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友谊
“你的后背伤得有些严重,之所以现在特别痛,那是因为伤口染了脏东西不干净,我给你挑开,重新用烈酒清洗过了。”
禾苗把粥吹冷了喂给刘莹:“吃吧,吃饱了好好养着,天气好一点就送你回隆城休养。”
隆城的条件好,爹娘都在,也许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处理刘莹背上的字。
吃饱喝足,两个心事重重的少女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发怔。
她俩的汤药里都加了安神的药,一会儿工夫,就困意上头。
刘莹却突然哭了起来。
禾苗被她吓醒,沉默地递帕子过去,习惯性地想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又匆忙缩回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刘莹咬着牙,趴在枕上哭得断声噎气,全身发抖。
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同僚,还有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人,一张张脸,栩栩如生,她哭得险些晕死过去。
禾苗沉默地陪着她,努力与困意斗争,时不时地摸摸她的头。
终于,刘莹哭够了。
她安静地趴在枕头上,任由禾苗轻抚她的头,沙哑着嗓子说:“我说我要做皇后娘娘、商侯那样的人,爹爹说,这样会很辛苦,我说我不怕,于是有一天,我下学回来,看到他站在爹爹身后,温柔地看着我笑……
爹爹说,莹莹啊,小艾以后就是你的侍卫了,让他陪着你上学,陪着你做官,他的身手很好,你要听他的话,要相信他……”
刘莹注视着禾苗,轻声说:“禾苗,他叫小艾,没有名字,我爹让他跟我们姓,叫他刘艾。他还没满二十岁,我说等他满二十岁,就送他字,他的生日是在明年的春天,他之前好几次问我到底给他取了什么字,我太忙,一直没顾上,因为觉得还早……”
禾苗知道她说的是那个以生命换得她逃生的侍卫,也知道她这辈子都是忘不掉这个人了。
若是当初许南因为救她而死了,她会不会也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呢?
禾苗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暗自“呸”了三声,双手合十祈祷:“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
刘莹靠在她的怀里,安静而乖顺。
两个女孩子依偎着睡着了。
许南轻轻推开门,看到这个场景又默默地退出去。
白天黑夜,刘莹痛得忍受不住的时候,禾苗总是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她也特别喜欢依靠在禾苗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更多的勇气和安心似的。
第四天夜里,两个睡得太多,一起失眠的女孩子瞪着眼数羊。
数到一千只也没睡着。
刘莹突然问道:“苗苗,杀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禾苗说:“刚开始害怕,然后恶心,再后来就会兴奋,杀的多了就麻木了,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只知道往下、往前,以及,活着。”
“我想杀人。”刘莹说:“你能不能教我杀人?我也想像你一样,能够提起刀剑保护自己,而不是这样的懦弱无能。”
“可以啊。”禾苗许诺:“等你好了我就教你。”
刘莹抱紧她的胳膊,小声说:“那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厉害呢?”
这个嘛……禾苗不忍心打击刘莹,她是从小就练起的,刘莹已经快有二十岁,从未接触过这些,文弱得很,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到她这个程度了。
“也许十年就差不多了。”禾苗向来是个乐意鼓舞人的好孩子。
“苗苗,我背上的伤很不一般吧?”刘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很害怕。”
禾苗默默地抱紧了她。
游魂一样在院子里徜徉的许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踩着清冷的薄冰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次日,隆城方面派来的人终于赶到。
何蓑衣顶风冒雪,带着许多珍贵的药材和最好的大夫,黑着脸走进了虎贲城。
许南上去迎接他,他理也没理,让何小二直接把他带到了禾苗的房间。
禾苗坐在小马扎上,守在炉边,给刘莹熬制洗靛青的药水。
药好不容易才收集齐全,她准备今夜再给刘莹清洗一次。
只是可怜刘莹,上次的伤口才刚愈合,立刻又要被挑开了。
而且还很有可能就算洗去靛青,也会留下可怕的疤痕。
禾苗愁死了,觉得自己这些天老了十岁。
她恨透了魏紫昭那个完全不能称之为人的狗东西。
“姐……”何小二咋呼呼地冲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捏,甚至还想去捏她的腿骨,“你还好吧?”
“干什么?”禾苗气势汹汹地打开他的手,“往哪搁呢?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何小二委屈地说:“不懂,我只记得你是我姐。”
禾苗没理他,因为她看到了何蓑衣。
何蓑衣站在一旁,微蹙着眉,严肃地看着她,鬓边的白发更多了。
何小二小声说:“爹听说了你的事,整夜没睡着,头发白了好多,都不敢让娘知道,找了借口带我出来。一路上都不敢停歇,若不是带着这些大夫,冰雪太大要注意安全,他早就扔下我们独自赶来了。”
禾苗听着何小二的碎碎念,像小时候那样朝何蓑衣狂奔而去:“爹爹……我可想你了……”
何蓑衣拥她在怀,心情是复杂而沉痛的。
幸亏没缺胳膊少腿的,不然家里的母老虎非得把他撕了不可。
他言简意赅:“收拾东西,明日一早随我回隆城。”
“为什么呀?”禾苗不能接受:“我都快好了。”
何蓑衣严厉地看着她:“因为这是我和太子的命令。你要么收拾东西跟我走,要么就离开军队。”
这么严重?禾苗想撒娇撒赖,何小二给她使眼色,轻轻摇头,示意她千万别和老爹作对,不然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禾苗指着那一锅药水,试图讲道理:“我想先给刘莹做这件事。”
何蓑衣微抬下颌,跟在后面的大夫立刻上前接手她的工作,其中有两个还是女大夫。
好吧,似乎真的是没有任何借口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总觉得就这样丢下许南走了,太不仗义。
------题外话------
太晚了,又累又困手又痛,一起感谢意宝宝们吧,谢谢你们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因为有你们,我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预告一下新书,古言重生种田文,啪啪啪……
第86章 扔下城头
禾苗小声说:“明天就过年了。”
何蓑衣面无表情:“回去给你补过,你想过一个月的年都行。”
禾苗恳请:“可是,刘莹若是今晚再洗一次伤口,明天立刻赶路的话会不利于休养的。”
何蓑衣问:“你身上还有没愈合的伤吗?”
禾苗摇头。
何蓑衣又问:“她是我女儿吗?”
禾苗再次摇头。
就听何蓑衣很冷酷地说:“那就行了,她可以歇几天再来,但你不行,你是我女儿,必须听我的。”
禾苗长这么大,唯一见到何蓑衣两次冷脸。
第一次是那天夜里圆子悄悄溜进她房间,再被抓到。
第二次就是这次,而且这次似乎更严重。
禾苗沉默片刻,决定暂时妥协:“行。爹爹先到屋里歇歇气,我去交割手续。”
何蓑衣冷着脸让何小二:“陪你姐去,不许耍花样,不然让你屁股开花。”
何小二撅着嘴,叹着气:“知道了。”
许南在议事厅里安排事务,被偷袭死去的那些将士要安埋,山高路远,不能运送遗体回国,只能就地火化,把骨灰送回国。
他在这之前必须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祭奠这些将士。此外,还有阵亡将士的名册、抚恤,全都是事。
亲兵看到禾苗,要去通传,禾苗拦住他:“不急,让将军先忙。”
反正她一点儿都不想跟着何蓑衣回去,能拖一刻是一刻。
不知许南是否也和她的心理一样,明知她在外面等着,却还是磨磨蹭蹭,半天弄不完。
眼看天就要黑了,何小二急了:“姐,敢情不是你的屁股开花啊,有点手足友爱好不好?不然别怪我不通融啊。”
“知道了,啰嗦。”禾苗让亲兵通传。
这回许南没让她等多久,很快遣散议事的将领,请姐弟二人进去。
何小二乖觉地道:“我替你们守门,尽快。”
这感觉怎么就像是做啥见不得人的事?
禾苗皱着眉头进去,开门见山:“我要走了,来交手续。”
她把令牌、腰牌等物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推到许南面前。
许南盯着令牌和腰牌,不敢抬头看她,也不肯收下,低声道:“你还会回来吗?”
禾苗摸摸后脑勺:“肯定会的,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管圆子和爹娘怎么折腾,反正她一定要回来就是了。
如此奇耻大辱,她必须亲自报了不可,不然这辈子都觉得没脸见人。
许南沉重地笑笑:“总觉得你不会回来了。”
“乱说。”禾苗把令牌扔给他,照旧把腰牌收回去:“那我仍然收着这个,你可放心了?”
许南被她的孩子气逗笑:“能不能缓几天再走?明天是大年三十,要祭奠英灵,以及初三那天要火化,若是闽侯能留下来陪同大家过这个年,主持祭祀,将士们一定会很高兴。”
禾苗眼睛一亮:“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这就去和我爹说……”
说走就走,许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走远了。
许南叹息一声,拿起她留下的令牌看了又看,握在掌中摩挲,他其实想趁机多和她说几句话呀,可是这丫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药水已经熬好,大夫们在给刘莹清洗靛青,刘莹服了麻沸散,无知无觉,但是两个女大夫都哭了。
何蓑衣镇守在外头,见禾苗姐弟俩回来,冷着脸说:“终于记得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明年才肯回来呢。”
何小二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将手护着屁股蛋儿,何老爷对女儿千娇百宠,对他和何小三简直就像后爹。
要不是长得太像,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不,买来的。
禾苗很仗义地把他掩在后头,清清嗓子,说道:“不怪他。”
何蓑衣撩起眼皮子看着她:“意思是怪你。”
“也不怪我。我是有正事儿。”禾苗靠过去,抱着何蓑衣的胳膊撒娇撒痴,把许南的那一套说辞搬出来,央求何蓑衣多留几日。
何蓑衣面无表情:“他让你这样说的?”
咦,老头子对许南的意见似乎很大?早前这老两口不是经常都夸许南么?所以许南这是失宠了?
禾苗有种幸灾乐祸之感,却还是认真说道:“不是,我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得我。”
何蓑衣气极反笑:“你是在威胁我?”
禾苗无辜极了:“怎会?爹对我这么好,从来都没逼过我,我晓得的,我不是没良心。”
何蓑衣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禾苗回身,对着何小二做了个搞定的手势。
何小二躲在柱子后头,眼睛都嫉妒得红了——相比起来,儿子简直就是草啊。
禾苗再和他比口型,表示有好吃的,他立刻忘了心酸眼红,笑嘻嘻地追上去:“姐,我饿了。”
何蓑衣叹一口气,起身往前而去。
许南已经不在议事厅了,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眺望远处,心里想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
何蓑衣悄无声息地走到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他淡然回头,行礼:“末将见过闽侯。”
何蓑衣自问功夫已臻化境,没想到许南年纪轻轻就能发现自己,当即恶感淡了许多:“不必多礼,咱们谈谈。”
许南瞬间绷紧了身体:“请指教。”
何蓑衣突然出手,闪电般挖向许南的眼睛。
许南处变不惊,轻巧避开,二人你来我往,瞬间斗了二十多个回合。
何蓑衣卖个破绽,许南不知他的深浅,贸然上前,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抡出去。
出去便是城墙的外缘,高而险,好比悬崖。
许南流星一样地往下坠落,虎贲军将士见状,集体冲过去,惊呼声、喝骂声此起彼伏,有人着急地想要救许南,有人则对何蓑衣怒目而视。
何蓑衣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把人扔出去的不是他。
却见许南灵巧地在城墙上蹬了一脚,随意抬起手臂往上一扬,弩箭带着抓钩射向墙头,缓住下坠之势后,他猿猴一样地抓住绳索,“蹬蹬蹬”往上爬,眨眼功夫便又重立于城头。
------题外话------
累,困,坚持不住了,大家白天看吧,么么哒,晚安
第87章 一条道走到黑的驴
“好!”
“将军威武!”
虎贲军将士一边欢呼,一边炫耀(敌意)地瞅着何蓑衣,总觉得这个老白脸儿是来找茬生事的,看吧,看吧,果然吧!
许南不急不躁,不卑不亢,静立于何蓑衣面前,规整一礼:“多谢前辈指教。”
他不提爵位官职,只说前辈,那么不管他们做什么,那都是江湖纷争,不存在违规。
何蓑衣冷哼一声:“滋味如何?”
许南说:“不怎么好。”
“你记住,禾苗当时,比你方才危险千倍万倍。就算你想磨炼她,也请你记得先保护好她的性命,这才是真正的爱护。蠢货!”
何蓑衣一甩袖子,昂首挺胸地从城头走下,气场强大,令人不可逼视。
许南立于城头,目送何蓑衣走远,久久不发一言。
也许,他是真的要和禾苗分开了。
禾苗几次陷入险境,都和他有关系,虽说上了战场刀枪无眼,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直都在让禾苗做最危险的事情。
一群粗老爷儿们都看出来了,闽侯很不喜欢许将军,刚才就是在报复教训人,许将军可怜了。
他们同情地想要宽慰许南,却又担心伤到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不安慰吧,那就不是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了。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那个,将军,您刚才真是英姿勃发,看直了我们的眼……”
许南耷拉着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散了!”
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下城墙,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将军大人并不怎么在乎,就算难过,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这皮可真厚。
有人小声猜测道:“我说,他不会是那个啥,根本不认为闽侯做得有道理吧?”
大家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在许将军的心目中,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能力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既然何苗苗能力高强,自然该做那些高难度的任务。
他们撺掇着许南的亲兵去打听这个事情。
许南的亲兵摇着头叹息:“不用打听,我可以打包票,许将军就是这么想的。”
糙汉子们逼着他去,不然就威胁要弄死他。
亲兵没办法,只好回去伺候许南,趁着许南吃完饭,心情略好的时候委婉地提起这件事:“将军啊,以后何校尉若是回来,您还是给她派些轻松点的任务吧。”
许南淡淡地道:“那她不用回来了,留在隆城就好。”
亲兵摊手,看吧,他早就说过了,许将军就是一头最不讨喜,一条道走到黑的驴。
到底何蓑衣还是没有坚持第二天走,他留下来陪着虎贲军的将士们过年,主持祭奠英灵的祭礼。
祭礼上,大家都流了眼泪,喝了血酒,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禾苗也想喝血酒,却被何蓑衣给端走了。
她忍不住瞪何蓑衣:“爹爹,记得您从前曾经说过,人越老越要招人喜欢,不然很惨的。”
何蓑衣轻蔑地搧了她一巴掌:“想造反么?翅膀还没硬!”
禾苗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觉得非常没面子,转头看到何小二在幸灾乐祸地偷笑,立刻把他抓过来一顿暴打:“笑什么?”
何小二愁眉苦脸:“我是天冷把脸冻僵了,我笑了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活宝姐弟闹腾这一回,原本悲壮伤感的气氛没那么沉重了。
刘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跟何蓑衣说道:“伯父,初三那天我想一起去,您若是不答应,我爬也要爬到。”
那是她心里的死结,若不亲自送那些将士一程,她这辈子都不会从噩梦中醒来。
何蓑衣原本一点都不喜欢刘莹,此番见着这姑娘的勇敢坚韧,也是十分敬佩:“伯父就算是爬,也要把你带到。”
刘莹抿嘴笑了,看着禾苗说道:“你们一家人说话都挺有趣的。”
禾苗见她一脸倦容,知道她支撑不住,便送她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刘莹是个聪明人,隐约猜到他们反复给她弄背上的伤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不敢问得那么细致,隐晦地问道:“苗苗,我会好起来吗?”
禾苗更加沉默了,昨天夜里的清洗效果不是那么好。
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疤痕和淡淡的颜色,刘莹恐怕得背着这些字过一辈子了。
刘莹见她不出声,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回到房里,禾苗帮着她躺好,便去给她端药。
刘莹抓住她的手:“给我讲个笑话吧。”
禾苗绞尽脑汁地想了几个笑话,突然无比想念陈韫,倘若有他在,滔滔不绝地编故事,刘莹一定会很开心的。
过了一个寡淡无味、十分伤感沉闷的年,初三那日,众人出城,集体送别死去的将士。
刘莹坚持要找到刘艾的遗体,但实际上根本找不到,因为有一部分将士是被乱刀砍死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像这种只能是集体火化,再集体掩埋。
墓地是何蓑衣挑的,背风向阳,景色优美。
安埋之后,刘莹在墓边静坐不走。
禾苗担心她钻入牛角尖,非得不走,便上前劝她:“该走了。”
刘莹从善如流:“放心吧,我的命是他们换回来的,我会好好活着,绝对不会糟践自己。”
何蓑衣不由得多看了刘莹两眼,决定不阻止两个女孩子交朋友。
原本他很担心,刘莹这样出色的人,突然之间落到这个地步,会不会心态扭曲什么的。
现在他终于放心,这个女孩子,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当夜,禾苗游魂一样地在虎贲城里飘飘荡荡。
明日便要出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真的是舍不得这个地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所建。
许南站在院落的阴影里,板着脸说:“何苗苗!”
“到!”禾苗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将军有何吩咐?”
许南突然伸手,重重将她拥入怀中。
他太过用力,而且动作迅猛,禾苗猝不及防,鼻子狠狠撞在他胸前,眼泪破眶而出。
------题外话------
坚持着写出了一更,余下一更白天看。关于什么时候结文的问题,再说明一下,早就结文了,现在是番外,亲爱的们自由选择,喜欢就看,不喜欢就不看,无论看或不看,小意都爱泥萌,么么哒。
第88章 欢迎回家
“干什么?”禾苗挣扎着要推开许南。
许南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混蛋!”禾苗踢他:“放开我!”
她被他紧紧按在胸前,又流了眼泪,瓮声瓮气的,基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是一瞬间,也许是很久很久。
许南终于松开手。
禾苗跳起来要打他,可是手高高举起,看到许南忧伤颓然的眼神,手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冷哼一声:“下不为例。不然砍了你的手!”
转身要走,袖子再次被人拉住。
回头:“还想干嘛?没被揍,皮痒痒是不是?”
许南看着她低声道:“你打不过我的。”
禾苗挽袖子:“要不要来试试?”
“我不会还手的。”许南不松手,固执地看着她。
禾苗心里一动,情绪莫名澎湃,心跳快得不正常,她使劲掰开他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她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就好像身后有鬼追似的。
许南在原地静立,一直目送她走远。
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何蓑衣默然而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禾苗一口气跑回房间,冲到桌边倒水喝。
刘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她匆匆忙忙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禾苗莫名觉得脸热心虚,不敢和刘莹对视,背着她坐下来,往嘴里狂倒水:“口渴。”
刘莹也没多问,说道:“睡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两个少女肩并肩躺着,都是心事重重。
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感觉才闭眼就天亮,两个女孩子迷迷糊糊被何小二叫起来,迷瞪着眼睛出门。
城门处挤满了送行的人,汉子们依依不舍,尤其是甲字队的,有几个甚至哭了:“头儿,您一定要回来啊,您不回来我们就去找您,赖在您家不走。”
禾苗哂笑:“可以啊,只要你们不怕我爹。”
一定是这小子教唆的。何蓑衣面无表情地和许南对视,两个人的眼里冷刀子嗖嗖飞,谁也不让谁。
禾苗一一和将领们告别,最后走到许南面前。
许南垂眸看着她,淡淡地说:“保重。”
他这个做了坏事的人,表现得比禾苗还要自然正常。
禾苗突然有些鬼火怒,她别扭个什么呀,她微笑着:“将军也保重。”抬脚,重重踩下,使劲碾了几下,疼死你。
然而许南面无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就好像踩到的不是他的脚。
无趣,太无趣了。
禾苗收回脚,悻悻地上了车。
刘莹一直趴在窗前看,把刚才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忍不住道:“许将军得罪你了吗?”
禾苗冷哼:“岂止。”
刘莹垂下眼,不再出声。
她隐约猜到自己背上的伤口很严重,圆子从前就不喜欢她,只怕以后更不可能了。
所以,即便禾苗不和圆子在一起,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刘莹鼻子微酸,默默地钻进了被子里。
禾苗敏锐地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也不去打扰她,任由她慢慢适应缓解。
真相总是遮掩不住的,刘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与其到时全部压到她身上,不如让她缓缓接受。
这次回去养伤的,除了禾苗和刘莹之外,还有甲字队的重伤员们,因为不能颠簸和辛劳,他们走得很慢。
到达隆城那天,正好是元宵节。
圆子在城门外迎接等候他们。
他穿着玄色绣金的太子袍服,戴着金冠,看上去沉稳威严,颇有储君之风。
禾苗很早就趴在车窗处偷看,老远就看到了他。
但是心里闷闷的,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将要临近,她反而坐回去,蜷缩在被子里装睡。
刘莹更是不必说,自踏进隆城地界,她便一直缩在被窝里睡觉,懒洋洋的,沉默寡言,这会儿更是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清醒的打算。
沉闷的气氛中,马车驶到圆子面前。
何蓑衣迎上去和圆子见礼说话,圆子心不在焉,频频往前张望,不见禾苗的踪影,忍不住问道:“苗苗伤得很厉害吗?”
何小二正想说已经好很多了,却被何蓑衣截断话头:“失血过多,没什么精神,格外贪睡。”
他不说要叫禾苗起来,圆子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便问:“刘莹如何?”
何蓑衣轻轻摇头。
圆子沉默片刻,道:“我已向宫中去信,寻求最好的大夫和药,天地宽阔,总会想到办法的。”
靖中人公然截杀使臣,又在郦国官员的身上留下如此印迹,战争是避免不了了,它比预料之中来得更早。
这些天隆城已在做备战准备,只等九君的命令一下,战争就要全面爆发。
何蓑衣和圆子简短地就此事交谈了几句,一起入城。
禾苗在车里听见圆子的声音,既期盼又情怯,只好装睡。
“为什么?”刘莹突然问道。
禾苗翻个身,纠结地看着她:“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刘莹道:“是不是改变心意了?”
禾苗吓了一跳:“不是,才不是呢。”
刘莹惆怅地说:“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托付终身,你要珍惜。”
禾苗沉默着没出声。
整个城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过往的百姓喜气洋洋,无忧无虑,和前方的清冷紧张成为鲜明的对比。
看着热闹祥和的隆城,两个女孩子都有回到人间的错觉。
“我想吃那家的酱猪蹄。”刘莹说,“独门秘方,听说是从京城里搬来的,好吃极了,我请你。”
禾苗吸了吸口水:“我想吃那家的鸡蛋煎饼,地道的北方手艺,香得很,我请你。”
马车停在帅府停下,下人过来请二人下车:“请二位大人下车。”
禾苗和刘莹都不想下去,磨磨蹭蹭。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圆子站在车前,微弓着腰,半垂了头,笑容温暖:“欢迎回家。”
刘莹泪流满面,把脸转开,不发一声。
禾苗注视着圆子的脸,再看看刘莹的眼泪,实在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和圆子说笑应和。
莫名,总有一种罪恶感。
------题外话------
表白生如夏花燕归来,谢谢陪伴和支持。感谢起点的饕餮吕二爷、有女夷光;福娃2小白、静空、任芬芳、雨后彩虹、魚兒、lxx619、夏天的微笑、Jian、小女子小生活、闺蜜面包S.H.E、小乐、忘忧、王月半的打赏,泥萌都是白富美。手上的伤口本来已经愈合,今天孩子不乖,一抱,不知怎么又裂开了,鲜血长流,估计是伤到血管了吧。
第89章 元宵夜
圆子久等不到禾苗的回应,渐渐收了笑容,眉头微蹙:“怎么了?”
禾苗掩饰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目光到处乱飘:“晕车。”
“晕车?”圆子更奇怪了,壮得像牛一样的人说自己晕车?目光扫到背对着他藏在角落里的刘莹,突然明白了什么。
换了严肃认真的神情,郑重地说:“刘司宾,你回家了。”
刘司宾。
刘莹想起自己除了是刘莹之外,首先还是郦国的刘司宾。
这不是伤感自怜的时候,她抬起头,勇敢地注视着圆子,说:“殿下,罪臣向您请罪。”
圆子摇头:“你没有罪,是靖中人侵略了我们,血债要用血来还!”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所有人都听见了。
士兵们大声喊道:“血债要用血来还!”
刘莹含着眼泪,跪下恳请道:“殿下,臣恳请您允许臣参军,成为何校尉的一名亲兵,臣要手刃仇敌。”
圆子有些为难,这事儿怎么也得先和刘岑通过气才行,且刘莹这样的身手,给禾苗做亲兵,那不是拖累禾苗吗?这并不现实。
他和颜悦色:“先安心养伤。”
刘莹也知道此事不能立刻定夺,听话地站起来,说道:“臣自知武力不行,但臣可以学。”
圆子轻轻点头,示意她们入内:“今日乃是元宵节,本宫在府中设宴,一是欢迎你们回家;二是和城中官员将士同乐,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宴会安排得很精心周到,大家都很热情体贴,然而吃到一半,刘莹就撑不住了,禾苗陪她回去。
白洛洛带着何小三和稻穗翘首以待,看到禾苗就跳出去要揍她:“死丫头,还记得回来,你爹不去找你,你就舍不得回来是不是?”
禾苗顺理成章地把刘莹推出来。
当着客人的面,白洛洛不好再下黑手,虚伪地堆起笑脸:“房间准备好了,去歇息吧。”
把稻穗往禾苗怀里一扔:“你的了。”
“好沉啊。”禾苗双臂往下一沉,忍不住抱怨:“又不是我生的,干嘛是我的了,你这是推卸责任。”
再看,稻穗又白又胖,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看,真是可爱极了,心一下子软了,低下头笑着亲了一口,学着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和稻穗说话:“叫姐姐。”
稻穗一言不发,用“你好蠢”的眼神盯着她。
禾苗被看得讪讪的,不说就不说嘛,这么不友好。
她抱着稻穗跟在白洛洛身后,一起安置刘莹的住处,刘莹是真的累了,进了屋说声抱歉就迫不及待地躺下。
白洛洛给禾苗使个眼色:“去你的屋子。”
禾苗和刘莹的住处是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小院子,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白洛洛小声问禾苗:“刘莹到底怎么了?”
禾苗叹着气把经过说了,白洛洛十分同情:“也是够惨的。”
禾苗说:“是呀。”
转眼手臂却被抓住,白洛洛上来就要扒她衣服:“脱掉!”
禾苗被吓了个半死,赶紧把稻穗当成挡箭牌,牢牢挡在身前:“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白洛洛道:“我检查一下你身上到底都有些什么。”
禾苗把稻穗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逃:“你再这样我不回家住了,让你找不到我。”
“你敢!死丫头翅膀硬了!”白洛洛把稻穗往何小三怀里一扔,挽着袖子要追上去。
禾苗毫不犹豫地逃了。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辰,隆城大街小巷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许多年轻男女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悄悄相会,欲盖弥彰地一前一后走着。
猜灯谜,买雪蛾银柳,眉目传情,空气中充满了不一样的味道。
禾苗裹紧身上的黑貂大氅,漫无目的地混在人群之中,四处乱走乱看。
猜灯谜,赢到一个精致玲珑的走马灯,挑在手里慢慢走,看到有人卖小吃,就跑过去坐下:“每样给我来一点。”
她长得好看,服饰华贵,身姿挺拔,气质非同一般,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片瞩目。
这会儿也是如此,小吃摊一共两张桌子,热闹得很,她坐下没多久,同桌的人就不自在地找借口走了。
禾苗心想,他们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气。
看到摊主欲哭无泪的样子,她扔出一块碎银:“不补了。”
这些地道的小吃是山里见不到的,也是帅府的宴席上没有的,禾苗津津有味的品尝,吃得鼻尖冒汗。
突然发现另外一桌的人也不见了,她讪讪地擦去细汗,心说莫非自己已经到达这个地步,杀气如此凌厉了吗?
却见一个人缓缓在她对面坐下来。
圆子穿着淡青色的常服,眉眼温润,含着淡淡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真巧啊。”
巧个鬼啊!
他又不是什么闲人,无事在街上乱逛,分明就是特意找来的。
禾苗心里很明白这个,默默推了一碗没动过的汤圆过去:“尝尝。”
“好吃吗?”圆子无话找话。
禾苗说:“我还没吃。”
圆子笑笑,优雅地舀起一只汤圆喂进嘴里,细细咀嚼,吃得十分投入和香甜。
禾苗看得流口水:“好吃吗?”
圆子用汤匙舀了一只递到她嘴边:“尝尝。”
禾苗尴尬极了,拿起一把汤匙要自己来,圆子大手一遮,把整个碗挡住,另一只手仍然固执地端着那个汤圆,静等她吃。
禾苗咳嗽一声:“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殿下如此不顾形象,实在不好。”
圆子似笑非笑地说:“现在天已经黑透了,且周围也没什么外人。”
禾苗一看,果然四周都没什么客人,只剩下一个摊主,还战兢兢地背对他们站着,俨然是不得吩咐不会回头的样子。
“苗苗,你要拒绝我吗?”圆子认真地看着她,口气很严肃。
禾苗突然觉得很烦,为什么都这样。
她皱起眉头:“不吃这个汤圆会怎样?能证明什么?”
圆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突地一笑,将汤圆倒进她的汤匙里:“不会怎样,也不能证明什么。”
第90章 不是你,而是我
禾苗松了一口气。
近来遇到的事情挺多的,她的心里有点乱,且真是不喜欢被人逼迫。
圆子察觉到这种不一样的沉默,也跟着沉默下来。
须臾,小吃吃完,圆子要让摊主再来一些,被禾苗拒绝了:“撑不下了。”
“那就走走,消消食吧。去城头看看,陪我查岗。”圆子起身,语气温柔,却让人无法拒绝。
禾苗与他肩并肩走着,都不说话。
直到走上城头,与当值的将士亲切交谈,送上节日慰问,她才觉得自在起来。
办完正事,圆子领着她往人烟稀少处去,指着远处道:“没在月色下看过这般景致吧?”
今夜月色极好,月光如水一般浸润了整个天地。
远处的群山与平原朦朦胧胧的,带着温柔之美。
禾苗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被渐渐抚平,她轻声道:“其实月光下的虎贲城和铁碑岭也很美丽,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能陪我一起看,那应该会很好。可惜你上次去的时候一直在下雪。”
圆子站立在她身后,同样轻声说道:“倘若我与你一起进驻铁碑岭呢?”
“逗我玩儿呢。”禾苗猛地回头,认真仰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
圆子垂眸看着她:“你这次立了大功,绘制交通图,以身犯险换得同伴逃生,杀敌无数,都是大功。给你的请的封赏已经送到京里,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你要升职了。”
禾苗开心起来:“那我还能回去吗?”
圆子微笑:“当然。”
禾苗垮了脸:“我爹说不许我回去了,说这是你和他的命令。”
圆子道:“没错,我对你另有打算,也许会让你和许南各领一支队伍。还记得当时让你们写的那个折子么?”
禾苗当然记得,忍不住抱怨:“手都给我写断了。”
“实践出真知,你俩各自领一支队伍,按照你们各自的想法,放开手脚去做吧,不管怎么做,背后都有我。”
圆子道:“此次使臣被袭击事件,说明我们往铁碑岭里的纵深还不够,除了虎贲城之外,我们还要再建一座城。它将会建在距离靖中更近的地方。”
禾苗激动惨了:“打算让我带队做这件事吗?我保证我一定能做好,我有经验……”
圆子好笑地说:“不是你,而是我。”
禾苗一下蔫了:“那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圆子郑重地朝她伸出手:“来给我做副手,帮我的忙。”
禾苗惊讶了:“可是……这样不好吧,我那个计划太激进了,对你不利。”
她的计划和想法,就连许南那种人都坚决反对,可见是很激进的,想要成功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会得罪很多人。
万一失败,很可能就是丧失前途,她一个孤家寡人无所谓,反正她爹和娘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人敢报复。
圆子就不一样,储君,容不得任何闪失,倘若失败,对他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她再怎么想做事,也不愿把他拖下水,他安安稳稳地在后方,替他们守着后背,让他们安心就好。
“还是让我来吧,就算我失败了,也还有你;你亲自上,万一失败,就全军覆没了。”禾苗努力想要说服圆子。
圆子笑看着她:“没关系呀,我身后还有父皇和母后。再说了,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禾苗摇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一直都觉得你很出色,大家也很服你呀。”
圆子指着遥远的铁碑岭:“我们等了很多年,想要跨越这片山,走到另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去。这是父皇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父母把他送到这里,并不只是让他镀金的,他的使命远比大家以为的更深远。
拿下一座隆城并不够,他要亲自拿下铁碑岭,只有足够优秀足够出色,才能配得上储君这个位置,才能顺理成章地从父皇手里接过权力。
弟弟们已经长大,养兄睿王足够出彩,他要建立完全属于他的功勋和天地。
“此事只等父皇下旨便可定下,现下还是秘密,你别和其他人提起。”圆子开玩笑地说:“何校尉,你能做到吗?”
禾苗抿着嘴笑了起来:“知道了。”
圆子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要和她谈正事,二人才能轻松起来呀。
他不再提及二人之间的事情,而是陪她一直在城头站着,赏月赏景,看万家灯火。
直到三更鼓响,二人才一前一后地走下城头,肩并肩往回走。
街上行人渐少,花灯仍然明亮,两条人影投影在地上,时不时地重叠,再分开。
两个人都发现了,圆子有意重叠上禾苗的身影,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无波。
到了何家门口,圆子道:“进去吧,早些休息。”
禾苗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圆子挑眉:“嗯?”
禾苗不确定地问:“你听了以后会生气吗?会报复吗?”
圆子隐约猜到一些,心情微沉,笑容轻松:“你肯告诉我心里话,我很高兴。”
禾苗说:“许南向我表白,而我心慌得不行。”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原本想揍他一顿的,但是没有。”
圆子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冲口而出,为什么呢?
一般性质的表白,禾苗应该不会想到要揍人,上升到想打人,那恐怕是不一样了。
他也很想揍人怎么办?
禾苗等不到圆子的答复,忐忑地看向他:“我并不是……只是觉得下不去手……”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圆子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轻声道:“既然你没揍他,自是有你的理由。我不会刻意报复他,但我不会喜欢他。”
禾苗睁大眼睛:“你是男人,不需要喜欢他呀。”
圆子笑了:“上下级之间也会有喜欢或不喜欢的。”
他推她进门,语气轻松,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快进去吧,跑出来这么久,你爹娘该着急了。”
禾苗笑着跑进去,心里的罪恶感总算少了些。
第91章 三岁就听厌了
圆子收了笑容,独自行走在隆城的街上。
以禾苗的性情,既然选择和他说这件事,恐怕她是有些迷茫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会陪在她身边。
父皇春秋正盛,母后的身体也很好,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为什么不拼尽全力,建下不世的功勋,争得心爱姑娘的芳心呢?
禾苗鬼鬼祟祟地摸进门,顺着墙根走,东张西望,就怕白洛洛突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扒她的衣服。
何蓑衣站在垂花门前等着她:“不用担心,我说过你母亲了,不许再如此。”
禾苗松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她越来越吓人了。”
何蓑衣说:“她也是心疼你,不许你故意气她,和她作对。”
禾苗笑道:“那我还不知道么?爹娘疼我,我其实也很疼爹娘。”
何蓑衣笑了:“你其实和你娘最像,她年轻时也和你一样无法无天。”
禾苗很感兴趣:“爹爹和我说说你们年轻时的事呗?尤其是那个魏紫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何蓑衣轻描淡写:“也没什么,闯荡江湖,谁都会有几个仇敌。”
“呵呵……这个仇敌非同一般呢。”白洛洛突然出现在月亮门下,没好气地瞪了禾苗一眼:“给你留了饭菜,快来吃,我不惹你了。”
禾苗摸摸肚子:“吃饱了。”
白洛洛眼睛一亮:“和谁一起吃的?”
“圆子。”禾苗缠着他们:“快和我说魏紫昭的事。”
白洛洛的思绪却不在这上头了,谆谆善诱:“苗苗啊,以后你就在太子帐下任职好了,行么?魏紫昭,那就是个不要脸不要命的疯子……”
禾苗很爽快地答应她:“好,我听娘的,以后我就在太子帐下任职。”
白洛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笑得合不拢嘴,把禾苗一顿好夸:“真乖,我早就说过,我闺女最懂事了。”
禾苗笑得乖巧极了,心说等到圣旨颁下来,你会恨不得揍死我的,先让你开心些日子吧。
何蓑衣对这些事颇有数,却也不点破,笑着把这母女俩带进去:“我和你讲魏紫昭的事。”
鸡叫三遍,白洛洛打了个呵欠,赶那父女俩去睡:“老的老,伤的伤着,都去睡,日子长着呢,有什么不能慢慢说?”
父女二人都听了她的话,乖乖睡觉。
日子就这样在指缝间溜走,禾苗知道了有关魏紫昭、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圆子、父母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往事,激动地想要找个人分享。
她先推开刘莹的院门,刘莹坐在那株盛放的白梅下发怔,瘦得弱不胜衣。
禾苗惊住,总觉得刘莹已经知道了真相。
在虎贲城时,她屋里只有一面铜镜,而隆城,寻一面镜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刘莹开口,伺候的婢女立刻就能送几面镜子过来。
“在想什么呢?”禾苗走到刘莹面前坐下,抓起她的手:“太瘦了,不利于练武哦。”
刘莹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会加餐,努力长胖的。”
禾苗拉起她:“我们去找陈韫吧,他最会讲故事了。”
“好啊。”刘莹跟着禾苗走出街去,她们没有乘车,而是携手在街上闲逛。
茶馆里在说书,说的正是陈韫的新作,二人一起坐下听完,再一起去帅府。
陈韫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睡着了,而且睡相非常不好,嘴角流着晶莹的哈喇子。
刘莹忍不住笑起来,禾苗调皮地在他耳边喊道:“着火啦!”
“嗷!”陈韫嚎一嗓子,猛地跃起,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滚落下来,晕头晕脑:“哪里着火啦?”
禾苗和刘莹哈哈大笑,都在笑他的蠢相。
陈韫眯缝着眼睛盯着她二人看了一歇,总算清醒过来。
他也不气,慢吞吞爬起:“两位女侠大驾光临,干什么呢?”
禾苗说:“来听你讲故事呀。”
陈韫洗手分茶:“想听什么呢?要付钱的哦,我亲自讲很贵的。”
禾苗一拍桌子:“你杀熟啊?听说你还是我干哥哥,以后还想不想我娘给你治眼睛了?”
陈韫举手投降:“女侠,我错了,行么?”
茶奉上,陈韫掏出一块惊堂木,用力往桌上一拍:“今天我们说的是白洛洛三打无脸鬼!”
什么鬼?禾苗瞪大眼睛,她娘啥时候成女主角了。
陈韫得意洋洋:“这是伯母亲自告诉我的哦,是她老人家年轻时的事情,她没告诉过你吧?”
禾苗撇嘴:“告诉过呀,我三岁的时候就听厌了。”
陈韫炫耀失败,很没意思的。
刘莹道:“我想听,说给我听。”
这姑娘自从受伤后就有些不正常,看书喜欢看江湖侠客的,听书也喜欢听打打杀杀的。
陈韫得意地再一拍惊堂木,瞅着禾苗说:“不想听的就走,别在这捣乱。”
禾苗其实也很想听的:“我陪刘莹。”
陈韫说得天花乱坠,把白洛洛和何蓑衣描述成一对神仙眷侣,刘莹听得出神,禾苗听得窃笑。
没办法,她和她爹娘太熟了,实在想不出他们年轻时居然是这样的。
一个侍女托着糕点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殿下有请。”
禾苗悄无声息地跟着侍女离开,圆子严肃地道:“你父亲要去靖中,你知道么?”
禾苗吃了一惊:“我不知道呀。”
难怪这些天老爹总是和她说靖中、魏紫昭的事呢,原来是早有打算。
老爹一定是想除去魏紫昭,为她报仇来着。
不过,她已经长大,并不害怕魏紫昭。
禾苗严肃地问圆子:“殿下惧怕魏紫昭吗?”
圆子立刻懂得了她的心思:“我当然不怕,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建立新城。闽侯年岁渐老,小二、小三和稻穗还小,他该留在后方给我们守着后背。”
禾苗点头:“正是。”
二人取得一致,圆子把这事儿交给她去办:“该怎么断了你爹的心思,你最懂,不用我多说了吧。”
禾苗奸诈地笑起来,关门放白洛洛就够了。
二人肩并肩往陈韫那儿去,陈韫讲得天花乱坠,刘莹听得出神,压根没发现他俩来了。
------题外话------
表白丹凤朝阳,我已情话枯竭,想不出什么才能打动人心了,喊一声小甜心吧……
第92章 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禾苗和圆子在一旁坐下来,一起静听陈韫讲故事。
良久,陈韫终于一拍惊堂木:“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刘莹分明没听够,怅然若失。
禾苗鼓掌:“讲得真不错。”
陈韫与刘莹这才发现他二人,忙着站起来,颇为拘束。
这拘束却不是对着禾苗的,而是对着圆子。
圆子淡淡颔首:“陈韫你前些日子不是想编隆城方物志么?刘莹正好给你做帮手。”
陈韫和刘莹都有些吃惊,互相对视一眼,都答应下来。
禾苗原本担心刘莹是否撑得住,但看她的表情并没有不愿意,就没管。
忙起来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且陈韫挺会讲故事,可以帮着刘莹缓解忧思。
当夜,禾苗与何蓑衣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她不赞同何蓑衣再次单枪匹马进入靖中:“此一时彼一时,爹爹年岁渐长,与当年已经不一样了,且魏紫昭既然重掌大权,必会加强防备,也许我便是诱饵,专诱爹爹入彀。”
魏紫昭特意针对她做了一个圈套,并在刘莹背上留下了那样终身难灭的伤痕,所有的目的,都是指向何蓑衣。
何蓑衣淡笑:“你多虑了,我并不是单枪匹马,郦国、申国,这些年来在那边都留有人手,我去了也不是刺杀她,只是想了解靖中最真实的情况。”
“刺探这种事,谁都可以做,您掌控大局就行了。”禾苗批评他:“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喜欢亲力亲为,这不称职。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应当是向皇帝陛下那样,善于用人,自己布大局,掌控方向,达到目的,这才称职。”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完才发现何蓑衣一直没搭话,而是沉默地打量着她。
她立刻就心虚了:“我说错了吗?不过这就是师父交给我的道理,为将者,能冲锋陷阵,但最大的本领应当是指挥若定,合理配置。”
何蓑衣微笑摇头:“不,你说得很好,为父是在感叹,女儿真的长大了。”
禾苗有些不好意思:“爹爹这是答应我了吗?”
何蓑衣道:“你不是说,若我不肯答应,就要告诉你娘吗?”
“这话我可没说过。”禾苗飞快地否认。
她不过是在回家路上,和圆子随口那么一提,老爹居然就知道了。
是谁出卖了她?圆子吗?
不对,圆子绝不会。
老爹派人监视圆子?甚至亲自上阵?
这个有可能,但圆子身边高手如云,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没发现一个老爹。
所以一定是奸诈的老爹在诈她!
禾苗老神在在地翘起二郎腿:“爹是一家之主,您要做的事谁也不能拦,我娘也不能。因此这种蠢话我是不会说的。”
这话何蓑衣爱听,他轻笑出声:“行了,你没说过最好,务必不许告诉你娘。”
看吧,她就说是诈骗来着。
禾苗跑回去躺着,捏一捏腰间的肉,觉得自己又长胖了些。
她决定明天恢复晨练,尽早融入到圆子麾下的将士中去。
次日天才蒙蒙亮,禾苗穿了一身利落的劲装,用棍子挨着敲打何小二、何小三的窗户:“起来,跟我去晨练。”
那两个正是睡不够的时候,怨声载道,却又不敢招惹这个女霸王。
禾苗监督着他们走到门口:“跑步去校场,和帅府侍卫队一起练。”
忽见刘莹也穿了一身青色的劲装,笑着站在一旁:“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何小三嫌弃地看着刘莹瘦弱的身体,笑道:“姐姐不如再休养些日子罢。”
刘莹知道他嫌自己体力弱,怕她会拖后腿,却不生气,笑着道:“我饭量太小,多动动能多吃些。我跑得慢,你们不必等我,我自己在后头慢慢来。”
禾苗严肃地点头:“那好,我们校场见!”
任何想要上进的人,都是美好的,她不会阻拦刘莹的。
禾苗领头,姐弟三人排成一路纵队,在街上有节奏地奔跑起来。
此刻天刚微亮,街上行人稀少,却不代表没人。
街边难免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何小二、何小三的厚脸皮也撑不住了,难为情地喊禾苗:“姐,丢死人了,我们不要跑了。”
禾苗的回答是一棍子敲下去。
疼痛与害羞比起来,还是疼痛更可怕。
何小二、何小三满怀怨念地跟着禾苗跑进校场,校场里众将士已经集合整队完毕,圆子也在,威严地听当值人员汇报情况:“全部人数到齐,整队完毕!”
圆子正要下令开始操练,就看到了何家三姐弟。
禾苗精神抖擞,头发利落的绾成男儿髻,合身的劲装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胸部饱满,腰肢紧瘦,长腿翘臀,与之前那个没有线条的少女判若两人。
看着偷瞟禾苗的众将士,圆子淡定不起来了。
他正想找个借口把禾苗打发走,就见禾苗朝他一本正经地挤了挤眼睛,明显她是早有打算。
圆子忍了又忍,才算把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压下去。
晨练开始,将士们显得比往常更兴奋了几分,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和这样美丽的女校尉在一起晨练的。
他们夸张地大声喊号子,夸张地动作,眼睛各种不老实。
何小二、何小三一副死人脸,把最突出的几个牢牢记住。
跑步完毕,是自由搏击。
禾苗往场子中间一站,一手叉腰,一手伸出,轻蔑地朝最为大胆,看上去也格外健壮,差不多高了她一头的校尉勾勾手指:“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全场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怂恿声:“朱老大,你敢不敢?”
朱老大职级与禾苗相等,年龄却比她大了十多岁,军龄也有十多年,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却是个老光棍。
他看不起禾苗这样的,明显就是靠着家世瞎闹闹,凭什么一来就和他肩并肩?
一个女人,就该在家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长得丑也就罢了,长成这样子还来这里晃悠,那简直就是犯了大错,必须狠狠给她一个教训!
朱老大冷笑一声,挑衅地道:“来!怕你不是人养的!”
第93章 老子是个男人!
随着朱老大的挑衅,校场上哄闹起来。
将士们激动地围在一起,挥舞着拳头,有人高喊:“打败她!”
这是和朱校尉交好,以及认为军魂是由铁血铸就,而不是依靠裙带关系,仗着祖荫升官发财的。
也有人高喊:“何校尉,教训他!”
这是曾经和禾苗并肩战斗过的将士,他们知道她自尊自立自强,身手不凡,勇武直前。
整个校场乱了套。
当值的将领生怕太子发怒,板着脸要上前制止。
圆子止住他:“由得他们去,现在是自由搏击,并不违规。”
这些年,为了强国强军,上至皇帝陛下,下至将军士兵,都想了很多办法。
郦国地属南方,无论男女,天生就比铁碑岭以北的人生得矮小瘦弱。
为了增强体质,提高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便在操练士兵之时特意加了自由搏击。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可以互相挑战,点到为止,不伤身体,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增加实战经验。
这些年坚持下来,效果非常的好。
虎贲军的许多将士都是从自由搏击挑战中脱颖而出的。
因此无论是禾苗挑战,还是朱校尉应战,以及将士们呐喊助威说狂话,全都没有违规。
禾苗不是攻击性很强的人,她既然特意跑来闹这么一场,自有她的目的。
圆子找了个方便观战的地方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观战。
朱校尉瞅着禾苗说:“何校尉,你看看,这么多人不喜欢你,巴不得你败,你知道为什么吗?”
禾苗摇头:“不知道呢,请指教。”
朱校尉道:“那是因为你这个女人,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禾苗勾起唇角:“什么地方是女人能来的,什么地方是女人不能来的?”
“女人就该在家看孩子绣花伺候男人,跑这里来不是捣乱瞎搞搞么?”朱校尉的嗓门很大,他真是这样想的。
禾苗歪着头笑笑:“你们是怕自己打不过女人,丢脸吧。废话少说,拳脚下见真章!”
朱校尉轻蔑地把指骨掰得“噼啪”作响,大声说:“何校尉,看你是个女人,让你三招。”
禾苗微笑着晃动手指头:“不,该是我让你三招。”
糙汉子们一阵哄笑:“朱老大,你被女人看不起了!”
朱校尉脸色铁青,却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看向不远处的圆子等人,大声说:“拳脚无眼,难免伤人,下了斗场就要认命。她是个女人,娇滴滴的,可别打坏了脸,或是断了胳膊腿儿的找我麻烦!”
这是吼给圆子、何小二等人听的。
何小二猛地拔出腰刀,用力插到地上,冷着脸厉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若靠真本事赢了我姐,谁敢多嘴多事,小爷第一个不饶他!”
何家人出名的护短,朱校尉不信,他固执地看着圆子,要等一个明确的允诺。
圆子起身,严肃地朗声道:“你们放开手脚去打,只要凭的是真本事,便不许任何人多事多嘴,否则便是与本宫作对,在场诸位都是见证。”
圆子自从接掌帅印,自来以身作则,说话算数,光明磊落,众人有目共睹,见他开了口,便都信了,齐声催促朱校尉快些动手。
朱校尉心知禾苗家学渊源,论轻灵速度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唯有从力量上博得一胜。
他当机立断,虎吼一声,迅速朝禾苗扑去。
原本以为禾苗一定会迅速躲开,再借着灵巧招式与他缠斗,那他就可以和她拼耐力。
谁知禾苗不避不让,稳稳当当站在原地,气定神闲。
朱校尉原本是一拳冲着禾苗的面门去的,眼看着就要撞上她的鼻尖,突然又改了心意,折回去搂她的肩,心说把她抱起来摔个大跟头,让她丢脸离开也就行了,不必把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打烂。
禾苗瞳孔微缩,在他手掌即将触到她肩头之时,闪电般出手,双指合并如刀,闪电般在朱校尉穴位上一戳一拂,再巧妙地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
朱校尉手臂一阵酸麻,失去力量,他也不慌,另一只手弯曲成肘,猛地撞向禾苗的面门。
这会儿他也看出来了,何苗苗是有真本领的,再心存轻视便只剩下败退。
禾苗苦练多年,在近身搏击上很有心得体会,力量也不弱。
但朱校尉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都是实用本领,且天生力量强横,反应敏锐。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多个回合,精彩纷呈,众人看得投入,频频叫好。
有些上进的,甚至现场观摩着互相交流,学了起来。
突然,禾苗卖个破绽,朱校尉措手不及,被禾苗狠狠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校场上一片诡异的静默,片刻后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来。
但不拘欢呼的人有多少,始终代表禾苗赢了。
朱校尉又羞又气,趴在地上不想起来。
禾苗跨前一步,走到他面前。
众人以为她会出言羞辱朱校尉,毕竟他刚才可是左一个女人如何,右一个女人如何的。
禾苗却是弯下腰,伸出手,友好地注视着朱校尉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说:“以武会友,朱校尉,承让!多谢你方才在争斗之中,心存怜悯不伤我容貌,你是真汉子!”
朱校尉的确是收过手,但只有刚开始那一次。
后来他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禾苗,就再没这么做过了。
可是禾苗刚才却这样说,分明是有意在众人面前保他颜面。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禾苗的手,不想借着这只手起来,但是又觉得过意不去。
便气哼哼地随意搭了一下禾苗的手掌,纵身跃起,沉着脸大声说:“老子是个男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老子只收过一次手,其他可没让过你!输了就是输了,老子才不找借口!”
众人抿着嘴笑,并不因为他输了而看不起他,反而觉得他诚实粗率得可爱,一起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没差多少,多练练,说不定下次就赢了。”
禾苗走向另一个满脸不以为然的将士:“我向你挑战!”
第94章 关心下属是上司应尽的职责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健壮的男人被禾苗无情地扔出去一个又一个。
围观的将士们从最初的好奇、好笑、看热闹,变成了气愤、激动、同仇敌忾。
什么嘛,这个从虎贲军来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碾压他们,是想表示虎贲军就是比他们厉害吗?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必须把这个女人嚣张的气焰打压下去不可!
他们互相推举着,都希望比自己更厉害的伙伴能站出去,三下五除二,把禾苗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没人敢站出去尝试。
他们都不过是些普通将士,就算会一点功夫,也不能和家学渊源的禾苗相提并论。
真正厉害的那几个,比如太子和他的副手、侍卫头领等人,都在看热闹,根本不可能下场。
再不然,要想赢禾苗,就只能群涌而上,用车轮战术。
禾苗重伤痊愈不久,体力耐力都比不上往日,只要他们再多点人,她一定会输。
可是很丢脸啊,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会被嘲笑一辈子,沦为整个郦国军队笑柄的。
汉子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无奈而伤心。
有人实在不肯咽下这口气,跑到圆子跟前跪下,大声喊道:“大帅!恳请您代表我军出战!”
圆子啼笑皆非,还代表我军呢,这是上升到隆城驻军与虎贲军之争了。
禾苗今天跑来做这个事,她确定是想融入到隆城驻军之中吗?分明就是来引起众怒的。
但是对上将士们眼巴巴的样子,圆子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他轻咳一声,走到禾苗面前,微笑着道:“何校尉,我愿接受你的挑战。”
禾苗其实已经累死了,并不想打了,她也不要什么面子,立刻给圆子行礼认输:“末将不是大帅的对手,末将认输。”
一群糙汉子们傻了眼。
认输这样干脆,真不要脸。
怎么也得打上一架,让他们看看热闹好吧!
他们惹不起这小娘儿们,正好让太子教训收拾她一顿。
可是现在禾苗这样干,太子要脸,肯定不会迫着她动手。
热闹看不成了,气也出不成了。
糙汉子们很失望。
于是他们决定向何小二、何小三下手。
何小二、何小三之前看姐姐揍人,早就看得热血澎湃,心痒难耐。
现在一群陪练自动送上门来,他们高兴死了,立刻迎上去,打得灰飞,嗷嗷怪叫。
禾苗笑眯眯地在一旁站着压腿松筋骨,收获白眼冷眼无数。
圆子当着大家的面要扮严肃,不好过去和她搭话,便只是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瞅她。
刘莹走过去,递帕子给禾苗擦汗,不解地道:“为什么?”
她从何家门口开始跑,一会儿就跟不上何家姐弟的步伐了,她就慢慢地走,缓过来之后,再加快速度走。
连走带跑,来到了校场。
其时刚好禾苗打败了朱校尉,她听到了朱校尉的那一番话,再目睹禾苗嚣张地挑战其他人,一一打败,再犯了众怒。
禾苗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作风。
她不明白,禾苗到底想做什么。
禾苗微笑着道:“因为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刘莹听不懂,便不再问,期盼地说:“我看到那些人使蛮力攻击你时,你在他们穴位上一拂,他们就没力气了。你教我这个。”
禾苗指着校场:“你现在最欠缺的是力量,就算我教了你,力量太轻也达不到效果。先跑上五圈吧,根据自己的体力,千万不能勉强。”
校场十分宽大,一圈不知要跑多久,刘莹头皮发麻,却仍然咬了牙,沉默地围着校场跑起来。
陈韫夹着本子和笔过来,一副自得劲儿:“何校尉,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呗。”
禾苗懒洋洋地说:“因为我想出名呗。”
这不是真话,陈韫生气,却无可奈何,丢了纸笔去看刘莹跑步。
禾苗高估了刘莹的体力,别说五圈,半圈之后刘莹就跑不动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几乎要放弃。
陈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将袍脚往腰间一掖,跑到刘莹前头往前跑:“刘莹,跟我来!坚持,坚持!想想死去的那些人!想想刘艾!”
刘莹咬紧牙,踉跄着跟在陈韫身后跑。
跑到第三圈,她实在坚持不住了,陈韫上前,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拖拽:“跑啊,跑啊,马上就满三圈了。”
禾苗皱起眉头,看来她给刘莹的任务重了些。
她打算上前减少刘莹的任务并照顾刘莹,却被圆子叫住了。
圆子走到她身旁,与她肩并肩站着,注视着陈韫和刘莹,低声道:“他二人早在少年时就相识,二人都是名动京城的才子才女,只是彼此都恃才傲物,看不起对方。”
陈韫认为刘莹是个死读书,死背书,只会写些官样文章的。
刘莹认为陈韫是个胡侃乱吹,只会写小说编大戏的。
因此虽然早就相识,却没什么来往。
若不是这次刘莹遭到重大挫折,需要听陈韫说书排解忧思,陈韫怜悯她的遭遇,敬佩她的坚韧,二人也不会如此亲近。
“我原本担心他二人一同编书会闹腾,现在看来是不会了,等着看隆城方志吧,它必将成为同类书籍中的佼佼者。”
圆子微笑着,胸有成竹。
刘莹力竭,停了下来,陈韫不许她就地歇气,而是拽着她往前慢走:“不能突然停下来的,跟我走。”
刘莹乖乖地由他牵着,一直往前。
看着这两条身影,再看看圆子的表情,禾苗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故意安排这两个人一起编书的吧?
相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不是陌生人,家世相当,兴趣爱好相当,年貌相当,且陈韫不是迂腐之人,对女子要强宽容性很大,眼神还不好。
这二人在一起,就算不能成为心心相印的爱侣,也会成为志同道合的伙伴知己。
“啧啧……”禾苗“啧”了几声,轻声说:“太子殿下,您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圆子并不否认,微笑着说:“关心下属是上司应尽的职责。”
------题外话------
感谢灿若星河、李淑清、彩云飞、福娃2小白、饕餮吕二爷、张晓莹、董静、书友33****21、柔雨拂肩、南岸媚阳、天边一片淡蓝色的云的打赏,么么哒,众女神。
第95章 两种不同的喜欢
晨光中,禾苗精瘦高挑的身影骄傲地行走在隆城的街道上。
身后是何小二、何小三、刘莹、陈韫四个人。
何小二、何小三精神抖擞,刘莹和陈韫累成狗。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再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校场里。
晨练的隆城驻军看到他们,头皮就开始发麻,又惧又烦,都觉得禾苗这样好强的女子不招人喜欢。
禾苗我行我素,挑剔地在人群中寻找下手的对象。
她很高兴地看到,经过这段时间的摔打,再没有人用“看女人”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她当成了对手。
对手是没有性别的,战友也不该是有性别的。
只要他们把她当成“女人”,她就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支军队。
又是一场摔打,她毫无悬念地打赢了被挑出来的倒霉蛋。
最终,一个沉默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主动说:“何校尉,我向你挑战。”
年轻男人中等身材,精瘦,高鼻细眼,目光湛然有神。
他看向禾苗的时候,眼神冷冰无情,无惧无爱无恨,只是一桩任务而已。
禾苗心跳加速,她觉得,她一直等待的人来了。
斯文有礼的开始,互相谦让,可一旦动了手,却是真正动了杀机。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半弯着腰,在校场上互相凝视着,精悍地搜寻对方的破绽,手虽无寸铁,却杀气四漏。
“是他啊。”不远处,圆子低声问顾轩,“有否告诉过他要点到即止么?”
年轻男人名叫顾舟,乃是顾轩族中子弟,是顾轩一手带出来的,精通武艺,身手敏捷,能谋善断,是最好的斥候头领。
圆子才看到顾舟,就已经知道禾苗真正的对手出现了。
他担心顾舟下手太狠,会伤着禾苗。
顾轩挑眉:“殿下莫要忘记一件事,禾苗不是您的女儿,她是您麾下的将士。在这方面,您还真没许南做得好。”
圆子闭嘴不言,他和许南当然不一样。
禾苗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就心心念念想和她在一起,就像是稀世奇珍一样,当然舍不得珍宝有任何损伤。
但是珍宝她自己很有想法,所以他只能强忍这份担心。
他喜欢禾苗,是因为禾苗是禾苗。
许南对禾苗的喜欢和欣赏,是建立在禾苗是“能干能杀的士兵”这个基础上。
所以他们的侧重点不同。
圆子沉默地看着场地中打斗的禾苗和顾舟,她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好了,真有危险他再出手。
反正这一次,他再不许她远离他的视线,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禾苗被顾舟拦腰抱起,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众将士惊讶极了,居然有人能打赢何苗苗!
沉默之后便是欢呼,叫好声响彻云霄。
这么久,终于有人教训着这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何苗苗了。
顾舟看着禾苗笑:“看来你的人缘很差啊。”
禾苗微笑着跃起:“并不,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喜欢我,敬畏我而已,不信你等着瞧。”
她再次蹂身而上,和顾舟打斗起来。
这一次,他们动了兵器。
好几次险象环生,好几次与刀锋擦身而过,有碎发被挑断,有衣服被割破。
禾苗与顾舟打得兴起,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围观的人却为他俩捏了一把汗,撺掇顾舟狠狠教训禾苗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小声商量着,是不是建议把真刀真枪换成演练用的木枪木刀。
毕竟是自家人,刀枪无眼,把人弄伤就太遗憾了。
禾苗一心两用,得意地冲顾舟挤眼睛:“如何?我现在不是欠揍的仇敌,而是自家人了。”
顾舟微微一笑,长枪一抖,向着她的咽喉刺去。
禾苗用刀去挡,他却是虚晃一枪,雪亮的枪尖直刺她的眼睛。
眼看避无可避,众人惊呼起来,好几个人冲上去救禾苗,其中就包括了朱校尉。
禾苗顺势扭头,再往地上一倒,堪堪避过枪尖。
枪尖擦着她的眼角飞过,留下一条细小的红线,瞬间,红亮的血珠冒了出来,眼泪一样地沿着脸颊流下去。
圆子猛地站了起来,又握紧拳头坐下去。
禾苗不是躲不过,她是故意的,就算他做不到像许南那样公私分明,那他也不能拖她的后腿,让她功亏一篑。
“点到即止不懂得吗?”朱校尉握紧擂钵大小的拳头,声大如雷,冲着顾舟嚷嚷。
顾舟生气地说:“是你们让我好好教训她一顿的。”
朱校尉骂他:“懂不懂什么是教训?把她打败就行了,谁让你伤她了?她是我们的同袍!她这么多天可没伤着过谁。”
顾舟板着脸说:“你是不是不服?来呀!”
朱校尉挽袖子:“打就打,谁怕谁?”
众人都替他助威:“有气势!”
就听朱校尉接着说道:“反正老娘儿们我都输过了,还怕输给你么?”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狂笑出声。
朱校尉也笑,没和顾舟动手,而是把禾苗拉起来,告诫她说:“记住了,年轻人别那么骄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狂傲了,总有人来收拾你。”
禾苗非常认真地行礼:“谢过朱大哥,我记得了。”
朱校尉继续教训她:“你年轻不知事,这些天我们都在说你的事,都觉得你是好苗子,再谦虚一点就更好了。不过今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挫了勇气,知道不?”
禾苗心悦诚服:“知道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给她提意见,她照单全收,嘴甜甜地表示要请大家喝酒吃肉。
众将士但凡不当值的都答应了,当值的将领板着脸上来:“还要不要继续操练了?”
众人这才散去,顾舟蹲坐在一旁专注地擦枪,禾苗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笑着说道:“对不起啊,算计了你。”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她太年轻,又是女子,还是高官之后,不被人信重,哪怕立下许多功勋,换了地方也还是很容易被人质疑。
第96章 每天早晚记得来上药
她只好采用这样的方式,先用拳头说话,再让他们出气,然后示弱,再趁机混成一伙儿的。
包括朱校尉,也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为人率真仗义,肯定不会不管她,且在隆城驻军中挺有声望。
这是禾苗所能想到,在短期内迅速融入隆城驻军的法子。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和计算之中。
得到大家发自内心的认同并不容易,无论圆子、老爹、顾家舅舅都不能给她,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禾苗很开心,并不觉得伤了脸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舟是个聪明人:“女子最重容貌,你既然舍得赌,我便成全你,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不能白白算计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顾舟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禾苗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她忐忑地问:“什么事?杀人放火我可做不到,还有我很穷。也没什么权力,只是一个光杆小校尉。”
顾舟说:“你是禾苗。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到。”
禾苗惊悚地问:“什么事?快说!”
顾舟逼近她,小声说:“据我所知,殿下与闽侯最近在组建一支特别队伍,准备深入靖中搜集情报,我觉得我挺合适做这件事的。”
禾苗“呵呵”笑,佯装糊涂:“没错儿,以顾兄的身手,做个一般的斥候完全没问题!”
顾舟咬牙切齿:“我说的是头领,他们所有人都听我指挥!给我生杀大权!不然我就像牛皮糖一样天天粘着你!”
“哎呀呀,顾兄你杀气外漏,我好害怕。”禾苗挑眉,这是跑官要官啊,而且还用上了逼迫的手段,不知如何才能把他甩掉啊。
顾舟突然站起来,毕恭毕敬,谄媚地笑着说:“殿下,顾帅。”
之前杀气腾腾,现在谄媚讨好,两张脸差别不要太大!
总觉得现在的顾舟和之前的顾舟是两个人。
禾苗万分鄙视顾舟,回身给圆子和顾轩行礼。
圆子笑得春风满面:“顾舟身手不错。”
顾舟笑得更谄媚了:“都是殿下御下有方。”
顾轩觉得他这副谄媚样子太丢脸,用力踢了他一脚:“滚!”
顾舟木头脸,威胁地看了禾苗一眼,拖着长枪慢吞吞走了。
顾轩替顾舟擦屁股,亲切问候禾苗:“舅舅那里有瓶好药,稍后让人拿给你擦,一定不留疤。”
禾苗笑道:“不用了,我家里药多。”
圆子面无表情地说:“你随我来。”
禾苗从没见着他这样凶的眼神,头皮一紧,讪讪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进了门,圆子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做事。
禾苗早就累了,自动地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刚有这个念头,就听圆子吩咐近侍:“把屋里的凳子、椅子、杌子全部拿走。”
禾苗牙痒痒,等近侍退出去才说:“殿下想骂我就骂吧,别这样,我这个人天生和人赌不得长气。”
她都是有事当时就发作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种什么你猜我猜,互相冷战置气的事她做不来。
圆子这才抬眼看着她,朝她伸手:“过来。”
圆子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平时看她时,眼神基本都是温柔的,散发着淡淡的、宁静的喜悦,让人十分安心。
而这一刻,他的眼神暗沉威严,不容置疑,要求对方必须服从。
禾苗有些心慌,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干嘛?”
圆子从书案后站起来,低头注视着她。
他眼神里包含的内容太多太复杂,让她觉得很沉重。
禾苗呼吸渐渐急促,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长刀。
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她的下颌,再捏紧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禾苗的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
啊,要不能呼吸了。
她微张了嘴,大口呼吸。
分明是不想和圆子对视,却又忍不住、也不想把目光挪开。
圆子温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瓣,他看她看得格外专注,然后朝她一点点地靠近。
温热的呼吸吹到禾苗的脸上,她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总觉得圆子会低头吻她,而且是那种吻,吻到唇上再深入的那种吻。
怎么办?禾苗想逃。
然而圆子始终捏紧了她的下颌,丝毫不肯放松。
他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却用动作和表情传达了他的意志。
越靠越近,禾苗索性闭上了眼睛。
反正她不会尖叫,也不会嚷嚷,更不会打骂圆子,而且此刻还有点害怕。
许久,温热的唇瓣并未落在她的唇上,唯有两根指尖轻轻抚上她眼角的伤口。
禾苗疼得“嘶……”的一声,飞快睁眼。
正好与圆子双目对视,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拂动。
呼吸相缠,禾苗情不自禁地揪紧衣襟,忘了呼吸。
圆子不眨眼地盯着她看,深深地看到她的眼里去。
他与她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俯着身,手臂长长伸着,有种包容所有的力感。
禾苗看着他玄色窄袖下的胳膊,莫名想到,不知这布料下方,藏着的那只胳膊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到过太多男人赤裸的胳膊,肌肉偾张,腱子肉粗得像牛腱子一样,也有细细瘦瘦,惨白惨白……各种各样都有。
圆子长胳膊长腿的,想来,线条和肌肉一样的美,是那种有力却不过分的美……
啊,想得太多了,禾苗脸红耳赤,转身就跑。
圆子一把拽住她。
“你想做什么?”禾苗小声而急促地说:“现在可是白天,人来人往的……”
啊,不是!她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就好像晚上、没人,就可以了似的。
圆子一言不发,用闲着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打开一只白玉盒子,挑了一团凝脂样的淡绿色药膏,用指腹轻轻涂在她眼角的伤口处。
轻揉慢捻,神色专注,心无旁骛。
禾苗有一种“此刻圆子的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的感觉,窘迫莫名淡了,她安静地由着他给她上药。
再好的药,也有上完的时候。
圆子把玉盒收起,一本正经地说:“以后每天早晚记得来上药。”
第97章 直到你明白为止
“哦。”禾苗想说什么,却听圆子淡然道:“你可以走了。”
禾苗莫名尴尬,莫名不得劲儿。
圆子收好玉盒,见她还没走,便略带讶异地道:“还有事?”
禾苗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闷闷地走了。
原以为他会骂她,怪她不该和顾舟打架受伤挂了彩。
原以为他刚才会亲她,就算没有吻上嘴唇更深入,也会像从前那样蜻蜓点水。
但,整个经过是这样的。
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全程碾压式地盯着她的眼睛,逼得她心虚躲闪不敢对视,惹得她忘记呼吸,臆想他布料下的胳膊是什么样子以外,他就是给她涂了个药。
反而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什么白天、人多的。
禾苗深感丢脸,忿忿地踢了门槛一脚。
“怎么了?不高兴吗?”
身后传来圆子不急不缓的声音。
禾苗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转移话题:“那个,殿下日理万机,太忙,上药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把它给我吧,我自己来。”
圆子静静地看着她,不急不缓:“不行,这药来得珍贵,除了刘莹有一盒之外,就只剩下这一盒。你做事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给你拿着立刻就能弄丢了,还得给别人用呢。”
什么叫她做事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
禾苗和圆子理论:“就连你也这样看待我?”
圆子说:“哦。”
什么“哦”?什么鬼!
禾苗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就听侍卫在外大声通报,说有人找圆子商议大事。
圆子严肃地问她:“还有其他事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当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禾苗闷闷地告辞:“没了。”
禾苗退出去,迎面走来顾轩、陈韫等人。
陈韫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忍不住奇怪。
太子真奇怪,好不容易和朝思暮想的人凑到一块儿,不多留她些时候,多安慰一下谈谈心,特意找人把他们叫来议事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什么急事。
顾轩拍拍他的肩:“你还得多和殿下学学啊,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
禾苗一路走,一路不高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被一根细线拴着,忽上忽下,不踏实,不甘心,晃晃悠悠。
不过她总是有很多事要忙,比如说给将要新建的城池选址,比如说教刘莹练基本功,比如说被何蓑衣、白洛洛骂,再顺带揍一下不听话的何小二、何小三,给何小四当保姆老妈子。
一忙忙到傍晚,想起要请朱校尉等人喝酒吃肉,立刻换一身衣服出了门,压根就忘了要去上药的事。
她请的只是这些天来有交集的一些小军官,官职大小都和她差距不大。
没大官儿压着,大家很是自在。
称兄道弟,把杯推盏,吃喝玩乐,高谈阔论。
吃到将近二更时分,众人还未尽兴。
忽然有人急匆匆跑来报信:“不好了,今夜查营!”
军中自有规矩,出入军营都要报备,众人来时也是告过假的,但是禁不住上头抽疯要查,真被查到不在且喝得酩酊大醉,也是麻烦事一桩。
众将士急忙告辞,顷刻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禾苗无奈地叫了店家结账,独自走回家去。
亲兵牵着马跟在后头,她也不骑,慢吞吞走着吹冷风醒酒,正好仔细想想将来要怎么建新城,最好是和虎贲城距离不要太远,两城可以互相呼应,互为犄角,成互守之势……
走到家门前,正要进去,就见一个士兵从旁闪出,高声道:“太子殿下命何校尉即刻赶去帅府!”
禾苗吃了一惊,今夜查营,然后还要让她立刻赶去帅府,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
急急忙忙骑马赶去,帅府议事厅里灯火辉煌却安静无比。
侍卫通传之后,圆子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语气别样清冷。
禾苗先探进去半个头,议事厅里除了圆子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放了心,走进去:“我喝得有点多……若要议事,能否先赏一碗醒酒汤?”
圆子抬眼看着她,指着桌子不说话。
桌上一碗醒酒汤尚且在冒热气,手一摸,不冷不热,刚好。
禾苗一口饮尽,发现圆子还在盯着她瞧,便又开始不自在:“殿下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我就回去了,喝多了不舒服……”
今天的圆子怪怪的,看着好像也不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不如早些开溜吧。
“你忘了来上药。”圆子敲敲桌面示意她过去。
禾苗想起早上的事,心跳又开始不正常,扭捏着不去:“我喝多了……酒气哄哄的,怕熏着你。”
圆子便起身朝她走来。
完全没有任何阻隔地站在她面前,只要一伸手臂,就可以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要死,又不能呼吸了。这还不如像早上那样隔着桌子呢。
禾苗立刻跑到桌边,讨好地看着圆子说道:“这里亮堂,就在这里上吧。”
圆子从善如流,依言过去,还是像早上那样,隔着桌子给她上药。
禾苗原本以为有了经验,或多或少可以增强些抵抗力,谁想因为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反而更加要人命。
期待、担心、纠结、心悸……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她束手束脚,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次揉伤口的时间要比早上更久一些,圆子的呼吸吹得禾苗的睫毛和脸上的细绒毛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疯了,转身就往外跑:“我好了!明天不用劳累殿下了!”
“何苗苗!”
整天都在装哑巴的圆子一本正经地叫住了她,语气和表情都格外严肃:“你有什么感受?”
禾苗苦着脸:“你希望我有什么感受?”
“你曾告诉过我,许南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很心慌。那么,它是不是和今天早上、晚上,你的心慌一样?”
圆子非常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仔细比较,仔细想想,慎重地作出答复。”
禾苗讶然,原来今天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这个吗?
她说:“要是我答不出来怎么办?”
“明天继续来上药,直到你明白为止。”
第98章 身旁多了个人
禾苗晕乎乎地飘回家,再晕乎乎地躺下。
向来头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她,今夜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
她穿衣起身,到处乱晃。
先去看稻穗,稻穗睡着了,她不敢招惹。
再看何小二、何小三,被泼了水,何小二凶神恶煞地扒着窗户说:“白天不让我睡懒觉,夜里还不让我睡!再敢招惹,我就不认你这个姐!”
禾苗只好落荒而逃。
她在爹娘房外徘徊,觉得自己必须找个人说说心事。
圆子逼着她做选择,其实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她居然因为他最终没有吻她而怅然若失,以及居然会思考他布料下的肌肤是什么样子的,这就很可怕了。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一只鞋子扔出来,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背上,痛得她倒吸凉气。
白洛洛咆哮:“大半夜的不睡觉,游魂一样地荡来荡去是想做什么?”
禾苗委屈:“你能温柔体贴些么?我睡不着。”
白洛洛就问:“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那就是闲的!去街上跑五个来回就能睡着了。”
白洛洛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件事,“啪”地把窗子关上了。
禾苗捡起她扔出来的鞋子,端端正正在门口摆好,热热身,打开了大门。
隆城是要搞宵禁的,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禾苗甩开双腿,跑了起来。
跑完三条街,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圆子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不紧不慢地往前跑。
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却是气定神闲。
禾苗不服,一定是他才来,没怎么累着的缘故。
她猛然加快速度,准备把圆子甩掉。
圆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然而始终跟在她身旁,一步也没落下。
禾苗咬牙,坚持继续跑,这回她放慢了速度,匀速前进。
她这个可以一口气跑很久的人,正好和他这个长期坐在帅府里不动弹的人比试一下耐力。
所有的大街小巷统统跑完,禾苗累成了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
圆子还是不紧不慢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悠悠递过一个水壶:“给。”
禾苗大口喘气,连连摆手:“你赢了。”
圆子微笑:“再来?”
禾苗摇手:“饶了我吧,不行了。”
她就地躺倒在人家的石阶上,真是累死她了,圆子的体力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啊。
圆子突然起身离开,她有些好奇,但真是太累,管不着,也许大概他是内急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街角转弯处,圆子背靠着墙,张着嘴大口
喘气,可累死他了,何苗苗这个女人耐力太好了,简直就像牛。
幸亏她及时停下,不然他是真的装不下去了,就连“假装自己一点不累”地和她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圆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装成莫测高深的样子,风度翩翩地走回去。
禾苗已经缓过来了,坐在台阶上撑着下颌发怔。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微笑着说:“明天继续么?”
“不要了,你太吓人。”禾苗摇头:“一点意思都没有。”
圆子陷入沉思中,莫非他装得过了?要不要明天让她赢一下呢。
“你刚才干嘛去了?”禾苗又问,“三急?”
圆子默认。
“你怎会知道我在跑步啊?”
“巡城的士兵看到你了,以为是贼呢,我来抓贼。”
“乱说……”禾苗忍不住微笑,他这会儿终于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不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的。
“没乱说,你本来就是贼。”圆子看着前方,轻声说道。
禾苗突然听懂了。
陈韫写的故事里,书生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就会严肃地对女孩子说:“你是个贼,偷走了我的心和魂。”
禾苗打了个寒颤,夸张地抚了两下胳膊:“不要吧,好肉麻。”
“什么肉麻?”圆子侧头看着她,目光深邃。
“就是……”禾苗突然语塞,万一他不是这个意思呢。
圆子说:“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样。”
“我可什么都没想。”
“我也是。”
禾苗瞪圆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样?”
“不怎样,我们回去吧。”
禾苗向圆子挥手:“你别送我了,我认得路。”
圆子也不勉强,只提醒她:“明天早上记得来上药。”
禾苗抖了一下,又要上药,又是上药!
她苦着脸说:“可不可以别这样?”
圆子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可以。禾苗,你必须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要误人误己。”
禾苗低下头:“我什么都没做。”
圆子道:“有时候什么都没做反而是错误的。”
禾苗茫然。
圆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记得明早来上药,否则我会让人来请你。”
禾苗不寒而栗。
天刚蒙蒙亮,禾苗习惯性地醒了。
她着急地起身,在柜子里狂翻一气,翻出一颗安神的药丸,吞服下去,再让丫鬟去通知何小二等人:“我不舒服,宿醉,累了,要睡觉,让他们自己晨练,别吵我。”
继续爬到床上裹紧被子躺倒。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阳光灿烂。
白洛洛坐在她床前:“你怎么了?”
禾苗道:“就是累的。有人找我么?”
她没去找圆子上药,圆子肯定让人来找她了。
白洛洛道:“谁会找你啊?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圆子居然没派人来找她?禾苗不信:“你骗我。”
白洛洛似笑非笑:“那你说谁会找你呢?”
何小二拿着一封信进来:“姐,你的信。”
粗糙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封着火漆,凌厉的字,是许南。
禾苗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白洛洛抢了。
白洛洛皱眉:“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禾苗说:“一定是军机大事!给我!”
白洛洛拍了她的头一下:“放屁!军机大事这样随便让人递进来?”
毫无怜悯地撕了,当着何小二的面大声念出来:“……自你走后,军中将士甚为挂念,不知你何时归来……开春了,我打算多设几个哨点,拟了几个地方,等你一起定夺。”
第99章 做了同样的梦
又是喊禾苗回去的,许南这个混账东西!
白洛洛木着脸吩咐:“马上给他写信,告诉他你不回去了!”
“不写!我偏就要去!谁让你拆我信了?”禾苗断然拒绝,而且非常生气,太不尊重人了!
白洛洛气得变脸:“我是为了谁?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让你爹和你说!”
禾苗面无表情:“我爹来了我也是这样。”
眼看母女俩又要爆发战争,何小二赶紧打了自己两下:“都怪我,都怪我!”
禾苗推他出去:“和你没关系。”
白洛洛也白了他一眼,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你别急,我去劝娘。”何小二连忙追上去,讨好白洛洛:“您别和我姐置气呀。”
白洛洛冷笑一声,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禾苗一眼,什么都没说。
禾苗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决定继续睡觉以解忧。
睡着睡着,突然听得“咔”的一声响,惊觉不对,翻身坐起:“谁?”
白洛洛在门外奸笑:“老娘把你锁起来,看你怎么逃。”
一声令下,窗户上响起“哒哒”声,封条接二连三地钉上来,瞬间屋里一片昏暗。
禾苗好气又好笑,冲上去拍门砸窗,一点用没有。
白洛洛在外面嚣张地道:“乖乖睡觉,睡个够,想吃什么就说。”
禾苗没理白洛洛,趴在桌上发呆。
她是真的想回去了,伤养得差不多了,总这样闲着始终不是事,当初魏紫昭可是杀了她手下不少弟兄呢,她得替他们报仇。
傍晚时分,何小三来给她送饭,顺便带来消息:“爹被娘压制住了,咱们谁也帮不了你,你乖一点。”
禾苗佯作无事地问:“有没有人找我呀?”
何小三说:“没有啊,就是这封信而已。”
圆子不是说,她如果不去就要派人来找她的吗?
为什么没有?
禾苗皱起眉头,莫非他遇到什么急事,顾不上?
一天一夜过去,始终无人来寻。
禾苗白天睡得太多,夜里睡不着,无处发**力,只好在屋里练字静心。
专写大字,铺得满屋都是,突然听到窗口传来“毕剥”声,立刻扔了笔高兴地靠过去:“谁?”
一定是圆子派人来了,终于可以出去啦!
谁知却是刘莹:“你怎么啦?”
禾苗真是说不清此刻的感受了,原本以为圆子会紧追不舍,谁知他说忘记就忘记了。
她失踪这几天,也不见他派人来问一声。
禾苗闷闷地说:“我得罪了我娘,没事,别担心,过几天她就消气了。”
刘莹就说:“要我陪你吗?”
禾苗道:“不用,你还跟着晨练的吧?要休息好才行,去睡,听话。”
刘莹从门缝里塞进一本书:“陈韫才淘到的话本,他说很不错,我还没看,先拿给你看。我先走啦。”
禾苗拿起书对着灯光细看,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香娘梦”,感觉就像是那种书似的。
她兴致勃勃地挑亮了灯,开始翻阅,刚开始一切正常,看到后头就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真没想到陈韫胆子这么大呀,居然拿这种书给刘莹看。”她“啧啧”两声,高兴地继续往下看,反正周围没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女主角香娘思念情郎,好不容易见面,二人幽会,共赴云雨,各种迷醉。
禾苗不禁陷入沉思中,真的这么有趣?
门突然“哒”地响了一声,吓了她一跳,她忙把书塞到一堆宣纸下,跑过去一探究竟:“谁?”
门锁打开,圆子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咦!”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禾苗忍不住笑了:“你怎么来啦?”
惊觉声音太大,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快进来,别让人看见,不然我爹和我娘又要疯了。”
圆子信步进来,将门关上,目光四处一瞟,也不提她这两天没去上药,他也没让人来找她的事,只道:“练字呢?”
禾苗说:“嗯,修身养性。”
圆子拿起她的字,一张一张细看。
看着看着,就拿起了压在“香娘梦”上头的字。
禾苗连忙阻拦:“写得不好看,别看了。你怎么来啦?”
“我觉得挺不错的,比小时候写得好很多。”圆子突然掀开纸张,闪电般抽出“香娘梦”,“这是什么书?”
禾苗知道他聪明,应对不当反而容易引起注意,便云淡风轻地道:“解梦的,没什么意思,不好看。”
伸手去拿,圆子却是灵巧一让:“刚好我这些天夜里总做同样的梦,百思不得其解,我翻翻。”
禾苗急死了:“女人看的,男人不能看。”
圆子勾起一边唇角,坏笑着道:“哦?那我还非得瞧瞧不可了,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专给女人看的解梦书呢。待我瞅瞅,男人和女人做梦解梦有什么区别。”
“别看!”禾苗扑过去抢,圆子高高举起,灵巧地躲避,趁空还偷瞟两眼。
二人你追我赶,禾苗见实在拿不到,只好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站着。
圆子修长有力的手指飞速翻动书页,突然停下来,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再看向禾苗,再看向书页。
禾苗知道他一定是翻到那里了,尴尬地红了脸,仍然面无表情。反正她是绝不承认看到那里了的。
圆子缓缓放下书,缓缓看向禾苗,耳根微红,神色却是十分严肃:“这书解了我的梦。”
禾苗没听懂:“嗯?”
圆子一本正经地说:“女子做的梦,和男子做的梦其实差不多。”
“哦。”禾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说他做了和香娘一样的梦吗?
真不要脸。
脸瞬间火热,板着脸说:“夜太深了,我要睡啦。你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圆子把她的不自在都看在眼里,笑一笑:“那行,你休息吧,我走了。”
禾苗闷闷的,他到底来做什么?说走就走了?
圆子走到门口,不见她留他,便又回头,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圣旨已下,大军即日开拔。”
“啊?”禾苗立刻扑上去:“求求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