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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5章 友谊

    “你的后背伤得有些严重,之所以现在特别痛,那是因为伤口染了脏东西不干净,我给你挑开,重新用烈酒清洗过了。”

    禾苗把粥吹冷了喂给刘莹:“吃吧,吃饱了好好养着,天气好一点就送你回隆城休养。”

    隆城的条件好,爹娘都在,也许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处理刘莹背上的字。

    吃饱喝足,两个心事重重的少女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发怔。

    她俩的汤药里都加了安神的药,一会儿工夫,就困意上头。

    刘莹却突然哭了起来。

    禾苗被她吓醒,沉默地递帕子过去,习惯性地想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又匆忙缩回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刘莹咬着牙,趴在枕上哭得断声噎气,全身发抖。

    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同僚,还有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人,一张张脸,栩栩如生,她哭得险些晕死过去。

    禾苗沉默地陪着她,努力与困意斗争,时不时地摸摸她的头。

    终于,刘莹哭够了。

    她安静地趴在枕头上,任由禾苗轻抚她的头,沙哑着嗓子说:“我说我要做皇后娘娘、商侯那样的人,爹爹说,这样会很辛苦,我说我不怕,于是有一天,我下学回来,看到他站在爹爹身后,温柔地看着我笑……

    爹爹说,莹莹啊,小艾以后就是你的侍卫了,让他陪着你上学,陪着你做官,他的身手很好,你要听他的话,要相信他……”

    刘莹注视着禾苗,轻声说:“禾苗,他叫小艾,没有名字,我爹让他跟我们姓,叫他刘艾。他还没满二十岁,我说等他满二十岁,就送他字,他的生日是在明年的春天,他之前好几次问我到底给他取了什么字,我太忙,一直没顾上,因为觉得还早……”

    禾苗知道她说的是那个以生命换得她逃生的侍卫,也知道她这辈子都是忘不掉这个人了。

    若是当初许南因为救她而死了,她会不会也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呢?

    禾苗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暗自“呸”了三声,双手合十祈祷:“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

    刘莹靠在她的怀里,安静而乖顺。

    两个女孩子依偎着睡着了。

    许南轻轻推开门,看到这个场景又默默地退出去。

    白天黑夜,刘莹痛得忍受不住的时候,禾苗总是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她也特别喜欢依靠在禾苗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更多的勇气和安心似的。

    第四天夜里,两个睡得太多,一起失眠的女孩子瞪着眼数羊。

    数到一千只也没睡着。

    刘莹突然问道:“苗苗,杀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禾苗说:“刚开始害怕,然后恶心,再后来就会兴奋,杀的多了就麻木了,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只知道往下、往前,以及,活着。”

    “我想杀人。”刘莹说:“你能不能教我杀人?我也想像你一样,能够提起刀剑保护自己,而不是这样的懦弱无能。”

    “可以啊。”禾苗许诺:“等你好了我就教你。”

    刘莹抱紧她的胳膊,小声说:“那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厉害呢?”

    这个嘛……禾苗不忍心打击刘莹,她是从小就练起的,刘莹已经快有二十岁,从未接触过这些,文弱得很,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到她这个程度了。

    “也许十年就差不多了。”禾苗向来是个乐意鼓舞人的好孩子。

    “苗苗,我背上的伤很不一般吧?”刘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很害怕。”

    禾苗默默地抱紧了她。

    游魂一样在院子里徜徉的许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踩着清冷的薄冰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次日,隆城方面派来的人终于赶到。

    何蓑衣顶风冒雪,带着许多珍贵的药材和最好的大夫,黑着脸走进了虎贲城。

    许南上去迎接他,他理也没理,让何小二直接把他带到了禾苗的房间。

    禾苗坐在小马扎上,守在炉边,给刘莹熬制洗靛青的药水。

    药好不容易才收集齐全,她准备今夜再给刘莹清洗一次。

    只是可怜刘莹,上次的伤口才刚愈合,立刻又要被挑开了。

    而且还很有可能就算洗去靛青,也会留下可怕的疤痕。

    禾苗愁死了,觉得自己这些天老了十岁。

    她恨透了魏紫昭那个完全不能称之为人的狗东西。

    “姐……”何小二咋呼呼地冲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捏,甚至还想去捏她的腿骨,“你还好吧?”

    “干什么?”禾苗气势汹汹地打开他的手,“往哪搁呢?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何小二委屈地说:“不懂,我只记得你是我姐。”

    禾苗没理他,因为她看到了何蓑衣。

    何蓑衣站在一旁,微蹙着眉,严肃地看着她,鬓边的白发更多了。

    何小二小声说:“爹听说了你的事,整夜没睡着,头发白了好多,都不敢让娘知道,找了借口带我出来。一路上都不敢停歇,若不是带着这些大夫,冰雪太大要注意安全,他早就扔下我们独自赶来了。”

    禾苗听着何小二的碎碎念,像小时候那样朝何蓑衣狂奔而去:“爹爹……我可想你了……”

    何蓑衣拥她在怀,心情是复杂而沉痛的。

    幸亏没缺胳膊少腿的,不然家里的母老虎非得把他撕了不可。

    他言简意赅:“收拾东西,明日一早随我回隆城。”

    “为什么呀?”禾苗不能接受:“我都快好了。”

    何蓑衣严厉地看着她:“因为这是我和太子的命令。你要么收拾东西跟我走,要么就离开军队。”

    这么严重?禾苗想撒娇撒赖,何小二给她使眼色,轻轻摇头,示意她千万别和老爹作对,不然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禾苗指着那一锅药水,试图讲道理:“我想先给刘莹做这件事。”

    何蓑衣微抬下颌,跟在后面的大夫立刻上前接手她的工作,其中有两个还是女大夫。

    好吧,似乎真的是没有任何借口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总觉得就这样丢下许南走了,太不仗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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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扔下城头

    禾苗小声说:“明天就过年了。”

    何蓑衣面无表情:“回去给你补过,你想过一个月的年都行。”

    禾苗恳请:“可是,刘莹若是今晚再洗一次伤口,明天立刻赶路的话会不利于休养的。”

    何蓑衣问:“你身上还有没愈合的伤吗?”

    禾苗摇头。

    何蓑衣又问:“她是我女儿吗?”

    禾苗再次摇头。

    就听何蓑衣很冷酷地说:“那就行了,她可以歇几天再来,但你不行,你是我女儿,必须听我的。”

    禾苗长这么大,唯一见到何蓑衣两次冷脸。

    第一次是那天夜里圆子悄悄溜进她房间,再被抓到。

    第二次就是这次,而且这次似乎更严重。

    禾苗沉默片刻,决定暂时妥协:“行。爹爹先到屋里歇歇气,我去交割手续。”

    何蓑衣冷着脸让何小二:“陪你姐去,不许耍花样,不然让你屁股开花。”

    何小二撅着嘴,叹着气:“知道了。”

    许南在议事厅里安排事务,被偷袭死去的那些将士要安埋,山高路远,不能运送遗体回国,只能就地火化,把骨灰送回国。

    他在这之前必须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祭奠这些将士。此外,还有阵亡将士的名册、抚恤,全都是事。

    亲兵看到禾苗,要去通传,禾苗拦住他:“不急,让将军先忙。”

    反正她一点儿都不想跟着何蓑衣回去,能拖一刻是一刻。

    不知许南是否也和她的心理一样,明知她在外面等着,却还是磨磨蹭蹭,半天弄不完。

    眼看天就要黑了,何小二急了:“姐,敢情不是你的屁股开花啊,有点手足友爱好不好?不然别怪我不通融啊。”

    “知道了,啰嗦。”禾苗让亲兵通传。

    这回许南没让她等多久,很快遣散议事的将领,请姐弟二人进去。

    何小二乖觉地道:“我替你们守门,尽快。”

    这感觉怎么就像是做啥见不得人的事?

    禾苗皱着眉头进去,开门见山:“我要走了,来交手续。”

    她把令牌、腰牌等物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推到许南面前。

    许南盯着令牌和腰牌,不敢抬头看她,也不肯收下,低声道:“你还会回来吗?”

    禾苗摸摸后脑勺:“肯定会的,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管圆子和爹娘怎么折腾,反正她一定要回来就是了。

    如此奇耻大辱,她必须亲自报了不可,不然这辈子都觉得没脸见人。

    许南沉重地笑笑:“总觉得你不会回来了。”

    “乱说。”禾苗把令牌扔给他,照旧把腰牌收回去:“那我仍然收着这个,你可放心了?”

    许南被她的孩子气逗笑:“能不能缓几天再走?明天是大年三十,要祭奠英灵,以及初三那天要火化,若是闽侯能留下来陪同大家过这个年,主持祭祀,将士们一定会很高兴。”

    禾苗眼睛一亮:“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这就去和我爹说……”

    说走就走,许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走远了。

    许南叹息一声,拿起她留下的令牌看了又看,握在掌中摩挲,他其实想趁机多和她说几句话呀,可是这丫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药水已经熬好,大夫们在给刘莹清洗靛青,刘莹服了麻沸散,无知无觉,但是两个女大夫都哭了。

    何蓑衣镇守在外头,见禾苗姐弟俩回来,冷着脸说:“终于记得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明年才肯回来呢。”

    何小二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将手护着屁股蛋儿,何老爷对女儿千娇百宠,对他和何小三简直就像后爹。

    要不是长得太像,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不,买来的。

    禾苗很仗义地把他掩在后头,清清嗓子,说道:“不怪他。”

    何蓑衣撩起眼皮子看着她:“意思是怪你。”

    “也不怪我。我是有正事儿。”禾苗靠过去,抱着何蓑衣的胳膊撒娇撒痴,把许南的那一套说辞搬出来,央求何蓑衣多留几日。

    何蓑衣面无表情:“他让你这样说的?”

    咦,老头子对许南的意见似乎很大?早前这老两口不是经常都夸许南么?所以许南这是失宠了?

    禾苗有种幸灾乐祸之感,却还是认真说道:“不是,我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得我。”

    何蓑衣气极反笑:“你是在威胁我?”

    禾苗无辜极了:“怎会?爹对我这么好,从来都没逼过我,我晓得的,我不是没良心。”

    何蓑衣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禾苗回身,对着何小二做了个搞定的手势。

    何小二躲在柱子后头,眼睛都嫉妒得红了——相比起来,儿子简直就是草啊。

    禾苗再和他比口型,表示有好吃的,他立刻忘了心酸眼红,笑嘻嘻地追上去:“姐,我饿了。”

    何蓑衣叹一口气,起身往前而去。

    许南已经不在议事厅了,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眺望远处,心里想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

    何蓑衣悄无声息地走到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他淡然回头,行礼:“末将见过闽侯。”

    何蓑衣自问功夫已臻化境,没想到许南年纪轻轻就能发现自己,当即恶感淡了许多:“不必多礼,咱们谈谈。”

    许南瞬间绷紧了身体:“请指教。”

    何蓑衣突然出手,闪电般挖向许南的眼睛。

    许南处变不惊,轻巧避开,二人你来我往,瞬间斗了二十多个回合。

    何蓑衣卖个破绽,许南不知他的深浅,贸然上前,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抡出去。

    出去便是城墙的外缘,高而险,好比悬崖。

    许南流星一样地往下坠落,虎贲军将士见状,集体冲过去,惊呼声、喝骂声此起彼伏,有人着急地想要救许南,有人则对何蓑衣怒目而视。

    何蓑衣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把人扔出去的不是他。

    却见许南灵巧地在城墙上蹬了一脚,随意抬起手臂往上一扬,弩箭带着抓钩射向墙头,缓住下坠之势后,他猿猴一样地抓住绳索,“蹬蹬蹬”往上爬,眨眼功夫便又重立于城头。

    ------题外话------

    累,困,坚持不住了,大家白天看吧,么么哒,晚安

第87章 一条道走到黑的驴

    “好!”

    “将军威武!”

    虎贲军将士一边欢呼,一边炫耀(敌意)地瞅着何蓑衣,总觉得这个老白脸儿是来找茬生事的,看吧,看吧,果然吧!

    许南不急不躁,不卑不亢,静立于何蓑衣面前,规整一礼:“多谢前辈指教。”

    他不提爵位官职,只说前辈,那么不管他们做什么,那都是江湖纷争,不存在违规。

    何蓑衣冷哼一声:“滋味如何?”

    许南说:“不怎么好。”

    “你记住,禾苗当时,比你方才危险千倍万倍。就算你想磨炼她,也请你记得先保护好她的性命,这才是真正的爱护。蠢货!”

    何蓑衣一甩袖子,昂首挺胸地从城头走下,气场强大,令人不可逼视。

    许南立于城头,目送何蓑衣走远,久久不发一言。

    也许,他是真的要和禾苗分开了。

    禾苗几次陷入险境,都和他有关系,虽说上了战场刀枪无眼,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直都在让禾苗做最危险的事情。

    一群粗老爷儿们都看出来了,闽侯很不喜欢许将军,刚才就是在报复教训人,许将军可怜了。

    他们同情地想要宽慰许南,却又担心伤到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不安慰吧,那就不是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了。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那个,将军,您刚才真是英姿勃发,看直了我们的眼……”

    许南耷拉着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散了!”

    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下城墙,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将军大人并不怎么在乎,就算难过,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这皮可真厚。

    有人小声猜测道:“我说,他不会是那个啥,根本不认为闽侯做得有道理吧?”

    大家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在许将军的心目中,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能力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既然何苗苗能力高强,自然该做那些高难度的任务。

    他们撺掇着许南的亲兵去打听这个事情。

    许南的亲兵摇着头叹息:“不用打听,我可以打包票,许将军就是这么想的。”

    糙汉子们逼着他去,不然就威胁要弄死他。

    亲兵没办法,只好回去伺候许南,趁着许南吃完饭,心情略好的时候委婉地提起这件事:“将军啊,以后何校尉若是回来,您还是给她派些轻松点的任务吧。”

    许南淡淡地道:“那她不用回来了,留在隆城就好。”

    亲兵摊手,看吧,他早就说过了,许将军就是一头最不讨喜,一条道走到黑的驴。

    到底何蓑衣还是没有坚持第二天走,他留下来陪着虎贲军的将士们过年,主持祭奠英灵的祭礼。

    祭礼上,大家都流了眼泪,喝了血酒,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禾苗也想喝血酒,却被何蓑衣给端走了。

    她忍不住瞪何蓑衣:“爹爹,记得您从前曾经说过,人越老越要招人喜欢,不然很惨的。”

    何蓑衣轻蔑地搧了她一巴掌:“想造反么?翅膀还没硬!”

    禾苗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觉得非常没面子,转头看到何小二在幸灾乐祸地偷笑,立刻把他抓过来一顿暴打:“笑什么?”

    何小二愁眉苦脸:“我是天冷把脸冻僵了,我笑了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活宝姐弟闹腾这一回,原本悲壮伤感的气氛没那么沉重了。

    刘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跟何蓑衣说道:“伯父,初三那天我想一起去,您若是不答应,我爬也要爬到。”

    那是她心里的死结,若不亲自送那些将士一程,她这辈子都不会从噩梦中醒来。

    何蓑衣原本一点都不喜欢刘莹,此番见着这姑娘的勇敢坚韧,也是十分敬佩:“伯父就算是爬,也要把你带到。”

    刘莹抿嘴笑了,看着禾苗说道:“你们一家人说话都挺有趣的。”

    禾苗见她一脸倦容,知道她支撑不住,便送她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刘莹是个聪明人,隐约猜到他们反复给她弄背上的伤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不敢问得那么细致,隐晦地问道:“苗苗,我会好起来吗?”

    禾苗更加沉默了,昨天夜里的清洗效果不是那么好。

    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疤痕和淡淡的颜色,刘莹恐怕得背着这些字过一辈子了。

    刘莹见她不出声,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回到房里,禾苗帮着她躺好,便去给她端药。

    刘莹抓住她的手:“给我讲个笑话吧。”

    禾苗绞尽脑汁地想了几个笑话,突然无比想念陈韫,倘若有他在,滔滔不绝地编故事,刘莹一定会很开心的。

    过了一个寡淡无味、十分伤感沉闷的年,初三那日,众人出城,集体送别死去的将士。

    刘莹坚持要找到刘艾的遗体,但实际上根本找不到,因为有一部分将士是被乱刀砍死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像这种只能是集体火化,再集体掩埋。

    墓地是何蓑衣挑的,背风向阳,景色优美。

    安埋之后,刘莹在墓边静坐不走。

    禾苗担心她钻入牛角尖,非得不走,便上前劝她:“该走了。”

    刘莹从善如流:“放心吧,我的命是他们换回来的,我会好好活着,绝对不会糟践自己。”

    何蓑衣不由得多看了刘莹两眼,决定不阻止两个女孩子交朋友。

    原本他很担心,刘莹这样出色的人,突然之间落到这个地步,会不会心态扭曲什么的。

    现在他终于放心,这个女孩子,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当夜,禾苗游魂一样地在虎贲城里飘飘荡荡。

    明日便要出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真的是舍不得这个地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所建。

    许南站在院落的阴影里,板着脸说:“何苗苗!”

    “到!”禾苗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将军有何吩咐?”

    许南突然伸手,重重将她拥入怀中。

    他太过用力,而且动作迅猛,禾苗猝不及防,鼻子狠狠撞在他胸前,眼泪破眶而出。

    ------题外话------

    坚持着写出了一更,余下一更白天看。关于什么时候结文的问题,再说明一下,早就结文了,现在是番外,亲爱的们自由选择,喜欢就看,不喜欢就不看,无论看或不看,小意都爱泥萌,么么哒。

第88章 欢迎回家

    “干什么?”禾苗挣扎着要推开许南。

    许南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混蛋!”禾苗踢他:“放开我!”

    她被他紧紧按在胸前,又流了眼泪,瓮声瓮气的,基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是一瞬间,也许是很久很久。

    许南终于松开手。

    禾苗跳起来要打他,可是手高高举起,看到许南忧伤颓然的眼神,手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冷哼一声:“下不为例。不然砍了你的手!”

    转身要走,袖子再次被人拉住。

    回头:“还想干嘛?没被揍,皮痒痒是不是?”

    许南看着她低声道:“你打不过我的。”

    禾苗挽袖子:“要不要来试试?”

    “我不会还手的。”许南不松手,固执地看着她。

    禾苗心里一动,情绪莫名澎湃,心跳快得不正常,她使劲掰开他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她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就好像身后有鬼追似的。

    许南在原地静立,一直目送她走远。

    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何蓑衣默然而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禾苗一口气跑回房间,冲到桌边倒水喝。

    刘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她匆匆忙忙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禾苗莫名觉得脸热心虚,不敢和刘莹对视,背着她坐下来,往嘴里狂倒水:“口渴。”

    刘莹也没多问,说道:“睡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两个少女肩并肩躺着,都是心事重重。

    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感觉才闭眼就天亮,两个女孩子迷迷糊糊被何小二叫起来,迷瞪着眼睛出门。

    城门处挤满了送行的人,汉子们依依不舍,尤其是甲字队的,有几个甚至哭了:“头儿,您一定要回来啊,您不回来我们就去找您,赖在您家不走。”

    禾苗哂笑:“可以啊,只要你们不怕我爹。”

    一定是这小子教唆的。何蓑衣面无表情地和许南对视,两个人的眼里冷刀子嗖嗖飞,谁也不让谁。

    禾苗一一和将领们告别,最后走到许南面前。

    许南垂眸看着她,淡淡地说:“保重。”

    他这个做了坏事的人,表现得比禾苗还要自然正常。

    禾苗突然有些鬼火怒,她别扭个什么呀,她微笑着:“将军也保重。”抬脚,重重踩下,使劲碾了几下,疼死你。

    然而许南面无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就好像踩到的不是他的脚。

    无趣,太无趣了。

    禾苗收回脚,悻悻地上了车。

    刘莹一直趴在窗前看,把刚才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忍不住道:“许将军得罪你了吗?”

    禾苗冷哼:“岂止。”

    刘莹垂下眼,不再出声。

    她隐约猜到自己背上的伤口很严重,圆子从前就不喜欢她,只怕以后更不可能了。

    所以,即便禾苗不和圆子在一起,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刘莹鼻子微酸,默默地钻进了被子里。

    禾苗敏锐地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也不去打扰她,任由她慢慢适应缓解。

    真相总是遮掩不住的,刘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与其到时全部压到她身上,不如让她缓缓接受。

    这次回去养伤的,除了禾苗和刘莹之外,还有甲字队的重伤员们,因为不能颠簸和辛劳,他们走得很慢。

    到达隆城那天,正好是元宵节。

    圆子在城门外迎接等候他们。

    他穿着玄色绣金的太子袍服,戴着金冠,看上去沉稳威严,颇有储君之风。

    禾苗很早就趴在车窗处偷看,老远就看到了他。

    但是心里闷闷的,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将要临近,她反而坐回去,蜷缩在被子里装睡。

    刘莹更是不必说,自踏进隆城地界,她便一直缩在被窝里睡觉,懒洋洋的,沉默寡言,这会儿更是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清醒的打算。

    沉闷的气氛中,马车驶到圆子面前。

    何蓑衣迎上去和圆子见礼说话,圆子心不在焉,频频往前张望,不见禾苗的踪影,忍不住问道:“苗苗伤得很厉害吗?”

    何小二正想说已经好很多了,却被何蓑衣截断话头:“失血过多,没什么精神,格外贪睡。”

    他不说要叫禾苗起来,圆子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便问:“刘莹如何?”

    何蓑衣轻轻摇头。

    圆子沉默片刻,道:“我已向宫中去信,寻求最好的大夫和药,天地宽阔,总会想到办法的。”

    靖中人公然截杀使臣,又在郦国官员的身上留下如此印迹,战争是避免不了了,它比预料之中来得更早。

    这些天隆城已在做备战准备,只等九君的命令一下,战争就要全面爆发。

    何蓑衣和圆子简短地就此事交谈了几句,一起入城。

    禾苗在车里听见圆子的声音,既期盼又情怯,只好装睡。

    “为什么?”刘莹突然问道。

    禾苗翻个身,纠结地看着她:“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刘莹道:“是不是改变心意了?”

    禾苗吓了一跳:“不是,才不是呢。”

    刘莹惆怅地说:“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托付终身,你要珍惜。”

    禾苗沉默着没出声。

    整个城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过往的百姓喜气洋洋,无忧无虑,和前方的清冷紧张成为鲜明的对比。

    看着热闹祥和的隆城,两个女孩子都有回到人间的错觉。

    “我想吃那家的酱猪蹄。”刘莹说,“独门秘方,听说是从京城里搬来的,好吃极了,我请你。”

    禾苗吸了吸口水:“我想吃那家的鸡蛋煎饼,地道的北方手艺,香得很,我请你。”

    马车停在帅府停下,下人过来请二人下车:“请二位大人下车。”

    禾苗和刘莹都不想下去,磨磨蹭蹭。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圆子站在车前,微弓着腰,半垂了头,笑容温暖:“欢迎回家。”

    刘莹泪流满面,把脸转开,不发一声。

    禾苗注视着圆子的脸,再看看刘莹的眼泪,实在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和圆子说笑应和。

    莫名,总有一种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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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白生如夏花燕归来,谢谢陪伴和支持。感谢起点的饕餮吕二爷、有女夷光;福娃2小白、静空、任芬芳、雨后彩虹、魚兒、lxx619、夏天的微笑、Jian、小女子小生活、闺蜜面包S.H.E、小乐、忘忧、王月半的打赏,泥萌都是白富美。手上的伤口本来已经愈合,今天孩子不乖,一抱,不知怎么又裂开了,鲜血长流,估计是伤到血管了吧。

第89章 元宵夜

    圆子久等不到禾苗的回应,渐渐收了笑容,眉头微蹙:“怎么了?”

    禾苗掩饰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目光到处乱飘:“晕车。”

    “晕车?”圆子更奇怪了,壮得像牛一样的人说自己晕车?目光扫到背对着他藏在角落里的刘莹,突然明白了什么。

    换了严肃认真的神情,郑重地说:“刘司宾,你回家了。”

    刘司宾。

    刘莹想起自己除了是刘莹之外,首先还是郦国的刘司宾。

    这不是伤感自怜的时候,她抬起头,勇敢地注视着圆子,说:“殿下,罪臣向您请罪。”

    圆子摇头:“你没有罪,是靖中人侵略了我们,血债要用血来还!”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所有人都听见了。

    士兵们大声喊道:“血债要用血来还!”

    刘莹含着眼泪,跪下恳请道:“殿下,臣恳请您允许臣参军,成为何校尉的一名亲兵,臣要手刃仇敌。”

    圆子有些为难,这事儿怎么也得先和刘岑通过气才行,且刘莹这样的身手,给禾苗做亲兵,那不是拖累禾苗吗?这并不现实。

    他和颜悦色:“先安心养伤。”

    刘莹也知道此事不能立刻定夺,听话地站起来,说道:“臣自知武力不行,但臣可以学。”

    圆子轻轻点头,示意她们入内:“今日乃是元宵节,本宫在府中设宴,一是欢迎你们回家;二是和城中官员将士同乐,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宴会安排得很精心周到,大家都很热情体贴,然而吃到一半,刘莹就撑不住了,禾苗陪她回去。

    白洛洛带着何小三和稻穗翘首以待,看到禾苗就跳出去要揍她:“死丫头,还记得回来,你爹不去找你,你就舍不得回来是不是?”

    禾苗顺理成章地把刘莹推出来。

    当着客人的面,白洛洛不好再下黑手,虚伪地堆起笑脸:“房间准备好了,去歇息吧。”

    把稻穗往禾苗怀里一扔:“你的了。”

    “好沉啊。”禾苗双臂往下一沉,忍不住抱怨:“又不是我生的,干嘛是我的了,你这是推卸责任。”

    再看,稻穗又白又胖,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看,真是可爱极了,心一下子软了,低下头笑着亲了一口,学着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和稻穗说话:“叫姐姐。”

    稻穗一言不发,用“你好蠢”的眼神盯着她。

    禾苗被看得讪讪的,不说就不说嘛,这么不友好。

    她抱着稻穗跟在白洛洛身后,一起安置刘莹的住处,刘莹是真的累了,进了屋说声抱歉就迫不及待地躺下。

    白洛洛给禾苗使个眼色:“去你的屋子。”

    禾苗和刘莹的住处是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小院子,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白洛洛小声问禾苗:“刘莹到底怎么了?”

    禾苗叹着气把经过说了,白洛洛十分同情:“也是够惨的。”

    禾苗说:“是呀。”

    转眼手臂却被抓住,白洛洛上来就要扒她衣服:“脱掉!”

    禾苗被吓了个半死,赶紧把稻穗当成挡箭牌,牢牢挡在身前:“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白洛洛道:“我检查一下你身上到底都有些什么。”

    禾苗把稻穗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逃:“你再这样我不回家住了,让你找不到我。”

    “你敢!死丫头翅膀硬了!”白洛洛把稻穗往何小三怀里一扔,挽着袖子要追上去。

    禾苗毫不犹豫地逃了。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辰,隆城大街小巷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许多年轻男女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悄悄相会,欲盖弥彰地一前一后走着。

    猜灯谜,买雪蛾银柳,眉目传情,空气中充满了不一样的味道。

    禾苗裹紧身上的黑貂大氅,漫无目的地混在人群之中,四处乱走乱看。

    猜灯谜,赢到一个精致玲珑的走马灯,挑在手里慢慢走,看到有人卖小吃,就跑过去坐下:“每样给我来一点。”

    她长得好看,服饰华贵,身姿挺拔,气质非同一般,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片瞩目。

    这会儿也是如此,小吃摊一共两张桌子,热闹得很,她坐下没多久,同桌的人就不自在地找借口走了。

    禾苗心想,他们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气。

    看到摊主欲哭无泪的样子,她扔出一块碎银:“不补了。”

    这些地道的小吃是山里见不到的,也是帅府的宴席上没有的,禾苗津津有味的品尝,吃得鼻尖冒汗。

    突然发现另外一桌的人也不见了,她讪讪地擦去细汗,心说莫非自己已经到达这个地步,杀气如此凌厉了吗?

    却见一个人缓缓在她对面坐下来。

    圆子穿着淡青色的常服,眉眼温润,含着淡淡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真巧啊。”

    巧个鬼啊!

    他又不是什么闲人,无事在街上乱逛,分明就是特意找来的。

    禾苗心里很明白这个,默默推了一碗没动过的汤圆过去:“尝尝。”

    “好吃吗?”圆子无话找话。

    禾苗说:“我还没吃。”

    圆子笑笑,优雅地舀起一只汤圆喂进嘴里,细细咀嚼,吃得十分投入和香甜。

    禾苗看得流口水:“好吃吗?”

    圆子用汤匙舀了一只递到她嘴边:“尝尝。”

    禾苗尴尬极了,拿起一把汤匙要自己来,圆子大手一遮,把整个碗挡住,另一只手仍然固执地端着那个汤圆,静等她吃。

    禾苗咳嗽一声:“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殿下如此不顾形象,实在不好。”

    圆子似笑非笑地说:“现在天已经黑透了,且周围也没什么外人。”

    禾苗一看,果然四周都没什么客人,只剩下一个摊主,还战兢兢地背对他们站着,俨然是不得吩咐不会回头的样子。

    “苗苗,你要拒绝我吗?”圆子认真地看着她,口气很严肃。

    禾苗突然觉得很烦,为什么都这样。

    她皱起眉头:“不吃这个汤圆会怎样?能证明什么?”

    圆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突地一笑,将汤圆倒进她的汤匙里:“不会怎样,也不能证明什么。”

第90章 不是你,而是我

    禾苗松了一口气。

    近来遇到的事情挺多的,她的心里有点乱,且真是不喜欢被人逼迫。

    圆子察觉到这种不一样的沉默,也跟着沉默下来。

    须臾,小吃吃完,圆子要让摊主再来一些,被禾苗拒绝了:“撑不下了。”

    “那就走走,消消食吧。去城头看看,陪我查岗。”圆子起身,语气温柔,却让人无法拒绝。

    禾苗与他肩并肩走着,都不说话。

    直到走上城头,与当值的将士亲切交谈,送上节日慰问,她才觉得自在起来。

    办完正事,圆子领着她往人烟稀少处去,指着远处道:“没在月色下看过这般景致吧?”

    今夜月色极好,月光如水一般浸润了整个天地。

    远处的群山与平原朦朦胧胧的,带着温柔之美。

    禾苗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被渐渐抚平,她轻声道:“其实月光下的虎贲城和铁碑岭也很美丽,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能陪我一起看,那应该会很好。可惜你上次去的时候一直在下雪。”

    圆子站立在她身后,同样轻声说道:“倘若我与你一起进驻铁碑岭呢?”

    “逗我玩儿呢。”禾苗猛地回头,认真仰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

    圆子垂眸看着她:“你这次立了大功,绘制交通图,以身犯险换得同伴逃生,杀敌无数,都是大功。给你的请的封赏已经送到京里,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你要升职了。”

    禾苗开心起来:“那我还能回去吗?”

    圆子微笑:“当然。”

    禾苗垮了脸:“我爹说不许我回去了,说这是你和他的命令。”

    圆子道:“没错,我对你另有打算,也许会让你和许南各领一支队伍。还记得当时让你们写的那个折子么?”

    禾苗当然记得,忍不住抱怨:“手都给我写断了。”

    “实践出真知,你俩各自领一支队伍,按照你们各自的想法,放开手脚去做吧,不管怎么做,背后都有我。”

    圆子道:“此次使臣被袭击事件,说明我们往铁碑岭里的纵深还不够,除了虎贲城之外,我们还要再建一座城。它将会建在距离靖中更近的地方。”

    禾苗激动惨了:“打算让我带队做这件事吗?我保证我一定能做好,我有经验……”

    圆子好笑地说:“不是你,而是我。”

    禾苗一下蔫了:“那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圆子郑重地朝她伸出手:“来给我做副手,帮我的忙。”

    禾苗惊讶了:“可是……这样不好吧,我那个计划太激进了,对你不利。”

    她的计划和想法,就连许南那种人都坚决反对,可见是很激进的,想要成功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会得罪很多人。

    万一失败,很可能就是丧失前途,她一个孤家寡人无所谓,反正她爹和娘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人敢报复。

    圆子就不一样,储君,容不得任何闪失,倘若失败,对他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她再怎么想做事,也不愿把他拖下水,他安安稳稳地在后方,替他们守着后背,让他们安心就好。

    “还是让我来吧,就算我失败了,也还有你;你亲自上,万一失败,就全军覆没了。”禾苗努力想要说服圆子。

    圆子笑看着她:“没关系呀,我身后还有父皇和母后。再说了,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禾苗摇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一直都觉得你很出色,大家也很服你呀。”

    圆子指着遥远的铁碑岭:“我们等了很多年,想要跨越这片山,走到另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去。这是父皇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父母把他送到这里,并不只是让他镀金的,他的使命远比大家以为的更深远。

    拿下一座隆城并不够,他要亲自拿下铁碑岭,只有足够优秀足够出色,才能配得上储君这个位置,才能顺理成章地从父皇手里接过权力。

    弟弟们已经长大,养兄睿王足够出彩,他要建立完全属于他的功勋和天地。

    “此事只等父皇下旨便可定下,现下还是秘密,你别和其他人提起。”圆子开玩笑地说:“何校尉,你能做到吗?”

    禾苗抿着嘴笑了起来:“知道了。”

    圆子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要和她谈正事,二人才能轻松起来呀。

    他不再提及二人之间的事情,而是陪她一直在城头站着,赏月赏景,看万家灯火。

    直到三更鼓响,二人才一前一后地走下城头,肩并肩往回走。

    街上行人渐少,花灯仍然明亮,两条人影投影在地上,时不时地重叠,再分开。

    两个人都发现了,圆子有意重叠上禾苗的身影,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无波。

    到了何家门口,圆子道:“进去吧,早些休息。”

    禾苗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圆子挑眉:“嗯?”

    禾苗不确定地问:“你听了以后会生气吗?会报复吗?”

    圆子隐约猜到一些,心情微沉,笑容轻松:“你肯告诉我心里话,我很高兴。”

    禾苗说:“许南向我表白,而我心慌得不行。”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原本想揍他一顿的,但是没有。”

    圆子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冲口而出,为什么呢?

    一般性质的表白,禾苗应该不会想到要揍人,上升到想打人,那恐怕是不一样了。

    他也很想揍人怎么办?

    禾苗等不到圆子的答复,忐忑地看向他:“我并不是……只是觉得下不去手……”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圆子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轻声道:“既然你没揍他,自是有你的理由。我不会刻意报复他,但我不会喜欢他。”

    禾苗睁大眼睛:“你是男人,不需要喜欢他呀。”

    圆子笑了:“上下级之间也会有喜欢或不喜欢的。”

    他推她进门,语气轻松,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快进去吧,跑出来这么久,你爹娘该着急了。”

    禾苗笑着跑进去,心里的罪恶感总算少了些。

第91章 三岁就听厌了

    圆子收了笑容,独自行走在隆城的街上。

    以禾苗的性情,既然选择和他说这件事,恐怕她是有些迷茫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会陪在她身边。

    父皇春秋正盛,母后的身体也很好,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为什么不拼尽全力,建下不世的功勋,争得心爱姑娘的芳心呢?

    禾苗鬼鬼祟祟地摸进门,顺着墙根走,东张西望,就怕白洛洛突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扒她的衣服。

    何蓑衣站在垂花门前等着她:“不用担心,我说过你母亲了,不许再如此。”

    禾苗松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她越来越吓人了。”

    何蓑衣说:“她也是心疼你,不许你故意气她,和她作对。”

    禾苗笑道:“那我还不知道么?爹娘疼我,我其实也很疼爹娘。”

    何蓑衣笑了:“你其实和你娘最像,她年轻时也和你一样无法无天。”

    禾苗很感兴趣:“爹爹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的事呗?尤其是那个魏紫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何蓑衣轻描淡写:“也没什么,闯荡江湖,谁都会有几个仇敌。”

    “呵呵……这个仇敌非同一般呢。”白洛洛突然出现在月亮门下,没好气地瞪了禾苗一眼:“给你留了饭菜,快来吃,我不惹你了。”

    禾苗摸摸肚子:“吃饱了。”

    白洛洛眼睛一亮:“和谁一起吃的?”

    “圆子。”禾苗缠着他们:“快和我说魏紫昭的事。”

    白洛洛的思绪却不在这上头了,谆谆善诱:“苗苗啊,以后你就在太子帐下任职好了,行么?魏紫昭,那就是个不要脸不要命的疯子……”

    禾苗很爽快地答应她:“好,我听娘的,以后我就在太子帐下任职。”

    白洛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笑得合不拢嘴,把禾苗一顿好夸:“真乖,我早就说过,我闺女最懂事了。”

    禾苗笑得乖巧极了,心说等到圣旨颁下来,你会恨不得揍死我的,先让你开心些日子吧。

    何蓑衣对这些事颇有数,却也不点破,笑着把这母女俩带进去:“我和你讲魏紫昭的事。”

    鸡叫三遍,白洛洛打了个呵欠,赶那父女俩去睡:“老的老,伤的伤着,都去睡,日子长着呢,有什么不能慢慢说?”

    父女二人都听了她的话,乖乖睡觉。

    日子就这样在指缝间溜走,禾苗知道了有关魏紫昭、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圆子、父母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往事,激动地想要找个人分享。

    她先推开刘莹的院门,刘莹坐在那株盛放的白梅下发怔,瘦得弱不胜衣。

    禾苗惊住,总觉得刘莹已经知道了真相。

    在虎贲城时,她屋里只有一面铜镜,而隆城,寻一面镜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刘莹开口,伺候的婢女立刻就能送几面镜子过来。

    “在想什么呢?”禾苗走到刘莹面前坐下,抓起她的手:“太瘦了,不利于练武哦。”

    刘莹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会加餐,努力长胖的。”

    禾苗拉起她:“我们去找陈韫吧,他最会讲故事了。”

    “好啊。”刘莹跟着禾苗走出街去,她们没有乘车,而是携手在街上闲逛。

    茶馆里在说书,说的正是陈韫的新作,二人一起坐下听完,再一起去帅府。

    陈韫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睡着了,而且睡相非常不好,嘴角流着晶莹的哈喇子。

    刘莹忍不住笑起来,禾苗调皮地在他耳边喊道:“着火啦!”

    “嗷!”陈韫嚎一嗓子,猛地跃起,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滚落下来,晕头晕脑:“哪里着火啦?”

    禾苗和刘莹哈哈大笑,都在笑他的蠢相。

    陈韫眯缝着眼睛盯着她二人看了一歇,总算清醒过来。

    他也不气,慢吞吞爬起:“两位女侠大驾光临,干什么呢?”

    禾苗说:“来听你讲故事呀。”

    陈韫洗手分茶:“想听什么呢?要付钱的哦,我亲自讲很贵的。”

    禾苗一拍桌子:“你杀熟啊?听说你还是我干哥哥,以后还想不想我娘给你治眼睛了?”

    陈韫举手投降:“女侠,我错了,行么?”

    茶奉上,陈韫掏出一块惊堂木,用力往桌上一拍:“今天我们说的是白洛洛三打无脸鬼!”

    什么鬼?禾苗瞪大眼睛,她娘啥时候成女主角了。

    陈韫得意洋洋:“这是伯母亲自告诉我的哦,是她老人家年轻时的事情,她没告诉过你吧?”

    禾苗撇嘴:“告诉过呀,我三岁的时候就听厌了。”

    陈韫炫耀失败,很没意思的。

    刘莹道:“我想听,说给我听。”

    这姑娘自从受伤后就有些不正常,看书喜欢看江湖侠客的,听书也喜欢听打打杀杀的。

    陈韫得意地再一拍惊堂木,瞅着禾苗说:“不想听的就走,别在这捣乱。”

    禾苗其实也很想听的:“我陪刘莹。”

    陈韫说得天花乱坠,把白洛洛和何蓑衣描述成一对神仙眷侣,刘莹听得出神,禾苗听得窃笑。

    没办法,她和她爹娘太熟了,实在想不出他们年轻时居然是这样的。

    一个侍女托着糕点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殿下有请。”

    禾苗悄无声息地跟着侍女离开,圆子严肃地道:“你父亲要去靖中,你知道么?”

    禾苗吃了一惊:“我不知道呀。”

    难怪这些天老爹总是和她说靖中、魏紫昭的事呢,原来是早有打算。

    老爹一定是想除去魏紫昭,为她报仇来着。

    不过,她已经长大,并不害怕魏紫昭。

    禾苗严肃地问圆子:“殿下惧怕魏紫昭吗?”

    圆子立刻懂得了她的心思:“我当然不怕,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建立新城。闽侯年岁渐老,小二、小三和稻穗还小,他该留在后方给我们守着后背。”

    禾苗点头:“正是。”

    二人取得一致,圆子把这事儿交给她去办:“该怎么断了你爹的心思,你最懂,不用我多说了吧。”

    禾苗奸诈地笑起来,关门放白洛洛就够了。

    二人肩并肩往陈韫那儿去,陈韫讲得天花乱坠,刘莹听得出神,压根没发现他俩来了。

    ------题外话------

    表白丹凤朝阳,我已情话枯竭,想不出什么才能打动人心了,喊一声小甜心吧……

第92章 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禾苗和圆子在一旁坐下来,一起静听陈韫讲故事。

    良久,陈韫终于一拍惊堂木:“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刘莹分明没听够,怅然若失。

    禾苗鼓掌:“讲得真不错。”

    陈韫与刘莹这才发现他二人,忙着站起来,颇为拘束。

    这拘束却不是对着禾苗的,而是对着圆子。

    圆子淡淡颔首:“陈韫你前些日子不是想编隆城方物志么?刘莹正好给你做帮手。”

    陈韫和刘莹都有些吃惊,互相对视一眼,都答应下来。

    禾苗原本担心刘莹是否撑得住,但看她的表情并没有不愿意,就没管。

    忙起来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且陈韫挺会讲故事,可以帮着刘莹缓解忧思。

    当夜,禾苗与何蓑衣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她不赞同何蓑衣再次单枪匹马进入靖中:“此一时彼一时,爹爹年岁渐长,与当年已经不一样了,且魏紫昭既然重掌大权,必会加强防备,也许我便是诱饵,专诱爹爹入彀。”

    魏紫昭特意针对她做了一个圈套,并在刘莹背上留下了那样终身难灭的伤痕,所有的目的,都是指向何蓑衣。

    何蓑衣淡笑:“你多虑了,我并不是单枪匹马,郦国、申国,这些年来在那边都留有人手,我去了也不是刺杀她,只是想了解靖中最真实的情况。”

    “刺探这种事,谁都可以做,您掌控大局就行了。”禾苗批评他:“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喜欢亲力亲为,这不称职。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应当是向皇帝陛下那样,善于用人,自己布大局,掌控方向,达到目的,这才称职。”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完才发现何蓑衣一直没搭话,而是沉默地打量着她。

    她立刻就心虚了:“我说错了吗?不过这就是师父交给我的道理,为将者,能冲锋陷阵,但最大的本领应当是指挥若定,合理配置。”

    何蓑衣微笑摇头:“不,你说得很好,为父是在感叹,女儿真的长大了。”

    禾苗有些不好意思:“爹爹这是答应我了吗?”

    何蓑衣道:“你不是说,若我不肯答应,就要告诉你娘吗?”

    “这话我可没说过。”禾苗飞快地否认。

    她不过是在回家路上,和圆子随口那么一提,老爹居然就知道了。

    是谁出卖了她?圆子吗?

    不对,圆子绝不会。

    老爹派人监视圆子?甚至亲自上阵?

    这个有可能,但圆子身边高手如云,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没发现一个老爹。

    所以一定是奸诈的老爹在诈她!

    禾苗老神在在地翘起二郎腿:“爹是一家之主,您要做的事谁也不能拦,我娘也不能。因此这种蠢话我是不会说的。”

    这话何蓑衣爱听,他轻笑出声:“行了,你没说过最好,务必不许告诉你娘。”

    看吧,她就说是诈骗来着。

    禾苗跑回去躺着,捏一捏腰间的肉,觉得自己又长胖了些。

    她决定明天恢复晨练,尽早融入到圆子麾下的将士中去。

    次日天才蒙蒙亮,禾苗穿了一身利落的劲装,用棍子挨着敲打何小二、何小三的窗户:“起来,跟我去晨练。”

    那两个正是睡不够的时候,怨声载道,却又不敢招惹这个女霸王。

    禾苗监督着他们走到门口:“跑步去校场,和帅府侍卫队一起练。”

    忽见刘莹也穿了一身青色的劲装,笑着站在一旁:“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何小三嫌弃地看着刘莹瘦弱的身体,笑道:“姐姐不如再休养些日子罢。”

    刘莹知道他嫌自己体力弱,怕她会拖后腿,却不生气,笑着道:“我饭量太小,多动动能多吃些。我跑得慢,你们不必等我,我自己在后头慢慢来。”

    禾苗严肃地点头:“那好,我们校场见!”

    任何想要上进的人,都是美好的,她不会阻拦刘莹的。

    禾苗领头,姐弟三人排成一路纵队,在街上有节奏地奔跑起来。

    此刻天刚微亮,街上行人稀少,却不代表没人。

    街边难免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何小二、何小三的厚脸皮也撑不住了,难为情地喊禾苗:“姐,丢死人了,我们不要跑了。”

    禾苗的回答是一棍子敲下去。

    疼痛与害羞比起来,还是疼痛更可怕。

    何小二、何小三满怀怨念地跟着禾苗跑进校场,校场里众将士已经集合整队完毕,圆子也在,威严地听当值人员汇报情况:“全部人数到齐,整队完毕!”

    圆子正要下令开始操练,就看到了何家三姐弟。

    禾苗精神抖擞,头发利落的绾成男儿髻,合身的劲装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胸部饱满,腰肢紧瘦,长腿翘臀,与之前那个没有线条的少女判若两人。

    看着偷瞟禾苗的众将士,圆子淡定不起来了。

    他正想找个借口把禾苗打发走,就见禾苗朝他一本正经地挤了挤眼睛,明显她是早有打算。

    圆子忍了又忍,才算把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压下去。

    晨练开始,将士们显得比往常更兴奋了几分,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和这样美丽的女校尉在一起晨练的。

    他们夸张地大声喊号子,夸张地动作,眼睛各种不老实。

    何小二、何小三一副死人脸,把最突出的几个牢牢记住。

    跑步完毕,是自由搏击。

    禾苗往场子中间一站,一手叉腰,一手伸出,轻蔑地朝最为大胆,看上去也格外健壮,差不多高了她一头的校尉勾勾手指:“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全场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怂恿声:“朱老大,你敢不敢?”

    朱老大职级与禾苗相等,年龄却比她大了十多岁,军龄也有十多年,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却是个老光棍。

    他看不起禾苗这样的,明显就是靠着家世瞎闹闹,凭什么一来就和他肩并肩?

    一个女人,就该在家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长得丑也就罢了,长成这样子还来这里晃悠,那简直就是犯了大错,必须狠狠给她一个教训!

    朱老大冷笑一声,挑衅地道:“来!怕你不是人养的!”

第93章 老子是个男人!

    随着朱老大的挑衅,校场上哄闹起来。

    将士们激动地围在一起,挥舞着拳头,有人高喊:“打败她!”

    这是和朱校尉交好,以及认为军魂是由铁血铸就,而不是依靠裙带关系,仗着祖荫升官发财的。

    也有人高喊:“何校尉,教训他!”

    这是曾经和禾苗并肩战斗过的将士,他们知道她自尊自立自强,身手不凡,勇武直前。

    整个校场乱了套。

    当值的将领生怕太子发怒,板着脸要上前制止。

    圆子止住他:“由得他们去,现在是自由搏击,并不违规。”

    这些年,为了强国强军,上至皇帝陛下,下至将军士兵,都想了很多办法。

    郦国地属南方,无论男女,天生就比铁碑岭以北的人生得矮小瘦弱。

    为了增强体质,提高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便在操练士兵之时特意加了自由搏击。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可以互相挑战,点到为止,不伤身体,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增加实战经验。

    这些年坚持下来,效果非常的好。

    虎贲军的许多将士都是从自由搏击挑战中脱颖而出的。

    因此无论是禾苗挑战,还是朱校尉应战,以及将士们呐喊助威说狂话,全都没有违规。

    禾苗不是攻击性很强的人,她既然特意跑来闹这么一场,自有她的目的。

    圆子找了个方便观战的地方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观战。

    朱校尉瞅着禾苗说:“何校尉,你看看,这么多人不喜欢你,巴不得你败,你知道为什么吗?”

    禾苗摇头:“不知道呢,请指教。”

    朱校尉道:“那是因为你这个女人,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禾苗勾起唇角:“什么地方是女人能来的,什么地方是女人不能来的?”

    “女人就该在家看孩子绣花伺候男人,跑这里来不是捣乱瞎搞搞么?”朱校尉的嗓门很大,他真是这样想的。

    禾苗歪着头笑笑:“你们是怕自己打不过女人,丢脸吧。废话少说,拳脚下见真章!”

    朱校尉轻蔑地把指骨掰得“噼啪”作响,大声说:“何校尉,看你是个女人,让你三招。”

    禾苗微笑着晃动手指头:“不,该是我让你三招。”

    糙汉子们一阵哄笑:“朱老大,你被女人看不起了!”

    朱校尉脸色铁青,却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看向不远处的圆子等人,大声说:“拳脚无眼,难免伤人,下了斗场就要认命。她是个女人,娇滴滴的,可别打坏了脸,或是断了胳膊腿儿的找我麻烦!”

    这是吼给圆子、何小二等人听的。

    何小二猛地拔出腰刀,用力插到地上,冷着脸厉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若靠真本事赢了我姐,谁敢多嘴多事,小爷第一个不饶他!”

    何家人出名的护短,朱校尉不信,他固执地看着圆子,要等一个明确的允诺。

    圆子起身,严肃地朗声道:“你们放开手脚去打,只要凭的是真本事,便不许任何人多事多嘴,否则便是与本宫作对,在场诸位都是见证。”

    圆子自从接掌帅印,自来以身作则,说话算数,光明磊落,众人有目共睹,见他开了口,便都信了,齐声催促朱校尉快些动手。

    朱校尉心知禾苗家学渊源,论轻灵速度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唯有从力量上博得一胜。

    他当机立断,虎吼一声,迅速朝禾苗扑去。

    原本以为禾苗一定会迅速躲开,再借着灵巧招式与他缠斗,那他就可以和她拼耐力。

    谁知禾苗不避不让,稳稳当当站在原地,气定神闲。

    朱校尉原本是一拳冲着禾苗的面门去的,眼看着就要撞上她的鼻尖,突然又改了心意,折回去搂她的肩,心说把她抱起来摔个大跟头,让她丢脸离开也就行了,不必把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打烂。

    禾苗瞳孔微缩,在他手掌即将触到她肩头之时,闪电般出手,双指合并如刀,闪电般在朱校尉穴位上一戳一拂,再巧妙地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

    朱校尉手臂一阵酸麻,失去力量,他也不慌,另一只手弯曲成肘,猛地撞向禾苗的面门。

    这会儿他也看出来了,何苗苗是有真本领的,再心存轻视便只剩下败退。

    禾苗苦练多年,在近身搏击上很有心得体会,力量也不弱。

    但朱校尉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都是实用本领,且天生力量强横,反应敏锐。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多个回合,精彩纷呈,众人看得投入,频频叫好。

    有些上进的,甚至现场观摩着互相交流,学了起来。

    突然,禾苗卖个破绽,朱校尉措手不及,被禾苗狠狠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校场上一片诡异的静默,片刻后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来。

    但不拘欢呼的人有多少,始终代表禾苗赢了。

    朱校尉又羞又气,趴在地上不想起来。

    禾苗跨前一步,走到他面前。

    众人以为她会出言羞辱朱校尉,毕竟他刚才可是左一个女人如何,右一个女人如何的。

    禾苗却是弯下腰,伸出手,友好地注视着朱校尉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说:“以武会友,朱校尉,承让!多谢你方才在争斗之中,心存怜悯不伤我容貌,你是真汉子!”

    朱校尉的确是收过手,但只有刚开始那一次。

    后来他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禾苗,就再没这么做过了。

    可是禾苗刚才却这样说,分明是有意在众人面前保他颜面。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禾苗的手,不想借着这只手起来,但是又觉得过意不去。

    便气哼哼地随意搭了一下禾苗的手掌,纵身跃起,沉着脸大声说:“老子是个男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老子只收过一次手,其他可没让过你!输了就是输了,老子才不找借口!”

    众人抿着嘴笑,并不因为他输了而看不起他,反而觉得他诚实粗率得可爱,一起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没差多少,多练练,说不定下次就赢了。”

    禾苗走向另一个满脸不以为然的将士:“我向你挑战!”

第94章 关心下属是上司应尽的职责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健壮的男人被禾苗无情地扔出去一个又一个。

    围观的将士们从最初的好奇、好笑、看热闹,变成了气愤、激动、同仇敌忾。

    什么嘛,这个从虎贲军来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碾压他们,是想表示虎贲军就是比他们厉害吗?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必须把这个女人嚣张的气焰打压下去不可!

    他们互相推举着,都希望比自己更厉害的伙伴能站出去,三下五除二,把禾苗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没人敢站出去尝试。

    他们都不过是些普通将士,就算会一点功夫,也不能和家学渊源的禾苗相提并论。

    真正厉害的那几个,比如太子和他的副手、侍卫头领等人,都在看热闹,根本不可能下场。

    再不然,要想赢禾苗,就只能群涌而上,用车轮战术。

    禾苗重伤痊愈不久,体力耐力都比不上往日,只要他们再多点人,她一定会输。

    可是很丢脸啊,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会被嘲笑一辈子,沦为整个郦国军队笑柄的。

    汉子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无奈而伤心。

    有人实在不肯咽下这口气,跑到圆子跟前跪下,大声喊道:“大帅!恳请您代表我军出战!”

    圆子啼笑皆非,还代表我军呢,这是上升到隆城驻军与虎贲军之争了。

    禾苗今天跑来做这个事,她确定是想融入到隆城驻军之中吗?分明就是来引起众怒的。

    但是对上将士们眼巴巴的样子,圆子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他轻咳一声,走到禾苗面前,微笑着道:“何校尉,我愿接受你的挑战。”

    禾苗其实已经累死了,并不想打了,她也不要什么面子,立刻给圆子行礼认输:“末将不是大帅的对手,末将认输。”

    一群糙汉子们傻了眼。

    认输这样干脆,真不要脸。

    怎么也得打上一架,让他们看看热闹好吧!

    他们惹不起这小娘儿们,正好让太子教训收拾她一顿。

    可是现在禾苗这样干,太子要脸,肯定不会迫着她动手。

    热闹看不成了,气也出不成了。

    糙汉子们很失望。

    于是他们决定向何小二、何小三下手。

    何小二、何小三之前看姐姐揍人,早就看得热血澎湃,心痒难耐。

    现在一群陪练自动送上门来,他们高兴死了,立刻迎上去,打得灰飞,嗷嗷怪叫。

    禾苗笑眯眯地在一旁站着压腿松筋骨,收获白眼冷眼无数。

    圆子当着大家的面要扮严肃,不好过去和她搭话,便只是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瞅她。

    刘莹走过去,递帕子给禾苗擦汗,不解地道:“为什么?”

    她从何家门口开始跑,一会儿就跟不上何家姐弟的步伐了,她就慢慢地走,缓过来之后,再加快速度走。

    连走带跑,来到了校场。

    其时刚好禾苗打败了朱校尉,她听到了朱校尉的那一番话,再目睹禾苗嚣张地挑战其他人,一一打败,再犯了众怒。

    禾苗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作风。

    她不明白,禾苗到底想做什么。

    禾苗微笑着道:“因为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刘莹听不懂,便不再问,期盼地说:“我看到那些人使蛮力攻击你时,你在他们穴位上一拂,他们就没力气了。你教我这个。”

    禾苗指着校场:“你现在最欠缺的是力量,就算我教了你,力量太轻也达不到效果。先跑上五圈吧,根据自己的体力,千万不能勉强。”

    校场十分宽大,一圈不知要跑多久,刘莹头皮发麻,却仍然咬了牙,沉默地围着校场跑起来。

    陈韫夹着本子和笔过来,一副自得劲儿:“何校尉,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呗。”

    禾苗懒洋洋地说:“因为我想出名呗。”

    这不是真话,陈韫生气,却无可奈何,丢了纸笔去看刘莹跑步。

    禾苗高估了刘莹的体力,别说五圈,半圈之后刘莹就跑不动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几乎要放弃。

    陈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将袍脚往腰间一掖,跑到刘莹前头往前跑:“刘莹,跟我来!坚持,坚持!想想死去的那些人!想想刘艾!”

    刘莹咬紧牙,踉跄着跟在陈韫身后跑。

    跑到第三圈,她实在坚持不住了,陈韫上前,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拖拽:“跑啊,跑啊,马上就满三圈了。”

    禾苗皱起眉头,看来她给刘莹的任务重了些。

    她打算上前减少刘莹的任务并照顾刘莹,却被圆子叫住了。

    圆子走到她身旁,与她肩并肩站着,注视着陈韫和刘莹,低声道:“他二人早在少年时就相识,二人都是名动京城的才子才女,只是彼此都恃才傲物,看不起对方。”

    陈韫认为刘莹是个死读书,死背书,只会写些官样文章的。

    刘莹认为陈韫是个胡侃乱吹,只会写小说编大戏的。

    因此虽然早就相识,却没什么来往。

    若不是这次刘莹遭到重大挫折,需要听陈韫说书排解忧思,陈韫怜悯她的遭遇,敬佩她的坚韧,二人也不会如此亲近。

    “我原本担心他二人一同编书会闹腾,现在看来是不会了,等着看隆城方志吧,它必将成为同类书籍中的佼佼者。”

    圆子微笑着,胸有成竹。

    刘莹力竭,停了下来,陈韫不许她就地歇气,而是拽着她往前慢走:“不能突然停下来的,跟我走。”

    刘莹乖乖地由他牵着,一直往前。

    看着这两条身影,再看看圆子的表情,禾苗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故意安排这两个人一起编书的吧?

    相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不是陌生人,家世相当,兴趣爱好相当,年貌相当,且陈韫不是迂腐之人,对女子要强宽容性很大,眼神还不好。

    这二人在一起,就算不能成为心心相印的爱侣,也会成为志同道合的伙伴知己。

    “啧啧……”禾苗“啧”了几声,轻声说:“太子殿下,您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圆子并不否认,微笑着说:“关心下属是上司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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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灿若星河、李淑清、彩云飞、福娃2小白、饕餮吕二爷、张晓莹、董静、书友33****21、柔雨拂肩、南岸媚阳、天边一片淡蓝色的云的打赏,么么哒,众女神。

第95章 两种不同的喜欢

    晨光中,禾苗精瘦高挑的身影骄傲地行走在隆城的街道上。

    身后是何小二、何小三、刘莹、陈韫四个人。

    何小二、何小三精神抖擞,刘莹和陈韫累成狗。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再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校场里。

    晨练的隆城驻军看到他们,头皮就开始发麻,又惧又烦,都觉得禾苗这样好强的女子不招人喜欢。

    禾苗我行我素,挑剔地在人群中寻找下手的对象。

    她很高兴地看到,经过这段时间的摔打,再没有人用“看女人”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她当成了对手。

    对手是没有性别的,战友也不该是有性别的。

    只要他们把她当成“女人”,她就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支军队。

    又是一场摔打,她毫无悬念地打赢了被挑出来的倒霉蛋。

    最终,一个沉默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主动说:“何校尉,我向你挑战。”

    年轻男人中等身材,精瘦,高鼻细眼,目光湛然有神。

    他看向禾苗的时候,眼神冷冰无情,无惧无爱无恨,只是一桩任务而已。

    禾苗心跳加速,她觉得,她一直等待的人来了。

    斯文有礼的开始,互相谦让,可一旦动了手,却是真正动了杀机。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半弯着腰,在校场上互相凝视着,精悍地搜寻对方的破绽,手虽无寸铁,却杀气四漏。

    “是他啊。”不远处,圆子低声问顾轩,“有否告诉过他要点到即止么?”

    年轻男人名叫顾舟,乃是顾轩族中子弟,是顾轩一手带出来的,精通武艺,身手敏捷,能谋善断,是最好的斥候头领。

    圆子才看到顾舟,就已经知道禾苗真正的对手出现了。

    他担心顾舟下手太狠,会伤着禾苗。

    顾轩挑眉:“殿下莫要忘记一件事,禾苗不是您的女儿,她是您麾下的将士。在这方面,您还真没许南做得好。”

    圆子闭嘴不言,他和许南当然不一样。

    禾苗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就心心念念想和她在一起,就像是稀世奇珍一样,当然舍不得珍宝有任何损伤。

    但是珍宝她自己很有想法,所以他只能强忍这份担心。

    他喜欢禾苗,是因为禾苗是禾苗。

    许南对禾苗的喜欢和欣赏,是建立在禾苗是“能干能杀的士兵”这个基础上。

    所以他们的侧重点不同。

    圆子沉默地看着场地中打斗的禾苗和顾舟,她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好了,真有危险他再出手。

    反正这一次,他再不许她远离他的视线,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禾苗被顾舟拦腰抱起,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众将士惊讶极了,居然有人能打赢何苗苗!

    沉默之后便是欢呼,叫好声响彻云霄。

    这么久,终于有人教训着这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何苗苗了。

    顾舟看着禾苗笑:“看来你的人缘很差啊。”

    禾苗微笑着跃起:“并不,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喜欢我,敬畏我而已,不信你等着瞧。”

    她再次蹂身而上,和顾舟打斗起来。

    这一次,他们动了兵器。

    好几次险象环生,好几次与刀锋擦身而过,有碎发被挑断,有衣服被割破。

    禾苗与顾舟打得兴起,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围观的人却为他俩捏了一把汗,撺掇顾舟狠狠教训禾苗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小声商量着,是不是建议把真刀真枪换成演练用的木枪木刀。

    毕竟是自家人,刀枪无眼,把人弄伤就太遗憾了。

    禾苗一心两用,得意地冲顾舟挤眼睛:“如何?我现在不是欠揍的仇敌,而是自家人了。”

    顾舟微微一笑,长枪一抖,向着她的咽喉刺去。

    禾苗用刀去挡,他却是虚晃一枪,雪亮的枪尖直刺她的眼睛。

    眼看避无可避,众人惊呼起来,好几个人冲上去救禾苗,其中就包括了朱校尉。

    禾苗顺势扭头,再往地上一倒,堪堪避过枪尖。

    枪尖擦着她的眼角飞过,留下一条细小的红线,瞬间,红亮的血珠冒了出来,眼泪一样地沿着脸颊流下去。

    圆子猛地站了起来,又握紧拳头坐下去。

    禾苗不是躲不过,她是故意的,就算他做不到像许南那样公私分明,那他也不能拖她的后腿,让她功亏一篑。

    “点到即止不懂得吗?”朱校尉握紧擂钵大小的拳头,声大如雷,冲着顾舟嚷嚷。

    顾舟生气地说:“是你们让我好好教训她一顿的。”

    朱校尉骂他:“懂不懂什么是教训?把她打败就行了,谁让你伤她了?她是我们的同袍!她这么多天可没伤着过谁。”

    顾舟板着脸说:“你是不是不服?来呀!”

    朱校尉挽袖子:“打就打,谁怕谁?”

    众人都替他助威:“有气势!”

    就听朱校尉接着说道:“反正老娘儿们我都输过了,还怕输给你么?”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狂笑出声。

    朱校尉也笑,没和顾舟动手,而是把禾苗拉起来,告诫她说:“记住了,年轻人别那么骄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狂傲了,总有人来收拾你。”

    禾苗非常认真地行礼:“谢过朱大哥,我记得了。”

    朱校尉继续教训她:“你年轻不知事,这些天我们都在说你的事,都觉得你是好苗子,再谦虚一点就更好了。不过今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挫了勇气,知道不?”

    禾苗心悦诚服:“知道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给她提意见,她照单全收,嘴甜甜地表示要请大家喝酒吃肉。

    众将士但凡不当值的都答应了,当值的将领板着脸上来:“还要不要继续操练了?”

    众人这才散去,顾舟蹲坐在一旁专注地擦枪,禾苗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笑着说道:“对不起啊,算计了你。”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她太年轻,又是女子,还是高官之后,不被人信重,哪怕立下许多功勋,换了地方也还是很容易被人质疑。

第96章 每天早晚记得来上药

    她只好采用这样的方式,先用拳头说话,再让他们出气,然后示弱,再趁机混成一伙儿的。

    包括朱校尉,也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为人率真仗义,肯定不会不管她,且在隆城驻军中挺有声望。

    这是禾苗所能想到,在短期内迅速融入隆城驻军的法子。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和计算之中。

    得到大家发自内心的认同并不容易,无论圆子、老爹、顾家舅舅都不能给她,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禾苗很开心,并不觉得伤了脸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舟是个聪明人:“女子最重容貌,你既然舍得赌,我便成全你,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不能白白算计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顾舟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禾苗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她忐忑地问:“什么事?杀人放火我可做不到,还有我很穷。也没什么权力,只是一个光杆小校尉。”

    顾舟说:“你是禾苗。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到。”

    禾苗惊悚地问:“什么事?快说!”

    顾舟逼近她,小声说:“据我所知,殿下与闽侯最近在组建一支特别队伍,准备深入靖中搜集情报,我觉得我挺合适做这件事的。”

    禾苗“呵呵”笑,佯装糊涂:“没错儿,以顾兄的身手,做个一般的斥候完全没问题!”

    顾舟咬牙切齿:“我说的是头领,他们所有人都听我指挥!给我生杀大权!不然我就像牛皮糖一样天天粘着你!”

    “哎呀呀,顾兄你杀气外漏,我好害怕。”禾苗挑眉,这是跑官要官啊,而且还用上了逼迫的手段,不知如何才能把他甩掉啊。

    顾舟突然站起来,毕恭毕敬,谄媚地笑着说:“殿下,顾帅。”

    之前杀气腾腾,现在谄媚讨好,两张脸差别不要太大!

    总觉得现在的顾舟和之前的顾舟是两个人。

    禾苗万分鄙视顾舟,回身给圆子和顾轩行礼。

    圆子笑得春风满面:“顾舟身手不错。”

    顾舟笑得更谄媚了:“都是殿下御下有方。”

    顾轩觉得他这副谄媚样子太丢脸,用力踢了他一脚:“滚!”

    顾舟木头脸,威胁地看了禾苗一眼,拖着长枪慢吞吞走了。

    顾轩替顾舟擦屁股,亲切问候禾苗:“舅舅那里有瓶好药,稍后让人拿给你擦,一定不留疤。”

    禾苗笑道:“不用了,我家里药多。”

    圆子面无表情地说:“你随我来。”

    禾苗从没见着他这样凶的眼神,头皮一紧,讪讪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进了门,圆子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做事。

    禾苗早就累了,自动地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刚有这个念头,就听圆子吩咐近侍:“把屋里的凳子、椅子、杌子全部拿走。”

    禾苗牙痒痒,等近侍退出去才说:“殿下想骂我就骂吧,别这样,我这个人天生和人赌不得长气。”

    她都是有事当时就发作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种什么你猜我猜,互相冷战置气的事她做不来。

    圆子这才抬眼看着她,朝她伸手:“过来。”

    圆子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平时看她时,眼神基本都是温柔的,散发着淡淡的、宁静的喜悦,让人十分安心。

    而这一刻,他的眼神暗沉威严,不容置疑,要求对方必须服从。

    禾苗有些心慌,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干嘛?”

    圆子从书案后站起来,低头注视着她。

    他眼神里包含的内容太多太复杂,让她觉得很沉重。

    禾苗呼吸渐渐急促,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长刀。

    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她的下颌,再捏紧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禾苗的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

    啊,要不能呼吸了。

    她微张了嘴,大口呼吸。

    分明是不想和圆子对视,却又忍不住、也不想把目光挪开。

    圆子温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瓣,他看她看得格外专注,然后朝她一点点地靠近。

    温热的呼吸吹到禾苗的脸上,她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总觉得圆子会低头吻她,而且是那种吻,吻到唇上再深入的那种吻。

    怎么办?禾苗想逃。

    然而圆子始终捏紧了她的下颌,丝毫不肯放松。

    他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却用动作和表情传达了他的意志。

    越靠越近,禾苗索性闭上了眼睛。

    反正她不会尖叫,也不会嚷嚷,更不会打骂圆子,而且此刻还有点害怕。

    许久,温热的唇瓣并未落在她的唇上,唯有两根指尖轻轻抚上她眼角的伤口。

    禾苗疼得“嘶……”的一声,飞快睁眼。

    正好与圆子双目对视,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拂动。

    呼吸相缠,禾苗情不自禁地揪紧衣襟,忘了呼吸。

    圆子不眨眼地盯着她看,深深地看到她的眼里去。

    他与她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俯着身,手臂长长伸着,有种包容所有的力感。

    禾苗看着他玄色窄袖下的胳膊,莫名想到,不知这布料下方,藏着的那只胳膊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到过太多男人赤裸的胳膊,肌肉偾张,腱子肉粗得像牛腱子一样,也有细细瘦瘦,惨白惨白……各种各样都有。

    圆子长胳膊长腿的,想来,线条和肌肉一样的美,是那种有力却不过分的美……

    啊,想得太多了,禾苗脸红耳赤,转身就跑。

    圆子一把拽住她。

    “你想做什么?”禾苗小声而急促地说:“现在可是白天,人来人往的……”

    啊,不是!她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就好像晚上、没人,就可以了似的。

    圆子一言不发,用闲着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打开一只白玉盒子,挑了一团凝脂样的淡绿色药膏,用指腹轻轻涂在她眼角的伤口处。

    轻揉慢捻,神色专注,心无旁骛。

    禾苗有一种“此刻圆子的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的感觉,窘迫莫名淡了,她安静地由着他给她上药。

    再好的药,也有上完的时候。

    圆子把玉盒收起,一本正经地说:“以后每天早晚记得来上药。”

第97章 直到你明白为止

    “哦。”禾苗想说什么,却听圆子淡然道:“你可以走了。”

    禾苗莫名尴尬,莫名不得劲儿。

    圆子收好玉盒,见她还没走,便略带讶异地道:“还有事?”

    禾苗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闷闷地走了。

    原以为他会骂她,怪她不该和顾舟打架受伤挂了彩。

    原以为他刚才会亲她,就算没有吻上嘴唇更深入,也会像从前那样蜻蜓点水。

    但,整个经过是这样的。

    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全程碾压式地盯着她的眼睛,逼得她心虚躲闪不敢对视,惹得她忘记呼吸,臆想他布料下的胳膊是什么样子以外,他就是给她涂了个药。

    反而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什么白天、人多的。

    禾苗深感丢脸,忿忿地踢了门槛一脚。

    “怎么了?不高兴吗?”

    身后传来圆子不急不缓的声音。

    禾苗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转移话题:“那个,殿下日理万机,太忙,上药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把它给我吧,我自己来。”

    圆子静静地看着她,不急不缓:“不行,这药来得珍贵,除了刘莹有一盒之外,就只剩下这一盒。你做事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给你拿着立刻就能弄丢了,还得给别人用呢。”

    什么叫她做事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

    禾苗和圆子理论:“就连你也这样看待我?”

    圆子说:“哦。”

    什么“哦”?什么鬼!

    禾苗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就听侍卫在外大声通报,说有人找圆子商议大事。

    圆子严肃地问她:“还有其他事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当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禾苗闷闷地告辞:“没了。”

    禾苗退出去,迎面走来顾轩、陈韫等人。

    陈韫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忍不住奇怪。

    太子真奇怪,好不容易和朝思暮想的人凑到一块儿,不多留她些时候,多安慰一下谈谈心,特意找人把他们叫来议事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什么急事。

    顾轩拍拍他的肩:“你还得多和殿下学学啊,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

    禾苗一路走,一路不高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被一根细线拴着,忽上忽下,不踏实,不甘心,晃晃悠悠。

    不过她总是有很多事要忙,比如说给将要新建的城池选址,比如说教刘莹练基本功,比如说被何蓑衣、白洛洛骂,再顺带揍一下不听话的何小二、何小三,给何小四当保姆老妈子。

    一忙忙到傍晚,想起要请朱校尉等人喝酒吃肉,立刻换一身衣服出了门,压根就忘了要去上药的事。

    她请的只是这些天来有交集的一些小军官,官职大小都和她差距不大。

    没大官儿压着,大家很是自在。

    称兄道弟,把杯推盏,吃喝玩乐,高谈阔论。

    吃到将近二更时分,众人还未尽兴。

    忽然有人急匆匆跑来报信:“不好了,今夜查营!”

    军中自有规矩,出入军营都要报备,众人来时也是告过假的,但是禁不住上头抽疯要查,真被查到不在且喝得酩酊大醉,也是麻烦事一桩。

    众将士急忙告辞,顷刻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禾苗无奈地叫了店家结账,独自走回家去。

    亲兵牵着马跟在后头,她也不骑,慢吞吞走着吹冷风醒酒,正好仔细想想将来要怎么建新城,最好是和虎贲城距离不要太远,两城可以互相呼应,互为犄角,成互守之势……

    走到家门前,正要进去,就见一个士兵从旁闪出,高声道:“太子殿下命何校尉即刻赶去帅府!”

    禾苗吃了一惊,今夜查营,然后还要让她立刻赶去帅府,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急急忙忙骑马赶去,帅府议事厅里灯火辉煌却安静无比。

    侍卫通传之后,圆子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语气别样清冷。

    禾苗先探进去半个头,议事厅里除了圆子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放了心,走进去:“我喝得有点多……若要议事,能否先赏一碗醒酒汤?”

    圆子抬眼看着她,指着桌子不说话。

    桌上一碗醒酒汤尚且在冒热气,手一摸,不冷不热,刚好。

    禾苗一口饮尽,发现圆子还在盯着她瞧,便又开始不自在:“殿下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我就回去了,喝多了不舒服……”

    今天的圆子怪怪的,看着好像也不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不如早些开溜吧。

    “你忘了来上药。”圆子敲敲桌面示意她过去。

    禾苗想起早上的事,心跳又开始不正常,扭捏着不去:“我喝多了……酒气哄哄的,怕熏着你。”

    圆子便起身朝她走来。

    完全没有任何阻隔地站在她面前,只要一伸手臂,就可以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要死,又不能呼吸了。这还不如像早上那样隔着桌子呢。

    禾苗立刻跑到桌边,讨好地看着圆子说道:“这里亮堂,就在这里上吧。”

    圆子从善如流,依言过去,还是像早上那样,隔着桌子给她上药。

    禾苗原本以为有了经验,或多或少可以增强些抵抗力,谁想因为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反而更加要人命。

    期待、担心、纠结、心悸……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她束手束脚,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次揉伤口的时间要比早上更久一些,圆子的呼吸吹得禾苗的睫毛和脸上的细绒毛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疯了,转身就往外跑:“我好了!明天不用劳累殿下了!”

    “何苗苗!”

    整天都在装哑巴的圆子一本正经地叫住了她,语气和表情都格外严肃:“你有什么感受?”

    禾苗苦着脸:“你希望我有什么感受?”

    “你曾告诉过我,许南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很心慌。那么,它是不是和今天早上、晚上,你的心慌一样?”

    圆子非常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仔细比较,仔细想想,慎重地作出答复。”

    禾苗讶然,原来今天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这个吗?

    她说:“要是我答不出来怎么办?”

    “明天继续来上药,直到你明白为止。”

第98章 身旁多了个人

    禾苗晕乎乎地飘回家,再晕乎乎地躺下。

    向来头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她,今夜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

    她穿衣起身,到处乱晃。

    先去看稻穗,稻穗睡着了,她不敢招惹。

    再看何小二、何小三,被泼了水,何小二凶神恶煞地扒着窗户说:“白天不让我睡懒觉,夜里还不让我睡!再敢招惹,我就不认你这个姐!”

    禾苗只好落荒而逃。

    她在爹娘房外徘徊,觉得自己必须找个人说说心事。

    圆子逼着她做选择,其实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她居然因为他最终没有吻她而怅然若失,以及居然会思考他布料下的肌肤是什么样子的,这就很可怕了。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一只鞋子扔出来,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背上,痛得她倒吸凉气。

    白洛洛咆哮:“大半夜的不睡觉,游魂一样地荡来荡去是想做什么?”

    禾苗委屈:“你能温柔体贴些么?我睡不着。”

    白洛洛就问:“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那就是闲的!去街上跑五个来回就能睡着了。”

    白洛洛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件事,“啪”地把窗子关上了。

    禾苗捡起她扔出来的鞋子,端端正正在门口摆好,热热身,打开了大门。

    隆城是要搞宵禁的,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禾苗甩开双腿,跑了起来。

    跑完三条街,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圆子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不紧不慢地往前跑。

    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却是气定神闲。

    禾苗不服,一定是他才来,没怎么累着的缘故。

    她猛然加快速度,准备把圆子甩掉。

    圆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然而始终跟在她身旁,一步也没落下。

    禾苗咬牙,坚持继续跑,这回她放慢了速度,匀速前进。

    她这个可以一口气跑很久的人,正好和他这个长期坐在帅府里不动弹的人比试一下耐力。

    所有的大街小巷统统跑完,禾苗累成了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

    圆子还是不紧不慢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悠悠递过一个水壶:“给。”

    禾苗大口喘气,连连摆手:“你赢了。”

    圆子微笑:“再来?”

    禾苗摇手:“饶了我吧,不行了。”

    她就地躺倒在人家的石阶上,真是累死她了,圆子的体力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啊。

    圆子突然起身离开,她有些好奇,但真是太累,管不着,也许大概他是内急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街角转弯处,圆子背靠着墙,张着嘴大口

    喘气,可累死他了,何苗苗这个女人耐力太好了,简直就像牛。

    幸亏她及时停下,不然他是真的装不下去了,就连“假装自己一点不累”地和她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圆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装成莫测高深的样子,风度翩翩地走回去。

    禾苗已经缓过来了,坐在台阶上撑着下颌发怔。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微笑着说:“明天继续么?”

    “不要了,你太吓人。”禾苗摇头:“一点意思都没有。”

    圆子陷入沉思中,莫非他装得过了?要不要明天让她赢一下呢。

    “你刚才干嘛去了?”禾苗又问,“三急?”

    圆子默认。

    “你怎会知道我在跑步啊?”

    “巡城的士兵看到你了,以为是贼呢,我来抓贼。”

    “乱说……”禾苗忍不住微笑,他这会儿终于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不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的。

    “没乱说,你本来就是贼。”圆子看着前方,轻声说道。

    禾苗突然听懂了。

    陈韫写的故事里,书生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就会严肃地对女孩子说:“你是个贼,偷走了我的心和魂。”

    禾苗打了个寒颤,夸张地抚了两下胳膊:“不要吧,好肉麻。”

    “什么肉麻?”圆子侧头看着她,目光深邃。

    “就是……”禾苗突然语塞,万一他不是这个意思呢。

    圆子说:“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样。”

    “我可什么都没想。”

    “我也是。”

    禾苗瞪圆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样?”

    “不怎样,我们回去吧。”

    禾苗向圆子挥手:“你别送我了,我认得路。”

    圆子也不勉强,只提醒她:“明天早上记得来上药。”

    禾苗抖了一下,又要上药,又是上药!

    她苦着脸说:“可不可以别这样?”

    圆子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可以。禾苗,你必须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要误人误己。”

    禾苗低下头:“我什么都没做。”

    圆子道:“有时候什么都没做反而是错误的。”

    禾苗茫然。

    圆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记得明早来上药,否则我会让人来请你。”

    禾苗不寒而栗。

    天刚蒙蒙亮,禾苗习惯性地醒了。

    她着急地起身,在柜子里狂翻一气,翻出一颗安神的药丸,吞服下去,再让丫鬟去通知何小二等人:“我不舒服,宿醉,累了,要睡觉,让他们自己晨练,别吵我。”

    继续爬到床上裹紧被子躺倒。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阳光灿烂。

    白洛洛坐在她床前:“你怎么了?”

    禾苗道:“就是累的。有人找我么?”

    她没去找圆子上药,圆子肯定让人来找她了。

    白洛洛道:“谁会找你啊?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圆子居然没派人来找她?禾苗不信:“你骗我。”

    白洛洛似笑非笑:“那你说谁会找你呢?”

    何小二拿着一封信进来:“姐,你的信。”

    粗糙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封着火漆,凌厉的字,是许南。

    禾苗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白洛洛抢了。

    白洛洛皱眉:“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禾苗说:“一定是军机大事!给我!”

    白洛洛拍了她的头一下:“放屁!军机大事这样随便让人递进来?”

    毫无怜悯地撕了,当着何小二的面大声念出来:“……自你走后,军中将士甚为挂念,不知你何时归来……开春了,我打算多设几个哨点,拟了几个地方,等你一起定夺。”

第99章 做了同样的梦

    又是喊禾苗回去的,许南这个混账东西!

    白洛洛木着脸吩咐:“马上给他写信,告诉他你不回去了!”

    “不写!我偏就要去!谁让你拆我信了?”禾苗断然拒绝,而且非常生气,太不尊重人了!

    白洛洛气得变脸:“我是为了谁?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让你爹和你说!”

    禾苗面无表情:“我爹来了我也是这样。”

    眼看母女俩又要爆发战争,何小二赶紧打了自己两下:“都怪我,都怪我!”

    禾苗推他出去:“和你没关系。”

    白洛洛也白了他一眼,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你别急,我去劝娘。”何小二连忙追上去,讨好白洛洛:“您别和我姐置气呀。”

    白洛洛冷笑一声,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禾苗一眼,什么都没说。

    禾苗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决定继续睡觉以解忧。

    睡着睡着,突然听得“咔”的一声响,惊觉不对,翻身坐起:“谁?”

    白洛洛在门外奸笑:“老娘把你锁起来,看你怎么逃。”

    一声令下,窗户上响起“哒哒”声,封条接二连三地钉上来,瞬间屋里一片昏暗。

    禾苗好气又好笑,冲上去拍门砸窗,一点用没有。

    白洛洛在外面嚣张地道:“乖乖睡觉,睡个够,想吃什么就说。”

    禾苗没理白洛洛,趴在桌上发呆。

    她是真的想回去了,伤养得差不多了,总这样闲着始终不是事,当初魏紫昭可是杀了她手下不少弟兄呢,她得替他们报仇。

    傍晚时分,何小三来给她送饭,顺便带来消息:“爹被娘压制住了,咱们谁也帮不了你,你乖一点。”

    禾苗佯作无事地问:“有没有人找我呀?”

    何小三说:“没有啊,就是这封信而已。”

    圆子不是说,她如果不去就要派人来找她的吗?

    为什么没有?

    禾苗皱起眉头,莫非他遇到什么急事,顾不上?

    一天一夜过去,始终无人来寻。

    禾苗白天睡得太多,夜里睡不着,无处发**力,只好在屋里练字静心。

    专写大字,铺得满屋都是,突然听到窗口传来“毕剥”声,立刻扔了笔高兴地靠过去:“谁?”

    一定是圆子派人来了,终于可以出去啦!

    谁知却是刘莹:“你怎么啦?”

    禾苗真是说不清此刻的感受了,原本以为圆子会紧追不舍,谁知他说忘记就忘记了。

    她失踪这几天,也不见他派人来问一声。

    禾苗闷闷地说:“我得罪了我娘,没事,别担心,过几天她就消气了。”

    刘莹就说:“要我陪你吗?”

    禾苗道:“不用,你还跟着晨练的吧?要休息好才行,去睡,听话。”

    刘莹从门缝里塞进一本书:“陈韫才淘到的话本,他说很不错,我还没看,先拿给你看。我先走啦。”

    禾苗拿起书对着灯光细看,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香娘梦”,感觉就像是那种书似的。

    她兴致勃勃地挑亮了灯,开始翻阅,刚开始一切正常,看到后头就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真没想到陈韫胆子这么大呀,居然拿这种书给刘莹看。”她“啧啧”两声,高兴地继续往下看,反正周围没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女主角香娘思念情郎,好不容易见面,二人幽会,共赴云雨,各种迷醉。

    禾苗不禁陷入沉思中,真的这么有趣?

    门突然“哒”地响了一声,吓了她一跳,她忙把书塞到一堆宣纸下,跑过去一探究竟:“谁?”

    门锁打开,圆子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咦!”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禾苗忍不住笑了:“你怎么来啦?”

    惊觉声音太大,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快进来,别让人看见,不然我爹和我娘又要疯了。”

    圆子信步进来,将门关上,目光四处一瞟,也不提她这两天没去上药,他也没让人来找她的事,只道:“练字呢?”

    禾苗说:“嗯,修身养性。”

    圆子拿起她的字,一张一张细看。

    看着看着,就拿起了压在“香娘梦”上头的字。

    禾苗连忙阻拦:“写得不好看,别看了。你怎么来啦?”

    “我觉得挺不错的,比小时候写得好很多。”圆子突然掀开纸张,闪电般抽出“香娘梦”,“这是什么书?”

    禾苗知道他聪明,应对不当反而容易引起注意,便云淡风轻地道:“解梦的,没什么意思,不好看。”

    伸手去拿,圆子却是灵巧一让:“刚好我这些天夜里总做同样的梦,百思不得其解,我翻翻。”

    禾苗急死了:“女人看的,男人不能看。”

    圆子勾起一边唇角,坏笑着道:“哦?那我还非得瞧瞧不可了,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专给女人看的解梦书呢。待我瞅瞅,男人和女人做梦解梦有什么区别。”

    “别看!”禾苗扑过去抢,圆子高高举起,灵巧地躲避,趁空还偷瞟两眼。

    二人你追我赶,禾苗见实在拿不到,只好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站着。

    圆子修长有力的手指飞速翻动书页,突然停下来,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再看向禾苗,再看向书页。

    禾苗知道他一定是翻到那里了,尴尬地红了脸,仍然面无表情。反正她是绝不承认看到那里了的。

    圆子缓缓放下书,缓缓看向禾苗,耳根微红,神色却是十分严肃:“这书解了我的梦。”

    禾苗没听懂:“嗯?”

    圆子一本正经地说:“女子做的梦,和男子做的梦其实差不多。”

    “哦。”禾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说他做了和香娘一样的梦吗?

    真不要脸。

    脸瞬间火热,板着脸说:“夜太深了,我要睡啦。你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圆子把她的不自在都看在眼里,笑一笑:“那行,你休息吧,我走了。”

    禾苗闷闷的,他到底来做什么?说走就走了?

    圆子走到门口,不见她留他,便又回头,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圣旨已下,大军即日开拔。”

    “啊?”禾苗立刻扑上去:“求求你,带我走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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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