧紧抱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她。
禾苗松了一口气,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温和有礼地道:“两位妹妹,容我在此歇息片刻,可否?我天生怕狗。”
“你……你……”红衣女子颤抖着嘴唇,语不成调,眼珠子乱转。
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则吓得不敢出声。
禾苗见她二人衣衫华丽,猜她们应该身份不俗,便道:“我不是坏人,就是小时候被狗咬过,特别害怕,略坐坐就走。”
被狗咬过的人会特别怕狗,这也是事实。
何况昭王喂的恶犬的确很吓人,京城之中很少有人不怕的。
两个女子表示理解,不再排斥禾苗。
双方各自占据了一角,提防地互相看着,谁也不敢出声。
突然,楼梯口传来一阵惊叫声,狗爪子落在楼板上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传来。
三人都是惊头怒耳,脸都被吓僵了。
“哈儿嗤~哈儿嗤~”大狗的喘息声骤然在门口响起,爪子扒拉上门,使劲抓刨,发出震耳欲聋的“汪汪”声。
“开门!开门!”凶神恶煞的呼喝声伴随着拍门声响起。
“哇……”粉衣女子吓得大哭出声,禾苗一个晃身,冲到窗前,往外瞟了一眼,心凉了大半。
满街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张弓持剑,就算她跳出窗去,也要被晒成筛子。
她似乎又落入了另一个圈套?
门被砸破的那一瞬间,禾苗大叫一声,冲过去紧紧将红衣女子抱在怀中,装作被吓坏了的样子,头往她背后藏,苦苦哀求:“姐姐救我……”
红衣女子突然被这样一个俊朗斯文的年轻男子抱住,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红耳赤,芳心乱跳。
不等她开口训斥,门已经破了,一条高大的恶犬狂奔而至,看见最弱的粉衣女子,不由分说就是一个猛扑。
粉衣女子被吓得短促地怪叫了一声,眼睛往上一翻便晕倒在地。
恶犬犹不肯放开,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肩头上,拖拽着使劲甩。
红衣女子尖叫着推开禾苗,抱起凳子使劲往恶犬身上砸。
恶犬放开粉衣女子,流着哈喇子朝红衣女子扑去。
魏紫昭养的这些恶犬全是精选出来的,就和小牛犊似的强壮,从小喂的生肉血食,长大了就喂死人肉,撕咬活人,格外凶恶。
它这一口,却是朝着红衣女子的脸扑去的,只要一口下去,红衣女子半张脸便没了。
狗奴与陪同而来的几个昭王府侍卫却是冷眼旁观,幸灾乐祸,兴奋地指指点点。
禾苗头皮发麻,全身冰凉。
明哲保身,她做不到。
刚才这姐妹俩容她在此藏身,且这条恶犬说不定就是被她身上的味道引来的。
禾苗猛地站起来,一手抓住红衣女子的衣领将她往后抛,同时一只手张开成爪,搭上恶犬的脸,食指与中指直插恶犬的眼睛。
“啪嗒”一声响,是红衣女子跌落在地,躲开了恶犬的攻击。
“嗷呜……”一声惨叫,是恶犬被伤了眼睛之后发出的凄厉惨叫。
狗奴与昭王府侍卫大惊,冲出来道:“竟敢动昭王府的狗!杀了他!”
禾苗一不做二不休,抱住恶犬的头往肩上一靠,左右手臂用力,“嘎达”一声,硬生生将恶犬的颈骨拧断,再飞起一脚,将恶犬踢向狗奴与昭王府侍卫。
趁着狗奴与昭王府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拔出藏在靴里的短刃,手起刀落,顷刻间便将在场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利落地把门一关,目光清亮地看着已经被吓呆了的红衣女子,一言不发。
红衣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禾苗轻声道:“姐姐,我为你杀了人,怎么办?”
红衣女子眨眨眼,看看晕厥的粉衣女子,再看看地上的死狗与死人,似哭似笑,挤出一句话来:“你快逃走吧,我来想办法。”
禾苗好奇她能想出什么办法,却见红衣女子把粉衣女子扶起交给她:“你抱着她。”
红衣女子颤抖着爬起,将灯油尽数浇在帐幔上,然后四处寻找,急得满头的汗。
禾苗叹口气,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你是在找这个吗?”
红衣女子猛点头,禾苗点燃火折子,递给她,她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帐幔。
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原本就鸡飞狗跳,一片嘈杂的茶楼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题外话------
谢谢天使们的月票和打赏,可否再赏几张月票?么么哒!爱泥萌!
第121章 我要你生不如死
昭王府养恶犬的标配是一个狗奴,两个侍卫,发现异常之后再由侍卫示警,召唤其他人。
这些人平时强横惯了,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胆子这么大,竟敢袭击并杀死他们。
禾苗动手干净利落,因此这些人就连声都没出就死了。
而其他人也没料到这座楼里发生了这些事,知道发生火灾,却暂时没有把异常和他们联系起来。
禾苗带着两个女子趁乱混入人群,跟着慌乱的人潮一起挤出了茶楼。
茶楼老板呼天抢地,到处求人救火,但是搁不住梁君等人趁乱到处放火,把火势加大。
此时风大,朝着昭王府的方向卷去,若是放任不管,很可能波及到昭王府。
昭王府的侍卫一看势头不好,便分了一部分人出来,帮着去灭火。
街上一片混乱,禾苗一手抱着粉衣女子,一手拽着红衣女子随人流挤到街口,见暂时没有危险了,就把粉衣女子放到街边,道:“我走了,你们自己保重。”
红衣女子拽住她的袖子,轻声道:“你是谁?”
禾苗淡淡一笑:“无名氏。”
红衣女子道:“你不是靖中人。”
禾苗眨眨眼睛:“哦?姐姐从哪里看出来的?快松手哦。”
她微笑着,眼里有寒光闪过。
红衣女子颓然松手:“我并不是想对你怎样,今日之事,昭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好自为之吧。若有人查到我这里,我会推到你身上。”
“随便。”禾苗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潇洒而去。
红衣女子给了她藏身之所,她也出手帮了她们,大家两不相欠。
禾苗在狭窄僻静的长巷中疾步而行,她直觉顾舟一定是出事了,她打算绕到昭王府后面去,看看能不能混进去打听一下情况。
“梁君?”她左右看看无人,便轻喊了一声。
一颗石子从后方弹射而来,轻轻落在她脚边,表示他在。
禾苗放了心,继续往前。
走出长巷,原本想去另一条街,却发现那条街上满是士兵,果断转入旁边的短巷。
前脚尚未落地,就看到短巷里站着一个人。
身材高大,全副铠甲,脸上满是狰狞的疙瘩和纠结在一起的肉皮,背上背着一架大弓,箭壶里插着黑色羽箭。
他双脚分开,两臂微垂在身侧,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
正是萧杨。
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丑八怪看见了,禾苗暗道一声不好,利索地转身往外。
刚转了半个身,就听一声唿哨响起,却是梁君等人示警,表示身后有更多的追兵。
既然不能后退,那她就不后退好了。
禾苗抽出软剑,脚掌用力往下一顿,犹如离弦的箭一样朝萧杨扑去。
软剑被她抖得笔直,锋利的剑尖直逼萧杨的咽喉。
萧杨不避不让,抽出腰间长刀,瞪视着她,高举劈下。
刀剑相击,发出一声悦耳的金戈声,长刀刚猛,软剑阴柔,禾苗并不想与萧杨缠斗,借势一搭,轻盈地飞起,左掌在萧杨头顶一拍,翻身落到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狂奔。
萧杨大吼一声,拔足狂追,梁君等人鬼魅一般出现,与他缠斗起来。
禾苗一往而前,并不回头。
她听见更多的靖中士兵潮水般地往这边涌来,也知道自己走得越利索,梁君等人脱险的可能性就更大。
巷口有一株百年老槐,她刚走到槐树下,脑后风响,灵巧让开,三支黑色羽箭擦着她的脸颊深深钉入槐树。
几缕碎发随风飘扬,禾苗不及回头,也知道梁君等人大概是没挡住萧杨,毕竟这次靖中人出动了这么多人,再厉害的高手,也是不能挡住军队的。
萧杨箭术高明,她果断藏到槐树后,左脚刚踏到地上,她便察觉到异样,迅速收脚,却是来不及了。
“哒”的一声轻响,一张大网当头而落,将她罩在其中,有人高喊一声:“收!”
接着网兜收起,将她倒挂起来。
禾苗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因为才落网,她就已经知道这张网不是等闲刀剑可以割裂的。
她倒挂在网中,看着许多士兵朝她涌来,也看到梁君等人狂奔而至。
“走!”她声嘶力竭。
以目前的情景来看,梁君等人没办法救下她的,继续纠缠不过把命送在这里罢了。
还不如留着力量,等待时机。
梁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唿哨,六个暗卫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萧杨走到网兜下,仰着脸注视着她,虬结扭曲的脸部肌肉可怕地抽搐了几下,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
“别来无恙,吕公子。”他说。
吕公子?什么鬼?
禾苗不能明白。
她立刻敏锐地察觉,萧杨并没有当众揭穿她的真实身份,而是给了她另一个身份。
也许,这会是她的一线生机?
她当然不会蠢到自揭身份,而是静静地回看着萧杨,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萧杨一扬手,就有人把禾苗放下来,他们打算打开网兜捆绑禾苗,却听萧杨道:“不必,就这样载回府去。”
一辆马车赶过来,萧杨亲手拎起网兜扔进去,禾苗在车厢里滚了几滚,靠着车壁才停下来。
接着萧杨跨步入内,在她面前大马金刀地坐下,拄着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他不出声,禾苗也不出声,和他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马车前行在湿漉漉的荣京街头,街上的嘈杂声不断入内,禾苗的心越来越静。
大不了就是砍掉脑袋碗大一个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做将军,走上战场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有一半不在自己手上,而是由老天爷决定的。
“你倒是沉得住气。”萧杨拔出长刀,掏出一块皮革慢慢擦拭刀身。
禾苗淡淡地道:“不然呢?我哭哭啼啼你就会饶了我?”
“当然不会。”萧杨把刀收回鞘中,猛地逼近她:“看看我的脸,何苗苗,你杀我父亲,夺我城池,毁我容貌和前途,我要你生不如死!”
禾苗夸张地往后缩了缩:“哎呀,萧将军,话可不能这样说。”
第122章 我与她不一样
萧杨冷笑一声:“不这样说是要怎样说?”
禾苗道:“你我都是为国而战,你怎能掺杂私人恩怨呢?这可不是好男儿所为呀。何况,你说我杀你父亲,这是从何说起?你父亲在城外,我在城内,如何杀他?”
萧杨怒目而视:“休要狡辩!倘若不是你与许南潜入城中,断了我父帅的后路,他又如何会死在东方元祐的手里!”
禾苗笑笑:“休要多言,既然落在你手里,便算是我倒霉,你该咋办就咋办,别像个多嘴多舌婆娘似的,在这喋喋不休!”
萧杨大怒:“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禾苗道:“把我献给魏紫昭好了,你的前途立刻就有光了。”
萧杨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我知道你不怕死,但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禾苗:“把我交给魏紫昭吧,你烦得很。”
萧杨气得不行,竟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索性拔出长刀,猛地朝禾苗刺去。
禾苗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点惊恐的样子都没有。
那长刀却只是穿透网兜擦着她的脸刺入车壁之中,刀刃近在咫尺,她能感受到刀锋散发出的丝丝寒意。
萧杨虬结扭曲的脸近在眼前,近得她可以看到他的睫毛。
她隐然看到,这双眼睛里竟有一丝隐藏的哀伤。
禾苗瞪大眼睛,不退反进,往萧杨眼前一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松:“咦,你居然在难过。”
萧杨狼狈地往后一退,凶神恶煞地将刀锋逼在她脸上,轻轻一划,一条血口出现,禾苗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倘若我把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割烂,再撒上些东西,让它变成与我一般模样,你觉得会怎样?”
萧杨咬牙切齿。
他原本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伟丈夫,却被何苗苗这个恶毒的女子毁去容貌,害成这般惨模样。
九死一生回到家中,未婚妻见到他就被硬生生吓晕死过去,醒来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肯与他一起,坚决要退婚。
因为接连战败,父亲惨死,他自己也成这模样,引得皇帝严加斥责,罚俸降职,家族势力大不如从前。
他憋着气解除了婚约,每天想的都是何苗苗这个恶毒女人害的他。
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抓到她,把她碎尸万段,不,碎尸万段不足以平愤恨,应当是把她的脸毁掉,变成和他一般模样,让她好生尝尝这锥心之痛。
禾苗直视萧杨的眼睛,微笑着道:“很好,你的想法很有创意。因为自己变丑了,所以就要让别人和你变成一般模样,就和魏紫昭似的,对不对?”
萧杨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我与她不一样!”
“哦……不一样啊。”禾苗隐隐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萧杨之所以给她安上一个什么鬼的吕公子这个名号,是因为想要掩人耳目,他并不想把她交给魏紫昭,他有自己的打算。
倘若能猜到他的真实想法,有助于她掌握一定的主动性。
禾苗压低声音:“其实我给你用的药,不会让脸变成这个样子,的确会烂,会起脓疱,但只要及时清洗,医治得当,是不会变成这样的,最多就是多几个坑而已。若我未曾猜错,你这是被人暗害了吧?”
萧杨猛地往后一退,有些狼狈地道:“就是被你害的,妖女巧舌如簧,妄想骗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禾苗“噗”地一声笑出来:“谁想骗你啊,你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脸,我能治。”
萧杨怔住,随即嗤之以鼻:“信你才有鬼!”
他坐回去,低着头继续擦刀,表示并不相信她、也不想搭理她,但是不平稳的呼吸泄露他心情的不平静。
禾苗一夜未睡,心想反正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办法可以逃走或是应对,索性闭上眼睛养神,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萧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恶女人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他决不允许!
他使劲踢了禾苗一脚,禾苗疼醒过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厌烦地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说吧。”
萧杨冷笑:“折磨你。”
禾苗没有再理他,而是安静地看着前方的车壁,眼睛是睁着的,实际还是在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一座院子,萧杨先下车,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用一块黑布把禾苗连人带网兜罩上,拎起入内。
禾苗什么都看不到,只晓得晃晃悠悠,晃得人头晕。
“吱呀”一声门响,她被狠狠扔出去,砸到地上,摔得头晕眼花。
“哎呀!疼死我了!”她夸张地叫了一声,静听萧杨的反应。
萧杨却没什么反应,只在她身边静立片刻,然后缓步离开。
禾苗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这萧杨脸虽然坏了,却没有变成魏紫昭那种扭曲的变态。
或许,他把她掳来这里,却不告诉魏紫昭,是有别的打算?
她浮想联翩,蜷成一团睡过去。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萧杨走出房门,阴沉着脸上了马,直奔昭王府而去。
茶楼的火已被扑灭,整条街都飘散着烟火的味道,冷清而凌乱,街边停放着三具被烧焦了的尸体和一具狗尸,一群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
更远的地方,许多的士兵拉着狗在搜索,哭喊阵阵,闹得不得安宁。
萧杨的目光又暗沉了几分,国将不国,君不为君,这个国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很怀念先帝在位时的靖中,强国赫赫,众人来朝,哪里是现在这副乱七八糟的模样?
有人看到了他,高声叫道:“萧将军!你刚才去哪儿了?殿下寻你,你快些去吧!”
萧杨跳下马,把缰绳扔给亲兵,大步走入昭王府。
房檐下放着一个华丽的圈椅,铺垫着紫色的丝绸垫子,魏紫昭半躺在上面,一只扭曲变形的手半垂在扶手上,神色冷漠。
七郎跪坐在她身边,讨好地给她捏着双腿,强颜欢笑,目光不时往正前方瞟。
正前方是一个十字架,被扒得只剩内裤的顾舟被绑在上头,打得遍体鳞伤。
------题外话------
今天心情很不好,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回家陪孩子过六一,愧疚无比,难过无比,好想哭~需要意宝们温暖柔软的怀抱才能安慰。
第123章 走狗
萧杨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给魏紫昭行礼:“听说殿下寻末将有事?”
魏紫昭淡淡地道:“你去了哪里?”
萧杨面不改色:“末将带人搜寻奸细。”
“听说你抓了一个人?”魏紫昭仍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冷漠模样。
“是抓到一个人,已经关起来了,殿下要看看么?”
难道禾苗被抓住了?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顾舟缓缓睁眼,侧耳听着动静。
“当然要看,把他带上来!”魏紫昭指着顾舟:“你最好老实交待,否则就把你和你的同伙一起剁碎做花肥,想必明年的徘徊花会开得更好。”
顾舟挣扎着道:“殿下,下仆并没有什么同伙,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地伺候七郎,从未离开王府半步,也不敢与人私交,请您明鉴呀。”
七郎心说顾舟若是被定为奸细,自己也讨不了好,便上前央求:“殿下,他自进府伊始就极守规矩,真的没问题。”
魏紫昭不为所动,只让把人带上来。
五花大绑的人被推上来,破口大骂:“魏紫昭你这个废人,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一桩桩一件件,骂的都是魏紫昭的所作所为,昭王府众人勃然变色,只恐魏紫昭会发作起来,大家都倒霉。
魏紫昭有些意外,问萧杨:“听起来他似乎是靖中人。”
萧杨毕恭毕敬:“是,他是前吏部侍郎石刚忠之子,末将曾查到,他昨夜去过百花台,脚上有泥土……”
石刚忠之子指着他破口大骂:“萧杨,你这个败类走狗!萧老将军为国捐躯,何等英勇,怎会生出你这种没有骨气的败类……活该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魏紫昭自上台掌权之后,疯狂屠杀报复所有反对或是曾经害过她的人,前吏部侍郎石刚忠,因为反对她而被判谋逆,入狱后第三天就暴毙在监狱中,众人都认为是她害的。
此人官声极佳,被视为忠良,他的死亡给魏紫昭的声誉带来了很大的损害,其家属门生故旧更是因此恨透了魏紫昭。
魏紫昭有所顾忌,并未赶尽杀绝。
但此刻,石刚忠之子出现在她面前,如此疯狂挑衅,她若不杀他,就过不去了,有一就有二,立刻就会有人跟着学,她的权威会遭到很大的质疑和动摇。
可她若是杀了他,就会导致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加败坏,残暴、恶毒是怎么也甩不掉的,会遭致更多的反对。
这不利于她与其他势力抗衡。
魏紫昭沉默地打量着萧杨,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萧杨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来,就好像一点没听到骂声似的,毕恭毕敬地说:“请殿下查证。”
魏紫昭收回目光,指着顾舟问石刚忠之子:“你与你的同伙只能活一个,谁先说真话谁就活。”
石刚忠之子看看顾舟,有些讶异,随即冷笑:“我没什么好说的,落在你这种祸国殃民的祸害手上,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随便吧。”
顾舟则抢着道:“我说,我说,殿下,您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他死啊活的和我没关系。”
魏紫昭的目光在萧杨、石刚忠之子、七郎、顾舟身上来回逡巡,几个人都是提心吊胆,不晓得她要咋个判。
“你……把他杀掉。”魏紫昭看着萧杨,指向石刚忠之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顾舟却是松了一口气,魏紫昭这是怀疑上萧杨了,觉得这是一个针对她的、来自靖中国内的政治阴谋,这意味着他安全了很多。
魏紫昭见萧杨没有吭声,眼神越来越冷冰:“萧杨?”
萧杨微皱眉头:“殿下,末将……”
魏紫昭随手拔出身旁侍卫的剑,掷到他跟前:“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萧杨深吸一口气,慢慢捡起长剑,朝石刚忠之子走去。
石刚忠之子瞪着萧杨,一口血痰吐到他脸上,咬牙切齿:“走狗!”
萧杨任由那血痰在他脸上挂着,双手握紧了长剑,高高举起,“啊!”地怒吼一声,用力挥下。
血光闪过,石刚忠之子人头落地,死时仍然怒目圆睁,没有一点退缩害怕。
萧杨保持着长剑挥落的姿势,虬结扭曲的脸上一片木然。
顾舟瞧着他那样子,都有些心慌。
“啪啪啪”魏紫昭慢吞吞地鼓了几下掌,笑着说道:“告诉大家,石刚忠之子试图谋刺本王,被萧杨萧将军斩于剑下。”
“是!”王府侍卫狂奔而出,把这个消息大声传递出去。
“石刚忠之子试图谋刺本王,被萧杨萧将军斩于剑下!”
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片刻功夫就传递出府,到处都知道了。
“把这个人头绑在旗杆上,挂在城门上示众,萧杨,你去守着,若是发现乱党,格杀勿论!”魏紫昭满眼杀气,不容辩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逼着萧杨站队。
经过这件事,萧杨的名声也彻底坏了,从此之后,没有人会再相信他,再把他当成忠良之后。
没有魏紫昭的庇护,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彻底和魏紫昭绑在了一起。
七郎眼里有同情,却不敢说什么。
“是。”萧杨面无表情地收起长剑,擦干净,双手递给魏紫昭,拎着人头走了出去。
“把他放下来。”魏紫昭疲惫地挥挥手,让人把顾舟放下来。
七郎欢喜极了,抱着她的腿使劲蹭:“殿下真好,真疼七郎。”
顾舟被放在春凳上,疼得龇牙咧嘴,还得高喊:“多谢殿下不杀之恩,下仆以后会更加小心办事的。”
忽见白荪走过来,谄媚地道:“殿下,我给您炖了一碗补汤,清火滋阴的,您尝尝?”
顾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家伙挑在这时候过来,绝对没安好心。
果然,魏紫昭喝完汤,就听白荪不怀好意地道:“其实今天殿下清查人时,府里少了一个人。”
魏紫昭挑眉:“嗯?谁?”
七郎脸色煞白,抢在前头磕头道:“我错了,我不该吃醋小心眼儿,请殿下饶命!”
第124章 活见鬼
七郎苦苦求饶,额头都磕青紫了,魏紫昭却是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他道:“老实交代。”
七郎哭着道:“他是个臭掏粪的,他们说他长得好看,比我还好看,说您一定会喜欢,就设法把他留了下来。但他很招人嫌,大家都不喜欢他,嫌他脏臭,也就没告诉殿下。这次殿下要召见所有人,我……”
他顿了顿,看向顾舟。
顾舟叹了口气,奶奶的,成也白荪,败也白荪,立刻就要露馅了,他说不得要交待在这里,只希望不要给禾苗带来更多的麻烦。
却听七郎道:“之前白荪一直想让人取代我,夺走殿下对我的宠爱,我怕这次那个臭掏粪的露了脸,被殿下看中就不要我了,我就大着胆子跑去把他的门锁了,不许他出来。”
顾舟松了一口气,心情很复杂,七郎这明显就是护着他,独自承担了罪责。
白荪阴阴地笑着:“七郎倒是仗义,到了这种时候还护着小舟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殿下,就是小舟子撺掇你干这事儿的呢?”
七郎不高兴地嚷嚷道:“你闭嘴!你不害死我们主仆不满意吗?”
他继续抱着魏紫昭的大腿苦苦哀求:“殿下,这事儿和小舟子没关系,他什么都没说,还劝我别这样呢。”
白荪又道:“真是兄弟情深啊,难怪人家都说七郎离不得小舟子,吃穿坐卧行、沐浴、读书、玩乐都要陪着,好得就像连在一起似的,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顾舟恍然大悟,这姓白的臭狗屎,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想把他俩凑成一对,让魏紫昭彻底厌弃七郎,把他二人置之死地,太恶毒了!
七郎也听懂了,他害怕地看着魏紫昭:“殿下,我没有……”
魏紫昭面无表情:“来人,去把那个掏粪的带出来!”
顾舟急死了,感觉头发都白了一半。
死里逃生,还没操完自己的心呢,又要为禾苗提心吊胆,真是造孽哟!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表现出他知道禾苗不在屋里,不然那才是真的自寻死路。
掏粪的禾苗当然没被带出来,因为她根本不在屋里。
侍卫禀告了此事,魏紫昭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七郎和顾舟:“你们谁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七郎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习惯性地看向顾舟,白荪眼里闪着精光,一副不把他们彻底踩死誓不罢休的模样。
顾舟叹了口气,看来事到如今,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挣扎着坐起,跪下,哑着嗓子道:“殿下,都是罪仆干的,和七郎没有关系,殿下要杀就杀罪仆吧。”
魏紫昭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顾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求生机会,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魏紫昭说道:“殿下也知道,罪仆本是贫贱之人,重病将死,七郎心善救了罪仆,收留罪仆。从那后,罪仆便想着要报答他,让他永得殿下恩宠。”
“七郎性子娇憨天真,不知人心险恶,倘若不是殿下护着他,宠着他,他早就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那个掏粪的进了府,罪仆一瞧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加上白公子有意推波助澜,罪仆十分担忧。
因此……罪仆先是设法断了那人晋升的路,想着这样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算了,谁知白公子想利用他陷害七郎,罪仆便将他杀了!此次担心事情败露,便挑唆七郎去将他的门锁了,想着混过这回,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忘了。
没想到运气不好,竟然摊上这些事,先是因为杀人时留下的血腥味道被狗儿嗅出来,再被殿下怀疑是奸细,然后再被白公子诬陷与七郎不清白……”
顾舟越说越入戏,慷慨激昂:“罪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听说过江湖侠客忠肝义胆、有恩报恩的故事,今日因我之故给七郎惹了事,是罪仆之错。罪仆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殿下不要怪罪七郎!”
七郎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你真的杀了他?”
顾舟点头,严肃地道:“只要能让七郎过得开心,得到殿下的宠爱,罪仆什么都愿意做!”
他站起来,一头朝廊柱撞去,高呼:“七郎保重!”
七郎吓得哭了起来:“不要啊,小舟子!”
魏紫昭还没问清楚经过,当然不肯让顾舟死。
斧头张开巨大的手掌,一把拽住顾舟的头发,把他硬生生拽翻在地。
“呼……”好痛,不过总算是不用死了,顾舟暗自夸了自己一通,视死如归地嚷嚷:“殿下,罪仆一人做事一人当!”
七郎又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魏紫昭冷冷地道:“想死还不容易么?怕的是生不如死。来人,和他一起去看尸体。”
既然人被杀了,那总有尸体,把尸体找出来,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捣鬼便可一目了然。
顾舟懵逼了,埋在哪里了呢?这些天他也没杀过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走出昭王府再伺机逃走好了。
他胡乱道:“昨天夜里趁着雨大,我把他哄出去,推到城东那口荒废了的古井里去了。”
城东正好是他的老巢,街上随时都有人盯着,只要他往那里走一圈,大家就知道他出事了,总有机会逃走的。
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混成七郎的心腹,可以打听到好多事情。
魏紫昭淡淡摆手,让人把顾舟拖出去,寻找指认尸体。
一路上,果然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顾舟看到他们眼里的惊愕与痛心,突然不忍心让他们为了救自己而死了。
好不容易才混进荣京,为什么要因为他的缘故死在这里呢?留下来,给禾苗报信,帮助禾苗做事岂不是更好?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走到那口枯井旁,道:“就在里面了。”
然后就是默默地等待,他已经想好了好几个死亡的方式,都是能够死得干净利落无痛苦那种。
然而,片刻之后,下到井里的侍卫高声道:“找到了!”
顾舟大吃一惊,活见鬼了!
井底的尸体被拉上来,是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摔得面目全非,只隐约看得出应当长得不错。
第125章 就是你!
顾舟震惊了,他惊恐地四处张望,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到底是谁在帮他?
想起禾苗说过,那个被斩断四肢的人不是她爹,而是别人,他激动起来,真的是何蓑衣吗?
似乎除了何蓑衣,也没别人能够这样神出鬼没并且关心他的生死了。
自己死不掉了!
顾舟想哭又想笑,落在别人眼里就是阴森恐怖,看看,杀了人还这样笑,真是太可怕了,离他远一点!
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离他远了一点。
消息传回昭王府,魏紫昭当然不可能亲自验证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真的长得像何蓑衣。
她只需要验证,这件事是否真为男宠们争风吃醋引起,然后确有其人。案情已经明朗,不必再追,便道:“先把人关起来。”
至于七郎,也没说要怎么处置。
白荪想进谗言,却被七郎扑上去挠:“你这个坏东西,坏透了,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总和我过不去?殿下疼我难道是我的错?与其害我,不如好生想想怎么才能讨殿下欢心。”
白荪与他扭打成一团,二人从台阶上滚到台阶下,十分难看。
魏紫昭烦不胜烦:“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滚!”
她这次是临时回来处理急事,还得忙着赶回前线去,哪里有心思去管男宠争宠的事。
当即把萧杨叫来,三言两语说明厉害关系,让他留下来替她看守着京城后方,不让反对她的势力趁机捣乱,她就走了。
她一走,府里就成了七郎的天下。
毕竟大家都已经看到,就算是七郎和顾舟做了残害其他男宠的事情,昭王也没说要把他俩怎样,只是把顾舟关起来,一点没处罚七郎。
所以还是七郎最得宠。
白荪闹了个灰溜溜,夹着尾巴闷声做人。
七郎天天去看顾舟,不停往他那里送吃的用的穿的,嘘寒问暖。
除了不能走出那道牢门之外,顾舟过得比在外面还滋润,他很快想办法和郦国的斥候联系上,让他们寻找禾苗的动向。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禾苗失踪了!
他并不知道禾苗身边有暗卫,只知道有人与禾苗一起来荣京办事。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那些人在哪里,他怕耽误时间,害了禾苗,便发出指令,告知隆城,禾苗失踪。
顾舟开始了白天坐牢睡觉,晚上偷溜出去找人的两面生活。
与此同时,半夏和梁君等人也陷入了困顿之中。
魏紫昭走时,将手里的部分兵权交给了萧杨,萧杨是知道禾苗有同伙的,随便捏个借口,加强荣京防备,日夜搜索,排查外来人口。
幸亏半夏在边城居住很多年,早就是靖中口音,户籍路引、生意伙伴样样俱全。
他在居所下方挖了个地下室,梁君等人藏身其中,养伤并等待时机。
不能出门打听禾苗的消息,大家都很焦躁,半夏更是短短几天就熬白了头发。
大伙儿琢磨着,这事儿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便也设法往隆城方面送了信。
却说禾苗,那天萧杨把她网在网中,扔掉就走了,直到天黑才回来。
而且是烂醉如泥地回来。
进来也不点灯,摸着黑走到她身边,一脚踢来。
禾苗以为要被虐打了,立刻蜷缩成一团,尽量保护好自己重要的身体部位,谁知萧杨只踢了一脚便不再踢,而是在一旁席地而坐,闷闷喝酒。
他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血腥味道,禾苗吸吸鼻子:“你杀人了。”
萧杨冷哼一声:“是呀,把你的同伙全杀了。”
禾苗先是紧张揪心,随即问道:“杀了几个?”
萧杨冷笑:“杀了八个。”
八个。
好像有点靠谱,禾苗掰着手指算,半夏,六个暗卫,顾舟,加起来刚好八个。
萧杨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伤心难过了,得意洋洋地道:“明天带你去看人头。”
“杀得好!”禾苗突然高声喊道。
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突兀,萧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他怕魏紫昭不信他,派人悄悄监视跟踪他,从而发现禾苗。
他用的力气太大,堵得禾苗不能呼吸,她毫不犹豫地反击。
网得很紧,她能活动的范围很小,只能依靠有限空间作有限的反击。
一手利落地抓住萧杨的手腕,一手同时挥出,手里握的是之前藏在靴底的短匕。
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抵在萧杨的不可描述之处。
两个人都是同时一僵,禾苗随即释然,战场之上唯生死,谁管你是男是女,捅到了哪里。
她呲牙:“松手。”
声音含糊不清,萧杨却听懂了。
然而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是将手放到她的咽喉上,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轻声道:“多么纤细美丽的脖子,就像天鹅一样,不知可否承受得住我这一击?”
禾苗呼吸困难,坚定地将匕首往前递进一分。
按着她想,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很在乎那里,她不管不顾不惧生死,那他便也只有害怕退让。
萧杨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笑了起来:“你威胁不了我,左右那里已经坏了,无非再多一道伤口而已。”
坏了?禾苗不是很明白。
萧杨手上用力,声音隐忍而愤怒:“你给我用的毒药,何苗苗,不但毁了我的容貌,还毁了我身为男儿的尊严!我萧家断子绝孙,因你而起!我曾说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想想看,我会把你怎么样?”
这样说来,问题倒是真的严重了。
禾苗紧张地思考着,她可没听老爹说过,给她的武器里淬的毒还有这种功效。
按说老爹不至于这样无聊,上了战场就是论生死,哪有空管谁下了战场能不能生孩子。
她觉得自己必须辩解,毕竟她不是真的想死。
她用匕首戳戳萧杨的肚子,表示有话要说。
萧杨略松了下手,她立刻非常肯定地说:“你弄错了,这个毒和我没关系。我一个没成亲的大姑娘,怎会想着这种阴损法子?”
萧杨愤怒地再次捏紧她的脖子:“还敢不承认?恰好就是你最可疑!”
第126章 冷血的怪物
萧杨的理论是,因为禾苗年轻美丽,上了战场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粗老爷儿们,肯定要有一些激烈有效的手段自保。
看她一身稀奇古怪、十分好用的装备就知道,再多一点阴损的招和狠辣的毒药,正好配套。
“是你,是你,就是你!”萧杨情绪激动,酒气熏天。
禾苗被掐得直翻白眼,不管不顾地拿着匕首尽力往他身上到处乱戳。
突然,萧杨松了手,低声痛哭起来。
他的声音很小,呜呜咽咽的,就像是受了委屈、无处倾诉的小孩子那样,哭得十分凄惨可怜。
禾苗缓过气来,他还没哭完,借着窗外淡淡的星光,她依稀看到萧杨将脸捂着,全身颤抖。
禾苗想想,人混到他这一步,的确也够惨的,便道:“你别哭了,我尽力给你解毒就是了,不过前提是你不能折磨我。”
她没提让萧杨放了她的事,因为知道他不可能答应,所以不如先赖活着,徐徐图之。
萧杨没理她,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哭得声断气咽,停不下来。
禾苗听得不耐烦:“我说,你不是把前几十年的哭全都攒在这一次了吧?好吵。”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怜悯心都没有!简直不能称之为女人!
萧杨心头火起,反而不像刚才那么悲伤了,他使劲一抹眼泪,恨声道:“何苗苗,你简直不能算是女人,而是冷血的怪物。”
不是女人?冷血的怪物?
禾苗琢磨了一下,微笑:“你说是你就是吧,你高兴就好。我刚才说的交易,你干还是不干?”
萧杨起身,又使劲踢了她一脚:“你做梦!我要活活饿死你,让你忍不住拉在裤子里,把你所有的自尊都踩在脚下,把你的面皮和骄傲一起剥下来!让你跪下来求我,苦苦哀求我。”
“萧紫昭!”禾苗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萧紫昭,我说你和魏紫昭一样,那才是真正的怪物。”
萧杨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门被重重关上,唯一一点星光也被隔绝在外。
禾苗揉着被萧杨踢痛的地方,龇牙咧嘴。
以萧杨这种武将来说,一脚可以踢断人骨,她奇迹般的没断骨头,还真是他脚下留情了。
她闭目休息,信心十足,她与萧杨的这桩生意一定能谈成。
迷迷糊糊之中想起萧杨说的那种毒,隐隐觉得大概又是老爹的手笔。
“唉……真不知到底是被老爹坑了还是救了啊。”她叹一口气,终于睡过去。
一连三天,萧杨都没出现,禾苗已经饿得两眼昏花,看桌子腿都是鸡腿了,更是渴得奄奄一息。
最难耐的是身体麻木不舒畅,她只能想方设法地动一动,尽力缓解一下。
昏昏沉沉中,门响了一声,萧杨走了进来。
他仍是一身戎装,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面无表情:“饿吗?”
禾苗就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呲着牙笑:“你失算了,我没弄脏衣物。”
萧杨没想到居然等来这样一句话,他蹲下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向我求饶。”
禾苗摇头:“不。宁死不求。”
萧杨唇边浮起一层似哭又似笑的可怕神色:“你有骨气有底气,宁死不低头,我呢?我成了一只臭名昭著的走狗。”
禾苗努力睁大眼睛:“我可以帮你解脱。”
“解脱?”萧杨冷笑一声,用力一巴掌打在她头上。
禾苗“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晕菜。
萧杨注视着她,眼里满是恨意。
他是真恨啊,恨郦国人杀了他的父亲,毁了他的脸,让他落到这个地步,但他更恨魏紫昭,更恨今上的无能。
萧杨弯下腰,解开了禾苗身上的网兜,搜走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就连手绢也没放过。
触到少女温软的身体,他指骨僵硬。
“滴答,滴答”水滴落的声音,禾苗思念泉水的甘甜,她就像雏鸟一样张着嘴,迫切地寻找水滴。
“水……水……”她说。
清凉的甘泉流入口中,她贪婪地大口喝着。
缓解了干渴,肠胃又是一阵痉挛,火烧火燎地疼。
“饿,我饿,圆子,我饿……”
她伸手乱抓,抓到一只手,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攥住,小声说:“我饿,爹爹,娘……”
她已然饿得昏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管乱七八糟地喊。
萧杨看着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粗鲁地捏住她的嘴,把米汁倒进她嘴里。
禾苗被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很快她就适应了,她大口吞咽着,很快吃完了一碗米汁。
她心满意足地睡过去,萧杨却不满意了。
他看着手里的空碗,再看看睡得昏天黑地的禾苗,气愤地把碗摔了。
话说他是为了报仇,要折磨这个恶毒的女人来着,为什么要像伺候主子一样地伺候她?
因为他需要她给他解毒,因为他想要利用她来打击魏紫昭,等到他做完了这些事,他就弄死她,狠狠地弄死她!
萧杨握紧拳头,从分别从床头床脚拉出四根铁链,锁住禾苗,面色狰狞地出去了。
禾苗立刻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屋顶。
她不太能懂萧杨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给他解毒大概是唯一能帮助她活下去的依仗。
她这次被饿得太狠,足足养了几天才缓过来。
这几天里,萧杨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改由一个哑巴婆子伺候她,吃喝拉撒寸步不离,她的饮食里被加了一种毒药。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软骨散,吃了四肢无力,想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怕忘记时间,就每天用指甲在床头上留一条划痕。
第十天上,萧杨来了。
他这次没穿铠甲,而是穿了一件家常的玄色长袍。
长袍上没绣花纹,就是简简单单地裁剪、缝合。
他的身材很高大健美,器宇轩昂,可惜不能看脸。
禾苗想起他从前那张脸,颇有些许唏嘘,讨打地说:“我当时一直警告你别追上来,可你不信,看吧,吃亏了吧,我说的话做得药。”
萧杨冷冷地注视着她,她撇嘴:“备下纸笔,我写方子。”
萧杨不出声,而是把手腕放在了她面前。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们的月票、打赏、订阅,工作太忙,同时还要准备新文存稿,因此调整为每天两更,么么哒。
第127章 说晕就晕
禾苗明白萧杨的意思。
不诊脉,怎能开出对症的方子?
他还是不信她的话。
禾苗笑笑,将指尖搭在萧杨的脉门上。
她打小习武,却从未做过什么体力活儿和家务,得益于良好的遗传,一双手长得青葱秀丽,却又比寻常女子多了些硬朗。
这是一种没办法具体形容的与众不同,把她和一般的闺阁女子区分开来,让人见之难忘。
萧杨看着那只手,心里充满了仇恨。
因为他很清楚,这只手染满了靖中将士的鲜血。
他突然问道:“何苗苗,死在你手上的靖中将士不下百人了吧?”
禾苗现在并不想和他谈仇恨,她半阖着眼睛,高深莫测:“嘘……别出声,心平气和,不然脉象不准确,会影响我用药。”
让容貌恢复,让身为男性的骄傲恢复,萧杨没办法拒绝这种诱惑。
他抿紧了唇,尽力让自己平静平和。
禾苗非常认真地诊了脉,再让他张开嘴给她看舌苔,又扒拉着他的眼睛看。
她离萧杨很近,近到呼吸吹到他脸上,让他睫毛发颤,眼睛发痒。
但是她的动作非常粗鲁,两根手指上下一扒拉,使劲儿地扒拉,痛得萧杨眼泪都出来了。
他很凶地瞪她,她就笑眯眯地说:“咦,对不起,我其实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力气。”
萧杨恶狠狠地说:“你的意思,是怪我给你下的药分量不足。”
禾苗摊摊手:“您请便,不过那种玩意儿用多了,脑子会瘫痪的,会忘记很多事情,我就怕我会想不起方子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萧杨很凶地“哼”了一声,没有再吱声。
禾苗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给他开出了方子:“你身上除了我当初给你下的毒之外,另外还有一种毒,你现在不觉得,过一段时间就会发作,然后必须服用某一种解药。这种解药分量不够的话,只能缓解,必须长期不断服用,给你提供解药的人,就能达到控制你的目的。”
萧杨嗤之以鼻,禾苗就问他:“你是否每天夜里都会惊醒?然后再睡不着?脾气日趋暴躁?看什么都很痛恨,都不顺眼?只要饮茶,就会心跳加速,容易出冷汗?”
她越说,萧杨的脸色越难看:“根本没有这种事,别胡编乱造了,我不会被你吓到的。”
禾苗笑笑,把药方递给他:“你可以试试吃我的方子,三天之后,症状必然有所缓解。也可以不吃,三天之后,你会迎来第一次晕厥,你这是运气好遇到了我,不然你就等着倒霉吧。”
萧杨一把抢过药方,黑着脸出去了。
禾苗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她其实也非常焦躁了,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险,以及还能不能脱险。
她想到何蓑衣和稻穗也许还活着,也许遇到什么意外,一直在等她去救他们,她就冷静不下来。
她默默地念叨,希望从未见过面的那位祖父,以及才去世不久的祖母,能够保佑她,让她新想出来的这个药方,达到既定的效果。
还希望萧杨能上她的当,往她给他设定的圈套里,一步一步走进去,越陷越深。
房门“吱呀”一声响,哑巴婆子端着吃食走进来,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禾苗知道一般能替萧杨盯防她的,必是萧杨的心腹,至少也是信得过的人,这种人通常都不会太笨。
哑巴婆子这表情,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不过她并不在乎,哪怕就是萧杨看出来了,她也不在乎。
因为她已经无路可走,必须努力寻找任何可能,为自己寻找活路,哪怕失败也不会损失太多。
哑巴婆子突然“啊”了一声,指指她的心,再指指她的脸,然后指指外面,做了一个刮脸的动作。
其实就是骂她不要脸。
禾苗微微一笑,假装看不懂,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安静等待。
第一天,萧杨没有出现,哑巴婆子对她的态度很糟糕,送饭的时候故意把汤泼在她身上,或是故意把饭弄洒大半,菜很咸,非常难吃。
禾苗装孙子,难吃就少吃点,衣服弄脏了自己洗,哑巴婆子没找到机会和她发作。
第二天,萧杨仍然没出现,也没任何消息传来。哑巴婆子上升到对她推推搡搡,少送了一顿饭,禾苗照旧装孙子。
第三天早上,萧杨仍然没出现,早饭没有送来,哑巴婆子就连正常的饮水也不给她,头天夜里的便桶也不来收拾,臭气熏天。
禾苗往窗边一坐,将窗纸捅开,趴在窗前透气看窗外。
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连草也没长一根,就和萧杨那个人一样无趣难看。
中午,饭仍然没有,她饿得肠胃抽搐,她轻抚着肠胃安抚它:“不要着急,晚上就有好吃的了。”
下午,她在睡觉,门突然被人推开,哑巴婆子冲进来,拎着她就往外推。
禾苗紧紧抱着桌子腿,坚决不动。
哑巴婆子推她、拽她,弄不动,就要伸手打她,禾苗冷笑着,指着她:“你每打我一下,我便让他痛苦十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也不会放过我,我便与他同归于尽好了。”
哑巴婆子愣住,并不怀疑禾苗真的会这样做。
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见识到禾苗的韧性和脾气,绝对不是好拿捏的人,说死磕到底,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哑巴婆子想了想,双手合十向禾苗行礼赔罪。
禾苗摇头,指着她的脸。
哑巴婆子愤恨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禾苗继续摇头,哑巴婆子咬牙再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禾苗这才道:“肚子饿了,头晕,没力气。”
新鲜洁净的饭菜很快送来,禾苗慢条斯理地吃饱了,这才对哑巴婆子说道:“领路。”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这间屋子,在这所院子里行走。
空旷安静,一路行去不见任何人影,也不闻任何声音。
寂静得好像只有她和哑巴婆子两个人,走到一间类似书房的地方,推开门,她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萧杨。
第128章 另一种战斗
禾苗命哑巴婆子拿来了银针,略施几针之后,萧杨幽幽醒来。
睁眼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眼里闪过几分狼狈,沉默地坐起,没有任何好脸色。
禾苗洗了手,轻描淡写地说:“方子就在哪儿,愿吃就吃,不愿吃就算了。”
她转身往外,却被哑巴婆子拦住。
哑巴婆子走到萧杨面前激动地比划着,最终萧杨点头。
药很快熬了送上来,萧杨透过氤氲的雾气直视禾苗。
禾苗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微笑着说:“喏,我给你开的药可能是毒药,你赌,有可能活,也有可能死,但若不吃,你一定会变成傀儡,然后……”
她夸张地做了个“死亡倒地”的动作:“一定会死,而且死得很难看,身败名裂。魏紫昭,正缺一条有能力的走狗。你已经迈出一条狗腿了。”
就是这句话,极大地刺激了萧杨,他端起碗,一口饮尽药汁,恶狠狠地瞪着禾苗。
禾苗优雅地向他行礼告退:“每天三顿,忌酒忌辛辣忌怒气,未曾完全痊愈以前,必须忌色,别作无谓的尝试,否则,你这辈子断子绝孙。”
萧杨脸上的肌肉可怕地颤抖了几下,他鄙夷地看着她,冷声道:“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孩子,随随便便就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要脸不要?”
禾苗微笑:“我是大夫,不懂得交待病人禁忌原来是不要脸。告辞。”
她转过身,潇洒离开。
因为察觉到她的居心叵测,哑巴婆子恨毒了她,押送她回去后,赶回来对着萧杨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萧杨果断摇头。
哑巴婆子急了,飞速比划着手势,试图说服他,非常焦虑担忧。
萧杨仍然摇头,他的神色和心情十分复杂。
他知道,禾苗在利用他想解毒治病的心理拿捏要挟他;也知道,她在利用漂亮女性的天然优势为她谋生路。
她很聪明敏锐,她看出了他对她的复杂心态。
他是靖中军人,她是郦国军人,天然敌对,彼此手上都染有对方同袍的鲜血,并且不少。
彼此是仇敌,恨不得立时将彼此弄死弄残。
可是他现在面临巨大的危机,他不想随随便便把她弄死,为魏紫昭解除后顾之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同时,他不得不承认,抛开国恨家仇不谈,他非常欣赏禾苗的天赋与勇猛。
哪怕就是男人,也很少有人像她这样优秀,这样出色。
而且她还是一个非常美丽、生机勃勃的少女,她故意扰乱他的心,而他居然……萧杨一阵烦乱愤恨,闭上眼睛沉沉叹了一口气。
战场上真刀真枪对着干,此刻同样是一场不闻声响的战斗,拼的是心智和耐力。
他再睁开眼,目光清明,冷静地说:“阿嬷你放心,我知道她不怀好意,不过我不会上当的。我若心智不坚定,如何能做成这件大事?我姑且就让她以为我被她惹得动了心,让她放松警惕,先哄着她替我解毒,再利用她把郦国人引来,祸水东引,父亲的仇我一定要报。”
他痛恨禾苗和郦国人杀了他父亲,更痛恨的却是魏紫昭——隆城之所以丢得如此容易,是因为受靖中内斗的影响。
萧家自来中立,只拥戴当任君主的话,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彼时魏紫昭要上位,必须削弱今上的权势,让今上的声望及势力堕落到最低。
隆城之战作为今上亲自主持的大战之一,不可避免地成了牺牲品。
倘若当时援军应援及时,就算隆城丢掉,他的父帅也不一定会死。
可惜,在上层争权夺利的斗争中,他们这种人永远只能是弃子。
谁会管你是否曾经为国为民抛家弃子,流血流泪呢?
哑巴婆子无奈叹气,收拾了碗,默默离开给他准备下一顿药。
禾苗躺在床上养神。
从萧杨发病要用药,哑巴婆子很快端来药,她就知道,萧杨禁受不住这诱惑。
她开的药方上有好几味药并不常见,若不是早就寻来备好,根本不可能来得这样快。
“我们慢慢地斗吧,只要我活着,就会有希望。魏紫昭,我还活着,你要小心。爹爹,稻穗,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尽力活下去。”
禾苗默默地念叨,看着帐顶,她想起了圆子,也想起许南,还想起了白洛洛、何小二、何小三,以及不知生死的顾舟。
此刻她失踪的消息一定传回隆城了,但愿白洛洛不要知道,她不想让白洛洛难过。
禾苗轻声说:“圆子,你最懂我的,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但此时的圆子并不在隆城,他在铁碑岭以北的山脚下,距离荣京千里、禾苗的出生地边城附近。
这个时候,郦国与靖中的第一场战斗刚好结束。
魏紫昭不是蠢人,作为靖中的前任储君,她谙熟军事,统帅力、威慑力、执行力,任何一样都不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靖中仍然很强大。
郦国准备充分,稳打稳扎,却也不过是小胜而已,求胜远比他们所想像的来得更加艰难。
郦国将触角延展到铁碑岭以北,却无法绕过靖中的边城,往前再推进半步。
许南与圆子作为此次战斗的主帅与大将,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焦躁。
他俩碰头在一起,整夜商讨,试图想出一个出其不意的好办法,一举拿下边城。
但是他们发现,更多的问题亟需解决。
虎贲军也好,新军也好,或是郦国的主力部队也好,还有他们配置的马匹武器,都更擅长山地战。
守住铁碑岭完全没问题,但要在靖中这种开阔的平原地带,和熟悉环境、适应气候、有庞大的人口基数、且民风彪悍的靖中人硬拼,还差一点火候。
大军不能往前推进,意味着补给、军费都会成倍开销,郦国不能长时间支撑下去,那就只能退兵。
这是圆子和许南都不愿意看到的,想到深入荣京、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禾苗,以及不知生死的何蓑衣,他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非常没有用。
“难道我们只能再在这里建一座城吗?”圆子看着许南,如是说。
------题外话------
厚着脸皮求月票,五月马上就结束啦,月票不投就过期咯,亲爱滴们,求求求!
第129章 我要去靖中(求月票)
同一时间,隆城。
禾苗失踪、落入萧杨之手、不知生死的消息先后传入帅府。
北巡的帝后在此驻跸,得知消息之后非常震惊。
重华与钟唯唯商量之后,决定召见何小二。
自父妹失踪,长姐去国离家,十五岁的何小二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何家的顶梁柱,当了半个家。
除却大事之外,已经不再和白洛洛商量,一手包揽,甚至连教养何小三的事儿也一手包了。
帝后传召的命令是背着白洛洛下的,他立刻意识到,也许是禾苗出了事。
来不及换衣服,匆忙入宫,正逢晚饭。
帝后坐于桌旁,亲切召他入座:“还没吃饭吧,一起用膳。”
钟唯唯亲手给他舀了一碗汤:“天热,这汤清火去燥,最适合年轻人。”
帝后越是亲切,何小二越是恐慌。
他拒绝了帝后的好意:“请陛下与娘娘告知微臣,是否靖中有消息传来?”
钟唯唯放下碗,非常艰难地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情况不太好……”
何小二冷静地听完整个过程,恳请道:“能否不要告知家母?她近来遭受的打击太大太多,已经不能承受了。”
白洛洛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诊堂上,已经不过问俗事,就连钟唯唯去看望她,或是请她入府叙话,她也不是很乐意,都是推说很忙。
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只有关于靖中的消息而已。
人看着还很精神,忙里忙外的,实际何小二很清楚,外强中干,内里不堪一击。
若是再听到禾苗的消息,必然卧床不起。
何小二不想这世间只剩下他与何小三两个人,从前那么热闹的一家人,顷刻间冷冷清清,实在太让人伤心。
钟唯唯苦笑:“叫你来,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和陛下欠你家良多,心里十分内疚。第一批前往靖中探查你父亲的人马已经出发将近一旬,现下我们打算再派一批出去,无论如何一定会尽力。”
何小二严肃地回答:“陛下与娘娘无需内疚,家父与家姐做这些事是他们自己喜欢,自己愿意。若是不喜,任何人逼迫不了他们。至于其他的事,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该来的始终要来,不是谁的错。”
他回答得非常诚恳得体,令重华与钟唯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重华很难过:“早知如此,当年就不打扰你们了。”
何小二叹道:“并非如此,家姐素有抱负,家父也是闲不住的人,陛下不过让他们提前出来一两年而已,迟早都会有这样一天的。”
他的回答缓解了帝后的内疚之情,却让他们更加坐立不安。
重华斟酌着开了口:“你们有什么要求和需要只管开口。只要朕与皇后做得到,一定满足你们。”
何小二微笑:“微臣还真有一个恳求,请陛下给臣一队人马,让臣可以前往靖中一探究竟。”
重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恳请:“不行,若是禾苗迟走几日,朕绝对不许她去冒这个险。至于你,安安心心在这里陪着你母亲,把你弟弟养大,就是最大的功劳。”
钟唯唯默契地叫出了她的侍卫队长梁兄:“这个年轻人交给你了,你要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你的视线,不许他私出隆城,保他安全。”
梁兄走到何小二面前,默默行礼,默默站到他身后,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
炽热的目光盯得何小二感觉有如火在背后燃烧,他试图说服帝后,帝后却不肯听。
重华不容置疑地一挥手,定下了章程:“无需多言,朕会精挑细选出一个妥当老练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办这件事,你从现在起,安心回家,安心等待,照顾好你母亲。”
梁兄彬彬有礼:“何侍卫请。”
何小二突然想起来,自己另有一个身份是太子身边的二等带刀侍卫,他默默行礼,默默退出。
回到家中就给远在前线的圆子写了一封密信,讲述了禾苗的事。
不是不信帝后,他相信帝后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人手去办这件事,但他更加相信圆子。
帝后站的角度更高,要考虑的事情和关系更多,哪怕下定了决心,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圆子则不同,他离靖中更近,他爱禾苗。
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和一个只是公事公办的人,办起这件事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何小三很担忧:“太子会不会因此犯错?比如说,擅离职守之类的?”
何小二冷漠地说:“关我什么事?他自己有脑子,而且已经成年,有自己的主张和决断。我只想让我的姐姐活着回来,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
写完这封信之后,他又给许南写了一封信。
一起用火漆封住,交给何小三:“我去送信太扎眼,这个交给你送到,记住,这信,承载的也许是三个人的性命安危。”
何小三热血沸腾,长这么大,他从未为这个家庭做过一件有用的事,而且稻穗还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丢失的(他自认为)。
没有发誓赌咒,他默默地拿着两封信出去了。
梁兄坐在外间的树枝上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到是何小三,不是何小二,就没管。
他只管这家人安危,只管不让何小二出门,至于别的,他并不多事。
何小三跑去找了运送军需的人,他年纪虽小,却也有自己的交友网,吃喝一顿之后,他的好友答应替他把信送到边陲,信在人在,人不在了信还在。
接下来就是焦急的等待。
半个月后,这两封信辗转送到了圆子和许南的手里。
当此时,正是两军胶着僵持最艰难的时刻。
许南和圆子不约而同地去找对方,在半途遇到彼此,同时抽出信纸扬了扬:“有这么一件事……”
看到相同的信纸,相同的字迹,二人都沉默了。
圆子收起信,沉声道:“去我那里。”
许南跟在他身后去了帅帐,打发走所有人,二人沉默对坐,心情都很糟糕。
“我要去靖中。”圆子轻声而坚定地说。
------题外话------
拜求月票,拜求月票……
第130章 我便是天意
许南不敢置信。
他吃惊地睁大眼睛,注视着圆子:“殿下方才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圆子坚定地说:“我说我要去靖中。”
他用的肯定句,而不是征求意见或是商量。
许南一阵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您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可记得自己的身份?”
圆子道:“我记得,我也很清楚。我自小长在宫中,唯有两次出远门,一次是幼时随同长兄前往莲峰谈判,一次是此次出征。郦国的大好河山我不曾走过,他乡的秀丽风光我也不曾领略。要治天下,要统天下,我却不知这天下是怎样的。人生不过百年,总有那么一两件铭心刻骨的事,我不想留下遗憾。”
听上去很有道理,大义凛然,不过许南擅长抓重点。
他简单粗暴地总结为一句话:“说了这么多,就是您想去靖中救禾苗,这段话可以用作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写信时的措辞。”
圆子哑然,他自小生长在宫廷,早就习惯这样说话。
而许南从小长在军中,没什么废话,这一点倒是与禾苗类似,难怪禾苗会对许南动心。
不过以后,他再不会给许南任何机会了。
说做就做,圆子当即提笔给帝后写信。
许南默默帮他研墨,冷不丁来了一句:“若是陛下与娘娘不同意,您打算怎么办?”
“你就不能讨个好口彩?”圆子不高兴地瞪许南,仿佛许南这么一说,帝后就会真的不答应似的。
许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酷地说:“您必须把这个算进去。万事两手准备,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圆子从许南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嫉妒与不怀好意,他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若我不能去,你去,我替你遮掩。”
许南不动声色:“当真?”
“哼!”圆子冷哼一声,送了个白眼给许南,想得美!果然就是不怀好意!
许南看到他的表情,眉头一耸,使劲一拍桌子:“不行!您去不如我去!您要等到帝后同意才能去,耽搁得太久!”
“那你要如何?”圆子磨刀不误砍柴工,赶着把信写好封上,另加一本早就备好的密折,叫了侍卫进来:“五百里加急!”
把帐门封上,将腰间的刀解下,再将袖口扎紧,站到许南面前:“你要如何?”
许南看他的动作,知道是要打架的意思,当即解下佩刀,紧一紧衣袖,仰头看着他,淡淡地说:“抽签拈阄,看天意。”
圆子冷哼:“看什么天意?抽什么签?我父皇是天子,本宫乃是天子之子,我便是天意!”
许南冷笑:“殿下这是要以势压人?”
圆子微抬下颌,傲慢地道:“以势压人算什么?本宫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他伸出手,指向许南,轻慢地勾了勾指尖,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许南大怒,蹂身而上。
二人赤手空拳,闷声不响,打得天昏地暗,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都下了死手。
许南寻着一个机会,满怀恶意地对着圆子高挺笔直的鼻梁挥出一拳,打得圆子晕头转向,鼻血直流。
顾不上擦鼻血,圆子一脚将许南踢翻在地,对着他挺翘的屁股狠踢了几脚,其中一脚踢到许南的尾椎骨,痛得许南忍不住眼酸流泪。
挣扎着爬起,沉默地对着彼此挥拳,把对对方所有的不满与嫉妒光明正大地倾泻出来,力争这唯一的机会。
因为他们都知道,错过,便是一辈子。
暗卫和从官听到动静,十分着急,想要闯进去把他们分开,却是同时听见两条凶狠的声音:“谁进来谁死!”
得,大家都止步于门口,谁也不敢入内。
半个时辰后,帐门开了,许南神色可怕地走出去,就连佩刀都不要了。
圆子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擦脸上的鼻血,膝上放着两把长刀,其中一把是他的,一把是许南的(禾苗送的)。
从官惊慌失措:“哎呀,我的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圆子厌烦地把沾染了鼻血的帕子扔到他脸上,厉声喝道:“闭嘴!敢出去乱说,弄死你!”
从官吓得惊恐地闭紧了嘴。
童年时期的圆子不是个善茬,非常难搞,自从做了太子之后,温和有礼了许多,害得他险些以为圆子已经长大懂事,变成谦谦君子了。
直到此刻,那张带血的帕子才把他拖回了现实。
太子殿下原形毕露了!
太子殿下开始咬人了!
怎么办?陛下,娘娘,臣好怕,救命啊!
从官眨眨眼,忍下眼泪,朝圆子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殿下呀,您可不能乱来呀!您是一国储君,是一军统帅,那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千万不能做。”
丢下在前线的军队,私自跑去靖中救心爱的女人,不论能不能救回对方,圆子的前途铁定没了光明。
此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如何能让人放心将一国兴衰交给他?皇帝陛下也许会要了他的命。
在家国大义面前,个人的事,渺小得可怜。
圆子一脚将从官踢开,冷声道:“本宫自有安排,没你的事,滚!”
从官要嚎,圆子威胁他:“再敢嚎一声试试?”
从官委屈地闭紧了嘴,找个借口离开,先是找人盯住圆子,随即悄悄给帝后写了急信。
圆子却似是毫无所知,他每天仍然巡营叫阵,练兵加防,和许南商量在这附近建立新城的事——硬攻不行,那就蚕食。
而他和许南脸上的伤,被大家讹传为,二人为了久攻不下靖中边城起了争执,动手导致。
许南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这让众人对他更多了几分敬畏,不是谁都可以打伤了太子,还能安然无恙的。
至于圆子本人,也收获了众将士更多的敬重,不是哪个太子都能做到,被手下打伤,还继续重用手下的。
虎贲军与新军空前团结,低迷的士气渐渐高涨起来。
圆子有条不紊地做着离开的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许南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积极做着各种准备,太子毕竟不是天子,不能代表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