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告别
婚事既已定下,双方都要回去准备婚礼。
怡王带着碧玉郡主来告辞,两个当事人都没哭,圆子和禾苗却是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碧玉以为他们俩是舍不得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睛,表示:“你们若是想我可以给我写信。”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很不好意思地问:“碧玉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再来的话,就是举行婚礼的时候。
碧玉郡主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白洛洛开孩子们的玩笑:“明年我们还在这里接郡主,一起护送郡主入京,好喝喜酒。”
这回就连又又也脸红了,怡王高高兴兴地带着郦国送的礼物,带着恋恋不舍的碧玉郡主离开。
看不见申国人的队伍后,何蓑衣阴险地看着两个小孩笑了。
圆子和禾苗再次无语凝噎,相视而哭。
他们并不是因为舍不得碧玉郡主而哭,而是为他们自己而哭。
谈判完毕,就意味着圆子要回九君,要跟禾苗分开,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禾苗已经发现她爹不喜欢她和圆子一起玩,圆子更是早就知道这何师伯脾气怪,防贼一样防着他。
所以两个小朋友一致认为,下次见面真是遥遥无期了。
又又很同情两个弟弟妹妹,但是爱莫能助。
白洛洛十分可怜他们,但是想到以后的事情,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她招呼禾苗:“走吧,该回去收拾行李了。”
禾苗凄惨地抱住她的腿,央求她:“让我再和圆子多玩一会儿,晚上我会收拾行李的,一定收拾得很好。”
白洛洛只差一点就要点头,反正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何蓑衣微微笑:“可以的呀,你和圆子去玩吧,玩开心点儿,晚饭也不用回来吃了。”
这话不对呀,禾苗的头皮一阵发凉,碎发竖了起来,她果断放弃圆子,抱住她爹的大粗腿:“我不玩了,我想陪陪爹娘。这些日子爹娘辛苦了,晚上我给你们熬粥喝。”
何蓑衣十分欣慰:“真是个好姑娘。走吧。”
禾苗给圆子使眼色,表示你应该懂得的,我这是忍辱负重,为了下次能够再在一起玩儿。
圆子表示我懂,你放心地去吧。
分开之后,两个小孩儿都表现得很正常,尤其是禾苗,对她爹娘各种谄媚讨好乖巧,弄得白洛洛又开始不忍心。
何蓑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忍住,想想将来。”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侍女就来禀告:“大小姐的肚子疼。”
白洛洛心急火燎:“我去看看。”
何蓑衣按住她:“看什么?我早就等着她的。”
白洛洛明了,莫非小屁孩儿为了不离开这里装病?
何蓑衣慢条斯理地走进禾苗的房间,禾苗捂着肚子夸张地在床上打滚:“好疼啊,好疼啊,疼死我了……”
“哪里疼?”何蓑衣的语气十分温柔,一脸关心。
禾苗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和他对视,胡乱指了一处,小声哼哼:“这里疼。”
何蓑衣大掌覆上,摸了一下,严肃地道:“里面有条虫,很长很粗的虫。”
禾苗吃了一惊,反射性地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何蓑衣低下头,近距离盯上她的眼睛:“我给你开药,这药很难吃,不过效果很好,吃了肚子就不疼了。”
“啊?”禾苗可怜兮兮地求饶:“可不可以不吃药?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不可以。”何蓑衣冷着脸让人准备笔墨,吩咐:“熬成三倍的浓度,不放甘草。”
禾苗揪着被子不敢说话,等到何蓑衣要走了,她才惊喜地坐起来:“不疼了,不疼了,一点不疼了。”
何蓑衣似笑非笑:“真的不疼了?这病去得真快。”
禾苗夸张地笑:“是呀,是呀,好奇怪,突然就不疼了呢。”
何蓑衣虚点了她一下,板着脸说:“立刻收拾干净,起来吃饭赶路。”
禾苗闷不做声地吃饭,不停悄悄往外张望。
天还没亮呢,一家人就要出发了,也不知道圆子起来没有,会不会来送她。
她给侍女使个眼色,示意侍女去通知圆子。
侍女才迈了一步,就被何蓑衣喝住:“要去哪里?”
侍女立刻就把禾苗卖了:“小姐让奴婢去看看两位殿下起来没有。”
禾苗淡定地说:“我就是想给他们告别,不然不礼貌。”
“我闺女真懂礼貌,爹爹真欣慰呀。”何蓑衣笑得不怀好意:“不过不用了,昨夜我已经与睿王辞行,今日不用告别,不要打扰他们。”
禾苗忍不住瘪嘴想哭,被何蓑衣一盯,又生生忍住了,蔫蔫地爬到白洛洛怀里靠着,将脸贴在白洛洛肩上,十分难过。
一家人顶着露水出门,禾苗始终没有看见圆子,就连走路都没力气。
出了莲峰天才大亮,她没了指望,就软兮兮地趴在垫子上睡觉。
侍女突然推了她一下,轻声道:“殿下在前面。”
禾苗兴奋坐起,从车窗里看出去,只见圆子带着几个人,大包小裹地拎着,等在前面路口上。
因为担心某个老男人会装聋作哑假装没看见、没听见,他索性把路给挡住了,非让何蓑衣停下来不可。
“禾苗,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我全都给你准备了。”
圆子让人把那些包裹放进禾苗的车厢里,小声交待她:“听话一点,懂事一点,别惹你爹娘生气,争取明年来京城玩。想要什么就给我写信,我让人给你捎。”
禾苗鼻子酸酸的,使劲点头:“嗯,我都记住了。”
何蓑衣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车壁,对后面那个胖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打算等到小胖子一走,就把那些包裹全部没收。
白洛洛道:“算了,小孩子而已,你不是一直担心我做得太多,反而逼得闺女反感不听话么?你自己也要小心,千万别走火入魔啊。”
何蓑衣被猜中心思,坚决不肯承认:“哼,我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吗?乱说!”
白洛洛磕一颗瓜子,白他一眼:“口是心非。”
第26章 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呢(求月票)
次年秋,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申国碧玉郡主再次来到莲峰,准备与又又成亲。
为了表示重视,新郎亲至莲峰迎亲,新娘这边也是派了亲王送亲。
何蓑衣作为帝后的师兄,不能不担当起大总管,总理一切杂务。
而圆子,身为帝后嫡子,睿王的弟弟,也是作为代表全程跟进。
但是兴奋期待的圆子并没有看到禾苗,只看到禾苗那两个白胖胖的弟弟。
白洛洛给出的说辞是,禾苗被一个隐世高人看中,收为徒弟,被带走学艺了。
这个隐士高人是谁呢?就是现任莲峰统帅顾轩顾将军的老师,禾苗成了白银谷主的关门弟子。
一切都是套路!一切都是阴谋!
已经开始变瘦长高的圆子很不开心,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第一,他不可能让禾苗别学习;第二,他身为皇子,不能乱出门,根本不可能去白银谷看禾苗。
再过几年,恐怕禾苗已经记不得他是谁了。
何蓑衣不动声色地瞅着圆子,心说,小样儿的,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不过真的是想女儿啊,想得不得了,这次把又又的婚礼办完,就辞官搬去白银谷住吧,不然留在这里,是要给那对夫妻做长工卖苦力吗?
靖中老皇病重,新任皇太子还未能完全收服人心,接着便是继位安内,想来几年间都不会有心思动武,边境会很安宁。
他也可以享享清福。
何蓑衣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就怕小娇妻的将军瘾没过够,不肯走。
他瞟了白洛洛一眼,想出了一个主意,只等婚礼结束后实施。
婚礼在九君城举行,一切顺利,安宁又喜庆。
帝后接受了新婚小夫妻的跪拜礼之后,说了一通告诫祝福的话,然后就起身离开,放任众人纵情欢乐。
这是近年来郦国皇室唯一的一桩喜事。
新娘背景雄厚,婚礼也办得很是隆重风光,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长子、睿王、东方居仁此生怕是与皇位无缘了。
郦国建朝百年,就没听说过哪个与异国公主、郡主联姻的皇子能继承大统的。
有关睿王的那些身世又在私底下被提起,但是因为许氏一门忠烈,端仁长公主为国壮烈捐躯,睿王本身也是和气端方,立身极正,因此大家都口下留情,没有乱说,而是平心静气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世间从来不缺投机者,既然皇长子出局,那么嫡长子元祐就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这一点,只从他打小跟在帝后身边学习政务,九岁就跟着睿王一起去莲峰参与靖中谈判,这次又让他出面接待申国人就知道了。
簇拥在圆子身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簇拥过来,一个个都要敬圆子的酒,和他套近乎。
何蓑衣冷眼旁观,只看圆子将要如何应对。
圆子的反应是,突然捂着肚子喊疼,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摇头叹息,觉得雍王还是一团孩子气,没有皇家的雍容风范,可惜了。
也有人觉得雍王胆小如鼠,没有魄力;亦有人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白洛洛戳何蓑衣:“你怎么看?”
何蓑衣不高兴:“狡猾,奸诈!”
重华尚且春秋鼎盛,而圆子不过是一个才十岁的娃娃,再怎么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被这群人盯上才是要命,不知要平白生出多少冤枉事来,不如采用这样的办法跑掉,得个清净。
没魄力,没风度,不稳重都不要紧,关键时刻稳得住有魄力,有风度就行了。
白洛洛撑着下颌盯着何蓑衣看:“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酸呢?”
何蓑衣道:“你懂什么?女婿憨一点才好,太奸诈的,心里不踏实呀。”
白洛洛道:“闺女在白银谷呢,他见不着,过几年就淡了,咱们另外给闺女瞧个好的。”
何蓑衣非常赞同:“夫人真是太体贴了。”
白洛洛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喜房内,喝过合卺酒,侍女伺候又又和碧玉沐浴更衣完毕,放下帐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碧玉郡主很有些害羞,垂着眼小声说:“天色不早,歇了吧。”
又又摇头,让她坐到妆台前,拿起刚摘下的发簪等物,再次给她插戴上。
碧玉郡主涨红了脸,听教养嬷嬷说过,男人们在枕席之间多半会有各自的爱好和怪癖,难道睿王的癖好就是,喜欢盛装的女子?
虽说戴着簪钗睡觉不舒服,不过既然他喜欢,她也不是没有情趣的死板人,碧玉郡主红着脸说:“我自己来吧。”
“行,打扮得漂亮一点。”又又笑着穿上了礼服,再把她的礼服从衣架上取来,放在一旁。
碧玉郡主从镜子里发现,觉得不是她猜想的那么回事,总不能穿着礼服做那种事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管不去问,由着又又安排。
须臾,二人装扮完毕,又又开了门,示意碧玉郡主跟着他走。
大概是事先得到过吩咐,长长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唯有灯笼随风摇曳。
碧玉郡主看着长廊尽头未知的黑暗,突然有些害怕。
又又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怕,有我,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碧玉郡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她有些跟不上,他发现了,便放慢速度将就她。
走了一段路后,两个人的步调和节奏渐渐合拍了,碧玉郡主安心下来,整个人都是甜的。
睿王府的后院里建了一座高高的屋子,是除却银安殿之外建制最高的房子。
殿门紧闭,里头却亮着灯光,还有人看守。
又又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轻轻推开了殿门。
大殿里燃着长明灯,供着两个牌位。
碧玉郡主突然明白了,他是带她来拜见真正的公婆。
她收了嬉笑之色,认真地整理衣物,什么都不问,跟在又又身旁认真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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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恪守本分(加更求月票)
行完大礼之后,又又温和地注视着碧玉郡主:“玉玉,你是聪明人,应当懂得了。”
碧玉郡主点头:“夫君,我知道了。”
又又认真地道:“是的,我并不是帝后的亲生子女,我本该姓许,我能有今天,完全是仗着父族的忠勇,踩着母亲的血泪。舅舅与舅母慈爱大度,我却要懂得本分。我领你来此,一是想让父母看到我长大成人成家,他们有了好媳妇,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把家族血脉信念传递下去;二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有些东西不能想,不能碰,要恪守本分,懂么?”
碧玉郡主身子剧震,又又的眼睛黑白分明,里头的情绪也很单一,坚定、无畏、无愧、坦荡。
她是申国人,嫁了郦国的皇子,而且是一个身世这么复杂的皇子。
倘若她不本分,不明白,痴心妄想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那她就会失去原有的东西,比如说,这个男人的爱和敬重,还有婚姻和幸福。
碧玉郡主毫不犹豫地说:“你放心吧,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是想好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做正确的事情,致力于两国的和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家人和睦幸福。”
她不会利用这个身份,帮着申国完成某些野心,也不会忘记自己是申国人,由着郦国去做某些事。
又又当着父母双亲的灵位,轻轻抱住了她:“我们的婚姻来之不易,要维系下去更不容易,想要过得幸福快乐就更不容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对你好的。”
碧玉郡主抿着唇笑:“我不会让你后悔,不会让你失望的。”
秋风摇曳,吹皱了一池秋水。
龙凤红烛轻轻跳动,锦帐很有节奏地晃动着,里面,有两个人蜕变成了男人和女人。
在遥远的旧都,阿彩趴在潮湿的泥地上嚎啕大哭,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
她的哭声传到外面,被人听见,报给了国公夫人。
睿王成亲,几乎所有的皇亲国戚都去参加婚礼了,唯有新川国公府的人不能去,全被拘在这里看守着阿彩,丢尽了脸面。
“她怎么不去死!”国公夫人对这个孙女儿真是怨恨交加,恶狠狠地说:“让人把她的嘴堵上!”
不然给人知道了,还说他们对帝后不满,充满怨念呢。
“她活着也是痛苦,不如让她解脱吧。”世子觉得不解恨,原本他应该继承的是王爵,现在却只能继承一个国公之位,而且风雨飘摇,前途灰暗。
阿彩的生父说道:“但是陛下和睿王并没有说让她死。”
其他人一起不满地看着他,阿彩的母亲则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幼子,低着头不敢看别人。
阿彩的生父有些窘迫,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倘若陛下希望她死,她不会活到现在。”
国公叹了口气:“他说得对,陛下和睿王念旧,是看在端仁长公主的份上,才给她留这条生路,也知道我们无辜,所以没有找我们的大麻烦。你们也别觉得全都怪她,倘若之前不是我们放任她痴心妄想,她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们不能再错了,否则陛下会认为妄测圣意,更危险。”
众人一起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阿彩的生父和生母悄悄松了一口气,再怎么不争气,再怎么不喜欢,那也是他们的女儿,少小离家,他们也曾因为她得到过好处和荣耀,不希望她就这样死在自己亲人的手里。
世子夫人亲自去办这件事,阿彩的哭声一会儿就没了。
国公府一片死寂,比刚才还要让人更难受些。
国公打发走儿女们,和国公夫人说道:“陛下的手段越发狠辣了,他早就知道我们撺掇纵容阿彩,痴心妄想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所以他把阿彩送去了莲峰。”
皇帝陛下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达到了目的,因为他深知阿彩的习性,等着阿彩把自己作死了。
杀鸡儆猴,他们就是那只被杀的鸡,其他蠢蠢欲动、有各种小心思、试图借睿王的身份生事的人就是猴。
自家真是不幸,国公夫人悲惨地流了眼泪。
国公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陛下这是准备送走睿王了,很快就会册封太子的。”
帝后一共生了三儿一女,圆子是嫡长,来得不易,表现一贯优异,若不出意外,太子就是他了。
新川国公府想得到的事情,何蓑衣当然也能想到。
白洛洛早就睡着了,他仍然辗转反侧,算来,白银谷那边应该收到他的信了。
三天后,白银谷那边来了一封信,说是禾苗病了,病得略有些严重,很思念自己的父母。
白洛洛一听,肝肠寸断,立刻就要去白银谷看闺女。
何蓑衣拦住她:“要也是我去,你是将军诶,必须镇守边境的,这次入京是因为护送新妇,不然你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白洛洛道:“我请假!”
何蓑衣好脾气地道:“去一趟白银谷来回至少三个月呀!近来靖中老皇病重,靖中形势不稳,边境紧张,你请这么久的假不好吧?”
白洛洛想了又想,咬牙:“那我辞职!”
何蓑衣心里乐开了花,假惺惺地说:“好不容易才做到这个职位呢,就这样辞职太可惜了,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带着孩子们去白银谷,一定把女儿照顾好。你不在,我们还好玩呢,省得总是急急忙忙赶路。”
“你们要住多久?”白洛洛急了:“难道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一旁不管?”
何蓑衣道:“两个孩子渐渐大了,却没怎么出过远门,见过世面,我打算让他们在白银谷多住些时候,也陪陪禾苗。明年秋天,我带孩子们回家来看你。”
白洛洛一跳八丈高:“明年?你找死啊!有本事别回来呀。”
何蓑衣静默不语,白洛洛自己觉得过分了,他是为了孩子,自己不能太自私的。
她纠结地说:“我还是辞职吧,不管怎么样,一家人要在一起。”
于是夫妻俩拿着这封信进了宫,向帝后辞官辞行。
重华一眼就看穿了某人的把戏,却没为难他:“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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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这是亲生的吗?
圆子挠心挠肺。
好嘛,禾苗看不见影子,她爹娘又要辞官,一家子都打算搬到白银谷去吗?
那他以后还怎么见到禾苗?分明就是那个老男人故意的!太坏了!
他不敢去找重华,悄悄去找钟唯唯。
钟唯唯与白洛洛道别说闲话,几个小屁孩儿坐在地上玩耍,一团和气。
圆子带了一堆好吃好玩的进去,立刻受到孩子们的追捧,尤其是禾苗的两个弟弟,追着他大呼小叫,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比谁都要甜。
圆子一手抱了一个,带着自己的弟妹,笑眯眯地去给钟唯唯和白洛洛行礼问安。
白洛洛看到他就有些不自在,就生怕他会提起禾苗。
好担心啊,万一这孩子不懂事,藏不住心事,直接说给皇后听,然后皇后也动了心,盯上她们家禾苗怎么办?
白洛洛紧张得瓜子都磕不下去。
圆子却是出乎她的意料,并未提起禾苗,只笑着道:“伯父伯母辛劳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听闻伯父近来痛风频发,侄儿恰好寻得一个好药方,请伯母收下。”
白洛洛讪讪地收了,越发不好意思。
钟唯唯看在眼里,心里明白是有点什么事发生了,也不点破,留圆子在一旁伺候,照旧打发孩子们出去玩。
有圆子在,白洛洛总是觉得不自在,趁着小儿子打瞌睡,急匆匆告辞而去。
她一走,圆子就摸到钟唯唯身边,也不说要做什么,挨着她的腿坐了,蹭来蹭去直哼哼。
钟唯唯失笑,捏一把他的脸:“你想做什么?”
圆子还是哼哼,钟唯唯佯怒:“不说就走,我忙着呢。”
圆子便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师伯他们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呀?别让他们走,师伯可能干了,有他帮忙爹和娘可以轻松很多的。”
钟唯唯挑眉:“你真的是为爹娘着想?”
圆子理直气壮:“那当然啊,我是爹娘的儿子。”
忽见重华走进来,淡淡说道:“正因为你是爹娘的儿子,所以我们知道你到底想干嘛,站直!这么大个人了,还在你娘怀里蹭来蹭去的,成何体统!”
圆子立刻站直,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平板成直线:“启禀父皇,儿子还小,不但想蹭娘,还想蹭爹。”
女官们都被他引得笑了,重华也是忍不住勾起唇角,故意板着脸道:“没大没小,没规矩!”
钟唯唯递茶给他:“大师兄走了?”
重华道:“走了。才听说妻儿离开,立刻迫不及待地走了,就好像屁股被火烧了似的。”
钟唯唯戳他一下,嗔怪道:“孩子们还在呢,当着他们的面说这种混话。”
重华不以为意,问圆子:“你想干嘛?说实话,只有一次机会。”
圆子舔舔唇,大声说:“禀父皇,儿子只是比较喜欢和禾苗一起玩耍而已,啊不,一起讨论学问。”
重华随手扔颗葡萄去丢他:“臭小子,你几斤几两重我还不知么?是讨论怎么玩的学问吧?你放心,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不会是你的,安心等着。”
圆子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嬉笑着道:“父皇您说什么呀?什么是我的就是我的?等什么?”
重华不理他:“你的功课做完了吗?明天我要抽查,仔细你的皮。”
“儿臣告退!”圆子飞快跑走,经过弟妹身边时,不忘将最小的一个弟弟抱起来转了两圈,吓得乳母大惊小怪,孩子们放声大笑。
“这个调皮鬼!”钟唯唯好气又好笑,却又十分欣慰。
只要别长歪,这孩子将来应该会不错。
重华小声道:“圆子大概是比较喜欢禾苗。”
钟唯唯吃惊:“我知道他俩玩得好,不过这么小就想那种事,这也太……”
重华别有意味地笑了:“是么?你刚到苍山时大概也就和他差不多大小?似乎比他还要小一点吧?”
钟唯唯“呵呵”一笑:“我可没想那么多,单纯就是想抱一只粗腿而已。”
重华哂笑:“想的多的人是我。”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知事太早,这是没办法避免的,而且圆子一直是半放养状态,人又聪明,想得多、懂得多并不奇怪。
钟唯唯发愁:“他再过两年就懂得人事了,我就怕他想得太多,再被人引着,走了歪路。”
重华道:“这个简单,心里有想法不是坏事,引导好了反而可以让他管住自己。所以要给他个念想。”
就像哄驴子拉磨似的,拿点吃食在前头引着,引得驴子不知疲惫地前行干活。
钟唯唯阴险一笑:“这个就交给我好了。”
她会告诉圆子,想要得到心仪的女孩子喜欢,那就要洁身自好,那就要勇敢能干!
夫妻俩对视一眼,笑得十分欣慰。
可怜的圆子并不知道父母在干嘛,忙着读完了书,又赶去演武场上骑射,练得出了一身汗才停下来,沐浴更衣吃完饭,还不能休息,得练字、下棋、弹琴以静心。
到了能睡觉的时候,往往是累得倒在床上就睡得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伺候他的姑姑确认他睡踏实了,吹灭了灯正要离开,忽见帝后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连忙行礼问安。
“别吵着他。”重华轻轻摆手,低声道:“他可否疲累?”
姑姑心疼:“殿下很疲累,无一时空闲……”
本以为帝后会大发慈悲,给圆子减少一点功课,让他得以轻松轻松,谁知帝后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满意。
临走前,只听皇帝陛下说道:“听说他不得闲,朕就放心了。”
皇后娘娘则道:“等他再大一点,还需酌情再增加一些骑射课之类的,男孩子长大了,精力旺盛,得找个渠道疏通疏通,才能有益健康。”
皇帝陛下深情款款地说:“皇后说了算。”
姑姑打了个寒战,这是亲爹娘吗?这么狠?
帝后笑眯眯地携手而去,共度二人世界。
次日一大早,圆子站在城门外送走了何蓑衣一家子,同时送上的还有一大包礼物,都是给禾苗的。
第29章 桃花正当时
八年后。
靖中先是遭遇百年难遇的旱灾,接着又遇到地动,死伤者无数。
登基六年的皇帝彼时正在宴乐,因与大臣、兄弟姊妹关系紧张,未有人及时将消息传入宫中。
待到皇帝知晓,灾情已然一发不可收拾,民怨沸腾,加上一众人推波助澜,皇帝的名声坏到不能更坏。
为了赈灾,也为了挽回名声和民心,靖中皇帝下令大修水渠引水灌溉、大力赈灾,却被告知国库空虚。
有人给靖中皇帝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阻击抢劫郦国的茶叶商队、以及通过黄金茶道进行贸易的各国商队。
靖中皇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派出一群强悍的将士占山为王,在边境线上进行劫掠,为了不走漏风声,甚至杀人灭口。
他们自认为做得干净漂亮,却不知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重华通过深思熟虑,认为收复那几座铁碑岭附近城池的时机到了。
这几座城池,原属东岭,早年因郦国国力不够强盛,为了不让靖中人掺和到战争中,划给了靖中人。
靖中人因此得以在铁碑岭以南建立根据地,得以将手伸得更长。
重华决定派又又和圆子去做这件事。
但和从前不同的是,不是又又带着圆子,而是二人分头行事,各打各的。
其中,又又还有一个职责,带着阿瑄历练。
重华对此有自己的考虑,一可以激励圆子,让他独立的同时,知道努力做事,不输给又又;二可以让又又建立功勋,以便将来顺理成章给他封地。
钟唯唯很担心,圆子已经有十八岁,她也不再年轻,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一下子要出去三个孩子,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就怕上了战场后,刀枪无眼,孩子们会有闪失。
重华其实也睡不着,也很担心,但他是主心骨,不能乱,更不能慌,甚至一点焦躁的情绪都不能透露出来。
他轻描淡写地说:“怕什么呢?男孩子就要摔打摔打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
钟唯唯长叹一声,道:“你不懂。”
虽然生母不疼他,但他怎会不懂这种慈母情怀?
重华故意找茬:“又又也是二十好几、当爹的人了,和我当初也差不多吧?为何当初不见你担心我?”
钟唯唯喊冤:“你怎知我不担心?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担心,就怕你上了战场不安心,拖你的后腿……更不敢让别人知道我害怕,因为你不在家,又是这么个状况,我怕我稍许表现得软弱胆小一点,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爱我,舍不得我……”重华微笑着紧紧抱住她:“其实你都是闲的,不如我给你找点事儿做?”
钟唯唯不明其意:“筹备军粮吗?阿袤早就准备好了。”
重华语焉不详:“筹备我的军粮。”
钟唯唯又气又笑,轻轻捶了他两下,低声道:“老都老了,还不正经。”
重华认真打量她:“你老了吗?皱纹都没有,叫什么老?看着还和当年二十多岁一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钟唯唯抿着嘴笑:“我说的是你。”
重华摆了个潇洒英俊的造型:“我身上有赘肉吗?肌肤松弛了吗?我长皱纹了吗?并没有,可见你是眼瞎。”
钟唯唯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亲上去:“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还很年轻有力,重华把钟唯唯折腾得够呛,几乎是才清洗干净就睡着了。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钟唯唯光洁细腻的背,开始算计某个享了八年清福的老男人。
不能他一个人这么辛苦呀,老男人过了八年世外桃源的美好日子,也该出来松松筋骨了。
没人帮忙那是天生苦命,没办法的事情;既然有现成的帮手,就要物尽其用,不用是傻子。
遥远的白银谷里,正在做不可描述之事的何蓑衣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白洛洛被打扰了雅兴,很不高兴,脚丫子往上一勾,挠了他的耳垂两下:“冷就披件衣服,毕竟你年龄大了,不比当年。”
何蓑衣咬牙:“我不冷!我也不老!”
白洛洛乜斜眼(实则风情无限地在勾引人):“真的吗?没看出来。”
何蓑衣一个饿虎扑食,她尖叫一声,得意洋洋地享受。
不远处的一株老桃树上,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晃了一晃,从树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远了。
随着她的动作,满树的桃花就像雨点一样往下飘落。
禾苗红着脸往前跑,一颗心跳得就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她不能怪父母,因为谁也不知道她竟会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附近来转悠,更不知道她居然听力这么好。
毕竟,老娘那一声尖叫并不是很大声。
只是她年纪渐长,渐渐懂得有些事了。
其实她只是,听到两个弟弟嘀咕说,爹娘最近在商量她的婚事,所以她才会跑到这里来偷听而已。
谁能想到居然会这样呢?
禾苗一口气跑到白银谷附近的山峰上,吹了好一会儿凉风才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月色正好,山谷里各种桃花、梨花、李花开得正好。
从山顶上往下看,白银谷就像是一个饱满的大元宝,微微闪着银光,非常美丽。
元宝元宝,圆子圆子。
禾苗托着腮,看向九君城的方向。
不知道那个胖墩墩的漂亮男孩,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还胖吗?还是已经长得像他的父兄一样长身玉立,漂亮得不像话?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给她捎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写过任何一封信,她给他写信也没回音,真的是很冷情。
爹娘在商议她的婚事,他想必也定下亲事了吧?
他是太子,正当时候,京中不知有多少贵女为他抢破了头,也不知道他将来会娶个什么样子的女子啊。
禾苗百无聊赖地往山下扔了一块石头,惊起无数飞鸟。
“你做什么呢?小丫头。”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第30章 翘家咯
“你在做什么呢?小丫头?”这声音突兀又陌生。
深更半夜的,山里怎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禾苗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一个老头子的身影沿着小路走了过来。
师父又在改变嗓音吓唬她了!
禾苗一跃而起,朝白银谷主跑过去:“师父!师父!你怎么来了?”
白银谷主叹道:“睡不着呀,我在挂念你师兄。”
白银谷主口中的这位“师兄”,正是禾苗叫做“舅舅”的顾轩。
禾苗很尴尬,从她娘这边,她是该叫顾轩为舅舅的,但是从师门这边,她真真切切又是顾轩的小师妹。
而且她爹一直都在为她成了顾轩的小师妹而得意,经常写信调侃顾轩,说什么论辈分,顾轩该叫他一声叔父,叫她娘婶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
禾苗纠正白银谷主:“是舅舅师兄,他怎么了?”
白银谷主懒理他们这些复杂的事情,长叹道:“又要打仗了呀,我担心呢。”
禾苗顿时眼睛一亮:“什么打仗?哪里哪里?”
白银谷主让她坐下来,拿树枝在泥地上画给她看:“瞧见没有,这几座城池,原本属于东岭,当年大战之时,为了不让靖中人插手并影响到战事,陛下将它们割给了靖中。靖中人未费一兵一卒便白白得了这好处,却不满足,近来做起了强盗……”
禾苗自小在边关长大,虽说八岁离家到了此处,然而心里仍然是记挂着那边的。
她听白银谷主说着近来发生的事,少不得义愤填膺:“真不要脸,就是要狠狠教训一下他们,把他们伸出来的手砍断,让他们不敢再伸手!”
白银谷主道:“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听闻陛下派出两路大军剿匪,一路由睿王率领,一路由太子率领,依我看,此次必然要收复这几座城池,把靖中人在岭南的手彻底砍断。可惜我老啦,不能出远门,否则真想看看热闹呢。”
禾苗若有所思,他也要去吗?
“夜深了,去睡吧,丫头,别一个人坐在这山上发呆,到底不安全。”
白银谷主打个呵欠,慢悠悠地往下走,仿佛他只是梦游,无意中走到这里一样。
禾苗孝顺地扶着他:“师父您慢点儿,这里有块石头……”
白银谷主道:“你娘当年也曾做到偏将,对不?”
禾苗不好意思地笑了:“什么呀,她那是闹着玩儿的,全靠我爹,不然,嘿嘿……不过她医术是不错的,上进心也强,能吃苦,也勇敢,身先士卒,很得爱戴。”
白银谷主也笑:“真是一个体贴人的好姑娘,转眼就长大了,听说你爹给你看了一户人家,那家的小子也是很不错的,斯文秀气,是读书的好苗子,家里人也很和善……”
一直苦苦打听不到的消息,突然之间就知道了!禾苗一阵激动,随即一阵愤怒,原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
她才不要!她瞬间下了一个决定,乖巧地问她师父:“师父,若是有人刚好往边关去,您想给师兄说什么呀?”
白银谷主道:“就是让他小心一点咯,然后问他愿不愿意把他儿子送来给我玩几年……不是,教几年……”
禾苗“嘿嘿”一笑:“师父真是不服老呀。”
白银谷主笑笑,他是想服老呀,但是皇帝陛下不放过他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皇帝陛下的信里是这样子说的。
“我有几样东西要给你。”白银谷主拿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给禾苗,期待地等着她的反应。
什么藏了毒针的戒指和镯子,暗藏了毒药的簪子,还有锋利的匕首和灵巧的软剑,轻便贴身的软甲,秘制的药丸,鞋底暗藏机关的鞋子……
禾苗双眼发光,最后拎到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里头全是碎银子和金瓜子。
“师父,这个……”她老实地交回去。
白银谷主一拍脑袋:“哎呀呀,什么时候存的私房钱呀,千万别给你师母知道……算了,送你玩吧。”
一老一少互相看着彼此,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心知肚明的狡猾。
禾苗抿着嘴笑,恭恭敬敬给他鞠躬:“谢谢师父,我去睡啦,您早些安歇吧,一定要长命百岁。”
白银谷主捋着胡须,笑了:“真是个孝顺又聪明的乖孩子。”
天亮,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推开禾苗的门:“姐姐,姐姐我饿了,我们去掏鸟窝吧?”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
小男孩压根没多想:“哼,一定是又嫌我拖累,悄悄跑了。”
不高兴地走出去,白洛洛问他:“你姐呢?叫她起来吃早饭,吃完好去做功课!”
小男孩噘嘴:“我姐又悄悄上山去玩了!”
白洛洛垮了脸,骂屋里的何蓑衣:“看你把闺女惯的,成日就只知道在山上疯跑。”
何蓑衣眉眼花花地喝一口粥:“急什么呢?她天天做功课,如此辛劳,偶尔偷下懒怎么了?你还能留她几年?她师父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白洛洛生气:“我只说一句,惹你这么多废话?”
何蓑衣把包子塞到她嘴里:“吃吃吃……”
小男孩和小伙伴炫耀:“我姐又上山抓野鸡去了,今晚我们吃野味,要是掏到野鸡蛋,分你一个……”
然而到了傍晚也不见禾苗出现,一家子人这才有些急了。
何蓑衣亲自去问白银谷主:“禾苗今天来过吗?”
白银谷主一脸茫然:“我正想去问你们呢,她哪儿去了?课也不来上……”
何蓑衣炸毛,急急忙忙要带人去找。
白银谷主叫住他:“你别急,这丫头昨天夜里找我说了些奇怪的话,说什么不想嫁人,又问边关是不是在打仗……”
何蓑衣彻底炸了,飞奔回家:“快给我收拾行李,禾苗那臭丫头跑了……”
白洛洛呆住,两个男孩子也呆住。
何蓑衣心想,我也被吓了一跳呢……就见那母子三人同时高兴地说:“我们都去抓她吧!”
这是在这个地方呆腻了。
何蓑衣毫不留情地骂了他们一顿:“家里人跑丢了,你们还念着玩?不像话……好吧,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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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那个穿蓝衣服的坏崽子
禾苗站在高高的山顶往下望。
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帐篷,那是郦国军队驻扎的地方。
她很是激动。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比娘亲更能干,更能打,更足智多谋。
娘亲那个偏将的位置是走后门得来的,更是靠着爹爹才能勉强维持,不然为何一直不升职?
她和娘亲不同,她足智多谋,能打能跑,而且一定不会靠裙带关系。
倘若让她上战场,她一定能做到将军,乃至于主帅。
禾苗激动地搓了搓手,卯足了劲儿,从山坡上往下冲。
一口气冲到山下,恰好山下站着一马一人。
“快让开!快让开!”禾苗骑的是当年碧玉郡主送给她的小花马,看着温顺,实际又犟又烈,在它跑得高兴的时候,绝对不会听话停下来。
禾苗一心指望对方能反应敏捷一点,迅速躲开,然而对方却是一直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是被吓傻了。
禾苗气急败坏,拼了命才堪堪擦着对方冲过去。
小花马停下来,她回头,看到对方仍然拥马而立,一动不动,心里未免有点生气:“你没事吧?”
是一匹黄色的马,马上坐着的少年穿着蓝色的襦衫,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斯文秀气,皮肤白得不像话。
他笑着说道:“这位姑娘,你心里分明很生气,怪我不让你,为何开口却是问我是否有事?”
禾苗嫉妒他的皮肤居然比她还要白,没好气地说:“虽然我让你让开你不听,但是我的马不听话,我也担心吓到你。”
少年说:“姑娘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的确被吓到了。”
禾苗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立刻举手示意:“打住,如果真正被吓到我会赔礼道歉,真正被伤到我也会赔钱;但若是想搞勒索诈骗……”
她晃了晃粉嘟嘟的拳头:“那就是找死,姑奶奶可没那么好骗。”
少年挑了挑眉:“姑娘,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粗鲁吗?白瞎了这幅好样貌。”
“废话多!”禾苗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少年追上来:“姑娘姑娘,你要去哪里?前方是军营,不能随便闯的。”
禾苗高傲地抬着下巴:“关你什么事?谁让你管我了。”
少年便不再说话,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
禾苗一点都不怕他,前方就是军营,她的胆子可雄了,虽说很久没有见到圆子了,但她相信圆子一定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的。
走到军营附近,迎面来了一队士兵,当头的人厉声喝问:“来者是谁?”
禾苗正要自报家门,就听后头的少年大声喊道:“她是奸细!快抓住她!”
禾苗唬了一跳:“我不是……”
然而大家都不听她的话,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张弓拔剑,一副“不肯束手就擒就去死”的模样。
禾苗见势头不妙,立刻逃跑。
然而对方不知道她是谁,屡下狠手,她却不能不管不顾地乱杀一气,毕竟都是自家人呀。
禾苗逃得很狼狈,就连不听话的小花马也被迫丢下了。
她狼狈而逃的时候,听见那个可恶的少年哈哈大笑,笑声格外夸张可恶。
她气愤难平,冒着被抓走的风险,在地上抓了一把稀泥,瞄准少年的嘴砸过去。
“pia叽~”一声,少年安静了,士兵们静默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禾苗得意洋洋地朝少年皱皱鼻子,继续逃跑,准备改个时候再来。
她没什么地方可去,所幸要紧的东西还在身上,走走停停,在附近找到一户农户,花钱买些饼和鸡蛋填饱肚子,找了个睡觉的地方,躺下来休息。
夜里睡得正香,突然之间听到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接着火把通明,一群当兵的把农户家的房子围得水泄不通。
农户一家子被吓个半死,不等人询问就把禾苗出卖了:“奸细在那里!”
禾苗气了个倒仰,这些人怎么回事呀,一个个都说她是奸细,她天生长得像奸细吗?
一定是白天那个混账东西报复她来着,她气呼呼地冲出去,打算报出身份吓死他们!
“哗啦”一声推开门:“我是……咦……”
门口站着的那个穿玄色袍子、背对着她和人说话的美男子是谁?
禾苗开心地蹦跳起来:“圆子!”
他一定是看到她的马,然后知道她来了,特意来找她的!
她跑过去要拽他的袖子,却被一群侍卫用长枪隔绝在外面,不许她接近他。
禾苗怅然若失,她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他是太子了呢,她却只是山野里来的一个小丫头,说不定他已经忘记她了。
穿着玄色袍子的人回过头来,止住侍卫:“不得无礼!这是闽侯家的嫡长女,顾将军的小师妹,也是本王的小妹妹。”
他的声音温润和气,犹如三月里的春风。
是睿王,并不是圆子。
禾苗瞬间高兴起来,忘了那些惆怅,拨开侍卫的长枪,跑过去:“大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又又微笑道:“我看到了你的小花马,一问就知道是你来了,特意来接你。”
禾苗摸摸头,其实她想问的是,她是来找圆子的,为什么主帅竟然变成了又又大哥哥。
估计是她消息有误,走错了方向吧。
不过能见到睿王她也挺开心的:“好多年没见着兄长了,嫂子和侄儿侄女都还好?”
又又与碧玉郡主成亲之后的第二年便生了长女,后来又添了一儿一女,说起来也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提起妻儿,又又忍不住微笑:“他们都很好,伯父伯母和两个弟弟可好?”
禾苗道:“他们啊,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再好不过了。”
二人说着家常,回到了军营,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小子在门口逡巡,看到他们就迎上去,一脸无辜:“何家妹妹不早说,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误会了。”
禾苗看到这个臭小子就来气:“你谁啊?心术不正!”
蓝衣服给她赔礼:“我叫陈韫,家父陈少明,家母简宁。”
原来是陈家的小崽子,禾苗撇嘴:“算了,看在姨母的份上饶了你。”
第32章 陈家的小崽子为何要讨厌她?
又又很忙,把禾苗安置好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小花马跑过来,撒娇地把头挨在禾苗身上蹭啊蹭。
然而它很健壮高大,越发显得禾苗娇小玲珑。
陈韫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闽侯呢?”
禾苗对他的印象不好,反问:“你为何在这里?”
陈韫道:“我奉旨历练呀。”
一个胖墩墩的少年跑出来:“禾苗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阿瑄!”
禾苗吃了一惊,多年未见,阿瑄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胖子,真的是胖啊,小时候就胖,大了还是胖!
阿瑄毫不在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就算是胖,那也是个灵活勇敢的胖子!”
一指陈韫:“我的伴读!书读得可好了!他原本是二哥的伴读,后来二哥觉得他的学问太好,对我很有帮助,便把他给了我!”
陈韫将手插在袖子里,耷拉着眼皮子装死,看上去非常不高兴。
禾苗抿了抿唇,皇子们的伴读就是他们的近臣,这种关系基本是要维系一生的,尤其是圆子这样的身份,伴读更是不能随便给人,即便那个人是亲弟弟,也不行!
所以很不正常。
正想着,陈韫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的小心肝儿“呯呯”乱跳。
“哎呀呀,你瞪我做什么?小心眼珠子掉出来哟!”禾苗毫不留情地揭穿陈韫。
阿瑄惊讶回头:“陈韫,真的吗?你真的瞪禾苗吗?为什么呀?”
陈韫拉长了脸,索性不伪装了:“看她不顺眼呗,还能为什么?”
禾苗一怔,随即冷笑:“正好啦,我也看你不顺眼,别在我面前出现啊,慢走不送。”
陈韫冷笑:“论先来后到,该是你别在我面前出现才对。”
禾苗叉腰“哈哈”大笑:“这是你家吗?你喊一声,看它应不应?”
阿瑄做和事佬,推着陈韫离开:“夜好深了,快去睡觉,明天还有事要忙呢。”
再回过身对着禾苗,殷勤道:“姐姐住那边,我领你去,你饿了吗?咱们烤肉吃。”
禾苗一路辛苦,为了躲避阴险狠辣的自家老爹,餐风露宿的,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一听就馋了:“吃吃吃!”
二人架起一个小火炉,烤肉干就着酒吃,吃得红光满面,喝得微醺,阿瑄问禾苗:“为什么不给我二哥回信呀?他给你寄了好多东西,写了好多信,都不见你回。”
禾苗差点被酒呛着:“谁谁给我写信寄东西啦?”
她从来没收到呀!她给他写信寄东西,他也从来不回呢。
阿瑄道:“我二哥,每年都给你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好吧,禾苗明白了,一定是家里那个老男人干的!蔫坏蔫坏的,难怪娘总是骂他奸诈。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她呵呵干笑:“也许是路上出了什么纰漏,弄丢了吧。”
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在捣鬼,而且那个人位高权重,没人敢说。阿瑄表示“我怀疑,但我不说”:“喝酒喝酒。”
禾苗也就把这些事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喝酒吃肉,互相交换情报。
过一会儿,又又也来了,笑着说道:“两个小家伙,喝得醉醺醺的,也不怕明天头痛。”
禾苗非得敬他酒不可,阿瑄也喂肉给他吃,两个人都说是大哥哥辛苦了,补一补。
阿瑄好酒,酒量却浅,一会儿功夫就醉倒在地,又又直叹气,带着他要走:“禾苗早些歇息。”
酒壮怂人胆,何况禾苗向来胆大,一把揪住又又的袖子,说道:“大哥哥,我要去找圆子,他在那里呀?”
又又失笑:“知道你是找他的,你难得来,多玩两天,我派人送你过去。”
禾苗不满足:“陈韫为何讨厌我?我没得罪过他吧?他爹娘和我爹娘还是好友呢。”
又又意味深长:“因为他被圆子抛弃了。”
禾苗不懂,圆子抛弃陈韫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讨厌她?
她气呼呼地说道:“一定是他不招人喜欢!活该!”
又又道:“不,陈韫很厉害的,读书非常好,人也聪明能干,在京城很受小姑娘欢迎。”
禾苗摊手耸肩:“反正和我无关。”
倒头就睡着,梦见陈韫骑在一头水牛上,不停地抓泥浆往她脸上、身上扔,还说:“禾苗就该插在泥浆里。”
她气急了,把陈韫从牛背上拖下来揍了个半死。
陈韫手无缚鸡之力,被她按在泥浆里吃了一嘴的稀泥,她叉着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天色已然大亮,军营里整齐肃然,她也不好意思睡懒觉,洗洗刷刷,牵着小花马跑出去四处溜达。
又又和阿瑄都在忙,她在军营附近的草地上遇到读书的陈韫。
陈韫看到她也假装没看到,背个身自看他的书。
禾苗想起昨天夜里的梦,哈哈笑了一声,也不说什么,牵着小花马去吃草。
因为想要打击报复,就故意放小花马去吃陈韫身边的草,自己趴在草地里扑蚂蚱玩。
陈韫被小花马影响,赶又赶不走,看到禾苗抓的一串蚂蚱,终于忍不住:“女人不像女人!”
“咦?你真的是简家姨妈的儿子吗?是亲生的吗?不会是抱错了吧!”禾苗牙尖嘴利地还回去:“啧啧,一定是的,看你,男人不像男人!”
女侯爷的儿子居然会嫌她没有女孩子样?真是的,切!
陈韫恶劣地笑:“我像不像男人,你说了不算,要不要验明正身?”
禾苗就等他这句话呢,抓起一串蚂蚱冲过去,拉开他的衣领往他衣服里塞,吓得陈韫哇哇大叫,她拍拍手,笑眯眯地骑着小花马走了。
随便找个人:“告诉睿王殿下,我走啦,他忙,我就不打扰了。”也不要人送,开开心心地离开。
陈韫从衣服里抓出蚂蚱,收了脸上的愤愤之色,若有所思。
阿瑄追出来,禾苗却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他扔个包子给陈韫,说道:“你和她不适合,你爹娘真是乱点鸳鸯谱。白白害得二哥看你不顺眼。”
第33章 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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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被别人逼着不许喜欢是另一回事。
陈韫生气:“我怎么和她不适合了?”
阿瑄说道:“她比你还要略黑一点,十分爽快大气,比你还要像个男人,你这么文静爱读书的性子,原该找个斯文秀气的大家闺秀,那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陈韫怒道:“成天不出门,一直关着养的那是猪吧!”
阿瑄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陈韫有点后悔,因为胖的人吧,总是有点敏感的,他说道:“当然了,猪也有好看的可爱的讨喜的。”
阿瑄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蚂蚱串,把草绳扯断后全部塞到他的衣领里去:“你才是猪!胖的人不是猪,没脑子才是猪!比如说你!”
陈韫和蚂蚱战斗,阿瑄潇洒地离开:“你放心好了,我瞧着她也挺看不上你的,猪!”
爽快大气的禾苗顶着烈日上路,小花马没吃饱,有点撒气不听话,她使劲拍它的屁股,威胁它:“再不听话就用鞭子抽你!”
小花马冲着她打响鼻,表示这种威胁听得太多,已经没有威慑力了。
禾苗哈哈笑,亲昵地摸它的头:“你的脾气真坏呀,也不知道是像谁。”
前方有小男孩在问路人:“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绿衫子、大约十五六岁、长得非常美、英姿飒爽的姑娘骑着一匹漂亮的小花马经过呀。”
是她弟弟何小二,乳名叫虫虫。
禾苗心里甜滋滋的,这臭小子,把她形容得和天仙似的,不枉她那么疼他。
不过嘛,臭小子既然出现在这里,爹娘肯定就在附近咯。
她不声不响地掏出一颗糖塞到小花马嘴里,折转身悄悄逃了。
乔装改扮,晓行夜宿,抓住一切机会逃跑,和老爹斗智斗勇,她终于再次成功地逃出了包围圈。
半个月后,找到圆子所率的大军驻地附近,她已经成功地晒成了一个俊俏的黑书生。
嗯,是的,一个俊俏的黑书生,为了逃脱自家老爹的魔爪,她从陈韫的身上得到了启发,把自己改扮成了一个穿蓝色袍子的书生。
这一次,她吸取之前的教训,没有直闯军营去找圆子,而是迂回折中,先去找顾轩。
信送进去,顾轩很快派人来接她,来人恭恭敬敬,帮她牵着马,拿着行李,让她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和身为贵宾的幸福。
顾轩的大帐里似是有人,禾苗很有眼色地停在门口:“我等你们将军空了再去。”
亲兵谄媚地笑:“没事儿,您只管进,将军有吩咐,说您到了就进去。”
做客人呢,最紧要的是要听主人家的安排。
禾苗高高兴兴地走进去,学着男儿行礼:“舅舅师兄。”
久久没听见顾轩的声音,她奇怪地抬起头,看到大帐正中坐着一个人。
玄袍绣金,头戴玉冠,皮肤不白不黑(终于不是小白脸了,但还是比她白),五官深邃,线条阳刚,手里拿着一卷书,挑眉看着她,一言不发,气势倒是挺足的。
有点眼生,又有点面熟。
并不是顾轩。
禾苗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咚咚咚,咚咚咚”跳个不停,声音大得她能听见。
她的脸突如其来地红了,莫名有些羞窘。
先是嫌自己太黑,然后是嫌这件蓝色的袍子太难看,最后是嫌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害羞。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呵呵……”禾苗向那个坐得四平八稳的人挥挥手,笑得就像傻子似的。
“不认识我了么?”那个人站起来,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他低头俯瞰着她,眼睛里满是愉悦。
“小矮子,吃了这么多年的肉和粮食,也不长个子,还是比我矮。”他说。
是圆子,已经长大了的圆子。
禾苗仰着头看向他,她其实个子并不矮,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的,但是也只到他的耳垂处。
“你不胖了呀。为什么呢?”她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呀,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穿着这么难看的蓝袍子呢?”圆子看着她笑,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风度翩翩。
禾苗自问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她爹就是个风度翩翩、貌美如花的老美男,但是看到这样的圆子,她还是有点看直了眼。
她呵呵笑着说道:“是呀,我也觉得这件蓝袍子很难看,一点都不配我。”
这话莫名取悦了圆子,他挑着好看的眉毛,笑着说道:“那你还穿?”
“没办法,我得乔装改扮躲我爹呀,我是悄悄跑出来的,他带着我娘和弟弟在后头追我,可凶了。”禾苗扯着身上的蓝袍子,觉得自己可能笑得像个傻子。
“来,穿我的。”圆子很自然地伸手去牵禾苗,就像小时候那样,熟稔自然,仿佛牵了一百次、一千次那样。
禾苗反而退缩了,因为她的掌心里全是汗水,她有点紧张,因为圆子出现得太突然了,长相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她把手背到身后,笑着说:“你忘了,我们已经长大了,我爹要是看到你牵着我的手,会疯掉的。”
圆子也没强迫她,而是微笑着收回手,认真看着她的脸。
禾苗又摸了一下脸,觉得他肯定会笑她黑,笑她丑,不过没关系,她又不靠脸吃饭。
谁知圆子说的是:“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累不累?我让人给你铺一张又香又软的床。”
他这样一说,禾苗立刻觉得自己又累又饿。
她很开心地说:“好啊,我要吃肉。”
圆子像是想伸手摸她的脸(或者是头),中途又把手收回去,高兴地说:“管饱。”
除了又香又软的床之外,还有一桶又香又暖的洗澡水,长途跋涉、一路提心吊胆的禾苗洗去灰尘,开心地在床上打滚。
有人在帐篷外面低咳了一声,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整一整衣裙,笑呵呵地走出去:“开饭了吗?”
圆子微笑:“是呀,要不要喝点酒,给你接风呢?”
禾苗猛点头:“当然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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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就知道你不会变的
禾苗很矜持地喝了一口酒,大家久别重逢,她有点点不好意思。
圆子豪爽地喝了一杯:“我敬你呀。”他亮出杯底。
禾苗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占了圆子的便宜,她也喝光了酒:“我也敬你。”
三两杯酒下肚,禾苗摸摸发烫的脸颊,笑着说道:“好多年不见了。”
圆子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确很多年不见了,你还和从前一样。”可爱。
后面两个字他没说出来,不过传递出来的情绪和信息都带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禾苗意识到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你比从前更高啦,瘦了,想必过得很辛苦吧?”
圆子想起过去的这八年时光,不由得苦笑。
无良爹娘真的是把他所有的精力和汗水都榨干了,每天累到上床就只想睡觉,都忙不过来想点别的。
娱乐也是有的,带着弟弟妹妹学习,教导指点都是他的事,他爹和娘倒是有空就玩,不高兴了就抽查功课。
弟弟妹妹有出息,得奖励的是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调皮不听话,那就是他的错。
不过对他也是真的很好,比如说此次出征,老爹就说要送他一份大礼,这不,眼前坐着的这个就是。
圆子满怀欢喜地描述他的苦日子,禾苗撑着下颌听,听完以后敬佩地看着他:“这么辛苦,你却一点不觉得苦,还如此欢快,真的很了不起。”
突然就得到意中人的赞扬了呢,圆子的脸也有点发热,他谦虚地说:“这是很正常的啊,都是为了我好嘛。”
禾苗道:“不啊,我爹说过,辛苦的人很多,有的人会因此而变得狠毒不正常像疯子,有的人却能从中找到乐趣并且更出色,这种人很好,值得相交。我觉得你就是后面一种人。”
圆子更不好意思了:“说说你在白银谷的生活吧。”
禾苗眉飞色舞:“白银谷可好玩儿了,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新鲜野菜,还有花,我下了课就去山上掰笋子、香椿,挖野菜,捡拾鸟蛋什么的,带回家做晚饭……夏天外面热得不得了,我爹在山林里搭了个小木屋,门口有溪流,一边踩水玩一边看书,凉爽极了……秋天好多野果子,还有肥肥的野兔子……”
圆子安静地听着,不时给她斟酒夹菜,一个时辰过去,菜冷了,酒也喝完了,禾苗的眼睛在转圈,大着舌头说:“我爹在追堵我,万一找到这里,不许把我交出去呀。”
圆子眼神清明:“好,就算把我交出去也不会把你交出去。”
禾苗笑了:“就知道你不会变的。”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圆子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薄被,心说真是个没有提防之心的傻妞妞,也不怕遇到色狼,幸亏自己是正人君子,所以,虽然很想摸一下脸和手什么的,但还是算了。
亲兵守在帐外:“殿下,有好多事情等着您处置,邹老他们等着的……”
他都急得冒汗了好吗?这不知哪里跑来的小黑妞,居然占用了太子殿下半天时间,再这样下去,那些老朽要骂太子了。
圆子一本正经:“本宫这里处理的也是急事,这是闽侯的长女,把她招呼好了,闽侯便会来替国家出力……且,她是白银谷主的关门弟子,也是难得的人才。”
虽然已经过了八年时光,但有关闽侯的那些故事还在流传,至于白银谷主,大家都知道他是顾将军的师父,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何苗苗身兼闽侯长女、白银谷主弟子、顾轩师妹这三个职责,想来就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必须好生招纳。
亲兵肃然起敬:“殿下真是礼贤下士,我们会招到更多人才的……”
圆子勾起唇角,去应付那群喋喋不休的老大臣们。
禾苗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看到天蒙蒙亮,她还以为是傍晚呢,听见外头的操练声,她才晓得是第二天早上。
略不好意思地走出去,也没人干涉她不许她乱走,走到演武台附近,远远看见士兵结成方阵在演练,圆子身着戎装,站在高台之上,举着各色彩旗指挥士兵变幻阵型,一举一动阳刚有力。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却觉着他真的是雄姿英发,少年才俊。
她在震天的喊杀声里站了整整一早上,什么都没吃,水也没喝一口,丝毫没觉得累和饿。
直到演练结束,圆子朝她走来,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她才恍觉:“哦,原来结束了。”
圆子严肃地和她说话打招呼,把她郑重介绍给随行的大臣和武将,她落落大方地给这些人见礼,回答他们的问题,表现得非常好。
“吃饭吧。”圆子也没和她多说话,严肃地安排下去后,问她:“可否与我们一起吃饭?”
他吃的就是最普通的饭菜,与一般将士吃的没两样,馒头咸菜加白肉,红薯汤。
大家都围在大木桶前抢,圆子比谁都抢得快,长臂一伸,抓了八个馒头,勺子一挖,肉和咸菜抢了一大碗,再挤一挤,弄了一大碗红薯汤。
禾苗的午饭全靠他周济,她傻乎乎地看着他笑,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吃完了饭,圆子约她:“军营后面有片草地和溪水,可以让小花马去吃点新鲜草,再给它洗涮洗涮,我的小黑马也去。”
禾苗其实比较奇怪:“你是主帅,又是太子,难道没有人照顾你起居,给你喂马吗?”
圆子严肃地说:“我爹说了,不许给我搞特殊,让我好生体会一下普通士兵的生活,才知道什么是他们想要的,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爱戴。至于马么,你晓得,上了战场,身家性命全在它身上,要对它好,经常和它在一起,才能心意相通。”
这种事的确像是皇帝陛下会做的,就像当年顾轩也是被如此对待。
禾苗信了,很开心地答应下来,并且隐隐觉得,爹娘平时总说皇宫里如何复杂,皇子们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稀罕的嘛。
第35章 有我好看吗?
绿草青青,溪水清清。
小花马和小黑马站在溪水里,互相观察着彼此,任由主人伺候。
圆子把外袍和上衣都脱了,裤腿高高挽起,站在小溪里,拿着一把大刷子刷马。
他的体型非常好看,又高又健壮,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肌肤很紧实光滑,淡淡的小麦色,看得出来经常脱光了晒太阳。
禾苗假装一点不在意,脸却热得可以烤熟鸡蛋,目光时不时地悄悄往他那边瞟,还要提防着别被他发现。
相比圆子的自在,她就拘束多了,不能脱衣服,只能将鞋袜脱掉,再挽起裤腿和袖口。
比起她的脸和手,脚和腿真的是白得炫目,她自己没发现,圆子却发现了。
圆子悄悄从眼角瞟她,也要提防着别被她发现。
他很想用脚丫子去踩她白白嫩嫩、小巧玲珑的脚丫子,但是害怕把她吓跑,所以只好忍。
他颇有点苦恼,二人分别太久,一下子就从小孩子变成了大人,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总透着一股子生分。
若是时间充足,他倒也不怕,慢慢来就是了。
只是何蓑衣夫妻俩跟在后面,估计过不了两天也会赶来,那就很不好了,有那么四双眼睛盯着,怎么做都是错。
必须抓紧时间呀。
怎么呢?
他趁着禾苗弯腰刷马的时候,故意把刷子掉下去,溅了了她一脸一身的水。
禾苗没多想,很爽朗地捡起刷子递给他:“给你。”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和一张讨打的嘴脸。
圆子笑嘻嘻地看着她,当着她的面再次将刷子掉到水中,再次溅了她一脸水。
与此同时,小花马放开水闸,撒了一泡尿在溪水里。
禾苗嫌弃地跳了起来,圆子哈哈大笑,打了小花马一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嫌,你也不收拾收拾它。”
不等禾苗回答,他又问她:“马尿的味道怎么样?”
“想知道么?自己尝尝不就知道啦。”禾苗笑着回答,趁他不注意,泼了他一脸一身的水。
“好啊,你居然敢袭击我!”圆子屁颠屁颠的,高兴得差点没疯了,疯狂地往禾苗身上泼水。
禾苗尖叫起来,不甘示弱,手和脚一起动。
二人互相泼水,都把彼此浇了个透心凉。
小花马和小黑马惊恐地往后退,不得了,主人发疯了,怎么办?
那两个天真大儿童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疯玩一气累了之后,终于停下来。
然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圆子是水珠缓缓从脸上流下,再滴到胸前,再缓缓往下流,别具阳刚之美。
禾苗却是衣服全湿,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十分的尴尬。
她穿的薄衫是淡绿色的,湿了以后等同于半透明,就连肚兜上绣的花都能看见。
她尴尬地弯着腰,含着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圆子发现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我记得这溪流里有小鱼小虾的,我去抓一些,晚上让他们用油酥了下酒吃。”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游去了。
禾苗放了心,赶紧站起来跑到岸上,找个地方坐下来,藏住胸前风光。
“我的衣服在那边,你可以随便取用。”圆子分明是盯着溪水的,却又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禾苗红着脸,把他的外衫拿了过来。
上好的丝质外袍,上头绣着金色的祥云纹,精致又好看。
淡淡的香味,又有点淡淡的汗味,一种很复杂的味道,禾苗披上就后悔了,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总是忍不住想要偷看圆子。
他赤着足,摘了一些柳枝,灵巧地编了一个柳枝篱笆,在溪流中最窄的地方拦住,用石块压好,然后再摘了一把柳枝朝她走过来。
禾苗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自己在看天边的云彩。
圆子在她身边坐下来,把柳枝递给她抱着,抽了两根打个结,开始编柳枝篓子。
用完一根,他就问她要,禾苗很自觉地给他打下手,二人配合默契地编好了柳枝篓子,圆子问她:“好看么?”
这个人做事有种追求尽善尽美的感觉,禾苗夸他:“非常好,很好看。”
“有我好看吗?”圆子突然问。
禾苗呆了一瞬,脸就红了,她直视着前方说:“没有。”
圆子也红了脸,直视着前方说:“嗯。”
两个人抓着一只柳条篓子,傻傻地看着前方,心里的感觉却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两匹马舒服自在地吃着草,喝着溪水,悠闲自在。
他们俩傻乎乎地坐了很久,直到天边出现晚霞,有人来找,圆子才惊起:“哎呀,我还要点卯的,来不及了。”
禾苗迅速把他的外袍脱下来扔给他:“你赶紧骑马回去,我收拾了回来。”
圆子毫不停留地跑走了,她目送他走远,抿着唇微笑起来。
晃荡着柳枝篓子,走到上游去看,看到一些小鱼和小虾,半透明的,少得可怜。
她大发慈悲,抽走柳枝篱笆,放它们离开,然后在草地上找了一些野花野草,插满了柳枝篓子,牵着小花马回去了。
换了衣服,圆子就来了:“你舅舅师兄回来了,一起去吃饭。”
顾轩前几天带人出去探路,今天下午才回来。
禾苗敏锐地问:“是不是要动手了呀?”
其实大军已经和靖中人打过两回了,一胜一负,伤亡都不大,还在互相试探期间。
顾轩这回亲自领人去探路,就是准备干一场大的。
圆子微笑着说道:“是呀,你怕不怕?”
禾苗摇头,把那个插满了野花野草的篓子递过去:“给你。”
见他挑眉询问,她口是心非:“我把你的鱼虾放跑了,所以赔你这个。”
圆子笑笑,什么都没说,接过去拎在手里,带着她往外。
天色已经黑尽,没人看见太子殿下的手里拎着什么,就算看见了也没人敢问。
顾轩站在沙盘前演练,见他二人进来就笑,再看到圆子手里的柳枝篓子,更是心知肚明:“你爹去了睿王那里。”
禾苗没懂:“他和我一样找错地方了吗?”
第36章 和风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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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子挑眉:“你先去过我哥哥那里了?”
禾苗点头:“是呀,我的消息有误,以为你在那边,就往那里去了。”
圆子目光微闪:“见着阿瑄了吧?”
“还见着了陈韫。”禾苗本想议论陈韫此人的奇怪行为,却又觉着这样背后议论人是非很不好,便不提了,问顾轩:“舅舅见到我爹了吗?”
一直被二人遗忘了的顾轩这会儿才找到存在感:“是呀,你娘使人给我送信了,你爹也有一封信给你的。”
禾苗紧张地抿紧唇,干笑一声打开书信看。
本以为会是疾风骤雨,谁知却是轻言细语。
通篇都是关心她、担心她的话,看得她内疚万分,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像话。
信的末尾,何蓑衣说:“你喜欢就多玩一段时间吧,我和你娘带着你弟弟在睿王这边帮忙,你有空来看看我们就行。”
禾苗问顾轩:“我爹他们为什么不来这里?”
“大概刚好走到那里,兴之所至就留在那里了吧。”顾轩笑一笑,何蓑衣那点心思他明白,就是要和圆子作对,帮着睿王立个大功,让圆子输得难看的意思嘛。
不过当着两个孩子不能说出来,他同情地递给圆子一只烤兔子腿:“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圆子会意一笑,表示他都明白,但是不说破,而且也不怎么在意。
禾苗没发现两个男人之间的小动作,毫不客气地扯一只兔子腿在手:“他还长呀?都这么高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圆子打击她:“男人可以长到20多岁呢,我还会更高的。”
禾苗就问:“那我呢?我还能长吗?”
圆子严肃地打量了她一通,说:“能,大概还能长两年,长到十八岁就不能再长了。”
于是禾苗也喜滋滋的,吃饱了饭正准备和圆子出去散散步呢,侍卫就带来了三个人。
当头一个穿着蓝色的襦衫,一脸的臭屁样儿,就好像谁和他有仇似的,是陈韫。
另外两个小鬼晒得黑亮黑亮的,分别是何小二和何小三。
“姐姐,姐姐,可找到你啦。”何小二跟何小三一起朝禾苗包围过来,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使劲往她身上蹭:“想死我们了。”
禾苗哭笑不得:“你们怎么来了?爹和娘呢?”
何小二和何小三异口同声地说:“爹娘留在睿王殿下那里了,那边不好玩,我们就让陈家哥哥陪我们来走走。”
陈韫板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说的比唱的好听,分明是强迫我来的。”眼睛悄悄瞟一眼禾苗,再面无表情地给圆子行礼问安。
圆子笑得甜蜜蜜的:“我哥和阿瑄还好吧?”
陈韫微皱了眉:“回太子殿下的话,两位殿下都很好。”
圆子打发他去休息:“你远道而来辛苦了,去吃了饭就歇息吧。”
陈韫也不说什么,默默退下。
圆子笑眯眯地跟何小二、何小三说:“你们饿不饿呀?去吃饭吧。”
何小二、何小三欢呼一声,一左一右拖走了禾苗:“姐姐陪我们吃饭。姐姐,姐姐,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又矮又小的马……”
“姐姐,姐姐,我看到一条狗可大了……”
两个小鬼一起嚷嚷,就好像有几百只鸭子在吵闹,禾苗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直接就被他们给拖走了,都没来得及跟圆子说句话。
圆子摸摸鼻子,扫兴是有点扫兴,不过比何蓑衣夫妇亲自来更好一点。
至于陈韫么,呵呵,他是一点不放在心上,禾苗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文弱的小白脸儿呀,越是对比越是可以表现出他的好。
圆子清清嗓子,信心十足,叫人添几个菜给两个小鬼吃。
他没那么多时间陪着禾苗他们,只能在这些细节上下功夫了。
巡营回来,带着几件稀罕的小玩意儿准备拿去讨好何小二、何小三,走到营帐外,听见里头一条男声在讲故事,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正是陈韫那个小白脸儿的声音。
圆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怎么忘了呢,陈韫这小白脸儿爱读书、善读书,四岁开始自己编故事、讲故事,七岁开始写小说,十岁时写了一本小说,被编成戏本子,风靡了整个京城。
就连他爹和娘都看了那个戏,特意赏了陈韫文房四宝,允许他看钟南江留下来的那些善本手稿。
从此陈韫一发不可收拾,又写了无数小说,编了许多戏本子,还有个别号叫做烟波阁主人。
他家世清贵,又有钱,真的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人又长得年轻好看,在京城里非常受欢迎。
人家一提烟波阁主人,整个郦国都晓得。
就算禾苗之前一直住在白银谷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圆子走进去,果然看见何家三姐弟围坐在陈韫身边,全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故事。
禾苗听得特别认真,完全没有之前看不顺眼的样子,就连他进去,她也没发现。
圆子沉痛地叹了口气,好吧,他不该轻敌。
出发前他爹就曾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说:“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用他的长处对上你的短处,你便输了。”
知女莫若父,何蓑衣真的是很狡猾。
陈韫微微得意,假装自己没看见圆子,继续讲他的故事,语气更加夸张了。
圆子不动声色地在禾苗身后坐下来,安静地陪着他们一起听故事。
陈韫故意把故事延长,一直不停地讲,讲得口干舌燥直咳嗽,禾苗顺手递给他一杯水。
陈韫顺理成章地喝了,这才假装刚发现圆子,起身行礼:“不知殿下来了,请恕罪。”再挑挑眉,微带挑衅。
圆子笑容不变,夸他:“故事讲得很不错。”
禾苗回身,看到带着温和笑容的圆子,高兴地说:“讲得很好,是不是?都不晓得他这么厉害的!”
圆子笑着说道:“那当然啦,他是有名的烟波阁主呀。”
何家三姐弟一起“哇”地惊呼一声,围着陈韫上下打量:“真的呀?真是想不到呢。”
陈韫很是出乎意料,圆子不但不打击他,反而夸他捧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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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防!他!
陈韫真心认为,圆子就是来捣蛋使坏的。
毕竟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彼此也算是互相了解,东方元祐可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是明目张胆的霸道,现在就是蔫坏蔫坏的笑面虎。
陈韫卯足了劲儿,等着圆子出招,却只听圆子道:“军中寂寞,将士们闲了就打架,既然你来了,不如每天都给他们讲讲故事吧。”
“啥?”陈韫指着自己的鼻尖,让他给这些当兵的讲故事?
圆子一脸正经:“对,你可以挑些忠勇侠义的故事,他们喜欢听。”
陈韫不高兴,他给禾苗姐弟讲故事,那是风雅;端杯粗茶给一群汗臭的大老粗讲故事,那就是说书先生。
圆子这样,分明就是故意想整他嘛!还每天都讲?
正想找理由拒绝,迎面却对上了圆子锐利的眼神,仿佛就等着他拒绝,然后好给他戴上一顶诸如“看不起士兵”之类的高帽子。
陈韫不想这样,尤其不想当着禾苗的面这样,他丧气地说:“好。”
圆子拍拍他的肩头:“将士们会很感谢你的,大战在即,人心难免浮动,还有一些人大概会死去,你的故事将会成为他们最美好的记忆。”
禾苗的眼圈瞬间红了:“圆子你想得真周到。”
“……”陈韫咽下一口血,辛苦的人是他,为什么功劳是圆子的?不过,心里酸酸的,就算是想和圆子赌气也不想拒绝这个要求了。
圆子扯起唇角笑笑,心情也很沉重。
这是他初次领兵,并且一来就玩大的,虽说父皇派了很多大臣和良将辅佐他,甚至把顾轩也派到他的身边,但他还是很紧张。
这种紧张来自于两方面。
一是太子这个身份的压力,以及父母国民朝臣的期许。
二是长兄带来的压力。
长兄迟早都要离开郦国分封疆土,势必引起一些改变。
他是万万不能不如长兄的,不然让人怎么看待父皇,怎么看待他?
这和兄弟情分无关,只和个人的职责和命运有关。
陈韫知道圆子的压力,没有再和他作对,而是收起自己的东西告退:“既然要讲,便从明日开始,臣先回去做一下准备,全力以赴。”
圆子真心实意地给了他一个笑容,个中的滋味,只有两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才能懂。
陈韫走后,何小二、何小三见圆子居然还不走,十分地警惕,一左一右包围着他,仿佛他会对禾苗做什么似的。
就连圆子拿出礼物给他们,他们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略看了一眼,谢过就收起来,一点好脸色没给圆子。
何小二给了何小三一个眼色,何小三立刻捂着嘴打呵欠:“啊呀~姐姐我好困,好困好困好困……”
禾苗还有很多话想和圆子说呢,少不得嫌弃两个弟弟很烦人:“困了就去睡,你们住隔壁,记得一定要洗脚洗澡,你们臭死了。”
何小三厚脸皮地往她怀里滚:“姐姐给我洗……”
禾苗“啪”地搧了他一巴掌:“你几岁?让我给你洗澡?你眼瞎?”
何小二见弟弟演戏过了头,连忙解释:“是洗头,洗头!”
何小三却咧开嘴嚎啕大哭:“我们想你才来看你,你却打我……你不疼我,你不是好姐姐……呜啊……呜哇……”
何小二眼角瞟着圆子,先哄何小三:“别哭了,这么爱哭把你扔出去!”
再批评禾苗:“姐姐也真是的,弟弟本来就娇气一些,他也是想你才这样,你好好和他说不行,偏要打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了。”禾苗尴尬地和圆子说道:“他们不懂事,好吵,我送你出去。”
圆子也看出来了,这兄弟俩精着呢,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别有目的,那就是——防!他!
小孩子脾气犟,既然他已经失了先机,不得他们喜欢,强迫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各退一步,留点余地。
圆子主动告辞:“不用,你照顾他们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两个小屁孩儿的眼睛一下亮了,乖巧地和他告别。
圆子好脾气地叮嘱:“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来和我说,此处临近前线,不要乱跑,小心被敌人抓去,军营中有些地方也是不经允许去不得的,否则会被军法从事,要听姐姐的话。”
何小二跟何小三虽然聪明,但毕竟经过的事少,听他这样一说就唬住了,一起紧紧抓住禾苗的袖子:“我们一定寸步不离姐姐身边,听姐姐的话。”
真是两个狡猾的孩子,这种情况下还能顺理成章地找到借口,分明就是奉了家中老爹的命令来看住禾苗的。
倒是深得何蓑衣的风格,圆子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我送你!”禾苗要追出去,两个弟弟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吊住她:“姐姐,姐姐,我害怕。”
禾苗左右开弓,每人一巴掌,一点都不心疼他们:“两个坏东西!别以为我不懂!你们这套是我们早就玩剩下的!”
“我们?你和谁?”何小二十分警觉并八卦。
禾苗的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微笑:“当然是我和太子了。我们那个时候呀,一起对付靖中的坏蛋,一起接待申国的使臣,做过的事情不是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能懂的。”
何小二生气,松开她走开了:“都是为了你,不然我也有机会经历的。”
何小三谄媚:“姐姐讲给我听。”
禾苗不理他们,让人送来热水,把二人赶到隔壁帐篷里去,狞笑着道:“是要我给你们剥衣服呢,还是你们自己脱?”
“我自己脱!”何小三高兴地当着她的面要脱衣服,何小二涨红了脸,把禾苗推出去:“出去出去!”
禾苗拍拍手,微抬下巴:“臭屁孩儿,脸皮这么薄就敢跟我斗?还嫩了点儿!”
帐篷里,何小二、何小三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听到禾苗回了她自己的帐篷,立刻高兴地挤在一起,把圆子送的东西拿出来玩,小声评价:“好稀罕,做工真好。”
“以前都没玩过,不晓得这个怎么玩……”
第38章 一场考试
禾苗贴着帐篷,听到两个弟弟的欢快劲儿,鄙视地撇撇嘴,转身去了圆子的帐篷。
她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不粗心。
刚才圆子和陈韫的眼神她是看出来了,圆子有心事她也看了出来。
也许她帮不了什么忙,不过她就是认为,圆子之前一直留在她的帐篷里没有走,是因为他想和她说说话什么的。
禾苗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到圆子的帐篷外,让人给她通传。
“何姑娘来了……”侍卫的声音刚落下,帘子已被“刷”地一下拉开,圆子站在门口,对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来了。”他很开心地让她进去,并且不露声色地把侍卫全部赶走。
桌上有书有纸笔,还有一个小型的沙盘,禾苗知道他在用功,没有乱瞟乱看,找个地方坐下来,笑道:“刚才没有送你,我家那两个家伙太不像话了!”
圆子轻笑:“挺好的,很听话很乖很聪明,也很关心你。”
禾苗笑了一声,尴尬地发现自己找不到话可说了!
圆子很自然地接上话头:“我其实有点紧张。”
“是吗?”禾苗顺理成章地和他交谈起来:“能说给我听听吗?也许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不如聘请你做谋士吧。”圆子朝她挤挤眼睛:“我倒是忘了你的师父是白银谷主。”
禾苗指指沙盘:“不介意吧?”
圆子摇头,领着她去了沙盘旁:“隆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驻扎的都是精兵,在靖中人眼里意义非同凡响……”
隆城,正是当年靖中老皇藏身的地方,阿彩使诈逃跑也是躲到这里来。
靖中人认为,它有龙气,有人甚至预言,靖中可以凭借此地的龙气兴起,将触手伸得更长更远,终有一天会吃掉郦国及其周边小国。
包括此次劫掠事件,也是隆城为中心根据地的。
拿下隆城,对于此次战役来说意义非同凡响,可以一举打击靖中人的傲慢骄矜之气,击毁他们的信心。
同理,也可以一举奠定圆子在军中的威信,让他真正成长起来。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打仗不但需要周全的准备,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要看运气。
禾苗其实不太能懂,为什么陛下会让睿王与圆子同时领兵出击,万一圆子输给睿王,那怎么办?
就算是想磨练人,那也太冒险了。
不过这种事并不是质疑和抱怨就能改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面对,在压力下成长,变得更强。
禾苗严肃地道:“可否将你的思路和打算推演一遍?”
圆子看了她一眼,同是严肃地道:“当然可以。”
他把整个行军布阵的计划推演了一遍,问禾苗:“你觉得怎么样?”
禾苗问他:“殿下对自己、对此役、对顾将军有信心吗?”
圆子挑眉:“你看出什么来了?”
禾苗指着他的行军路线:“刚才,在这里,你为选择哪条路,以何种方式进军而犹豫。”
圆子惊诧于她的观察入微,他的确在为经山路奇袭还是大军整体推进而犹豫。
他自己更倾向于经山路奇袭。
郦国多山脉,大军所乘的马匹品种天生更善于行走山路,将士身形更精瘦灵活,更擅长山地战。
靖中则不同,靖中多平原,马匹更高大,善于在平原上奔跑,靖中将士也习惯平原作战。
但是重华派给他的谋士更倾向于大军整体推进,理由是,郦国经过这些年的修整和发展,军事上取得了很大进步。
马的品种经过茶叶贸易交换再培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另外还有新发明的长矛巨盾方阵战斗力也很强。
就算是与靖中军队正面对上,优势也很明显,而且山地战到了最后,还是需要正面攻城的。
大军整体推进,虽然进展会缓慢一点,战事也会更加惨烈,却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相反,山地突袭太冒险了,一旦后路被切断,供给跟不上,那就是惨败,会输得很难看。
既然已被看出,圆子便合盘托出:“的确如此……”
禾苗歪着头想了许久,轻叹一声:“大家都在想,正常战斗一定不能输,大臣们这样想,顾将军也这样想,谋士们也还是这样想,那么你呢?”
圆子坦然道:“我当然也不想输。”
如果他输了,而长兄赢了,可以想见,父皇母后会有多失望。
倘若他被证明并不适合太子之职,不能率领郦国走向更大的辉煌,两个弟弟之一就会替代他。
比如说阿瑄,现在跟在长兄身边历练的阿瑄,是他的弟弟,同时也是竞争者。
这些话,他没有跟和禾苗说,也不方便说。
禾苗就问他:“那么陛下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陛下给他派了很多能干的大臣和将军,他们都是以稳为重,所以才会和他产生矛盾。
“山地奇袭、平地整体推进;输了不算什么、坚决不能输;为自己的私心、为国为民的公心;年轻易冲动、老成稳重;能协调好和下属之间的关系、不能协调好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坚持自己的意见并说服其他人、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并被其他人所左右;能分辨出什么是正确的建议并接受、不能分辨正确的建议并做出错误的判断。”
禾苗背着手说:“恭喜你,陛下给你出了一道很难很难的题,想得满分是不可能的,毕竟你是人不是神。”
她本来就被晒得黑亮黑亮的,夜里光线暗淡,她的脸显得更黑了,但是圆子却觉着,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他双眼发光、兴致勃勃:“以你所见,我该怎么办呢?”
“找出主次,以上几种关系,找出最重要的,按照一、二、三排序,先完成最重要的。”禾苗拿起一只笔,在纸上写下一、二、三……
她的书法继承自何蓑衣,潇洒又漂亮,还多了几分女儿的婉约,她侃侃而谈:“我觉着,你是太子,是储君,不是将军,不需要你打仗有多厉害。为君者,最重要的是知人善用,懂得分辨什么是正确的建议并接受……”
------题外话------
打滚求月票,咬着小手绢求票票,吹个告白气球求月票!
第39章 什么毛病?眼瞎!(求月票)
圆子沉默下来。
是的,自从接到这个任务以来,他最多的想法就是“赢”和“一定要赢”。
这不是针对兄长,也和手足之情无关,而是,这是他的宿命——身为皇室子弟、太子的宿命。
现在却觉得,赢虽然很应该,会很好看,但重点的确是在禾苗说的“知人善用,明辨正确的建议并接受”。
他身先士卒,冒险去打仗,就算杀死了一百个人,那也只不过是个勇敢的将军,并不是父皇对他的期许。
郦国有很多良将贤臣,太子储君却只有一个。
他豁然开朗,笑着说道:“谢谢你。”
禾苗抿着嘴笑:“我其实没帮到什么呀,只不过是玩弄了一下小聪明而已。”
圆子摇头:“如茅塞顿开,很有用。”
想通了关键之处,看问题的角度就和之前不同了,他兴致勃勃地重看沙盘,重新推演,重新制定计划。
禾苗没有再打扰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已是仲夏,月明星稀,军营里一片寂静,辛苦了一天,士兵们已经就寝。
空气并不好闻,马粪味儿、太多人汇集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弥漫着,但是禾苗做了一个深呼吸,觉得到处都是甜的,月色也很美。
她翘着唇角准备回去收拾何小二、何小三那两个小崽子,转个弯险些撞上一个人,幸亏她反应快,迅速跳到一旁,不然真的就要撞上了。
护送她回去的侍卫想发飙骂人,然而发现那个人是陈韫。
陈韫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为什么走路还是不看路?”
这是倒打一耙呀!禾苗的旖旎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对烟波阁主人的敬佩之意也化作一阵清风吹走了。
“哈!”她怪笑了一声:“每次遇到陈公子,皆是如此,其实我知道的,爱读书爱写字的人通常都有一个毛病。”
陈韫紧张地问:“什么毛病?”
禾苗将手指扒拉着自己的眼皮子,说道:“眼瞎!”
陈韫的脸色顿时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才瞎呢!”
禾苗观察着他的神色,越发笃定,莫测高深地道:“其实眼瞎不可怕,这是每个读书人都会遭遇的事情,我有秘方和针灸术,可以改善。”
也不问陈韫要不要,背着手快乐地走了。
陈韫愣在原地,其实……当初禾苗骑着小花马从山坡上冲下来,他不是不想让开,而是眼神儿不好,反应也慢了点。
那天在军营后的草地上,他也不是故意假装没看到禾苗,还是眼神儿不太好,怕看错人。
今天晚上也是这样!
问他为什么没有眯眯眼?觑着眼睛?
那样很难看的好不好!小姑娘们看到会觉得他像色狼的!
梁子已经结下,是要不顾面子找禾苗要药方和针灸术呢,还是撑着面子硬是不要?
陈韫很是纠结,却见一个侍卫快步而来:“世子,殿下正要找您呢。”
陈韫只好把禾苗、药方、针灸术暂时放到一旁,去找圆子商量国家大事去了。
禾苗回去,先看两个小鬼头乖乖睡了没有。
两个小屁孩儿穿着褂子趴在床上,头挨着头玩圆子给的玩具,兴奋地抢来抢去,不亦乐乎。
“咳咳!”禾苗使劲咳嗽两声,一个箭步跳进去,学着白洛洛的语气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我的棍子在哪里?”
何小二、何小三先是一惊,随即反抗:“还说我们呢?你刚才跑哪里去了?姑娘家家的,半夜三更离家出走;现在又是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瞎晃悠!我们要告诉爹娘,揍你!”
禾苗挽袖子,冲上去对着两个弟弟的屁股就是两巴掌:“要告状是不是?告呀!我还揍你们了!在你们见到爹娘之前,我每天揍你们一顿!爹娘见到我,顶多也就揍我一顿而已,我还是赚了!”
何小三“哇”地一声哭起来,何小二手忙脚乱地护着屁股往角落里藏,指着她大声说:“母老虎!男人婆!不识好人心!只会欺负我们!”
禾苗去拖他:“反天了!敢骂我?看我不把你揍乖!到了我的地盘上就要听我的……”
何小二迫于她的淫威,哭着喊着求饶:“好姐姐!老大!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禾苗非常满意:“要是爹娘问起来呢?”
何小二不情不愿地噘着嘴说:“姐姐很好,什么都没做,每天很乖,天一黑就不出门,平时也是坐在帐篷里看书写字,只和顾家舅舅说话。”
“过了!撒谎过了!一听就是假的!”禾苗敲桌子。
何小二被看穿企图,眨着无辜的眼睛,小声说:“那姐姐教我说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禾苗哼了一声:“听话就行,不要你们骗人,我自己知道分寸,晓得自己在做什么。马上熄灯睡觉,再让我听见谁说话不睡觉,冲过来就是一顿揍!”
何小二、何小三都松了一口气,“跐溜”钻进被窝里,禾苗到处查看一番,把熏蚊子的艾蒿点燃放好,吹灭灯才走出去:“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喊一声就能听见。”
两个小鬼委委屈屈地说:“哦。”
禾苗听见这声音,又笑了:“明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带你们去抓鱼虾,乖乖的。”
何小二、何小三高兴起来:“姐姐说话要算数。”
禾苗又在帐篷外静立片刻,听见两个小鬼睡着了才放心地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练兵的声音吵醒,打着呵欠过去招呼两个弟弟,两个小鬼还在呼呼大睡,这么大的声音也没吵醒他们。
看来是真的累了,禾苗去找吃的,顺便绕个路去演武场上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圆子的身影。
她不过是那么一瞟,就被他发现了,他回过头,远远注视着她,虽然神色严肃未笑,她却莫名红了脸。
欢欢喜喜跑回去,招呼好两个弟弟,使人告诉圆子一声,带着他们去军营附近的溪流玩。
依葫芦画瓢做了柳条篱笆,再坐下来编柳枝篓子,忽听何小三开心地道:“陈大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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