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花繁春正茗TXT下载花繁春正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花繁春正茗全文阅读

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52章 我不是怕你

    胡家当然会闹事,但这件事不能隐瞒。

    越是隐瞒越会出大事,对方既然已经算计好了,当然不会让她轻易瞒过。

    钟唯唯沉着地制止小棠:“我已决定,无需多言。”

    小棠无奈,只好传令下去。

    长阳宫到交泰殿,距离不算近,胡谦在两刻钟后才匆匆赶来。

    看到已经咽气的胡紫芝,他懵了,颤抖着嘴唇,手忙脚乱地掐胡紫芝的人中,不停地拍打她的脸颊,大声喊道:“妹妹,妹妹,你醒来!”

    钟唯唯沉默地等待。

    良久,胡谦猛地回头看向她,眼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皇后娘娘,舍妹这是怎么了?”

    钟唯唯平视他的眼睛,尽力让自己显得温和同情:“请胡将军节哀,惠妃中毒,没能抢救过来,殁了。”

    胡谦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她好好儿的,是得罪了谁,说没就没了?”

    他家把胡紫芝送进宫来时是活生生的人,去打仗的时候也是活生生的人。

    帝后都说让他们放心,会好好待胡紫芝的,他们也就信了。

    家里甚至愿意把人接出去,不给帝后添麻烦,做得够可以了吧?

    他们父子征战沙场,家中子弟死伤了那么多,为的什么?

    兴冲冲等着见人,她却告诉他,人中毒死了?

    没有这样容易的事!

    胡谦毫不避讳地瞪着钟唯唯,仿佛可以随时暴起杀人。

    小棠连忙给梁兄等人比手势使眼色,严阵以待。

    “我也想不到会这样。”

    钟唯唯示意小棠退下,坦诚地道:“的确,我与陛下曾许过要善待惠妃等人,护得她们周全。为此,我每天与她们见面,每三天一起共进晚膳,了解她们的生活日常,加强宫中巡查,为的就是让大家安心放心。出了这种事,我非常难过内疚。”

    “别和我说这些!”胡谦听不进去,含着眼泪高声质问:“我只问你,你有没有错?”

    “胡将军,你这样无礼,是臣子该有的态度吗?”小棠大怒,胡家太猖狂,居然敢这样质问皇后娘娘,是觉得自己功劳太大,可以目中无人吗?

    钟唯唯沉声道:“我的确有错。陛下将整个后宫交给我,惠妃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中毒,是我失职。我已然传召刑部与大理寺,连夜审查此案,势必将凶手找出来,让其伏法!”

    胡谦哽咽出声:“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全家都等着她出宫,嫁个好人家,我娘就连人家都看好了……我们浴血奋战,却连家里的女眷都保不住,又有什么意思?”

    钟唯唯沉默以对。

    不管当初她和胡紫芝到底有过多少恩怨,她并没有希望胡紫芝死掉,也没想过要除掉胡紫芝。

    胡家死了人,对她有怨言,怪她没有尽职,她能理解。

    这口锅,在未能查明真相之前,她得背!

    刘岑等人接到消息,迅速赶进宫来,一起把胡谦拉到一旁去劝。

    有了何蓑衣之前的暗示和提点,胡谦心里虽然怨恨,却也没有怀疑是钟唯唯下的手。

    但他心里有想法,本身又是武将,性情强硬,免不了发下狠话:“三天之内倘若不能破案,给胡家一个满意的说法,胡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神色微变,胡家这是多狂啊,虽说死了人心情激愤悲痛可以理解,但这种态度,可不可以解读为趁着陛下不在家,所以欺负弱女子?

    刘岑等人本想上前,却又担心火上浇油。

    忽听一声冷笑,何蓑衣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闪了舌头。不善罢甘休,是要杀人呢,还是要放火?或者要造反?!”

    胡谦猛地回头,狠狠瞪着何蓑衣:“何殿主是想替皇后娘娘出头?”

    何蓑衣淡然道:“路见不平旁人铲。哪怕就是一个乞丐婆遇到这种事,我也要仗义执言。还有,胡将军,鄙人不是什么殿主,请叫我何先生,谢谢!”

    胡谦气极反笑:“好,好……”

    “胡将军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本王说。”一条稚嫩的声音传来,又又穿着素服,在青姑姑等人的陪同下快步入内,理所当然地挡在了钟唯唯面前。

    “胡将军既然不信皇后娘娘,认为她有错,想必不管她怎么解释,怎么做,你都不信并看不顺眼。父皇不在家,那就由本王来处理这件事,你看如何?”

    稚嫩的声音落地有声,又又稳当地站在那里,小小的肩头仿佛能扛起一切。

    钟唯唯欣慰地扶着又又的肩:“你还小,还不到承担这些重担的时候。”

    再看向何蓑衣:“阿兄放心,这件事我承担得了。”

    上前一步,直面胡谦:“你的痛苦悲伤我理解,但我问心无愧。查明真相和忍让,不是怕你胡家不肯善罢甘休,也不是怕你把我怎么样。

    我仅只是要给陛下和惠妃一个交待,要对得起皇后这个位置和称号,不让恶人得逞。仅此而已。我不怕你!不怕胡家,也不怕潜藏在暗处使坏的那些恶人!”

    钟唯唯平静地说完这席话,示意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开工:“不要耽搁,立刻开工!”

    胡谦紧抿着唇,愤怒地掂量了许久,在一旁坐下:“请皇后娘娘许臣留下来观看查案的过程。”

    刘岑等人互相交换眼色,胡家果然是狂得没边了。

    钟唯唯却是淡淡的:“也好,省得过后还要再使人去知会解释一遍。”

    她如此淡然自信,胡谦的气焰反而渐渐低了。

    何蓑衣和又又等人全都跟着留下,钟唯唯又示意刘岑等人:“都坐,没吃饭的有哪些?我让人送过来。”

    谁也不敢说自己没吃,这种大事,小心谨慎地平安渡过为妙。

    胡紫芝是后妃,是女人,验尸查毒都非常讲究,先由太医院提取呕吐物等辨认,再由女仵作来查。

    大理寺和刑部则派出专人查验室内的陈设用品,以及胡紫芝当天吃过的食物,用过的东西,清查和胡紫芝接触的人和事,找到相关人员进行审理。

    半夜时分,案情便有了眉目。

    导致胡紫芝中毒的,是一盘白萝卜条。

第953章 碗口大的疤

    这盘白萝卜条,是从钟唯唯那里得到的赏赐。

    而且是胡紫芝自己要来的,是她自己说好吃,非要不可。

    现在却成了毒杀她的东西,且那东西还是菩提庵了尘师太送来的。

    崔嬷嬷和周嬷嬷异口同声地道:“惠妃娘娘今儿胃口不大好,早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唯有去到交泰殿里,见着皇后娘娘那里的白萝卜才有了胃口,吃了几块。后来皇后娘娘又赏了些,回到长阳宫就让人削了一盘吃着玩。到了饭点儿要进膳,她说晚上要给兄长洗尘,不吃了。”

    膳食房和其他伺候的人也都证实了这件事。

    所以说,胡紫芝这一整天都没吃别的,光吃了她赏的白萝卜咯?

    钟唯唯扶了一下额头,这牵扯真够深远的,把能牵扯进来的人都扯进来了。

    她、了尘师太、昆仑殿、何蓑衣、胡家,全都是棋子。

    宫中接连筛查过好几次,加上严格管理,在原有的宫人中,东岭人****细潜伏其间搞破坏的可能性不大,要就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胡紫芝自己想死,死了也要拉着她垫背;二是胡紫芝身边最信任的人做了这件事。

    钟唯唯看向崔嬷嬷与周嬷嬷:“你们才入宫没多久吧?”

    崔嬷嬷不慌不忙地道:“莫非皇后娘娘怀疑奴婢二人?”

    周嬷嬷大声喊冤:“老爷,奴婢乃是家生子,看着娘娘长大的,一直深得老夫人信任,为何要害娘娘?”

    胡谦皱起眉头:“她的确是我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忠诚无比,没有理由这样做。”

    “周嬷嬷是家生子,不会害惠妃,那么崔嬷嬷呢?也是家生子么?”

    钟唯唯注意到,周嬷嬷说的是自己是胡家的家生子,胡谦也承认这一点,却都没有提到崔嬷嬷。

    胡谦打量着崔嬷嬷,谨慎地没有立刻回答钟唯唯的话。

    崔嬷嬷急忙道:“就算这事儿和皇后娘娘没关系,娘娘也不能为了平息事态就把责任推到奴婢等人身上呀。奴婢自从进宫以来,一直都和周嬷嬷在一起,早起点卯,进出结对,就连入厕沐浴都在一起,真有什么,能瞒得过么?”

    倘若真是她干的,周嬷嬷也脱不掉干系。

    周嬷嬷理所当然地替崔嬷嬷辨别:“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崔嬷嬷是无辜的。”

    眼瞅着话题又被带歪了,钟唯唯直接下令:“把她二人分开审问!”

    崔、周二人拼命挣扎着,大声喊冤,胡谦却是不出声了。

    钟唯唯道:“派人立刻去把陈留侯夫人请来,探查这二人的来历出身。胡将军若是不放心,尽可全程跟随。”

    没多会儿,那边动了刑,崔、周二人都是硬骨头,无论怎么刑罚都不认账。

    不同的是,周嬷嬷只会痛哭喊冤,让胡家人来救她,崔嬷嬷却是高声喊道:“就是皇后娘娘干的!她忌惮胡家功高,担心惠妃娘娘会令她后位不稳,才会设下这个计策。之所以挑在这个时候发难,正是她的聪明奸诈之处!”

    有好些人目光闪烁,都不知道该信谁了。

    胡谦也是目光沉沉,并不表态。

    又又有些着急,然而看到无论钟唯唯与何蓑衣都不为所动,就也耐着性子安静等待。

    天亮时分,陈留侯府那边传来了消息。

    这位崔嬷嬷,乃是前些日子才从远处来的,走的是胡家总管事的路子,据说来自雪溪。

    但这位总管事,在带崔嬷嬷回来之前,却是去了九君城,为的是给胡家子弟送过冬的衣物等等,途中并未经过雪溪。

    因此这崔嬷嬷的来历便很有些蹊跷。

    钟唯唯毫不犹豫地命人逮捕这个总管事和随行的人,逮捕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

    陈留侯夫人痛失爱女,把所有的错都算到了她身上,把逮捕总管事问询的行为视为栽赃和推卸责任。

    她带着人拿着刀剑站在门口,不许刑部的人入内,扬言谁敢硬闯,她就自尽。

    刑部的人没有办法,只好又禀告上来。

    当着胡谦说的,胡谦却假装没听见,明显就是“我看你们能怎样”的态度。

    钟唯唯不慌不忙,半个国家她都能治理,她还治不了他们了!

    胡紫芝身边的宫人全都审讯了一遍,结果很快出来——当天一直都是崔、周二人伺候照料胡紫芝,萝卜虽不是这二人亲手切的,但屋子里就是她二人和胡紫芝。

    宫人为了脱罪,攀咬的本事很强,你咬我,我咬你,咬来咬去,咬出了崔、周二人无数的不是。

    且这二人入宫之后多得胡紫芝亲近信重,恨她们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说了很多,多数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唯有一个没什么利害关系的粗使宫人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是某天,有看到崔嬷嬷和周嬷嬷单独站在角落里说话,行迹很可疑。

    崔嬷嬷一直拽着周嬷嬷的肩头,紧紧盯着周嬷嬷的眼睛看,光看见嘴唇动,听不见在说什么话。

    之后她去扫地,还嗅到了香味儿,非常特别的香味,她还以为是荷包掉了,在地上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听上去就是昆仑殿的作派。

    胡谦立刻跳起来,厉声质问何蓑衣:“是不是你干的?”

    何蓑衣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胡谦嘿嘿冷笑,看一眼钟唯唯,冷声道:“真是看不出来,何殿主居然如此痴情,哪怕人家眼里没有你,你也牵肠挂肚怕她过得不好,要替她把道路铲平……”

    不等何蓑衣答话,他已然合身跃起,双手如同铁钳似地紧紧掐住何蓑衣的脖子。

    何蓑衣并未完全恢复功力,论起勇猛力大,自是不能和胡谦这种武将相比,一时竟然未能挣脱。

    “松手!”钟唯唯厉声高叫,和梁兄一起往前冲。

    “啪”的一声响,胡谦的头上流下鲜血来,却是白洛洛把整个茶碗砸到了他头上。

    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茶碗整个切入胡谦的头顶,将他的头皮砍了圆圆一个圈。

    头皮和面皮分家,蜷缩松垮下去,鲜血瞬间模糊了胡谦的眼睛。

    与此同时,梁兄抓住胡谦的衣领,补一脚,踢出去老远。

    ------题外话------

    今天干了一件非常傻非常傻的事情,需要天使们投喂月票安慰一下我的蠢,嘤嘤嘤~感谢饕餮吕二爷、福娃2小白、琴、辉辉、浅浅、小乐、洛清风、minimizing的打赏。

第954章 原形毕露

    胡谦发挥了武将顽强拼搏不要命的精神,落地之后不久就爬起来,狠狠一抹脸上的血,大声嚷着往殿内冲,要和何蓑衣拼命,要钟唯唯给个说法。

    梁兄冲上去就是一顿胖揍,专照着脸上头上揍。

    他看不惯胡谦很久了。

    之前一直忍着,那是因为要顾全大局,要听钟唯唯的话。

    到了现在真是不能容忍。

    不服尊重的人,和他讲道理谈尊重,简直就是侮辱尊重这个词!

    只有用拳头!用拳头狠狠地教训,打乖了再坐下来谈。如此,才有作用。

    大殿里响起拳头狠狠落在皮肉之上的闷响声,听得大家都替胡谦疼。

    刘岑等人担心会出人命,从而把事情闹得更大,互相交换着眼色,你推我,我推你,想要上前说情。

    钟唯唯从始至终一直没搭理,木着脸听着,让太医给何蓑衣诊治,叫白洛洛到身边,也不多说,拉着她的手拍拍,表示欣慰与赞赏。

    白洛洛从进宫到现在,一直都觉得别扭不自在,一直都藏在何蓑衣身后的阴影里,不敢也不想出声。

    直到现在,看到钟唯唯亲切赞许的眼神,心里才算踏实了几分。

    不管别人怎么说,皇后娘娘并不是那种人,她没有必要把有些想法加诸到皇后娘娘身上。

    一个女人要做到这些事,挺不容易的,若是身边的人再不给她出头撑腰,那日子更是没法儿过了。

    白洛洛这样一想,心情就愉快了几分。

    又听钟唯唯轻声道:“多亏有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娘家人。”

    娘家人啊……老男人是这样想的吗?白洛洛偷偷看向何蓑衣,只见他斜靠在椅子背上,懒洋洋地瞅着她。

    眼神温和慵懒、坦然镇静,还带了几分了然与犀利,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她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白洛洛心口一跳,莫名紧张,就连呼吸都不会了,连忙收回目光垂下眼,下意识地用左脚去踩右脚,低声说:“洛洛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钟唯唯轻笑一声:“我并未对你有恩,对你有恩的人是了尘师太。只要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那就够了,不要听别人瞎说,要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白洛洛使劲点头:“嗯!”

    梁兄终于把胡谦打得差不多了,停下来,把人扔一旁,甩甩打疼了的手,上前给钟唯唯行了个礼,默默退到一旁。

    钟唯唯这才轻描淡写地道:“给胡将军疗伤,继续审案。”

    大家都以为她会就此事表明一下态度,或是点出胡谦的罪,或是装模作样地教训梁兄几句,谁知她竟然什么都没提。

    明显就是,我就是让人打你了,就打你了,你要怎么样?

    而且这事儿在我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再有还要继续打!

    诸大臣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人微笑起来,就是要这样的皇后娘娘,这样才好!不听话的先揍一顿再说!

    案子持续审理,钟唯唯道:“谁说会用迷香,会施展摄魂术,就一定是昆仑殿的手段?之前,东岭谦阳帝姬曾与靖中勾结,试图往端仁长公主身上泼污水,分裂圣女宫。为了洗清污名,不让圣女宫分裂,端仁长公主曾接受圣女宫人的挑战,本宫有幸,从头到尾一直观战,因此也知道了一些外界所不知晓的秘辛。”

    她示意小棠讲一讲经过,同时让人去把因为把韦太后放走、而被罚静守玉明殿的夏花姑姑,以及护送端仁回京的阿彩叫过来。

    昆仑殿与圣女宫,从来都是神秘的所在,众人听着他们的名头响亮,却不知道其中的真实情景。

    听了小棠的描述,众人才知道原来圣女宫中,也有精通调制迷魂香、擅长摄魂术的嬷嬷。

    刘岑适时道:“众所周知,圣女宫已然分裂,东岭圣女宫早已不是除暴安良的地方,而是帮着东岭逆臣李尚为非作歹的爪牙!他们派出几个奸细,害人并挑拨离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崔嬷嬷神色微变,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娘娘果然好手段,难怪能一路披荆斩棘,从罪臣之女荣登皇后的宝座,且偌大一个后宫,独占帝宠。”

    何蓑衣不怀好意地道:“果然高手在民间,你这嬷嬷说话好文采。”

    胡谦流血太多,本来气息奄奄,听到这话,眼里骤然亮了几分。

    钟唯唯微笑着道:“胡将军,府上真是人才辈出,随便来个嬷嬷,就如此能言善道,文采斐然。看来是府上教养得好,府上即将要出状元了罢?”

    胡谦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众人无声轻笑。

    崔嬷嬷神色大变,后悔不迭,一个人的言语要和身份相当,以她的身份,如此说话,算是格格不入。

    片刻后,阿彩与夏花姑姑都来了。

    阿彩看到这崔嬷嬷就道:“我认得她!她是东岭人!”

    崔嬷嬷冷笑一声:“你们是一伙儿的,想冤枉诬陷我。”

    夏花姑姑虽是老人,却出来得早,多数时候都是外派,且这种嬷嬷地位尊崇,并不是她能随便见到并认识的。

    但夏花姑姑还是尽职尽责地嗅了崔嬷嬷的随身物品,最终从她的荷包中找出几种香料,当众调制之后,让扫地的粗使宫人过来嗅闻。

    粗使宫人大声道:“就是这个味道!”

    何蓑衣则道:“这不是昆仑殿正宗的甜梦香味道,比甜梦香更胜一筹。”

    崔嬷嬷眼看无可抵赖,突然往阿彩扑去:“郡主,郡主,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去信,向端仁圣女表达胡氏功高震主的忧虑,端仁圣女便派了属下来此协助皇后娘娘的吗?”

    “一派胡言!端仁圣女早几个月前便陷落于敌营,本宫就算想与她通信也没那么容易。”

    钟唯唯淡淡地道:“胡将军,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你这个带兵打仗的人也该听懂了。府上的总管事是关键人物,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你恃功自傲,冒犯本宫,该什么罪,你也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题外话------

    抱歉,因工作变动,最近处于动荡期,所以更新时间不能保持固定,昨天夜里十点半才到家,太累,所以推迟更新了,接下来会补上。么么哒。

第955章 你这么老,这么笨

    阿彩跑上去猛踢崔嬷嬷,抓着什么就把什么往崔嬷嬷身上招呼,咬牙切齿地骂:“打死你这个坏东西,打死你这个东岭人!你们残忍地害死我姑姑,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我杀了你……”

    阿彩一边踢打,一边哭,泪流满面,看上去十分凄惨。

    众人唏嘘不已,胡谦羞愧地垂了眼睛,挣扎起身,“啪嗒”跪倒在钟唯唯面前,嘶哑着嗓音道:“请皇后娘娘许臣出宫,亲自去把那狗奴抓来!”

    钟唯唯盯着他的眼睛,不怒自威:“许。”

    刘岑担心胡谦再闹出别的幺蛾子来,自告奋勇:“请许微臣陪同胡将军前往。”

    钟唯唯照旧许了。

    胡谦走后,阿彩被人拉开,她哭得十分伤心,钟唯唯却是更关注又又。

    阿彩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又又却是只能眼泪往肚里流,就连伤心都不敢让别人看出来,这才是最凄惨的事。

    她把又又拉到身边,从始至终一直握着他的手,虽未开口,暖意却一直源源不断地通过交握的手传递过去。

    又又恹恹地靠着她,就连眨眼都不敢,就生怕一眨眼睛,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钟唯唯让他回去,他很坚决地摇头:“我要在这里陪着唯姨。”

    他害怕在失去父母双亲之后,再突然失去养母。

    钟唯唯理解他的心情,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头,将他拥在怀中,搂得紧紧的。

    突然,白洛洛喊了一声,向崔嬷嬷扔出一把凳子,凳子砸在崔嬷嬷头上,崔嬷嬷“呃”了一声,眼睛往上一翻,当场晕倒在地。

    众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白洛洛有些尴尬,指着崔嬷嬷小声说:“她想自尽,不如砸晕了比较好一点。”

    梁兄果然在崔嬷嬷的嘴里找到了毒丸。

    原来是崔嬷嬷眼看即将暴露,趁着大家都没有注意她,便想趁机自尽,来个死无对证。

    这么重要的人,当然不能轻易死掉,大家都毫不吝惜地夸赞白洛洛机智勇敢,观察入微。

    白洛洛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十分开心,眼巴巴地瞅着何蓑衣求表扬,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只差没有摇尾巴了。

    何蓑衣似笑非笑地道:“不错,这回聪明用到正途上了,有前途。”

    白洛洛开心地咧开嘴,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出来,就听何蓑衣道:“以这样的机智与身手,想来给皇后娘娘做个近侍女官是极不错的,正好达成你的梦想。”

    白洛洛脸色微白,他是什么意思?让她留下来给皇后娘娘做女官?

    质问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终理智委婉了许多:“我粗手笨脚的,做这些粗活儿还可以,伺候皇后娘娘却是不够的。且你这么老,这么笨,就连被人打也还不了手,让人怎么放心,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照看着你吧。”

    白洛洛说着,脸上满是不耐烦,好像何蓑衣真的是很大的拖累一样。

    他这么老,这么笨?何蓑衣扬起唇角,不怀好意地瞅了白洛洛一眼,没有再多话。

    白洛洛被他看这一眼,背心里的冷汗都出来了,然而仍是高昂着头,微皱着眉,一副江湖女豪杰的模样。

    钟唯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十分想笑,只是胡紫芝才死,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只好保持严肃悲痛。

    天亮,胡谦和刘岑回来了。

    案情真相大白。

    胡府总管事在九君城时遇到了一个妙龄女子,这女子十分貌美,且精通房中术,善解人意,三两下就把这总管事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总管事为了与她长相厮守,便带她回京,同行的还有她的母亲、小姨、祖母。

    这崔嬷嬷,便是那女子的小姨。

    一家子都号称祖籍雪溪,是在当年秋泽案时受了牵连逃出来的,东游西荡许多年,男丁都死绝了,剩下几个女流之辈,无所依仗,就想找个靠山。

    这种情况,在民间乃是正常的事,总管事心想自己相貌堂堂、有能力有靠山,钱也有,正好给人做靠山。

    又因这女子的祖母、母亲、小姨都身有长技,有人擅针线,有人擅做菜,这崔嬷嬷更是精通儿科与女子保养术,还都十分善于揣摩人心。

    他被那女子吹了枕边风,便将这崔嬷嬷举荐给陈留侯夫人,果然十分得宠,连带着他也得了好几次夸赞。

    听说皇长子生病,家里又想劝服惠妃,把人接出来,崔嬷嬷找到他,说自己能胜任。

    他一想,这是立大功的好机会,便一力向陈留侯府举荐,打了包票,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总管事哭成泪人:“老奴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啊,老奴是忠心,一心想为主人分忧……”

    得了,御下不严,钟唯唯也不多说什么,让人收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至于总管事的那个外室与其同伙,自是才审出真相就派人去抓捕了,奈何这些人狡猾,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想要缉拿归案,少不得还要再花些心思和力气。

    胡谦羞愧万分,跪在钟唯唯面前请罪。

    陈留侯夫人也来了,哭着说都怪东岭人太狡猾,太恶毒。

    钟唯唯一针见血地道:“并不是东岭人太狡猾太恶毒,而是你们不信本宫。倘若你们信我,敬我,就不会出这种事。说不定,惠妃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宫中这么多的嫔妃,为什么东岭人只挑胡紫芝下手,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与裂痕。

    胡谦与陈留侯夫人无言以对,又伤心又羞愧,只是低头请罪。

    钟唯唯命人给胡紫芝收殓,按贵妃规格入葬,并算其为国捐躯,赏了陈留侯府一些财物。

    这是面子工程,让大家都觉着好看,有个说法。

    内里,却是因为胡家的无礼,赏赐并不多,算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

    一夜未睡,大家都很疲倦,钟唯唯留下办丧事的人,打发众人去歇息。

    白洛洛理所当然地要跟着何蓑衣离开,何蓑衣瞅她:“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这么笨,这么老,和你在一起会耽搁了你的前途。”

    ------题外话------

    持续在码中,睡饱了,精神抖擞ing~

第956章 她留在宫里了

    白洛洛是真的豁出去了:“就是因为你老,你笨,所以我才要跟着你照顾你呀。”

    何蓑衣皮笑肉不笑:“你还是别跟着我了哈,跟着皇后比较好。”

    白洛洛假装没听见,紧跟着他的步伐要往外走。

    何蓑衣牢牢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钟唯唯身边拖:“阿唯,你觉着她怎么样?”

    钟唯唯当然要夸白洛洛,何蓑衣顺水推舟:“那就让她跟着你吧,你身边不是还差人么?”

    白洛洛央求地对着钟唯唯作揖,一脸苦相,只差就要哭出声来了。

    钟唯唯自是明白白洛洛的意思。

    自从胭脂走后,她虽然又提拔了其他人上来,却始终觉得差了一点。

    白洛洛虽然年幼,但胜在聪明胆大有担当,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必可独当一面。

    可是在培养得用的女官和给何蓑衣找个不错的媳妇之间,她理所当然地偏向后者。

    “没错,我身边的确差人。”钟唯唯给了白洛洛一个安心的笑容:“但洛洛生于山野,自由惯了,并不适合留在宫中。”

    白洛洛抿着嘴笑起来,得意地朝何蓑衣呶嘴。

    何蓑衣看也不看她,淡淡地道:“这宫里,除了皇子公主之外,都不是自小就生长在宫中的。我觉着她就很适合。”

    白洛洛道:“先生怎么回事啊?皇后娘娘都说不要我啦,您怎么还强迫娘娘?”

    “没你的事,你先回去!”何蓑衣神色冷峻,注视着钟唯唯:“我有话要和你说。”

    白洛洛委屈,她不想走,何蓑衣疾言厉色:“我让你出去!懂不懂规矩?”

    太过分了!白洛洛红了眼睛,委屈地转身跑开。

    钟唯唯使个眼色,小棠连忙追上去哄她,好说歹说,把她带到一旁去。

    何蓑衣要求钟唯唯:“皇长子一夜未睡,也累了,让他先下去休息吧。”

    这是要单独和钟唯唯说话的意思,钟唯唯知道他想说什么,并不想如他的意,紧紧拉着又又道:“我不放心。”

    何蓑衣拧起眉头,不顾一切地道:“你必须把白洛洛留下来。”

    钟唯唯挑眉:“为何?”

    何蓑衣道:“她跟着我不会有好下场……”

    他有若干理由要说出来,却被钟唯唯中途打断:“等一下,他们好像有急事。”

    赵宏图闻音知雅意,假装很忙地跑过来:“皇后娘娘,有紧急政务。”

    钟唯唯抱歉地说:“阿兄,要不等我处理好政务咱们又细说?”

    何蓑衣皱起眉头,不高兴:“你也和我玩这一套?”

    钟唯唯假装无辜:“真的很忙啊,阿兄不要不高兴,我给你赔礼,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嗳,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去忙啦……”

    急急忙忙拖着又又跑了,就好像身后有狗追似的。

    “阿唯……”何蓑衣紧追两步,她却已经跑远了。

    后宫重地,他也不好不讲规矩地乱走,只好无奈地离开。

    本以为白洛洛很快就会追上来,然而直到走出宫门,也不见人跟上来,难免若有所失,觉着少了点什么似的。

    回到住处,半夏兴冲冲迎上来:“白姑娘呢?”

    何蓑衣淡淡地道:“她留在宫里了。”

    半夏吃了一惊:“她留在宫里做什么?”

    何蓑衣道:“给皇后做近侍女官,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将来还可以找个好人家。”

    半夏呆了片刻,给他脸色看:“她才不肯呢,一定是先生把她扔在那里的!”

    何蓑衣道:“是她自己愿意的!”如果真的不愿留下,非得跟着他,为什么不肯跟着他回来?哼!

    半夏沉着脸。

    何蓑衣累了:“端热水给我烫脚,弄点清淡的吃食。”

    半夏假装没听见。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就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遍。

    这回半夏回答了:“请恕罪,才到京中,还未安置好,什么柴火、吃食之类的都没有。”

    何蓑衣怒了:“那就去买!”

    半夏翻个白眼:“钱匣子的钥匙在白姑娘手里拿着呢。”

    这是要造反了吧?何蓑衣怒目:“我什么时候让她管钱了?”

    半夏装委屈:“小人只是个下人,哪能拿着先生的钱匣子钥匙呢?白姑娘冰雪聪明,能干持家,这种事当然要交给她管。”

    何蓑衣气得不行,扔鞋子丢他:“滚出去!别在我面前晃,小心我卖了你!”

    恍惚听见半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怪脾气。”

    他生气地翻个身,面朝里躺着,闭上眼睛睡觉,不吃不洗脚会死人么?先睡觉好了,睡觉起来就离开京城,哼!

    想象着自己离开京城的场景,想象着某人跑回来发现人去楼空时的情景,莫名有些快意,更多又是伤感和寂寞。

    于是闷头大睡。

    睡梦里仿佛闻到白米粥的清香,耸耸鼻子翻个身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听见半夏在外面和人说笑,笑得没心没肺,十分欢快的样子。

    立刻从梦中惊醒,竖起耳朵静听,不会是那个小白痴回来了吧?

    说笑的是个女孩子,叽叽呱呱说话很快,十分清脆,但明显不是白洛洛的声音。

    这是习惯她在身边了。

    失笑之后,更多是自嘲和寂寞,也好,如愿以偿了。

    何蓑衣坐起身,趿拉着鞋子往外去,看到半夏和一个青衣少女站在廊下说话。

    青衣少女清秀能干,看见他就迅速行礼,一举一动颇有章法,瞧着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奴婢兔毫,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伺候先生。”

    何蓑衣让她起来:“不必了,我吃过饭就要离开此地,你回去吧。”

    兔毫微微有些吃惊,以目相询半夏。

    半夏沉稳地道:“饭菜得了,先生用膳吧。”

    何蓑衣沉默着走到饭桌前坐下,本想问问白洛洛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忍住。

    匆匆吃过饭,非得把兔毫留下来。

    他的东西不多,随便收拾收拾就上了路:“去菩提庵走一趟吧。”

    他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不管了尘认不认他,他总要把该做的事做到。

    告诉她,他已经把白洛洛送回来留在宫里了。

    ------题外话------

    18号的三更完成啦,啦啦啦……感谢小妖精们的月票和订阅,感谢福娃2小白、lhlucia、私守你给的承诺baby、洛清风、浅浅、风之天涯、饕餮吕二爷、小院子、吾爱夏日长的打赏,么么。

第957章 白洛洛不见了

    正当傍晚,太阳将落未落的。

    官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晚归回家的百姓行色匆匆。

    何蓑衣骑在马上,放开缰绳,任由那马儿随心所欲地乱走。

    半夏跟在后头,也不管他,兴致勃勃地观看着风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何蓑衣微皱眉头:“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这小子之前为了白洛洛没回来的事情,各种给他脸色看,现在竟然如此高兴,这不正常。

    半夏拍拍马儿的头,微笑道:“当然高兴咯,有人向皇后娘娘求娶白姑娘做儿媳。”

    何蓑衣冷笑了一声:“又不是你娶媳妇,你瞎欢喜什么?”

    半夏道:“小人替白姑娘高兴,替先生高兴。恭喜先生从此以后自由自在,再不用为白姑娘操心了。”

    “呵呵……”何蓑衣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假装不经意地往后看。

    城门已经关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不见白洛洛。

    他用力回头,抽了马儿一鞭子,沉着脸往前跑。

    半夏赶紧跟上,神色略诡异。

    太阳一点点地下沉,越走越黑,何蓑衣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再往前走了。

    他停下来,驻马四望,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就像是这天边的太阳,已经到了往下坠的时候。

    半夏打了个呵欠,有意无意地说:“白姑娘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连赶路也没那么有趣有精神。”

    何蓑衣沉默以对,他何尝不是如此?

    到达菩提庵,天已经完全黑尽了。

    菩提庵里一片漆黑,唯有门口挂着的灯笼还亮着。

    半夏跳下马:“先生候着,待小人去拍门。”

    何蓑衣有些紧张,沉默着没有回答。

    半夏叹一口气,上前拍门,许久之后,才有人在里头怯怯地问:“什么人?”

    半夏连忙亮明身份,求见了尘师太,要向她知会白洛洛的消息。

    门很快开了,知客女尼看清楚二人的面孔,便将二人迎进去:“师父已经就寝,请客人稍候。”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刚够照亮面前的方寸之地。

    何蓑衣面无表情地坐在阴影里,看上去十分沉稳,实则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不知道了尘师太是否会出来见他,虽说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她的照料也活到了现在,可是谁不想向温暖和亲情靠近呢。

    门口响起一声佛号,了尘师太缓步入内,半垂了眼,行个礼:“施主为何夤夜来访?”

    因为他想见她,何蓑衣不敢讲,便道:“弟子是来向师太交割的。贵徒白洛洛,之前跟随弟子去了东岭寻找生母……”

    他缓缓将白洛洛的生母已经死了的消息说完,道:“此次弟子将她送回京城,交给皇后娘娘,以后皇后会照顾她,保她一世平安,嫁个好人家。弟子,这便要走了。”

    了尘师太叹息一声,再行一礼,并未多言。

    何蓑衣有些失望,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这样的人,每在了尘师太面前出现一次,就相当于往她心尖上插一刀,便等同于提醒她那些不堪的往事。

    他苦笑一声,起身一揖到地,不敢多看了尘师太,半垂着眼道:“师太保重,弟子……告辞……”

    将要走到门口,突然听见了尘师太说道:“你要去哪里?”

    何蓑衣不敢相信的耳朵,她这是关心他吗?

    他急忙回身,小心翼翼地道:“当初弟子曾答应过护国大长公主,知道了菩提庵后,这世上便再无昆仑殿,再无何蓑衣。东岭已不足为惧,皇后娘娘坐稳了凤位,秋袤独当一面,成家立业,弟子已完成了恩师所托,已了尘世间事,这便要离开郦国了。”

    外间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可是抬起眼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了尘师太道:“离开郦国之后是要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

    了尘师太沉默片刻,道:“保重。”

    始终还是没有留他,不过能有这样一句话,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何蓑衣心情激荡,急急忙忙地行了一礼,鼻腔微酸,沙哑着嗓音道:“嗯,您,也多多保重……我会把去向告诉宫中,若是您有需要,随意可以让人给我传信……”

    因为害怕了尘师太拒绝,他急急忙忙地往外走,险些被门槛绊得摔倒。

    匆忙之中扶住门框,十分尴尬地对着了尘师太行个礼,急急忙忙要离开。

    白洛洛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这一幕,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捂住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多么可怜的人!她一直以为她就是很可怜的人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

    她的父母不是不爱她,而是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

    何蓑衣却是生来就背负了太多,生母活着却憎恨他,不愿见他,甚至不想给他任何消息。

    真是太可怜了!

    一双手温和有力地扶住她的肩,是钟唯唯。

    钟唯唯陪着她一起悄悄来到这里,目睹了这一切,为的不过是想让那个视为兄长和亲人的男人,能够得到幸福。

    按着之前商量好的,小棠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了尘师太,白姑娘是否回来了?”

    迎面与何蓑衣打了个照面,面露惊讶:“咦,何爷怎会在这里?见着白姑娘了吗?”

    何蓑衣皱了眉头:“什么意思?白洛洛不是在宫里么?”

    了尘师太也从里头走出来,着急道:“怎么回事?”

    小棠道:“白姑娘早就从宫里出来了,说是要去找您。娘娘就让兔毫跟着她伺候照顾她,可是兔毫回去后说白姑娘并未与何爷在一起,而是单独留在厨房里了……接着何爷也走得不见了,我们去找,白姑娘也不见啦……娘娘担心白姑娘想不开,就命我出来寻找……这可怎么好?”

    了尘师太神色微沉,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何蓑衣。

    无声的指责比大吼大叫更让人惭愧着急。

    所以说,当时他吃饭时,白洛洛其实是在屋子里的,只是她没有露面而已?

    何蓑衣看向半夏,得到肯定的答复:“您吃的粥和小菜是白姑娘亲手做的。”

第958章 愿他一世安好

    何蓑衣的额头和背心都浸出冷汗来,本能地觉着,白洛洛肯定是赌气跑了。

    那丫头天真热血,完全没有江湖经验,指不定被人卖了还会帮着数钱。

    他硬着头皮,小声和了尘师太说:“您放心,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了尘师太没吱声,沉默地行了个礼。

    夜已深,何蓑衣和半夏是男客,自是不方便留宿在尼姑庵中,留下带来的钱财布匹等物,低着头急急忙忙往外走。

    小棠追上去,轻声数落他:“白姑娘那么好,一门心思地对您好,为什么要惹她生气?若不出事那最好,若出了事,看您怎么办!要知道,那几个东岭圣女宫的奸细还没找着呢!”

    何蓑衣紧抿着唇,心里犹如有滚油泼下,焦急忧虑,不敢深想。

    倘若真的……真的那样……他打了个寒战,不敢细想。

    眼看着他急急忙忙出了门,白洛洛心有不忍,想要追出去。

    钟唯唯拉住她的手:“急什么?不让他着急这一回,以后他再故态复萌怎么办?就该让他长长记性!你不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

    抬眼看到了尘师太,便干笑一声:“师傅好,我不该在佛门清净地说这些事。”

    了尘师太摇摇头,看着白洛洛道:“你的心事我已经知晓,我问你,他比你大了这许多,身世如此,脾气怪癖,居无定所,你真的不后悔么?”

    白洛洛跪下去,目光坚定:“师父,弟子不悔,弟子此生认定他了。”

    了尘师太悲悯地道:“孩子你还太小,不懂得怜悯与爱情的区别,同情怜悯,并不是真的爱情。

    你想清楚,跟着他,可能被伤得遍体鳞伤,什么都没有,灰溜溜地回来;也有可能会得到幸福,但是必须非常努力非常累,漂泊浪荡,居无定所。

    可若是跟着皇后娘娘,你是功臣之后,做几年女官出宫,找个体面人家,嫁个年貌相当的少年郎并不是难事。有皇后娘娘看着你,这一辈子都会过得轻松自在,富贵清闲……”

    白洛洛道:“可是我只喜欢他,就算富贵清闲,我心里不高兴,那也没有什么意思。皇后娘娘当初放弃这一切,远走天涯,难道不是因为她喜欢陛下么?”

    了尘师太叹息一声,不再劝她:“我一直都在这里,随时可以回来。”

    白洛洛给她磕头,谢她的养育之恩,再问她:“您有没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了尘师太想了很久,低声道:“愿他一世安好。”

    她受过的伤害太多,是没有办法和他如同普通母子那样相亲相爱了。像这样就挺好的,知道彼此过得安稳,就够了。

    白洛洛起身,跟在钟唯唯的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菩提庵。

    了尘师太没有相送,只让自己的大弟子送她们出来,女尼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向钟唯唯转达了尘师太的话。

    “师父说,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却还为了这种事连夜出宫,亲力亲为,很不容易。您会有福报的。”

    钟唯唯回了一礼,诚恳地道:“我也希望阿兄一世安好。”

    钟唯唯是微服悄悄出的宫,小棠已经引着何蓑衣往前去了,梁兄亲自赶车,把她和白洛洛送回去。

    回到城外天边已经露了鱼肚白,守城的将士悄悄开门放她进去,再回到宫中,又又和圆子都尚未醒来。

    钟唯唯在微曦的晨光里收拾了茶桌,亲自点茶分茶,请白洛洛喝茶。

    她把自己、何蓑衣、秋袤、重华、钟欣然,师兄妹五人之间的故事讲给白洛洛听,并不忌讳其中那段复杂的纠葛。

    白洛洛听得入了迷,撑着下颌问她:“皇后娘娘,先生那么好,您真的就没有动过心吗?”

    钟唯唯轻笑:“我当然是觉得他很好,但我从来都分得很清楚,他是兄长,不是爱人。”

    白洛洛穷追不舍:“那若是陛下一直没有找到您,或者放弃找您,您会不会被他感动,和他在一起呢?”

    钟唯唯犹豫片刻,低声道:“不知道。但我很肯定,我很爱陛下,陛下也很爱我。”

    没有发生的事情,她不敢妄下论断,从始至终,何蓑衣于她,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存在。

    也许跨前一步,亲情就会变成爱情,但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因此这一步始终也没有跨过去。

    白洛洛点头,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得意:“我就知道,先生那么好,您不可能完全不动心。”

    钟唯唯失笑,这丫头不但不吃醋,反而一副“我喜欢的人那么好,你动心是正常的,不动心才不正常”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

    旭日东升,宫人来报,和崔嬷嬷一起混进来的那几个东岭人被抓到了,全都对罪行供认不讳。

    钟唯唯起身梳洗更衣。

    端仁的丧事要办,胡紫芝的事也要办,还有若干政务要处理,给重华写信都要特意抽空,她实在是不能再陪白洛洛了。

    “大师兄找不到你,自会回来见我,到时候你自己掂量着该怎么办。只是要记得,这一步走出去,就不能再回头啦!”

    钟唯唯亲切地和白洛洛挥挥手,迎着朝阳往前面去。

    白洛洛深吸一口深秋清晨冷冽的空气,双手紧握成拳,含着笑道:“皇后娘娘!谢谢您!您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钟唯唯回头看着她甜甜一笑,用口型无声地说:“祝你心想事成,一世安好。”

    何蓑衣比白洛洛以为的回来得更迟,直到下午,他才顶着一头的汗来寻求钟唯唯的帮助。

    他认为白洛洛是独自往前面去了,他需要钟唯唯发一个文书到周边的州县,发动所有人寻找白洛洛。

    然而当时钟唯唯很忙,军费开销实在是太大,茶叶贸易的盈利远远不够,黄金茶道才刚开辟,收益还达不到预期。

    她和一众大臣绞尽脑汁地算计着,要怎么样才能多榨出点钱来,那么多人在前线,眼看寒冬将至,大决战就在眼前,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缺补上才行。

    ------题外话------

    还有一更,在码中。

第959章 宣言

    这样的情况下,何蓑衣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去打扰,他只能站在外面静候。

    萧瑟的秋风猎猎而起,把他青色的长衫吹得呼呼作响,他独自站在夕阳里,清瘦、孤独、寂寞、焦急、隐忍。

    白洛洛藏在不远处观望着,心软、心酸、心疼。

    殿门轻响一声,何蓑衣眼睛发亮,急急忙忙要迎上去。

    却见一个宫人走出来,客气有礼地请他去偏殿里坐着等候:“……实在是太忙了,皇后娘娘只要抽出空来,就立刻请您过来。您不要太急,一直都有人找着的。”

    那不够。何蓑衣失望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

    宫人无奈,只好奉上一杯热茶:“天凉了,您暖暖身子。”

    何蓑衣心不在焉地喝了茶,继续等待,神情焦灼万分。

    白洛洛抿紧了唇,身体先于思想行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她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何蓑衣的睫毛颤了颤,欢喜与如释重负潮水一般地涌出,他深沉地注视着她,一动不动。

    白洛洛被他盯得心里发紧,硬着头皮说道:“你来做什么?”

    “你怎会在这里?”与刚才乍然见着她时流露出的欣喜不同,何蓑衣的眼里和语气里隐然带了怒意。

    因为皇后娘娘说,要让你体会什么叫做失去,好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呀。

    白洛洛可不敢在这种时候激怒他,假装很可怜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很小声地说:“他们和我说你在到处找我……”

    何蓑衣许久没有出声。

    她胆战心惊地悄悄看向他,迎面撞上一双深沉的眼睛,她吓得迅速垂下眼,藏起了一腔的心事。

    “你去了哪里?”何蓑衣深呼吸,语气已经平稳很多了。

    白洛洛是个见不得笑脸的,尾巴立刻翘起来:“到处走啊,走得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停下来,天黑了发现没地方去,就在周围住了客栈……”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会找你,会焦急吗?”

    “我不知道啊,是你赶我走的。皇后娘娘也说不要我,菩提庵我也不敢去,怕师父多心多想不高兴,我没地方去,也没亲人可投奔……”

    白洛洛说到这里,自然而然地委屈起来。

    她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去了东岭,又一路回到这里,若不是真的很喜欢他,又怎会如此?

    他却只想把她扔在京城和宫中,还悄悄扔下她,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离开了,真的很过分。

    倘若不是皇后娘娘了解他,早早猜到他会去菩提庵,又愿意下大力气帮她、成全他们,只怕这会儿她与他已经天涯两隔了吧。

    白洛洛红了鼻头,沉甸甸的泪水滚落出来,砸在地上一摔八瓣。

    何蓑衣似是觉得自己的心跟着疼了一下,他头痛地扶了额头一下,转过身大步往前走。

    白洛洛的心都凉了半截,都这样了,他还这样,那是真的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在一起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强扭的瓜不甜,强求来的老男人也没意思。

    他找她,一路照顾她,其实不过是因为责任?

    倘若她不是了尘师太养大的,他只怕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没有出声叫他,安静地看着他远去,泪水被猎猎的秋风吹干,脸皮紧绷,微有刺痛。

    却见何蓑衣突然站住,微侧了头:“还不跟上?”

    白洛洛不理他,照旧站在原地不动。

    何蓑衣等了片刻,不见她跟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白洛洛大声喊道:“不做什么!皇后娘娘待我好,尊重我,把我当成人看待,而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哪怕就是让我给她扫地也是可以的!”

    所以她的意思是说,他不尊重她,不把她当成人看待,而是当成了阿猫阿狗?

    何蓑衣回头,盯着白洛洛,嘴唇紧抿,眉头紧锁,目光严厉。

    白洛洛被他盯得发憷,却仍然挺直了腰背,微抬下颌,骄傲地看着他,大声地说:“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家族,家里也没什么财产,可我的父母都是功臣,养母也是很了不起的奇女子。

    我有名师指点,读过很多书,身手也不错,懂得很多事,胸有大志,人品端正,不怕死,不怕吃苦受罪,想为国家和百姓做点有用的事,并且一直在做。

    我配得上这世上的好男儿,不需要卑躬屈膝去讨好一个眼里心里不敬我,不爱我的蠢笨老男人!我愿意为你受委屈吃苦受罪,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我也还喜欢你,但我不想讨好你了!”

    她铿锵有力地吼出这一席话,抬起下颌,斜瞅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无视周围人的异样目光,背着手,昂首挺胸,大步离开。

    从何蓑衣身边经过时,她很想看看他,始终还是忍住了,将下巴抬得更高,再重重地“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开。

    她其实并不打算留在宫中,皇后娘娘说得对,天地那么广阔,她还年轻,不应该把自己圈禁在宫城的方寸之间。

    她想出去走走看看,听说皇后娘娘有个好友叫做简宁的,人称简五爷,就带了一个商队在外面做很多紧要的事情。

    她可以去找简五,向简五学习,做简五的帮手,拓宽眼界,充实阅历。

    也许刚开始会不习惯,会寂寞伤感,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淡了。这世间又不是只有谈情说爱一件事!哼!

    白洛洛一时斗志昂扬,一时情绪低落,怎么办,雄心壮志是这样,但她还是真的好想哭啊啊啊……

    她红着鼻头,眼泪在眼眶里转着圈,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外,被风一吹,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她从来没有带手绢的习惯,理所当然地用袖子去擦眼泪。

    一只男人的手递过一块雪白的帕子,何蓑衣的声音微凉:“就算要做女英雄,要做骄傲的奇女子,那也该准备一块洁净的手帕才行。否则会很损伤形象。”

    白洛洛恶从胆边生,抢过帕子扔在地上使劲踩,挑衅地瞪他:“哼!”

    何蓑衣眯了眯眼,抓住她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题外话------

    越来越喜欢白姑娘,各位看得高兴,日行一善投张月票呗……感谢福娃2小白、浅浅、z、琴、一梦千年乜似雪、り、之簧、饕餮吕二爷的打赏,妖精们,你们都是一米八的大长腿!!!

第961章 哀歌

    次年初夏,郦国大军与多国联军推进到东岭的都城外。

    新登基的东岭幼帝很聪慧,太后和群臣也尽心尽力,就连从来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真堇帝姬也拼尽所有力量,却仍然抵挡不住一个帝国末日的到来。

    东岭都城被围,此地远比郦国的京城更温暖,不过初夏就已经十分炎热。

    郦国的军队不太好过,他们的国库不够充盈,重华又不许他们劫掠东岭的百姓。

    因此只是一日三餐管饱,衣服和其他装备却是跟不上,气候炎热,蚊虫猖獗,大家都有些受不住了。

    重华决定速战速决,越早结束战争,对郦国越有利。

    且他真的很想回家了,他牵挂着家中的妻儿,想念郦国京城的雪和气候宜人的夏天,想喝钟唯唯亲手点的茶,想看她浅笑温柔,把他变成绕指柔。

    他把决战定在斗茶大会那一天。

    这个日子,对于东岭和郦国来说,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作战计划是早就定下的,只有几个高级将领知道,就连联军也不晓得。

    一切只等天黑之后。

    中午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真堇帝姬打扮得隆重且妖娆,带着一车酒,一车肉,一车面粉,一车菜,以及十多个侍从,言明自己是奉了东岭幼帝之命,来给重华送礼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来的是个女人,又正好是在大战前夕,需要麻痹敌人。

    重华便接见了真堇帝姬。

    真堇帝姬解开披风,露出里头所着的朱红薄纱宫装。

    肌肤胜雪,媚眼如丝,她站在重华面前,浅含轻笑:“陛下,还记得当初年少之时,您、我的皇兄、李尚、我,我们四个人秉烛夜谈,把酒言欢的往事么?”

    重华轻轻颔首:“记得。”

    当时他与钟唯唯因误会分开,独自游历诸国,在东岭遇到还不是皇帝的东岭前皇帝,还有病弱的李尚,以及天真烂漫的真堇。

    几个人意趣相投,称兄道弟,李尚与东岭前皇帝甚至想把真堇嫁给他。

    不过他们这种人,受身份限制,彼此之间算计居多,真情意少得可怜。

    他是谋算着把东岭前皇帝扶起来和前太子斗,最好是斗到两败俱伤,以便削弱东岭的实力,给郦国争得一线生机。

    东岭前皇帝,自然也是为了借他的手,达成个人的野心。

    李尚自不必说,最阴险、隐藏最深的人就当属他。

    唯一比较傻的,是真堇。

    国家战乱,妇孺无辜。

    想起死去的护国大长公主、端仁长公主,重华看向真堇的目光略温和了几分:“你在这种时候来送礼,和朕谈当年,是想投降么?”

    倘若东岭人愿意投降,那是最好,可以免除一场恶战,保住更多郦国男儿的性命。

    真堇帝姬微笑:“是有这个意思,不然这大太阳的,小妹冒着性命危险跑出来做什么?”

    她请求重华让周围的人退下:“我们有几个请求,只要陛下答应,立时率众出城投降,拜您为主君。只是身为一国之主,还请给我们陛下留点面子。”

    许翰等人十分警惕,觉得东岭人绝对不会轻易投降,真堇帝姬搞成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重华也想到了,然则为君者,要考虑到的事情着实太多。

    比如说,对方已经答应投降,只是恳请私底下把条件说出来而已,他若不应,将来便会有人指责他说,因为他不肯答应这个无伤大雅的恳请,害了很多条人命……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独留真堇帝姬与他在帐内:“你可以说了。”

    真堇帝姬上前两步:“第一便是请陛下纳了妾身。妾入郦国后宫为妃,便可安了东岭皇室与百姓的心,不然就算此番郦国赢了,日后东岭百姓三天两头叛乱,以郦国的财力,能压下么?”

    她站在重华面前,轻抬手臂,将手去解衣襟。

    她没有护国大长公主的智慧,也没有端仁的才干,但她同样有一颗护卫亲人的心。

    从前她对重华有迷恋,一心只想除掉他身边的人,与他双宿双飞,独占他一人。

    现在这种迷恋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利益交换的决心和打算。

    因为无畏无私,所以她做起这动作来毫无滞涩,理直气壮。

    然而第一层纱衣尚未解开,一件黑色的披风便飞了过来,当头将她罩住。

    重华的声音冷若冰霜:“再来这一套,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样个不客气呢?”第一步已经走出去,第二步就没那么难了,真堇帝姬笑着,试图把头上的黑色披风拿开,以便继续脱衣。

    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而且干净贞洁,出身高贵。

    重华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久居军旅,禁欲已久。

    她不信,他看到她美丽的胴体能够忍得住。

    只要再往前行几步,不顾廉耻地搂住他,坐到他怀里,事情便成了一半。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重华接受东岭的投降,同意东岭认郦国为宗主国,这样,东岭皇室的血脉便可保住。

    说不定将来还能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大不了就是失败,重华羞辱她,杀了她,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堇帝姬将黑色的披风拿开,露出了美丽精致的头和势在必得的笑容。

    可是重华已经不在面前了,门帘还在轻轻晃动着,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我敬你是为国为亲人而来,因此原谅你的冒犯。你若不走,便留下来,若是要走,就立刻。”

    门帘被人打起,进来一溜二十名身强力壮、满脸戾气的侍卫,抱着双臂,虎视眈眈地将她围在中间。

    真堇看着这些人,勇气消失殆尽,她愿意牺牲,那是因为有价值,脱给这些人看,自然是不值得的。

    若不是重华心有仁慈,念及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只怕让这些人当众凌辱她也是有可能的。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轻声道:“东岭愿意投降,愿拜陛下为帝,上贡纳税,只恳请陛下,许东岭保留王室,留东岭王室一线血脉。”

    ------题外话------

    还有,在码。

第960章 从老男人变成老家伙

    何蓑衣高了白洛洛许多,轻易就将她提得双脚离了地。

    白洛洛双脚乱蹬,怒目而视:“你干嘛?我跟你讲,这里是郦国,可不是你这个老家伙的老巢,你别想动歪心思。”

    行啊,从老男人变成老家伙了!

    何蓑衣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朝白洛洛胸前扫了一眼,嗤笑:“就你这样儿的,我对你动歪心思?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白洛洛顺着他的目光往胸前一看,下意识地抱住了胸,义正词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何蓑衣!下流!无耻!”

    何蓑衣阴沉沉地道:“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我就这样的何蓑衣,后悔了么?趁早滚蛋!”

    他松开手,将她扔下去,大步往前走,瞧着好像很生气的模样。

    白洛洛站稳了,轻声说:“可是我又没有蛋,想滚蛋也没办法滚……”

    何蓑衣似是摇晃了一下,又迅速站稳了。

    白洛洛背着手,仰头看着天边。

    秋高气爽的天气,整个京城都是金色的,天空湛蓝,有一群鸽子唿哨着从天边掠过,也是带着金红色的……

    真不错,好天气。

    白洛洛微笑着往前走,不紧不慢地跟在何蓑衣身后。

    何蓑衣发现了她,却假装不知道。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回居住的地方——还是钟唯唯当初住过的小院子。

    何蓑衣推门,白洛洛打算跟着进去,不防他突然顿住脚,她一不小心撞上去,鼻子撞得酸痛。

    后退一步揉揉鼻子,何蓑衣回身注视着她:“你不是要去做女英雄的么?怎会在这里?”

    白洛洛绕开他,径自往里走:“我的东西在这里呀,还不许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了!”

    何蓑衣没吱声,似乎没办法反驳。

    半夏冲着白洛洛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道:“白姑娘还没吃饭吧?菜正好熟了。”

    白洛洛就坐到了饭桌旁,何蓑衣跟着进去,微挑了眉头看着她:“拿了你的东西快走!”

    白洛洛冷笑:“你才拿了东西快走呢!皇后娘娘已经把这里赏给我了!想住就求我呀!”

    半夏挤眉弄眼,小祖宗,赌气也不是这样赌的呀,万一怪脾气的老男人当真赌气走了,你是要如何?

    谁知何蓑衣冷淡地道:“真会想,你怎么不说皇后娘娘把半个京城都送你了呢?”

    “想赖着不走就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姐大人有大量。”

    今天的主菜是炖鸡,一条鸡腿能占小半只。

    白洛洛抢先夹走一条鸡腿,眼看何蓑衣似是想去夹另一条鸡腿,就又赶紧叉走:“半夏,快来吃!”

    半夏是仆,并没有资格和主人平起平坐,同一张桌子吃饭,闻言干笑一声:“小的不敢。”

    白洛洛瞪眼:“我是此间主人,我愿意给你吃!快些!不然把你赶出去。”

    何蓑衣凉凉地看了半夏一眼,半夏猛地一拍脑袋:“咦,我忘记喂马了!糟糕哦!”

    一溜烟跑了。

    白洛洛就把两大条鸡腿都放在自己碗里,鼓着腮的吃,她还不信了,吃肉能噎死人!

    好不容易把两只鸡腿都塞下肚子,她胀得什么都吃不下了,摸着肚子打饱嗝。

    何蓑衣凉凉地道:“忘记告诉你了,我从来不吃鸡腿。我呢,就爱吃点活肉,比如说鸡翅,鸡脚之类的。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他眼里的恶意遮都遮不住,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把一只鸡都吃光呀。

    “……”白洛洛瞪着何蓑衣,好想捏他的脸,把他的脸扯得变形怎么办?

    “哈哈哈!”她气壮山河地大笑一声,推碗起身,“赏你吃了!”

    跑出去,围着院子来回走了十多个来回,鼓胀的肚子才算好了一点。

    不经意回头,看到廊柱旁露出一角淡青色的袍子,心脏又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狠狠回头,假装没有看见,继续遛弯消食。

    次日,是个大晴天。

    白洛洛早早起来,拎起自己的小包袱,牵出钟唯唯送她的马,翻身上马,潇洒利落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遇到何蓑衣主仆,笑眯眯地和半夏打个招呼,看也不看某个老男人,继续往前走。

    何蓑衣瞥她一眼,这丫头,死倔死倔的,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么?

    明知他今天要离开,她便也挑着这个时候离开,不就是怕他赶他走么?

    半夏眼巴巴地瞅着他,小声道:“先生,要不……那个白姑娘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出去肯定活不过三天,您可怜可怜她,跟她一路?”

    何蓑衣不言语,只是骑马跟了上去。

    白洛洛竖着耳朵听后头的动静。

    听到熟悉的马蹄声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她松了一口气,真不容易,好累。

    她回头挖苦:“你跟着我干嘛?”

    何蓑衣面无表情:“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莫不是皇后娘娘也把这路赏给你了?”

    “是又如何?皇后娘娘对我可好了!”白洛洛是抓住机会就要控诉某人对她不好的事实。

    “是你的,你如何证明?不然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老男人一点不肯吃亏。

    白洛洛见好就收:“您请便,当我没说。”

    半夏:“……”您二位累不累呢?我是瞧着都累呀。

    旭日东升,将这两人两马都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瞧着莫名地和谐。

    半夏微酸了眼睛,虽说现在先生对小白姑娘还不是那种非你不可的喜欢,但也不排斥,而且很愿意照顾她。

    这对于先生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责任也好,寂寞也好,不管怎么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有希望。

    半夏摸一摸横在面前的包裹,得意的笑。

    包裹里是皇后娘娘亲手制作的茶饼,有市无价,比黄金还要珍贵。

    先生在东岭的产业已经没了,一些被东岭朝廷给没收,一些被变卖了分发给昆仑教众用作遣散费,还有很少一部分,被他换成军需送了郦国军队。

    因此他们是没什么钱的,多亏皇后娘娘想得周到,若是需要,变卖一饼茶就够用很久了。

    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俩人,随他们走到天涯海角都行,随时把消息传送回来就行啦。

    “先生等等我呀……”半夏欢快地追了上去。

第962章 末路

    许东岭认郦国为宗主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需上下嘴皮子一碰,将东岭皇帝降为王,每年收收贡品,指手画脚一下即可,就连管理都不用操心。

    但对于郦国来说,并不是好事。

    首先,东岭与靖中接壤,本就有所勾结。

    若是再将当初答应靖中的地割让过去,整个东岭都将变成靖中的囊中之物。

    相当于他们这一仗白打了,等同于为靖中做了嫁衣。

    且东岭幼帝聪慧,小小年纪、面对李尚时就懂得韬光隐晦,乔装贪玩不懂事,最后反戈一击,一击致命。

    这种人留下来将会是极大的隐患,更别说再给他一个王位和国家。

    重华不想给郦国和圆子留下这样的劲敌。

    因此他绝不答应东岭的要求。

    “投降可以,想活命也可以,但继续为王是不可能的事。”重华冷酷地拒绝了真堇帝姬的要求:“申时以前投降,过时不候。”

    真堇帝姬面无人色,摇摇欲坠,就连这样也不可以吗?

    保不住王位,保不住东岭,将性命安危交到别人手里去,朝不保夕,那还投降做什么?

    不如决一死战,死守国门,殉国好了。

    她神色发白,勉强笑道:“可否宽容些时间,待我回去与我们陛下商议再定?”

    重华听她的语气,猜到了结果,为了不让东岭人洞悉他的计划,让仗好打一点,他淡淡说道:“最迟不能超过后天早上。”

    后天早上么?所以决战就在这几日了吧?

    真堇帝姬捡起自己的披风,紧紧裹在身上,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大帐。

    烈日高照,她却觉得格外的冷。

    她走到外面,看见金甲黑衣的重华,想起若干年前那个阴郁冷漠、美貌沉默的少年郎,微微一笑:“陛下,为何还不蓄须?”

    以诸国风俗,男子二十多岁后多数都会蓄须,尤其是重华这样身居高位的,早些蓄须就会显得更加老成威严一些。

    是以,她的皇兄自继位起便蓄了须,但重华却从始至终都这样,一张脸总是清爽干净,基本看不到胡茬。

    重华下意识地抬手摸摸下颌,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因为朕的师兄不曾蓄须,朕不能比他还要显老。”

    何蓑衣不曾蓄须,看上去一直都很年轻。

    他若蓄须,就显得比何蓑衣要老,他不乐意。

    不想让钟唯唯觉着他没有何蓑衣年轻,哪怕一丁点不如都不行。

    “陛下与皇后真的是鹣鲽情深。”真堇帝姬听明白了重华的意思,有片刻失神,随即失笑。

    生在帝王家,没有福气,也是一样的可怜和凄惨,真的是很羡慕钟唯唯。

    不是每个人都能苦尽甘来的,更多的是从头苦到尾,或者是像她这样的,先甘后苦。

    这就是命运。

    既然不能苟活,那便死战,不用再卑躬屈膝,哪怕就是最后一刻,也要保持东岭帝姬的威严。

    真堇帝姬昂首挺胸,往都城而去。

    重华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今晚的进攻提前半个时辰,再迟就会导致更多的伤亡。

    高高的吊桥被放下,真堇帝姬一行人走入其中。

    瓮城里阴凉沁人,她痛哭失声。

    太后和幼帝,以及宗室、大臣全都聚集在一起,等她的消息,看到她满脸泪痕,就全都明白了。

    太后一口气上不来,双眼往上一翻,昏厥过去。

    幼帝仰着头,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轻声命令众人:“传旨,准备在今夜决一死战。”

    颛臾王世子进言:“连日以来,守城的将士不分日夜看守,已经非常疲惫。郦国人既然说是最迟不能超过后天早上,那就说明他们的总攻时间大概是后天。

    若是今夜再死守一夜而无战事,只会让大家更加疲惫,不利于后面的决战。不如让大伙儿趁这机会,抓紧时间休息,届时也好全力迎敌。”

    他是领兵的大将,很多人都信他的话,纷纷附和:“是呀,是呀。”

    幼帝生气地瞪起眼睛:“你们听谁的?谁才是皇帝?”

    因为李尚的事情,颛臾王府矮了一截。

    颛臾王世子不敢多言,喏喏应下。

    然而出了宫门就把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陛下年幼不知军事,还是该听经验丰富的将军的话。

    于是,当天晚上东岭人撤走了一半防守军队,换这些人去休息,好酒好肉拿出来,鼓动军心,让他们准备后天的决战。留下来防守的将士,同样也有好吃的。

    受此影响,整个京城都弥漫着“郦国人今夜不会攻打都城,要也是后天的事,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思想。

    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幼帝和真堇等人的,就算中途幼帝不放心,几次问起,大家都回答说做好准备了,请他放心。

    幼帝要求到城头巡查,众人也是又哄又瞒,都觉得小皇帝不懂事,自己是在为国家考虑,问心无愧。

    当幼帝站在城头遥望郦国军营时,丞相甚至告诉他:“看,郦国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倘要进攻,早就有所异动了。我们在诸国联军中也有重金收买的钉子,他们都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陛下就放心吧。”

    幼帝沉默地离开,回到宫中,由真堇陪着,在宗庙跪了半夜,祈求祖宗的保佑。

    他知道祈求死人并没有什么用,但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其他办法。

    半夜时分,高亢的号角吹起,投石机投上来的火弹照亮了整个夜空。

    厮杀声响彻京城,就连宗庙里也不得安静。

    失守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幼帝失魂落魄,在得知自己下达严守的命令被人阳奉阴违篡改之后,他大笑三声:“天要亡东岭!”

    倘若他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是不是这些人就会听他的了?

    倘若再给他一点机会,让他可以证明自己虽然年幼却不是庸才,这些人大概也会更愿意听他一点。

    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和运气。

    真堇帝姬身着戎装,提一口宝剑:“我送陛下离开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是一回到宫中就开始准备,精挑细选出了一批身手敏捷、忠勇无比的勇士,现在派上了用场。

    ------题外话------

    小妖精们,你们厉害了!最后一个月求月票,想看大湿胸和白洛洛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投票,嗯哼~感谢冬虫夏草、lxx619、浅浅、福娃2小白、茗唯、迷迭香、洛清风、炙火风灵、琴、Z、╭??尐鲸。、饕餮吕二爷的打赏。

第963章 这不是私怨

    幼帝沉默地起身,跟着真堇帝姬离开。

    有侍卫觉着他走得太慢,恳请背着他走,他也没有拒绝,只问真堇帝姬:“祖母和我母亲他们呢?”

    真堇回避着他的眼神,轻声道:“我们分成几路离开。”

    不是她心狠要丢下自己的母亲和嫂子,以及其他侄儿,实在是战乱时期,多带一个妇孺,就多一分拖累。

    她也不是想要苟活,她是想让幼帝活下来,这样,东岭才会有希望,皇室血脉才能留存。

    幼帝盯着她看,一直不说话。

    真堇被他看得羞愧万分,她哽咽着想要解释,然而还没开口,幼帝已然轻声道:“走吧。”

    真堇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是害怕幼帝非闹着要回去接其他人,那就谁都逃不掉了。

    她拿起剑,带着人,护送着幼帝穿过乱纷纷的街道,走到围攻人数最少的北门。

    早就有人全副武装等候在此,开门、厮杀、护送,一气呵成。

    攻打北门的郦国人并不多,更多的人集中在其他三道城门,大家都觉得有诈有问题,但也没得挑,否则就只能留在城里变成瓮中之鳖了。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就连真堇身上也溅了许多的血,她含泪回头看向都城,想起留在宫中的亲人,难过得不能自已。

    唯有幼帝,从始至终都很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

    “你放心,我们早计算好了……”

    真堇话音未落,忽听前方一阵响亮的呐喊,火把通明,无数的将士潮水般地冲过来,将众人团团围住,张弓搭箭,虎视眈眈。

    接着,人潮从中间井然有序地分成了两块,露出一条通道,重华玄衣金甲,高踞在乌云背上,气势迫人地走过来,在距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幼帝。

    幼帝第一次见到重华,他仰着头,盯着重华看。

    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向往和仇恨,唯独没有惧意。

    他道:“朕是运气不好,没来得及长大。”

    重华勾唇一笑,温和地道:“你的年纪和我的长子差不多,朕并不想赶尽杀绝,走到今天,是东岭咎由自取。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你得认。”

    幼帝声音清脆:“倘若没有朕,你会放过其他人吗?”

    重华微沉了腰:“其他人是指?”

    “陛下!”真堇等人猜到这小小的孩童将要做什么,哭得泣不成声。

    幼帝恍若未闻,将手指着燃起熊熊大火的都城,朗声道:“朕的祖母、母后、母妃,以及兄弟姐妹,叔伯族人,还有子民……”

    重华笑道:“倘若他们不反抗的话。”

    打仗又不是过家家,想要活着,那也得听话才行。

    幼帝点点头:“你能保证吗?”

    重华道:“朕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幼帝叹一口气,苦笑道:“看来朕只能选择相信你,此外没有其他办法了。”

    真堇帝姬哭成泪人,她挣扎着下马,跪在重华面前,抓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陛下……求您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得罪你的人是我,当初是我动了歪心思,和李尚密谋,用解药逼迫你同意结亲,又悄悄在钟唯唯的解药里下毒,也是我和他一起绑架的秋袤……”

    重华淡淡地道:“真堇,你要懂得,这不是私怨。”

    不是私怨,那就意味着此事再无转圜,真堇绝望地捂住脸:“我该怎么办呢?”

    忽听众人一阵惊呼,她仓惶回头,恰好看到幼帝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她大叫着扑上去,看到一把匕首插在幼帝的心窝上,匕首十分精美,上面还带着幼帝的体温。

    这孩子,存着殉国的念头不知有多久了。

    真堇绝望地抱住幼帝,仰天嚎哭。

    东岭人红了眼,纷纷要和重华拼命,幼帝轻声道:“别让朕死得不值。”

    他回头看着重华,恶意一笑,仿佛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尽了。

    他是活不下去的,不如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永远都让东岭百姓铭记着他,铭记着李氏。

    重华想要真正收服这些人,难度会增加很多倍,想要太平,哪有那么容易!

    二人目光交错,重华微眯了眼,小小伎俩,他并不害怕!

    “幼帝已死!”他大声传令:“传朕命令,但凡未参与谋杀残害端仁长公主者,只要肯投降,赦!”

    喊杀声和欢呼声排山倒海一样地传来,有人大声报告:“东门破!”

    “南门破!”

    “太后献国玺!”

    东岭人绝望地软倒在地,整座都城已经陷落,皇帝也重伤将死,太后甚至把国玺献了,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幼帝瞪大眼睛,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生母还不知他的去向呢,就已经主动把国玺献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更多像是一个笑话。

    多国联军势如破竹,很快就将整座都城占据。

    太皇太后自焚于宫中,太后率众投降,颛臾王自尽,颛臾王世子不知去向。

    斗茶大会之日,郦国京城繁华如诗,各国使节商人云集,歌舞升平,茶叶品评大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欣欣向荣。

    东岭灭国,从此世间再无东岭,再无皇族李氏。

    重华下令以帝王之礼厚葬幼帝,再厚葬太皇太后,严明纪律,不许联军骚扰东岭百姓与女眷。

    废除东岭太后称号,封国夫人,命其率领后宫妃嫔与诸皇子公主,在葬礼之后前往郦国京城,非诏令不得离开。

    葬礼之后,真堇帝姬自尽于居所,以长公主礼厚葬。

    是年秋,平息了东岭各地的大小战火,与诸国按协议分了东岭之后,安排好镇守的人员,重华班师回京,与钟唯唯、又又、圆子团聚。

    同时留下许翰等人,继续营建九君城,准备迁都事宜。

    此刻,东岭的大部分土地和茶园都成了郦国的领土,于是遥远的京城就显得略远了些。

    从长远考虑,迁都是一件意义深远的大事。

    与此同时,东岭的茶农迎来了第一批郦国的茶务官。

    这些茶务官专业知识过硬,态度和蔼宽仁,不但教他们怎么种茶,还以十分合理的税赋收下秋季的新茶,加工之后运往九君销售出去,帮助东岭的茶农们争得了好收成。

第964章 凯旋

    初冬的京城,寒风萧瑟。

    钟唯唯牵着圆子的手,带着又又,率领文武百官,站在城门外等候重华的到来。

    凯旋而归的英雄,理应得到最隆重的欢迎和待遇。

    因此当一身戎装的重华出现在官道上时,夹道欢迎的百姓激动得把喉咙都喊破了。

    钟唯唯身着皇后的盛装朝服,激动地看着重华,情不自禁地笑开了颜。

    她笑得无所顾忌,一点也不担心笑得好看或是不好看,大张着嘴,露出两排亮闪闪的白牙。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笑得龇牙咧嘴。

    又又却是微皱着眉头,背着小手,就像一个严肃的小老头,一本正经地看着重华,并不像小时候那样奔跑着迎上去。

    圆子已经一岁半,会走会说简单的字,他穿着大红色的夹袄,戴着虎头帽,好奇地看着重华,白胖胖的手被钟唯唯拉着一只,另一只塞在嘴里,口水滴答。

    思念太久,已将成魔。重华看到这一大两小,一颗心化成了春水。

    他跳下马,大步朝这一大两小走来,站在钟唯唯面前盯着她道:“你辛苦了,我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钟唯唯含泪带笑,轻轻点头:“我看到你平安回来了。”

    重华本是想要用力抱住她的,但是看到她身上的皇后朝服,看到周围的朝臣与百姓、将士,伸出去的手转向了圆子。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她做得非常好,但是因为他的偏宠,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百官不接受后宫她独宠,百姓不接受帝后当众拥抱恩爱,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不能因为这一抱而失去。

    他思念她,爱她,但不是简单地拥抱她那么简单,他希望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也能过得非常好。

    这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情,真正的夫妻。

    还带着风尘的大手碰触到圆子白胖胖的小脸,圆子飞快地往钟唯唯身后躲去,紧紧抱住她的腿,从她身后悄悄探出半个头,警惕而好奇地看着重华。

    肉嘟嘟的嘴角流着晶莹的口水,眼睛又大又圆,黑亮清澈得不像话,小娃娃就像是从年画里走下来的一样。

    钟唯唯把他往前拽:“叫阿爹呀,这是爹爹,你不是早就会叫了么?”

    圆子不肯上前,肥嘟嘟的身子往后坠,湿漉漉的手抓住又又的手,大声地喊:“哥哥,哥哥!”

    又又半点不嫌弃,紧紧牵着他,抚摸他的脸,轻声道:“这是阿爹,是爹爹,不要怕。”

    圆子歪着头,长睫毛扑闪,最终冲着重华露出一个肉嘟嘟的笑,可是始终也没叫他。

    重华的心软得不像话,他蹲下去,将手掌着圆子的肩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温柔地道:“圆子,我是阿爹,是爹爹,是父皇,我回来了,回家了,你在家里乖不乖,有没有闹娘亲和哥哥?”

    圆子轻轻摇头,看看钟唯唯,再看看又又,害羞地抱住又又,把脸埋在又又怀里。

    又又抱住他,严肃地和重华说道:“父皇,弟弟年纪小,还不懂事,认生,害羞。多相处几天,他就乐意和您在一起了。”

    重华对着又又伸出拳头,又又会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半垂了眼睛问:“父皇一路辛劳,可进过膳了?唯姨为您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

    重华不提吃饭的事情,反而和他比一比身高,然后爽快地说:“臭小子,我走时你才到我肘弯高,现在高了很大一截啊,这一年没少吃肉吧?”

    又又连忙看自己到底长高了多少,发现真的长高了以后,高兴起来:“唯姨念叨得厉害,不好好吃饭吃肉会被骂的。”

    重华又捏捏他的胳膊,赞扬:“细胳膊也比从前粗了,勉强可以算是中粗。怎么样,听你唯姨说,你一直在苦练骑射,回去后我们比试比试?”

    又又被重华三言两语撩得忘了装老成,兴致勃勃地聊起来,分别与身世带来的隔阂,消弭于无。

    重华微微得意,探手把圆子抱起,叫上又又一起往前走。

    钟唯唯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三人,到现在,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委屈,只要儿子不要她,只要阿爹不要娘,这父子三人都好没良心的。

    正想着,就见一只大手伸过来,紧紧攥住她的手掌,拉着她往前走。

    重华说:“还呆呆的站着干什么呢?到底是入冬了,很冷的。”

    接着,又又的手也抓住了她:“唯姨快些跟上,别被风吹着了。”

    然后坐在重华胳膊上的圆子瘪着嘴,委屈地朝她伸手:“娘娘要抱抱……圆子要娘……”

    钟唯唯抿嘴笑起来,这是她的家人,为了他们,她愿意付出一切。

    她伸手去接圆子,重华不给:“臭小子,居然不认你爹,偏要抱你,偏要抱你!”

    他粗鲁地去亲圆子肥嘟嘟的脸蛋,一边亲,一边用眼角去瞅钟唯唯,仿佛是在亲她一样。

    钟唯唯的脸莫名红了,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小鹿,蹦蹦跳跳,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还有些怯怯的。

    圆子无辜受累,挥舞着小胖手嚎啕大哭,只差没有喊出哪里来的老男人,速速放开小爷!

    又又心疼得不行,拽着重华的手:“阿爹阿爹,快不要这样,圆子被吓着了……”

    重华深深地看了又又一眼,把圆子递给他。

    又又熟稔地将圆子抱在怀里,熟稔地拍着他的背哄他,圆子一边吃手指,一边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地哭。

    重华心满意足,和钟唯唯轻声说道:“你把这两个孩子教得很好。”

    钟唯唯微有得意,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心里就像藏了个什么小动物,痒啊痒,顺着经脉一直爬到心里去,让人心生妄念。

    帝后同乘龙辇,一路进城入宫,万民景仰。

    钟唯唯和重华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彼此坐得笔直,却又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她能嗅到他身上的汗味和皮革味道,感受着铁马金戈和一路风尘。

    他的鼻端萦绕着她的茶香体香头发香,感受着她的温柔洗练,大气坚强。

    “我想你。”重华拉起钟唯唯的手,放在唇边轻声说。

    ------题外话------

    还有一更,早上起来码,今天不熬夜啦,陪小妖精们一起睡觉!!!!

第965章 我们生个公主吧

    一家子回到宫中,第一件事不是休息,也不是吃东西,而是沐浴更衣,祷告祖宗,祭奠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长公主。

    钟唯唯带着两个孩子一直陪着重华,重华的心情不是很好,但能有今天这个场景,他也不算是辱没了两位长公主的心血。

    又又是忍不住流了泪,圆子是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口水仍然在流,但是安静乖巧,十分懂事。

    重华祝祷完毕,回头看到两个孩子,不由笑了。

    拇指轻柔地擦去又又的眼泪,重重地抱了他一下,以示安慰。

    至于圆子,掏出帕子给他擦口水,问钟唯唯:“他的口水怎么这样多?”

    钟唯唯道:“一直在长牙齿。”眼瞅着他,不怀好意地说:“我小时候是不流口水的,不知陛下……?”

    重华脸皮极厚地说:“朕当然也是不会流口水的,说不定秋袤会流。”

    外甥不出舅家门,那么圆子像舅舅是正常的,这流口水的事儿,还是秋家的锅。

    钟唯唯一本正经地回答:“阿袤是我带大的,他从不流口水。”

    “那是你记错了!”重华斩钉截铁地说:“我记得,在苍山时,他已经很大了还会流口水。”

    又又吃惊地问:“真的吗?我只知道小舅从前身体不大好,却不知道竟然如此。”

    钟唯唯伸手过去,悄悄在重华的腰间拧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的事,陛下记错了。”

    不是记错了,而是胡说八道呀!但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她又不能讲他这个皇帝胡说八道。

    重华腰间吃痛,笑容却更盛了,警告地瞅钟唯唯一眼,表示你给我等着,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钟唯唯的脸又热了,就连掐他的力气也小了许多。

    两个孩子并不懂得父母之间的暗潮汹涌,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们一起去赴宴。

    宴会很盛大,诸臣早就等候在现场,看到帝后出现,全都山呼万岁,落座之后又轮次敬酒,气氛十分热烈。

    两个孩子吃饱就被带下去了,宴会进行到高峰,重华示意众人安静,牵着钟唯唯的手站起身来,饱含深情地说:“朕有好妻子,离家出征一年半,后方安定,军资国库,全靠她一人筹备……”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感谢钟唯唯的理由,夸得钟唯唯都不好意思了,众人却是高度认同。

    郦国军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顺利拿下东岭,得到显著的成就,钟唯唯功不可没。

    要知道,留守京城,并不是看家那么简单,总有许多人和事需要平衡,更别说那么庞大的开支,如何节源开流,调配物资,这些都是很具体的事。

    能力稍有不及,人际关系稍微顾及不到,京里就会乱套,京里一旦乱套,整个后方就跟着乱了。

    那还怎么打仗呢?很有可能是止步于某个地方,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打道回府。

    钟唯唯微笑着道:“我是郦国人,为了国家,为了陛下,为了子民,我愿意。”

    重华深情地注视她片刻,后退一步,对她一揖到底:“请皇后受朕一拜。”

    钟唯唯有些吃惊,却又觉着他当众做出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她抿嘴微笑,郑重其事地回了重华一个礼。

    帝后在上面互相行礼道谢,其他人也不能闲着。

    刘岑领头,带着众臣一齐行礼,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重华的目的达到,趁着无人注意,得意地冲钟唯唯挤了一下眼睛。

    他要给她的,不止是荣华富贵,也不止是爱情,还有尊荣,来自文武百官和百姓发自内心的尊荣。

    因为钟唯唯值得!

    钟唯唯眼眶微湿,她懂得这个男人的心思。

    她把自己能给他的,全都给了他,他也把他能给她的,全都给了她。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喝高了的百官还闹着不肯走,敬了重华又敬钟唯唯,幻想着若是能把帝后都灌醉了才好。

    重华却是不耐烦了,他可是很久没吃肉了,这些没眼色的老家伙们,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给刘岑使个眼色,将手托着腮假装不胜酒力,刘岑立刻起身遣散众人:“陛下鞍马劳顿,该歇息了。”

    老臣们互相交换一下眼色,都露出“你我都清楚明白”的表情,鬼鬼祟祟地恭送帝后。

    钟唯唯近来在他们面前端严惯了,见了这场景,少不得脸颊微热,觉得某人装得也太假了些。

    重华醉眼朦胧地冲她伸手:“扶朕回去。”

    她只好上前,才刚碰到重华的胳膊,他便站起来,半个人都压到了她身上,把她压得一个踉跄,他便又及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正,整个拥入怀中,趁便在她耳洞里吹了一口气。

    钟唯唯脸红得滴血,这个假正经!

    她自己也是假装十分正经的样子,严肃地指挥宫人:“陛下醉了,去把龙辇抬过来……”

    半扶半拥地将重华拉上龙辇,还未坐稳,就重重地跌入到他怀中。

    当着宫人的面,重华并不太出格,只将手顺着她的袖口捋上去,先摸一摸光洁滑嫩的胳膊,再搂搂腰。

    钟唯唯轻咬嘴唇,目光火热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地重重在他胸肌上捏了两把。

    重华闷笑出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看来你和我一般心思。”

    钟唯唯也笑:“我倒是不知陛下的心思究竟如何?可否说来听听?”

    重华眸色渐深,因此他这是反过来被调戏了?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便低声道:“我想把你揉碎了,嵌入骨子里去,一直不分离,你是否一样?”

    钟唯唯垂下眼,轻轻点头。

    宫人似是知道他们的急切,很快就把龙辇抬到了交泰殿。

    钱姑姑早已率领宫人,备下香汤,点了红烛,再焚上百合香,铺好锦被,放下纱帐。

    一切都刚刚好。

    重华在钟唯唯耳边轻声说道:“阿唯,我们生个公主吧?”

    钟唯唯的回答是搂紧了他劲瘦有力的腰。

    ------题外话------

    的确很快就要大结局了,之后会开启大师兄的番外。谢谢Najia、福娃2小白、江克清、浅浅、啊测、王月半、z、洛清风、饕餮吕二爷的打赏,么么哒宝贝儿们。

第966章 大结局

    要攻打靖中,是下一步的事情。

    郦国才刚吃下东岭,国库不足以支撑他们进行另一场战争。

    东岭与郦国属同一片地域,怎么弄都好,若是翻越铁碑岭进攻靖中,那便等同于冒犯了另一片地域的共同利益,会被群起而攻之。

    因此对于郦国来说,最佳方案是休养民生,迁都九君,把茶叶生意发展壮大,再将黄金茶道、诸国商贸中心的地位巩固发展,充盈国库,以加强国力和号召力。

    靖中快速通往东岭的密道已经落入郦国手中,重华派了重兵把守,确保不会再有不可控制的人突然从那里钻出来。

    是年春,重华向诸臣宣布了又一个喜讯。

    皇后有孕,已近三月,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皇帝陛下班师回朝后一个月内的事。

    大家都希望皇后这一胎再生个儿子,毕竟对于皇室来说,儿子越多越好。

    但帝后都盼望这一胎是个女儿,于是诸大臣在空闲时候悄悄下了赌局,赌皇后这一胎究竟是男还是女。

    帝后听说之后,让人悄悄拿了钱,分别投了男和女两处,确保不输钱,图一乐。

    后宫诸妃听闻喜讯,集体告病三天,简直不想看到那两个人了,凭什么他们恩恩爱爱,不停地生娃,她们就得死守宫中,形只影单?

    真是气死个人了。

    周婕妤在与家属的每月一会面中哭红了眼睛,然后得到一个承诺。

    次日,周夫人便入宫求见皇后娘娘,言明周婕妤得了重症,希望帝后能够恩准,许她出宫回家养病。

    钟唯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本就是她和重华商量过的,愿意离开皇宫,自寻幸福,那是很美好的事情。

    于是周婕妤被家里人悄无声息地接走,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其他妃嫔得到了消息,陈栖云找到钟唯唯,一贯的拐弯抹角。

    先说身体不好,又说想带发修行,为郦国和帝后、父母祈福,就是不肯直说自己想出宫。

    钟唯唯也许了,还大方地准许她带走部分贵重物品,又赏赐若干,道一声辛苦,感谢她这些年帮着自己打理宫务。

    陈栖云热泪盈眶,拜别帝后,很快收拾了包袱,由家人接出宫去“带发修行”。

    有了这两个榜样,众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跑前跑后,各种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借口都跑了出来。

    钟唯唯一概应允,一概给予金钱支持,提供各种便利。

    于是,在当年秋天,宫中的后妃除了例如吕纯这样不能、不便离开的人之外,走了个干干净净。

    朝廷上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人非常不满意,认为钟唯唯挑战整个传统,可惜帝后都太强势,还很擅长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反抗无效,只有认输。

    因钟唯唯第二胎生的还是儿子,活泼又健壮,大家都不好说什么了,暂且认了吧。

    又两年,钟唯唯再次有孕,这回生的女儿,小公主一出生就受尽了万千宠爱,上面三个哥哥对她各种宠疼。

    就连只比她大两岁的三哥,也是懂得对妹妹凡事要相让,一家子兄友弟恭,父母慈爱子女孝顺,简直就是典范。

    政通人和,天公作美,郦国的茶叶美名远扬,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

    斗茶大会办得一年更比一年隆重,贸易额翻新,有很多国家和商人慕名而来,亦有许多士人与贵族到此游学,学习茶道。

    钟唯唯下令在京中遍植槐树,于是,槐花便也成了一景,每到初夏,甜香味儿溢满京城,文人墨客竞相咏诵。

    黄金茶道与贸易中转站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国库越来越充盈,九君城的规模越来越大。

    于是,迁都的事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其实这事儿重华和钟唯唯早有打算,并且做了很多准备,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

    如今时机到了,便无需再等。

    诸大臣早有心理准备,反对的人并不太多,有些年老的宗室和老臣不愿意迁都的,便留守在此。

    更多的人则是向往着九君,九君城的气候更加温润,风景更秀美,又是新建的城市,街道更宽广,房舍更新。

    年轻人总是更喜欢这样的地方一些,开辟新的疆土,机会总是会更多一点的。

    黄金茶道又往前方扩展,将原属于东岭的莲峰发展起来,定为另一个贸易点,径直将那条密道公诸于众。

    把铁碑岭那边的物产、郦国的茶叶丝蚕等物通过这条水道交换过去,两边的商队经常都有往来。

    带来的好处不止是一点点,更多的郦国年轻人被派出去,在另一片广袤的天地里游学,增长见识、磨练意志,将所见所闻秘密绘制成册,再悄悄带回来。

    郦国人知道了山那边的情景,靖中等国对于他们来说,不再是神秘所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相反,靖中那边对郦国仍然带着蛮夷小国、不成气候、抬起手指轻轻就掐灭了的看法,倨傲、轻蔑,想理就理,不想理就送个大白眼。

    与郦国善待收服来的东岭百姓不同,靖中人把当初瓜分到的东岭州城当成了别家的地,不好好耕种,却只想在里面薅菜抢收成。

    劳役和盘剥都很重,每一任守官都想多刮一点,更是不把普通老百姓当人看,开口必然是“丧国的蠢货”。

    两边的百姓一比较起来,优劣一目了然。

    属于郦国治下的东岭人暗自庆幸,属于靖中治下的东岭人则自叹倒霉,反抗不断带来的结果是更加暴虐和血腥的镇压,周而复始,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钟唯唯和重华都觉得,长此以往,等到靖中真正对郦国下手的那一天,他们也有能力对抗。

    在新的都城安定下来,已经是收服东岭第五年的秋天。

    钟唯唯在招待各国使节和大商人的宴席上,突然恶心想吐,经过太医诊断,她惊恐地得知,自己又怀上了。

    这件事对于一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皇后娘娘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想起某人上次和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问题,用了鱼鳔的,她气得三天三夜没理某人,拼命地吃,把自己吃了个肚儿圆。

    次年,她又生了个儿子。

    又又已经长成了清俊的少年,开始办差,不常常留居宫中了。

    圆子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领着两个弟妹围着小床看了片刻之后,集体发出一声轻蔑的“切!怎么又是个儿子!”

    表情语气,和重华一模一样。

    钟唯唯不言语,目光犀利地看着重华。

    她那么辛苦地生下来,竟然被他嫌弃?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害的她。难道她的人生,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件事了吗?

    重华心虚,气势汹汹地把几个孩子赶出去,抱起新生儿,一脸慈爱相:“阿爹的宝贝儿,乖乖的,不要累着你娘,你娘辛苦了……”

    钟唯唯冷哼一声,没骨气怕老婆的男人,她从前怎么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新生儿哭了,重华趁势将他交给乳娘,凑过去,讨好地说:“这回咱们不生了,好不好?”

    钟唯唯故意说:“那谁知道呢?万一意外怎么办?”

    重华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我就是怕意外。”

    钟唯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怕她生产意外,离他而去。

    “太医说你年纪大了,以前身子又有损伤,不能再冒险,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他诚恳地把她的手拉起贴在脸上,深沉地注视着她,“阿唯,我们说过要一起终老白头的。我们还没有杀死魏紫昭,为你和圆子、阿姐报仇呢。”

    钟唯唯一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去,珍而重之地点头:“嗯!我答应你,一定会做到的!你也要答应我,一直陪我到最后。”

    重华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好。”

    执子之手,岁月静好。

    他和她所求的,已经完成了大半,所以他们都是很幸运的人。

    ------题外话------

    靖中和皇太女的故事,会在番外大湿胸的故事里来写。以下将以大湿胸和白洛洛为主角,之所以这样,是给大家一个交待,想看的小妖精请继续跟上,不想看的小妖精等我下本,我发誓,很快就会开新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499/ 第一时间欣赏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花繁春正茗》为转载作品,花繁春正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花繁春正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花繁春正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花繁春正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花繁春正茗介绍:
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