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问罪(2)
钱姑姑将近四十的年纪,生着两条浓眉,笑起来时端庄可亲,不说话不高兴时不怒自威。
恰巧和钟唯唯早逝的母亲同龄。
钟唯唯自第一眼见到钱姑姑,就觉得她格外像自己的母亲,所以天然就有一种亲切。
所以哪怕钱姑姑性子冷淡话少,她也是厚着脸皮经常腻着钱姑姑,天冷就和钱姑姑要热茶,天热就厚着脸皮蹭钱姑姑的冰碗吃。
钱姑姑虽然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但不管她要什么都肯给,背后护着她还从不表功。
这让她更加确定这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更加不要脸地贴上去。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比对着葛湘君还要多了几分默契。
钱姑姑此刻见了钟唯唯,虽然欢喜,但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已:“之前一直替你担心,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了。”
她说的“你们这样”,指的是重华和钟唯唯目前还算友好的相处方式。
钟唯唯假装听不懂,撒赖:“既然担心我,怎么不去看我?知道我生病了也不去,是怕我讹你吗?”
钱姑姑知道钟唯唯和重华的一点往事,见她不想提,也就不再提,笑道:
“我才来没两天,好多人都不认识了,要重新拾起来,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索性就没有去打扰你。”
钟唯唯想起葛湘君的抱怨,就道:“虽然你小气不肯送我礼,但我还是要竭力为你接风洗尘的,后天是个好日子,我让人准备些好酒菜,咱们几个老人儿喝一杯,如何?”
钱姑姑摇头:“你这会儿在风口浪尖之上,还喝什么酒?就不怕有人趁机找你麻烦?”
钟唯唯哈哈一笑:“我和那个人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哪怕我把头藏到裙子里去,她也不会放过我,所以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她狡黠地瞅着钱姑姑,挑衅:“就看你胆子够不够大,敢不敢来。”
钱姑姑抿唇一笑:“我这次应陛下之邀重回宫中,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你敢摆酒,我就敢喝!”
钟唯唯和她击掌为誓:“我倾家荡产为你准备接风宴去了,你敢不来就得学狗叫。”
钱姑姑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快滚吧你!”
钟唯唯心情愉快地回了房间,葛湘君还在等着她,见她来了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钟唯唯答:“我后天给她接风,你来,咱们几个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好了。”
葛湘君紧张地问:“她答应了吗?她没有和你说我的坏话吧?”
“没有啊,姑姑什么都没说。”
钟唯唯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从前不像这样的,我觉得你好怪。”
葛湘君神色一僵:“没有,有你在陛下面前替我说好话,总是护着我,我能遇到什么事?你说我和从前不像了,我怎么不觉得?你倒是说说看?”
话到口边,钟唯唯却说不出来,她没有什么朋友,葛湘君和钱姑姑是最先对她表示亲近友好的。
在人心莫测的宫里,能遇到这样的人非常难得,她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说错了话很伤人,不到最后关头,没有确定之前,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葛湘君不高兴:“你不会是听别人挑唆了吧。”
“没有。”钟唯唯索性用了葛湘君之前用过的那一招:“大概是因为我要来那个了,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又太多,所以心绪不宁,爱胡思乱想,你别当真。”
葛湘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这脾气是真的越来越怪了,钟唯唯摊手:“又生气了?”
添福翻个白眼:“生气就生气呗,反正她一直都在生气。也就只是您傻,没看出来。”
“我不是没看出来,我只是……”
钟唯唯心里难过,顺手拿起鸡毛掸子假意要揍添福:“反天了!竟敢讽刺挖苦我,还敢揭我的短!再不收拾你一顿,你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添福灵巧地躲开,跑到门口冲她做鬼脸,小声道:“有本事追出来打我啊。”
此刻重华已经睡下,借钟唯唯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和添福在走廊里嬉笑打骂,只好把添福关在门外:“有本事你自己找睡处去吧。”
添福早摸透了她的性子,一点都不怕她:“我去和添喜挤一挤,明早来伺候您起床啊。”
钟唯唯这些天生病全靠添福日夜照顾,有心放添福轻松一下,因此也不管她,从门缝里递一包糕点出去:
“明早不用来了,好好睡一觉,中午再回来好了。”
添福高兴得原地转圈:“彤史您不会睡过头吧?”
钟唯唯作势要拉她:“再不走我就后悔了啊。”
添福赶紧跑掉:“我走啦……”
想想又跑回来,扒着门缝说道:“您放心啦,葛尚寝很快就会想通的,明早她就会主动来找您了。”
葛湘君气来得快也消得快,这倒是事实。
钟唯唯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事,她很喜欢和重华这样相处,不谈前情,不提过往,只说茶道和茶叶,只说彼此都感兴趣的人和事。
她可以在重华的支持下,认真制茶,专研茶技,钱姑姑也来了,这样下去,宫里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
第二天早上,钟唯唯早早起身去上值。
银铃响后,重华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单独宣她入内,而是按照规矩来,由钱姑姑领着宫人鱼贯而入,按部就班伺候他梳洗。
钟唯唯发现他很放松,一直在低声和钱姑姑说话,脸上还带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笑意。
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也没找她的麻烦,真正只当她是普通的彤史。
钟唯唯觉得心里怪怪的,难免觉得自己真是犯贱。
之前一直怕他,躲着他,恨不得能逃多远就逃多远,现在终于他不找她麻烦了,她居然还不适应了!
这是被虐待惯了,所以恨不得被虐?
她啐了自己一口,专心专意地做事,等到重华吃饱喝足要出门,她便如同往常那样送他下台阶。
谁知重华突然停住脚,淡淡来一句:“你不用跟来了,有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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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湘君和唯唯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性情和关注点也完全不同,唯唯不是烂好人,葛在意的事她并不太在意,擅长的事也不一样。
第77章 问罪(3)
钟唯唯一愣之后,欢天喜地的喊一声“谢万岁”,再喊一声“谢主隆恩”,再麻溜跑到一旁。
一副“盼了好多年,终于被我盼到了”的庆幸脸。
重华唇角往下一拉,阴沉着脸大步上了龙辇,重重一拍扶手,冷意十足地离开。
等到御驾去得远了,钟唯唯才收了笑脸,恨恨地踢了地一脚。
好稀罕啊,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经任命了起居郎,难不成他还以为她是要觍着脸跟着他去昭仁宫么?
自作多情什么啊。
挑挑拣拣地吃过了早饭,见天色亮了,就要去尚仪局报备。
表示自己已经病愈,可以正式上值了,若有要交割给她的差事,都可以交割了。
钱姑姑把她叫住:“我进宫后还没见过窦芳她们呢,正好和你一起去。”
钟唯唯求之不得:“咱们俩正好一路走一路说话。”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尚仪局,半道就被人给拦住了。
来的是万安宫副总管李孝寿,客客气气的:“太后娘娘有事要问钟彤史,请钟彤史移步。”
钟唯唯知道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但是并不怎么害怕。
一是因为知道有梁兄暗里保护她,二是因为有钱姑姑陪着她。
钱姑姑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和韦太后斗智斗勇也是很多年,斗争经验比她丰富多了,她吃不了什么亏。
果然钱姑姑微笑着上前一步:“我正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李孝寿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同是微笑着道:“那正好了,请吧。”
韦太后坐在院子里赏菊,身后围着一群新进宫的贵人,左边站着韦柔,右边站着吕纯。
韦柔穿一身素雅的淡蓝色宫装,眼眶又红又肿,要哭不哭却又强颜欢笑,一副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模样;
吕纯着的是艳紫色宫装,打扮得明丽飞扬,顾盼生辉,一副第一宠妃、舍我其谁的得意模样。
陈栖云则躲在角落里,低头缩背弯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钟唯唯叹一口气,上前给韦太后行礼请安。
韦太后就和没听见似的,坐那儿言笑晏晏,说这朵菊花颜色好,那朵菊花形状难得,根本不搭理跪在地上的钟唯唯和钱姑姑。
吕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钟唯唯和钱姑姑,慢悠悠地喝她的茶。
韦柔却是有些不安地提醒韦太后:“姑姑,钟彤史和钱姑姑给您请安呢。”
韦太后假装没听见,韦柔一直连说三遍,她才缓缓回头,轻蔑地抬着下巴冷哼一声:
“老钱,你这把老骨头不留着埋在外面,非得埋在这宫里吗?”
钱姑姑不卑不亢:“回太后娘娘的话,先帝有命,令奴婢有生之年都要尽心辅佐照顾陛下。
能得此殊荣的人实在不多,若是奴婢这把老骨头真能埋在宫里,那是奴婢的荣幸。”
韦太后恨恨不已,咬着牙关勾起右边唇角,冷冷一笑:“好!难得你如此忠心耿耿。
皇帝在宫外长大,宫里的很多惯例都不熟悉,难免好心办了糊涂事,要靠你经常提醒他了。”
钱姑姑道:“娘娘放心,老奴一定恪守职责,死而后已。不该做的事,一定不让陛下做,该做的事,一定提醒陛下不要忘记。”
韦太后“呵呵”笑了起来:“如此,本宫就放心了。你事多,本宫就不留你了,去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钱姑姑站起身来,却不急着走,而是站到一旁去等着钟唯唯。
韦太后一竖眉毛:“你还不走?是要留下来用饭吗?”
钱姑姑不温不火地一笑:“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命令老奴盯着钟彤史,不许她躲懒呢。”
韦太后这才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钟唯唯,皮笑肉不笑地道:
“哦,钟彤史啊,她的确是需要鞭挞鞭挞了,不然都记不得自己姓什么了。”
韦柔牵住韦太后的袖子,小声说道:“姑姑,别怪她啦,她之前一直生病嘛。
病得都快要死了,才刚好点就去上值,会失职也是难免的事。知错能改就好了,您就别为难她了。”
钟唯唯一阵恶寒,什么叫她病得都快要死了?
这是遗憾她怎么没病死是吧?
她清一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了口:“请恕卑职愚钝,不知淑妃娘娘说下官失职,指的是什么?”
你拦着不让表哥宠我,难道不是失职?
韦柔眼里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险些就要指着钟唯唯尖叫大骂。
忍住了,紧紧揪住手帕,低下头,两颗眼泪掉出来,“啪”地一下砸到了地上。
韦柔身边的大宫女和嬷嬷顿时大惊小怪,又是劝她安慰她,又是向韦太后告状。
说钟唯唯太嚣张、太没教养、欠缺教训,把堂堂淑妃欺负成这样,这还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呢,背着的时候得凶残成什么样子。
韦太后眼里杀机一闪,重重一拍扶手,厉声道:“钟唯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魅惑君心,行狐媚之道!
身为彤史,却玩忽职守,不但没有办好差事,提醒陛下,反而阻止陛下临幸宫妃,挑唆陛下和后宫妃嫔之间的关系,你该当何罪?”
钟唯唯大声道:“臣不服!太后娘娘向来不喜欢臣,想让人取代微臣彤史之职,微臣一向都知道。
不过就算是要问罪,也要拿出证据,以理服人,才能显得太后娘娘有法有度,不是公报私仇,剪除异己!”
“来人!给我打烂她的臭嘴!”
韦太后勃然大怒,她想过钟唯唯会喊冤,会害怕,会狡辩,唯独没想过她会这样,赤*裸*直接地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全部撕开,公诸于众。
几个强壮的宦官拿着掌嘴专用的牛皮手套朝钟唯唯逼近。
钟唯唯全然不惧,大声喊道:“外面都在说,太后娘娘偏心,不爱长子只爱幼子,一心只想让祁王继位登基。
为此不顾母子之情,千方百计、屡次三番挑衅为难陛下,为的就是想要逼得陛下行不孝之事,毁去声望……”
“我一直都不信,现在……”
钟唯唯笑笑,看看朝她逼近的宦官,再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韦太后,不说了。
第78章 问罪(4)
“胡说八道!”韦太后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怒声喝问:“现在怎样?你现在怎样?!”
只要钟唯唯胆敢说一句信了,她正好以挑拨两宫的罪名弄死钟唯唯。
钟唯唯眨眨眼:“微臣现在也还是不信……手掌手背都是肉,陛下和祁王都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当然不会偏心成这个样子。对吧?”
韦太后当然不能否认:“当然!皇帝不曾在本宫跟前长大,本宫只觉得亏欠心疼他,从来都是教导祁王要对皇帝好,怎会教他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钟唯唯道:“是啊,这个事儿陛下知道,宫里的人也知道,但是宫外的人不知道。
如果您不听辩解就打烂微臣的嘴,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更有话说了。娘娘一定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韦太后咬牙切齿:“钟唯唯,你是在威胁本宫?”
钟唯唯低眉顺眼:“微臣不敢,微臣是为了娘娘和陛下着想。”
“滚!”韦太后忍无可忍,多看一眼钟唯唯都觉得难受。
钟唯唯却不肯走,很有耐心地和韦太后讲道理:“现在臣要和太后禀明关于微臣失职,不让陛下临幸宫妃这事儿,好让宫内宫外的人都知道,太后娘娘是很讲道理,很公平正直的……”
“不必说了。”
重华走进来,神色清冷地环视众人一眼,威严地道:“前些日子,南方秋汛决堤死了人,朕一直留在昭仁宫处理事务,因此让人告知尚仪局,不必安排伺寝事宜。”
宫妃们一阵骚动,娇滴滴的请安:“陛下~”
韦太后似笑非笑:“皇帝今儿怎会有空到我这里来?是担心钟彤史受委屈吗?”
众宫妃立刻同仇敌忾,全都恨恨地瞅着钟唯唯。
重华看向韦太后,眼神既深且幽:“儿子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前些日子政务繁忙,没空陪您,今天政务轻松,特意过来陪伴母后。”
淡淡瞟一眼钟唯唯,问道:“钟唯唯自来口无遮挡,她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
他的态度好,韦太后也不好和他针锋相对,当即一笑:“你有心了。钟彤史嘛,她说我偏心,想要让你弟弟代替你做这个皇帝呢,陛下你怎么看?”
钟唯唯连忙大声喊冤:“微臣冤枉,不是微臣说的,是外面的流言,流言!微臣是担心太后娘娘被蒙在鼓里,才大着胆子说的。”
重华训斥她:“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太后跟前乱说!立刻退出去,罚俸一年,禁足三月!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到万安宫来!”
“是。”钟唯唯撇撇嘴,和钱姑姑一起离开。
罚俸一年,她的俸禄不是早就被他给罚光了吗?还罚什么罚啊。
罚俸、禁足、没他的命令不许到万安宫来?
这是变相地不让她宣召钟唯唯,对钟唯唯下手啊。
真是她养的好儿子,只会帮着外人气她算计她。
韦太后心中暗恨,笑容越发和蔼:“听说陛下昨夜和钟彤史静室独处,一直到半夜三更?”
众宫妃又是一阵哗然,死死瞪着钟唯唯的背,恨不得给她烧出几个洞来才解恨,韦柔更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唯有吕纯,始终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重华面无表情:“钟唯唯制了一种新茶,朕打算拿去参加明年的斗茶大会,我们已经连续三年输给东岭了,绝不能再输。我们是在说这个。”
韦太后掩口一笑:“知道你谈的是正事,不过呢,没必要不好意思。
你和她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妹,情分不同,先帝也曾有意促成你二人的婚事,这样好了,我做主,封她为德妃,让她伺候你!可不比这样遮遮掩掩的更好?”
重华皱了眉头,冷声道:“此事绝无可能!母后若真是为了儿臣好,以后一定不要再提此事。”
韦太后吃了一惊:“为何?”
因为钟唯唯不愿意,因为钟唯唯看不上他!
重华一阵愤恨,表情更加冷淡不耐烦:“朕只是看重她在茶道上的天赋而已。此女桀骜不驯,心思不在宫中,强留为妃,那是给朕自己找罪受。
放她出宫吧,只怕很快就会被东岭挖走,不如留为内宫女官,或许会有大用。”
众宫妃又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韦太后当然不信他的话,不过为了不让人说她对重华不好,只好假装相信:
“那就让她专心制茶好了,彤史换个性情温顺稳妥的来做。”
重华也假装很诚恳:“母后的主意不错。儿子也正想和您说,杨尽忠狂悖无礼,鞭伤也是久久不愈,把他换了吧,不然耽误伺候母后,就是儿子大不孝了。还有,外朝有几个人也是……”
韦太后大怒,这是威胁她吗?
区区一个钟唯唯,当然不值得她用培养使唤了二十多年的爪牙来换。
她叹一口气:“杨尽忠是不大会说话,其实真没坏心,怪就怪我太担心陛下,外面那些老臣,也都是为了陛下好……”
重华了然:“哦,果真如此,那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
这母子俩各怀鬼胎,你来我往,互相试探,互相谈判。
那边钟唯唯和钱姑姑走进清心殿的大门,就都松了一口气。
钱姑姑夸奖钟唯唯:“小钟,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那种话都敢说。我本来想帮你,结果都没来得及出手。”
“我那是没办法了,自救,自救。”
钟唯唯无所谓,她早就想说那个话了,做娘的,怎能偏心成那样,这很过分。
主要是祁王东方重业比重华还要不招她待见,那就是个恶心巴拉、心术不正、想要啥都不敢自己争取,只敢拉着亲娘的裙子撒娇打滚的坏东西,不配做皇帝。
钱姑姑叹气:“你说的是大实话,那会儿就偏心得没谱,这会儿更是毫无遮挡,警告她一下也好,不然陛下真是可怜。”
钟唯唯头也不抬地往里走:“姑姑这话差了,陛下坐拥天下,后宫三千佳丽都爱慕他,再怎么可怜也可怜不到哪里去。”
钱姑姑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79章 警告(1)
钟唯唯回到房里,小宫女添福还没回来。
因为还没到饭点,她想着是这孩子贪玩,也就没管,自己拿了钱去找小厨房的人,准备给钱姑姑接风。
菜色还没安排妥当,葛湘君就来了,脸色惨白的站在外面小声喊她:“小钟,你出来。”
钟唯唯见她脸色难看,连忙走出去:“出什么事了?”
葛湘君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角落里去,很小心地低声说:“添福死了。”
钟唯唯吓了一跳:“乱开什么玩笑?”
看到葛湘君眼里的悲伤和泪花,想到添福昨夜离开时的娇憨模样,顿时心如刀绞,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葛湘君紧张地看看四周:“你千万忍着啊,不能大哭的,好多人等着抓你错处呢。”
钟唯唯忍得浑身发抖,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添福昨夜不是去和添喜一起睡吗?听添喜说,昨夜她俩聊到很晚才睡着,因为添喜今早要上值,早早起床走了。
走时添福还说怕自己睡死过去,耽搁了你的事,让添喜午饭前去叫她起床。
添喜算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跑回去叫添福,谁知添福已经凉了,指甲都掀过来了,不知受了多大的罪。”
葛湘君也说得难受,哽咽着道:“多好的小姑娘啊,怎么就……”
钟唯唯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大步往前走。
葛湘君赶紧追上去拉她:“你要做什么?你又要冲动吗?你惹得起谁?”
钟唯唯眼里满是坚毅:“我去看看她,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别拉着我。”
哪怕就是一个只陪伴了几个月的小宫女,也是如此热血讲义气吗?
葛湘君愣愣地松开手,站在原地发呆。
“小钟呢?”钱姑姑推了她一把,她才惊醒过来,神情有些慌张地说:“她,她去看添福了。”
钱姑姑狠狠瞪她一眼:“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葛湘君垂下眼,小声说:“我拉不住她,她不听劝。”
“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钱姑姑转身就走。
葛湘君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耷拉着肩膀,拖着步子往前走。
突然听到御驾回来的鞭响声,她激动地回头,朝着重华跑过去,跪倒在他面前,颤抖着道:“陛下,陛下,您快去看看钟彤史吧。”
重华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赵宏图已经得到消息,凑上去轻声说了几句,重华阴沉了脸,大踏步朝着清心殿后走去。
清心殿后是钟唯唯之前住的值房,过了值房再往后走很远才是添喜住的地方。
此刻房间已经被白布围住了,清心殿副总管严储带了几个人站在门外,苦劝钟唯唯:
“钟彤史,暴毙的宫人不能在宫里久留,这是规矩,我一定让他们轻手轻脚的把她送出宫去,再给她找个好地儿,弄口好棺材。”
钟唯唯恍若未闻,难过地看着死去的添福。
是她害了添福,这么可爱的孩子,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长大,莫名其妙就送了性命。
重华走到门口,严储赶紧迎上去,不安地道:“钟彤史重情,这是伤心坏了,老奴这就去劝她,再把人送出宫去。”
重华止住他:“人是怎么死的?”
“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从尸斑来看,应该是在五更左右死的。那个时候宫人要上值,正是你来我往,最忙乱,又看不清脸面的时候,最好下手。”
严储话未说完,就见重华朝着停放了添福的屋子走去,吓得连忙追上去:“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里面不干净,会冲撞了您的。”
重华压根不理他,抬手将他推开,大步进了屋子。
窒息而亡的人往往都是大小便失禁,虽然添喜她们给添福清理过,屋子里的气味还是不大好闻。
重华才进去就被熏得皱了眉头,难为钟唯唯这样敏锐的嗅觉能忍受这么久。
他走到钟唯唯身后,淡淡地道:“回去,朕会妥善处理此事。”
听到他的声音,钟唯唯才刚忍住的眼泪又狂飙而出。
她哽咽着低声说:“她走之前还担心我早上会起不来,我给了她一包糕点,她高兴得原地转圈,我……我不该让她走……是我害了她。”
她拼命咬着嘴唇,使劲忍住哭声,忍得浑身发抖。
重华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很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
但是他的手伸出去很久,最终只是轻轻落到钟唯唯的肩上:“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
钟唯唯使劲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的感受,就像当年父母亲人死亡,钟袤病重将死,重华突然背叛了她,她被迫入宫一样。
她无比痛恨自己的渺小无能,绝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重华皱起眉头,有些急躁地道:“都和你说了,朕会妥善处理此事,给她一个公道,你是不信朕,看不起朕吗?”
不等钟唯唯开口,他就叫钱姑姑进来:“立刻把她弄回去。”
钱姑姑进来,硬生生把钟唯唯拖走了。
重华命人掀开添福脸上盖着的白布,凝神静气仔细查看了一遍,再在屋里来回细看一回。
阴沉着脸吩咐赵宏图:“查,狠狠地查!不管查到哪里,查到谁身上,都要一查到底!”
赵宏图皱起苦瓜脸:“陛下,若是……”若是查到万安宫头上呢?这宫里最恨钟唯唯的人就属韦太后了,添福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得罪谁啊,之所以会死,不过是因为有人想要给钟唯唯一个警告。
重华浑身散发着杀气:“若是如何?她们现在就敢动朕身边女官的侍女,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朕动手?”
赵宏图只好道:“奴婢一定会查清此事的。”
重华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想想又叫住他:“去看看小棠的伤养好没有,如果差不多了,就去把她接进宫来。”
另一边,钟唯唯把自己私藏的银子全都翻出来,红肿着眼睛交给钱姑姑:“给添福装裹得好一点,剩下的交给她的家人。”
第80章 警告(2)
钟唯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天已经尽黑了,她没有点灯也不想动弹。
钱姑姑和葛湘君几次来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她们陪,都被她拒绝了,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有人敲响了门,她不耐烦地道:“我不在!”
门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又敲响了门,敲门声一阵响过一阵,就和疾风骤雨似的,吵得人心烦。
钟唯唯鸵鸟一样地把头埋进被窝里,来个耳不听心不烦。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踹开。
钟唯唯吓了一跳,从被窝里伸出头去,只见重华浑身散发着冷意和怒气,站在门口直直地注视着她。
灯笼的光从他后上方照射下来,让他看上去格外高大有气势。
他身后没有跟着人,整个清心殿里也十分安静,就好像只剩下他们俩似的。
钟唯唯疲惫地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请陛下恕罪,微臣有病在身,不能起身迎驾。”她没心情也没力气应付他,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原来你还活着。”
重华走入房里,右脚往后随意一勾,门便关上,将小小的隔间和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钟唯唯不喜欢重华带来的这种压迫感,皱起眉头:“陛下找臣,是有什么吩咐吗?”
重华在她床边坐下,淡淡地道:“怕你想不通憋死了,再换个人来做彤史,可没你这么周到好使唤。”
钟唯唯突如其来的生起一股怒意:“我若是死了,陛下难道不该更高兴吗?
反正你也恨我入骨,巴不得我不好。我自己死了,正好免了你留下戕害同门的恶名。”
重华冷冷地注视着她:“这个话,应该反过来说吧?若是朕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反正你恨朕入骨。”
难道她不该吗?
招惹了她,又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背叛也就背叛了吧,还死死拽着她不放手。
果然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见一个爱一个,还理直气壮,一点都不知道羞愧。
钟唯唯心里那些沉下去很久的恨意全都涌上心来,不甘示弱地瞪视着重华,反唇相讥:“陛下真是英明,居然一眼就看透了微臣的想法。”
一只冰凉的手准确无误地攥住她的手腕,重华的声音暗哑地在她耳边响起:
“你觉得是朕害死了添福?你是不是觉得,若不是朕非得把你留在这宫里,添福也不至于因你而死?”
钟唯唯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不愿提起从前的事,显得自己多有眷念,再被他嘲笑伤害。
所以只能说添福的事:“我再怎么不要脸,也还不至于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去。”
本来就是她没有保护好添福,她有和韦太后等人斗争的决心和想法,却没有想到她身边的人会因此受牵连。
不但没有提醒保护添福,还主动把添福放出去,置身于危险之中。
“就算是你怪朕,也没怪错。”
重华低声道:“原本也是朕这个皇帝无能,才会让宫里这样乱,才会拖累你,才会让这些人眼里只有韦氏、吕氏,而无皇帝。”
他的语气既悲苦又自嘲,钟唯唯从未见过这样的重华。
在她眼里心里,重华向来都是做事又快又好,性子强横果决,骄傲又霸道的。
还有,她没有听错吧?
他居然说,因为他无能,所以拖累了她?
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钟唯唯坐直身体,凑过去打量重华,莫非是因为没点灯,屋里也没其他人,所以他才敢说这个话?
她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忍不住道:“我是在做梦吗?陛下能让我留下来替您做事,那是天大的恩赏,我应该感激涕零才对,又怎会是拖累呢?”
重华垂着眼一言不发,一直紧紧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骤然松开了。
钟唯唯有一点后悔,不过想到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忍不住还是恨他。
只是再难听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便气呼呼地往床里侧让了让。
他再怎么装可怜,她都不会同情他、原谅他的。
他们之间只能做同门,只能做君臣,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重华静默片刻,低声道:“添福的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既然是朕的御前女官,除了朕,别人谁也动不得你,这是朕给你的保证。此外,你今天在万安宫说的那些话,朕心领了。”
除了阿姐和死去的许及之以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这样心疼他,为他打抱不平,敢以弱小之躯抗衡强权。
钟唯唯撇嘴:“陛下不必多想,臣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说完暗自觉得很爽,视他如粪土,就是这样的!
重华以前经常会这样干,显得她很自作多情似的,今天她终于也报复一回了!
以后一定要经常这样干!
重华居然没有发作,而是默默地陪她坐了很久。
钟唯唯躺倒,有气无力地道:“微臣病弱残躯,再不睡觉就要死了,陛下请回吧。”
“相信你也知道了,过几天,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会进宫。”
重华终于开了口,语气很是慎重小心,似乎还带着一点期盼:“钟唯唯,朕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问朕一个问题。”
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钟唯唯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来的滋味。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钟唯唯直觉重华是希望她问这个女人的事,她最想问的也是这件事。
他为什么会不顾多年的情分背叛她,那个女人是谁,哪里比她好?
他这样拖着她不放她走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重华道:“我会尽量。”
什么叫他会尽量?
钟唯唯突然之间觉得很没有意思,她亲眼所见,问了不过是自取其辱,还会暴露她的弱点和秘密。
哪怕已经输了,也要输得漂亮有尊严,最大的轻蔑就是不在乎。
她问他:“请问陛下什么时候才肯放臣出宫?”
重华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似乎对她的问题很是失望、很是难过、很是意外。
第81章 警告(3)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钟唯唯给自己道了声好,语气越发放松起来:“虽说微臣答应过要帮陛下的忙,不过微臣年纪也不小了,关在宫里太久,是会耽误了年龄的。将来太老,没人要,那可怎么好?”
重华身上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寒气,他越不高兴,钟唯唯就越高兴。
添福的意外死亡、即将入宫的情敌给她带来的那些痛苦终于要减轻了些。
她越说越得劲儿:“虽然陛下之前曾经和臣许诺过,说让臣为您做几年事情就让臣走,不过您总得说清楚到底是几年。不然微臣心里无着落,做起事来也没什么盼头。”
重华自嘲一笑,是他又忘了,她的古道热肠讲义气,并不只是对他一个人。
她看不惯韦太后对他不好,同样也看不惯葛湘君受委屈、添福无辜身死。
不过没有关系,岁月那么长,宫里的日子如此惨淡无聊,怎能只是他一个人孤寂地行走呢?
多一个她陪着他,哪怕就是折磨,也总比行尸走肉好一些。
他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既然你问起,那么朕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钟唯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重华的声音十分冷淡:“你听好了,从即刻起,你每做一件事并让朕满意,就可以提前一年离开。
十件事是十年,二十件事就是二十年,大事可视情况算五年或更多。”
数学渣钟唯唯掰着手指算了很久,也没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想要跳下床点起烛火,拿出纸笔画圈圈点点慢慢算,又觉得太过丢脸。
索性道:“请陛下恕臣愚钝,臣听不明白。”
“早就知道你听不懂。”
重华的语气里有一种直白的嘲笑:“比如,宫中女官役期为三十年,那你做满了价值三十年的事,即日就可以离宫。
哪怕就是一天之内做完这些事,也可以立即离开。”
钟唯唯不敢相信:“保证人身安全吗?”
不然就像上次一样,她才跑出清心殿,韦太后就派人在外面等着抓捕她怎么办?
“保证人身安全。”重华斩钉截铁:“之前许诺的丰厚赏金也会兑现。”
钟唯唯终于真的要开心点了:“那么,下次陛下吩咐微臣做事之前,微臣是不是可以事先问定这件事价值几年?”
“当然可以。”重华不高兴:“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坑蒙拐骗?那是天子所为吗?”
钟唯唯小心翼翼地问:“端茶倒水什么的算不算?”
重华不说话,冷冰冰地看着她。
钟唯唯撇嘴:“微臣恭送陛下,请陛下早点休息,龙体才能康健。”
她果然是一点都不怕他。
重华被她气得笑了,恨不得将她从被窝里拎起来狠狠收拾一顿,不然他心里那些狂虐的愤怒简直没地方发泄。
钟唯唯压根没有注意到重华的情绪变化,她专心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念念有声:
“役期三十年,如果是价值一年的事,那就是三十件……如果是价值五年的大事,那么就只需要做六件……”
重华眼里闪过一丝狡猾,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说的是宫中女官的正常役期,并没有说她钟唯唯的役期是多少年。
且让她慢慢地算吧,长夜漫漫,总得给她找点事儿做。
有了重华许下的这个诺言,钟唯唯靠着反复计算自己需要为重华做多少件事,幻想着自己第二年、第三年就能出宫,总算是没有再去纠结添福的死,情敌进宫的事,渐渐地睡着了。
重华坐在灯下批奏折,李安仁走进来,轻声道:“陛下,钟彤史房里没有声音了,应该是睡着了。”
压低了声音:“照您的吩咐,杨尽忠活不到明天早上……”
重华满意地放下朱笔,起身伸个懒腰:“伺候朕就寝。”
今天轮值的是葛湘君。
葛湘君带着人迎上前来,毕恭毕敬、尽职尽责地伺候重华就寝,大着胆子问重华:“陛下,钟彤史她没之前那么难受了吧?”
重华神色淡漠地“嗯”了一声,她欢喜起来,激动地想要再和重华多说几句话,重华已经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准备就寝。
借给葛湘君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打扰重华。
她落寞地替重华掖好被子,放下床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个小宫女走过来,轻声说道:“葛尚寝,钱尚寝请您过去吃夜宵,耽搁不了您多久的。”
葛湘君皱起眉头,生硬地道:“我在上值,不能擅离职守,姑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陛下怪罪起来,那该怎么办?”
“是。”小宫女低头退下。
葛湘君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有些气愤地和身旁的宫人说道:“钱姑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起来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就算是有什么急事,也该空闲时再说。”
宫人含糊不清地附和了几声,葛湘君的心情越发糟糕。
她很清楚钱姑姑找她做什么,是为了钟唯唯,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不能去。
“小葛。”钱姑姑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来。
葛湘君吓得不轻,有些惊慌地道:“姑姑,您怎么来了?都这么夜深了,您不休息吗?”
钱姑姑威严地道:“本想叫你吃宵夜,你在上值,我也不好耽搁你,就在这外面和你说几句话吧,你出来。”
葛湘君不想去:“是有急事吗?”
钱姑姑冷冷地道:“是急事,你若不出来,我就在这里说了。”
葛湘君赶紧起身出去,谨慎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姑姑您有什么事?”
钱姑姑道:“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趁着还没造成大的损害,你赶紧收手,千万不要落到伤人伤己,什么都留不下的地步。”
葛湘君气得脸都红了:“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姑姑你说清楚,不然我不服!”
钱姑姑的眼神锋利冷淡:“不要以为小钟不说,她就是蠢。容忍你,是因为还把你当朋友,肯帮你,那是因为她重情义。你若不听我的,迟早会死。”
第82章 警告(4)
葛湘君红了眼睛:“是小钟和你说的?”
钱姑姑微抬下巴:“你觉得,小钟会在背后说你这个?如果她会说这个,我也不会插手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回宫?难道我在外面真的过不下去了?”
葛湘君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但是仍然不肯相信:“难道不是陛下需要你帮忙吗?”
钱姑姑怜悯地看着她:“陛下的确是需要我帮忙,不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小钟。
你以为你做了那种事,再跑出去向陛下认个错就可以算了?
并不是,他没有赶走你,是因为不想让小钟伤心,让我回宫,是因为已经不再相信你。你还要继续作死吗?”
陛下知道了!
他不再相信她!
他很讨厌她!
葛湘君脸上的血色潮水一样褪去,仅存的那点侥幸也变成了绝望和恐惧。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钱姑姑面前,痛哭出声:“姑姑,好姑姑,求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鬼迷了心窍,我从没想过要害她,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找陛下认罪,我只是,我只是……”
她说不出口,又羞又愧地哭了起来。
她只是太喜欢陛下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眼红嫉妒钟唯唯。
其实她也没那么坏透底,每次做了那种事,她都很后悔,想要弥补,但是下一次又会忍不住。
她哽咽着道:“以前,我都是真心的。”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留在这里?”
钱姑姑心软下来:“看在早年的情分上,我言尽于此,你自己保重。”
钱姑姑起身离开,葛湘君将手帕塞到嘴里咬着,忍得全身颤抖。
忍得住就留下,忍不住就走人,她必须忍住,不然,哪怕就是远远地仰望陛下,也是痴心妄想。
夜已经很深,整个皇宫却才刚开始活跃起来。
平时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正好在这深夜里办理。
万安宫中,韦柔睡眼惺忪的打个呵欠:“姑姑干嘛这个点儿叫我过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困死我了……”
“啪”的一下,她的脸上挨了韦太后一耳光。
打得她彻底清醒过来,又惊又吓地捂住脸:“姑姑干嘛打我?我做错什么了?”
韦太后狰狞的脸朝她逼近:“蠢货,谁让你对那个小宫女动手的?你知不知道,因为那个小宫女死了,杨尽忠刚才也死了?”
杨尽忠本来都快养好伤了,结果半夜时候起去上个厕所,居然就能摔了一跤,头泡在马桶里活生生淹死了。
明知死得蹊跷,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这难道不是重华指使十三卫干的吗?
一个不值钱的小宫女,却要拿她一个辛苦培养几十年的大总管来换。
韦太后越想越气,又狠狠拧了韦柔一下:“再敢自作主张犯蠢,就滚回家去,换你妹妹来!”
韦柔哭了起来:“我没有!我哪有这样蠢?与其弄这么个无关痛痒的小宫女,让表哥讨厌我恨我,我还不如直接弄死钟唯唯呢。”
这话有点道理,韦太后表示怀疑:“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不信您问我身边伺候的人,看他们谁帮我做过这种事。”
韦柔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明媚飞扬的脸来,气得咬牙切齿:
“一定是吕纯这个阴险恶毒的坏东西,她故意挑拨离间,让陛下怀疑我们!
她自以为率先承宠,又住了西翠宫就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姑姑,您必须给她们姑侄俩一个教训!”
有道理!韦太后眯了眼睛:“恶毒的坏东西,想做皇后想疯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给我等着瞧!”
万安宫副总管李孝寿进来,小声禀告:“这会儿吕太贵妃去了西翠宫,和吕贤妃私会密谋。娘娘要不要去堵一堵她,抓个现行?”
韦太后阴险地勾起唇角:“摆驾西翠宫!”
西翠宫中,吕纯和吕太贵妃坐在阴暗的烛火下,头碰着头,小声说起添福的死。
“听说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
吕太贵妃朝万安宫的方向指一指:“我觉得是她们干的。”
吕纯摇头:“我觉得不是。太后之所以痛恨薄待陛下,是因为陛下不肯听她摆布。
她会冒险弄死钟唯唯,却不会冒险弄死这么个小丫头,因为不值得。”
吕太贵妃微笑:“太后不会,韦柔可不一定。她恨死钟唯唯了,一心认为是钟唯唯坏了她的好事,杀鸡儆猴,给钟唯唯一个警告也是可能的。”
吕纯道:“不管是不是她们,咱们都小心一点,别被人抓住把柄或是栽赃陷害……”
吕太贵妃深以为然,正要起身告辞,就见宫人惊慌失措地跑来:“不好了,娘娘,太后娘娘带着人把西翠宫大门堵住了!”
“快找个地方给我躲!”吕太贵妃变了脸色。
宫里入夜是锁门的,并不许人随便乱走,她深夜跑来私会吕纯,一看就是动机不纯,在密谋使坏。
吕纯镇定地往床上一躺:“躲什么啊?她明显就是拿准了才来捉拿咱们的,躲不过去。就说我得急病了,你来看我,这样就算是违背宫规,也不至于重罚。”
吕太贵妃很快冷静下来,帮着吕纯一起布置现场,抓紧时间串联供词。
韦太后带着一群宫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看到屋子里装模作样的吕太贵妃和吕纯,冷笑一声:“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悄悄关在屋子里密谋什么?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吗?”
吕纯病怏怏地挣扎着要给她行礼:“太后娘娘,都是我身边人的错,我的病来得急,一时半会儿请不到太医,她们被吓坏了,就跑去把太贵妃给请了来,太贵妃也是担心我才会过来,并不是密谋什么的……”
韦太后冷笑:“病了正好,本宫给你带了太医来!来人,给贤妃诊病!”
忠于韦太后的张太医立刻上前。
吕纯始料不及,白了脸,眼睁睁地看着张太医给她诊脉看病,再当众宣布:“贤妃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啊,我头好痛!”她急中生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吕太贵妃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见状立刻猛扑上去:“救命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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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幕后真凶是谁?祝大家周末愉快。很感谢你们的支持,写作是一件寂寞辛苦的事,没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不能坚持。
第83章 警告(5)
“咚咚咚,咚咚咚”钟唯唯被一阵急迫的砸门声惊醒过来。
她打个呵欠,习惯性地问:“添福啊,外面出什么事了……”
话未说完,就想添福已经没有了,于是眼睛一酸,掉下泪来。
摸索着披衣下了床,将门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太后娘娘有急事,请陛下火速到西翠宫去一趟……”
除了这个声音之外,还有一条声音尖利地大叫:“陛下救命,陛下救命,贤妃娘娘出大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钟唯唯皱皱眉头,有心出去问一问情况,却又担心会和重华碰面。
她看向重华的寝殿,里面才刚亮起灯光,想来再怎么快也没那么快。
她跑出去,抓住一个小宦官:“怎么回事?”
小宦官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给她听:“贤妃娘娘夜里得了急病,太贵妃过去探望,被太后娘娘堵在西翠宫里,要治她们深夜私会密谋之罪。”
钟唯唯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白天吕纯还风光漂亮地看她笑话呢,突然半夜就得了急病,得了急病不去找太医,偏要找吕太贵妃。
韦太后更是神奇,莫名其妙跑去抓什么私会密谋,人家是姑侄,又不是孤男寡女啥啥的。
等等……添福才死,她们就闹出这么一场好戏来,难道是和这件事有关?
钟唯唯怒气冲冲地瞪向那两个来报信的宫人,恨不得冲过去抓住他们暴打一顿。
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杀了无辜的添福?
“陛下,陛下……”那两个报信的宫人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钟唯唯一回头,看到穿戴整齐的重华神色冷漠地朝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避是避不开了,她规规矩矩地行礼下去:“给陛下请安。”
重华的靴子在她面前略停了停。
她以为他会有什么话说,或许会让她跟上一起去探个究竟什么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越过她往前去了。
钟唯唯不甘心,这种宫闱密事本来就该她这个彤史跟随记录好吧。
她自动起身追上去:“陛下……”
重华恍若未闻,自上了龙辇,一拍扶手,宫人就把龙辇抬了起来,飞快地往外走。
钟唯唯没跑几步就被落下,追也追不上,气得跺脚,彤史掌记宫闱起居之事,他凭啥不让她去?
本来想死皮赖脸跟上去的,想想添福突然就丢了命,又自觉地缩回房去,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重华一直没回来,她睡不动了,就跑出去打听消息。
钱姑姑在吃早饭,见她来了就让人给她添筷子:“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以后你都把早饭搬来我们一起吃好了。”
钟唯唯没什么胃口:“陛下是从西翠宫直接去昭仁宫了吗?”
钱姑姑讶异地道:“你难道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彤史了?陛下的行踪难道你不该最知道吗?”
钟唯唯被她这一句刺得不轻,鼓着嘴含糊不清地道:“又没人告诉我!我这不是在问吗?”
钱姑姑皱了眉头:“难道你昨夜没有跟去?我分明看到你起床了啊。万一陛下留宿西翠宫呢?没有记录怎么办?”
钟唯唯被戳中最隐秘、最见不得人的那点担忧,十分羞愧又十分痛恨自己。
低着头淡淡地道:“陛下不许我去。留宿西翠宫也没事,我会让人落实再补上的。”
钱姑姑放了筷子教训她:“不是我说你啊,小钟。你这态度和从前伺奉先帝时天差地别。
什么叫做陛下不许你去?陛下让人拦着你了吗?
你本来就该跟上去,那是你的职责!还有什么叫做让人落实再补上?这种事是要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算数吧?
你找谁落实?贤妃?陛下?贤妃身边的人?还是陛下身边的人?
万一,混淆了皇家血脉怎么办?”
钟唯唯本来心里就有气,再被钱姑姑这一番话惹得火冒三丈。
气呼呼地把碗筷一推:“我不吃了!他是天子诶,他想干嘛就干嘛,谁能管他?其他人问了不作数,我问他本人!这样总能算是尽职尽责了吧?”
终于还是忍不住吃醋了吧?
大清早的跑来,不就是想知道陛下是不是留宿并宠幸贤妃了吗?
钱姑姑垂下睫毛,掩去眼里的笑意,声音仍然是冷硬不容商榷的:“本来就是你的职责。”
钟唯唯一点消息都没能从钱姑姑这儿打听出来,反倒落了一肚子的气,决心要报复她一下:
“没有接风宴了,添福没了,我没钱了,我心情不好,没心思陪你吃吃喝喝。”
钱姑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钱没关系,姑姑借你点儿,昨天陛下才赏了我许多金银呢。”
对别人那么大方,对她那么抠门,俸禄扣了又扣,一文钱都不给她留。
钟唯唯一口老血憋着吐不出来,扶着桌子起身:“不要!管吃管喝,我禁足呢,又不出门,借银子干嘛!”
钱姑姑也不计较:“去吧,去吧,记得和陛下问清楚这件事,别误了差事。”
钟唯唯忧伤地往回走,迎面遇到葛湘君。
葛湘君顺手递个银丝卷给她,状似无意地和她闲聊:“知道吧,杨尽忠昨天夜里死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杨尽忠一死,相当于韦太后的手被砍了一只。
钟唯唯激动得眼睛都亮了,压低声音:“怎么死的?”
葛湘君轻声道:“听说是半夜起来上厕所,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头刚好泡在马桶里被尿淹死的。伤都要养好了呢,啧啧,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再朝钟唯唯暗示地挤一挤眼睛,表示“你懂的”。
钟唯唯终于要高兴一点了,这一定是重华在为添福报仇出气呢。
重华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护短,不肯忍气吃亏。
葛湘君继续道:“还有啊,听说万安宫和芙蓉宫昨夜闹得不可开交,都要陛下严惩追究对方,陛下谁的面子都没给。
让太后娘娘心慈一点少生事,太贵妃禁足一个月,贤妃和淑妃被严厉申斥,罚俸半年,她们身边的宫人很多都挨了板子,被赶出去了。
但是陛下表示,事情还没完,必须彻查到底。”
第84章 又又(1)
“好!”钟唯唯又要高兴一点了,这样就对了。
添福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杀害,本身就是对重华的蔑视和挑衅。
他若是不强势一点,韦氏和吕氏一定会把他撕了吃掉。
葛湘君趁势拉住钟唯唯的手,诚恳地说:“小钟,对不起。”
钟唯唯还在考虑宫里的斗争形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故意装糊涂吧?
葛湘君眼里闪过一丝愠色,随即又飞快掩去。
难过地说:“没什么,钱姑姑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险些害惨了你。
我其实没什么坏心,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你是我在宫里最亲近的人,你不会和我计较吧?”
钟唯唯摇头,很认真地道:“没什么,我如果计较,就不会和你站在这里了。不过,以后你别这样了,很伤感情的。”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葛湘君高兴地摇晃钟唯唯的手:“小钟你真好。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钟唯唯看着葛湘君,慢慢答道:“好。”
但愿葛湘君能说到做到,不然这个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的。
新的宫人还没分派下来,钟唯唯很多琐事都要亲自动手,所以时间过得特别快,等她终于闲下来,也到了中午。
李安仁来叫她:“陛下让你去昭仁宫。”
钟唯唯到了昭仁宫,重华正和几个尚书一起用午饭,君臣几人边吃边说,气氛挺好的。
钟唯唯不好进去打扰,就站在殿门外静候。
新任起居郎苏琼出来,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礼:“钟大人。”
能得到探花郎的敬重,钟唯唯挺高兴的,先还了他一礼,又说:“苏大人客气,我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了。”
苏琼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敬重:“我之前不是很服气你,觉得女子嘛,再怎么有才也不会超过男子。
直到前几天,陛下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远不如你,又将你从前记录的先帝起居录赐给我看,我才知道从前是坐井观天,自愧弗如。”
钟唯唯沾沾自喜,本想很不要脸的自夸几句,但是对上苏琼那张严肃脸,就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端庄地点点头。
苏琼又问她:“听说钟大人擅长茶道,我也很喜欢茶道,只可惜自小家境贫寒,没机会学习,为官之后经常被人笑话我村,很是烦恼。不知钟大人有空时能不能教我一下?”
钟唯唯最喜欢的就是教人家茶道方面的知识了,当即答应下来:“没问题!”
忽听里面一声咳嗽,几个大臣鱼贯而出,顺便带走了苏琼,又叫钟唯唯:“陛下宣钟彤史入内觐见。”
钟唯唯理一理袍袖,端正严肃地走进去。先就嗅到一股酒味,再分辨出那是四十年梨花白陈酿,口水就冒了出来,愤愤不平地瞪着重华面前的酒壶。
大中午的就喝酒,也不怕误事。
重华指一指酒壶,再朝她招招手:“抵十天。”
意思是只要她帮他斟酒,就可以抵除十天的役期。
钟唯唯有点动心,但是嫌太少:“一个月。”
重华抬起眼来,沉默地注视着她,眼睛又黑又深,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钟唯唯一梗脖子,重复:“一个月。”
“添福。”重华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钟唯唯飞快地扑过去抢过酒壶,给他斟酒:“陛下,您这么金贵的人,怎能自己斟酒呢?请让微臣伺候您吧。”
重华坦然接了她倒来的酒,仰头一口喝尽,抬眼看向殿外,淡淡地道:“朕说过,会就添福的事给你一个交代。”
四十年的梨花白酒液浓稠,宛若琥珀,浓香四溢,诱得钟唯唯蠢蠢欲动。
她已经一年多没喝过这酒了,目光一扫,看到桌上有只没人用过的小酒杯。
顺手就倒了一杯,抬起来敬重华:“这么快就有结果了?陛下真是英明,微臣敬您,先干为敬。”
一口喝光,再给重华满上酒杯,静听他开口。
重华一直没有看她:“朕之前以为是韦氏做的,后来又以为是吕氏嫁祸栽赃,但其实,并不是他们两家做的。”
钟唯唯不太明白:“不是他们,那是谁?”
顺手又喝了一杯,再满上,往地上一泼,这杯算是给馋嘴的添福。
“不知道。”重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心里有一个猜测,然而事关重大,未曾落实之前不能乱说:
“也许是针对朕,也许是针对你。在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之前,反正朕只当是韦氏和吕氏下的手,各打五十大板就是。
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会继续往下查,但很有可能会到此为止,希望你别认为朕说话不算数,偏袒了谁。”
说明白就行了,真的用不着这样谨慎小心。
钟唯唯的心情有点复杂,下意识地又喝了一杯酒:“微臣相信陛下。”
因为发现重华一直都在看外面,并没有关注她,所以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正要往嘴里倒,重华突然端起酒杯:“我有一事相托。”
她就说嘛,这样苛刻小气的人,怎会放纵她偷他酒喝,根本就是有事要让她做。
钟唯唯不肯和重华碰杯,很严肃地和他讨价还价:“什么事?管几年的役期?”
重华直视着她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说:“又又明天进宫,你来照顾他。”
又又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钟唯唯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差一点就跳了起来,就连嘴唇都是抖的,太过分了,他凭什么?
真当她是他的丫头了啊?她怎么没毒药呢?
不然她一定下在这梨花白里,毒死他!
再不然,把手里这一壶酒全部浇到他头上去!
重华紧抿着唇,默默注视着钟唯唯。
他希望她能失控地跳起来,大声质问怒骂他,但是他终究失望了。
钟唯唯经过最初的忿恨惊诧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微笑着给他行礼,恭贺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肯把贵人交给微臣照料,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一定不辱使命,尽心尽力照顾好贵人,请陛下放心。”
“不过,微臣天生一把懒骨头,最怕就是被人耍弄,凡事都喜欢问个准话才踏实。”
钟唯唯无比诚恳,无比期盼地看着重华,“照顾贵人这件事,具体要照顾多久?又能算抵几年役期?”
------题外话------
预告:拖油瓶要来了!!!
第85章 又又(2)
重华垂下眼,十分冷淡地道:“照顾多久,暂时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
这样说吧,直到宫里的局势平稳下来,或是朕有了皇后为止。
每照顾他一年,抵三年役期。”
钟唯唯又开始掰着手指算:“一年抵三年,三十年役期,一共需要照顾他十二年……
啊,不对,没这么多,十年,太久了些。”
她表示反对:“太少了,十年后我都三十岁了,成老姑婆了。若想嫁人,要么只能嫁个比我小很多的,再不然就只能给人做续弦,很吃亏,至少也要一年抵个五年什么的……”
还想着嫁人呢?
重华眼里有寒光闪过:“你的意思是说,朕需要十年才能让宫里的局势平稳下来?或者是说,朕需要十年,才能有皇后?
钟唯唯,是你自己说就算不能做夫妻做爱人,那就做君臣做同门的,这会儿又诅咒朕没有皇后?你的心眼也太小了吧?”
这可真是随时随地背黑锅,钟唯唯愤恨不已:“微臣哪敢诅咒陛下?您想要立后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扯这个干嘛,我说的是照顾那位贵人一年得抵算五年!不然我不干!”
“不要得寸进尺,不然做一天算一天!”重华凶狠地瞪视着她,全身散发着冷气。
“做君王的人,必须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说话要算数,不然没人愿意卖命的。”
钟唯唯挺着胸梗着颈,寸步不让:“陛下把你吐出去的唾沫捡起来吃掉,臣就不计较了。”
重华狠狠一拍桌子:“三年半,再敢讨价还价,就吃馒头和稀饭!人还要照样看!”
还押韵的呢!
钟唯唯同样狠狠瞪他,为了泄愤,她当着他的面端起酒壶,嘴对着壶口,挑衅地把整整一壶陈酿全喝光了。
气我?我就把你的好酒全喝光了!
重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并不介意也不多管。
直到她喝光了酒,才又推过一壶去:“有本事你把这个也喝光了。”
“小意思而已!”钟唯唯恶狠狠地抢过去,又喝了半壶。
突然想起来,重重地将酒壶一放,恶言相向:“想灌醉我让我出丑?我才不上当!”
居然发现了。
重华十分遗憾,照旧面无表情:“钟唯唯,如果照看一年抵扣三年半役期,三十年役期你要照看几年?”
钟唯唯放了酒壶,掰着手指一阵乱算。
越算越算不清,算得目光涣散,额头鼻尖浸出一层细汗,脸上的粉红之色也越来越浓。
重华撑着下颌,满意地看着她醉眼朦胧,着急抓狂,再悠悠来了一句:
“算不清楚吧?我早说过你是个傻子,天生少根弦,胆小又懦弱。”
酒壮怂人胆,钟唯唯突然站起来,俯身逼近了他。
鼻息咻咻,把带着酒香味儿的温软气息吹到他脸上:“二傻子,别以为做皇帝很了不起,别以为长得好很了不起,别以为数术好很了不起,告诉你,我就是不喜欢你,就是讨厌你!
小气又自私,霸道又不要脸,说话不算数,背信弃义,专门欺负老实人!
你有情人很了不起啊?只要我想找,我也不缺的!”
重华冷了脸:“钟唯唯,你喝醉了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钟唯唯只觉得终于把心里隐藏的那些话说出来了,真是太舒服,太爽快了。
她越说越得意:“什么给个机会让我问问题,你不就是想要我问那个女人的事吗?我偏不问!为什么不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根本没想过要嫁你,所以关我什么事?别说是一个女人了,就是十个八个都不关我事。
你爱找谁就找谁,我不在乎,我是彤史啊,专门为你打理安排这种事的彤史,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在乎了?”
重华忍无可忍,眼里往外喷火,磨着牙道:“钟唯唯,不要借酒装疯……”
话未说完,钟唯唯已经拎起酒壶,将酒水往他头上浇:“还有,什么破彤史,你那些大小老婆,统统都去死!你也去死!别耽搁我嫁人!姑奶奶不缺人稀罕!”
重华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钟唯唯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似地将她拎起来,大步往里走。
钟唯唯双足离地,两手乱挥,哇哇大叫:“救命,救命,暴君恼羞成怒要杀人了啦……”
一壶冷水兜头淋下来,激得钟唯唯打个寒颤,像小狗似地使劲甩了甩头上的水,酒意瞬间褪了三四分。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重华,重华一手提着她的衣领,一手拿着倒空了的茶壶,目光森寒,神色恐怖。
钟唯唯咳嗽一声,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会在这里?呀!我身上怎会是湿的?难道我刚才喝醉了?”
“你就装吧!”重华冷笑一声,松开她的衣领,再将茶壶丢在地上,狠狠一脚踢飞,大步走出。
钟唯唯撇一撇嘴,愉快地眯了眼睛。
这些话藏在她心里很久了,早就想砸在重华脸上了,一直没机会说,今天总算说出来了,真是大快人心!
她大声问重华:“陛下,还有一事微臣要请陛下明示,敢问昨夜陛下是否留宿西翠宫、是否临幸吕贤妃啦?”
回答她的是瓷器狠狠砸在地上的破裂声。
她的职责就是要让他不高兴!
钟唯唯快乐地随手捞了重华御用的巾帕,将湿淋淋的头发和衣裳擦了擦,一本正经地走出去。
看到藏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李安仁,就叫他过来:“陛下搞得一地都是水,你找人收拾一下。”
李安仁气呼呼的:“谁惹的事谁收拾……”
钟唯唯理也不理他,扬长而去。
李安仁气得跺脚,既不能去把钟唯唯拖回来,也不能真不管这满地的狼藉,只好忍气吞声地安排人把地上收拾干净。
收拾到一半,突然看到重华怒气冲冲地大步进来,吓得赶紧跪倒:“陛下……”
见重华目光转动,像是在找人,讨好地问:“陛下是找钟彤史吗?她已经走了……”
重华劈头盖脸一顿狂骂:“你哪只眼睛看到朕在找她?×&×%×&*#……”
李安仁:“……”
陛下你有本事对着钟唯唯骂,对着咱骂有什么意思?
------题外话------
特别解释一下,关于皇帝陛下最后一句话是乱码的问题,不是章节出问题了,而是皇帝陛下在骂人,骂人的话咱就不细写啦,么么哒~
第86章 又又(3)
一群女官好奇地伸长脖子往远处看,据说皇帝陛下从宫外接进了一个大美人儿,是他在外面时的相好。
看皇帝陛下对新晋妃嫔美人们的冷淡模样,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然也不会这样牵挂。
有好几个女官悄悄打量钟唯唯,也不知道这位美人入宫之后,还能不能容忍陛下和钟唯唯之间那种奇怪的关系。
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钟唯唯:“钟彤史,您和陛下是同门师兄妹,一定见过这位美人吧?难道她就是您之前说的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钟唯唯云淡风轻地一笑:“当然见过了,的确也是倾国倾城,单论容貌,天下少有人能和她比。”
“哗!这么美?”
女官们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打听着和新人有关的事情:“从您入宫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吧?这可真是长宠不衰啦……”
葛湘君阴沉着脸过来,训斥这群爱饶舌的女官:“去!去!去!不知道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多口舌吗?想找死是不是?”
女官们看不惯她,有几个公然和她顶嘴:“人家钟彤史都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是眼红嫉妒吧?”
葛湘君气得脸都红了,委屈地看向钟唯唯:“小钟,她们不怀好意,你……”
钟唯唯把她拉到一旁,让那几个女官散了:“葛尚寝说得没错,陛下脾气不大好,让他知道咱们背后议论这个,会生气的。”
女官们对钟唯唯的话还比较信服,立刻不吵了。
因为久等重华和新人不至,就去催问一旁的李安仁:“陛下怎么还不来?”
李安仁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她们闲聊,又见钟唯唯假装自己很知道,早就忍不住了。
当即不怀好意地一笑:“这四年里,一直伺候陛下的人可是我,你们不来问我,反倒去问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是可笑。”
众人一阵追问,他才慢悠悠地道:“今天进宫的并不是什么美人,而是皇长子。”
“轰”的一声,众人差点炸了锅,皇长子?
陛下什么时候有了皇长子?
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哎呀呀,这宫里一定要闹翻天啦……
钟唯唯也被炸得有点晕,原来“又又”不是那个女人的名字,而是皇长子的名字。
重华什么时候有了儿子?
是和那个女人生的吗?
所以她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其实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才会许诺照顾她们母子?
既然生了皇长子,他为什么只要小孩,不接大人进宫?
是因为皇长子必须在宫里长大,以正血脉身份,而那个女人只要入宫,就会面临吕氏、韦氏的双重夹击吗?
所以他把那个女人藏起来了?
既然已经有了孩子,还和她纠缠不清做什么?
居然还想碰她,居然还想让她照顾这个孩子?
他怕那个女人应付不了宫里的险恶,怎么就不怕她应付不了呢?
又又成双,真是个好名字啊!
钟唯唯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往她头脸上冲,她觉得自己几乎立刻就要爆炸了。
她看着神色各异的女官们,耳朵“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找到重华这个渣渣,再弄死他。
“小钟?你还好吧?”
葛湘君晃晃她的手,担忧地问:“你之前也不知道?”
无数双眼睛因为这句话,又一齐看向钟唯唯。
笑容在钟唯唯脸上一点一点地绽开,她呵呵一笑,抚一抚袖子:“知道啊,陛下之前和我提过,但你们问的是美人,又没问皇长子。”
有人表示怀疑:“真的吗?我看你也很惊讶的样子。”
钟唯唯淡淡地说:“哦。”
又有人问:“哦是什么意思?钟彤史,你不仗义哦,居然看我们笑话……”
钱姑姑威严地说:“都闭嘴!陛下来了。”
女官们赶紧闭紧了嘴,好奇地看向前方。
高高的皇帝陛下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慢吞吞地往这边走来。
从来都是冷淡威严的皇帝陛下,此刻竟然一脸的温柔。
那个小小的人儿走得特别慢,他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不时停下来低声和小人儿说几句话,再摸一摸小人儿的头,无限慈爱耐心。
“原来陛下也有这样慈爱温柔的时候,这样更好看了。”
沈琦将双手紧握在胸前,一脸的花痴和崇拜。
薛凝蝶看得目不转睛,语气勉强能保持平静:“陛下是位难得的好父亲。”
葛湘君将手里的帕子攥紧又放开,放开又攥紧:“小钟,陛下会把皇长子交给谁照顾呢?总不能交给万安宫或是哪位娘娘照顾吧?”
肯定是不能交给后宫的娘娘们照顾的,那就只能留在清心殿里,交给哪位女官照顾,要是交给她照顾就好了。
钟唯唯已经缓过来了,皮笑肉不笑地微抬着下巴:“谁知道呢?圣意难测,又岂是我辈凡人所能猜得到的?”
葛湘君试探地问钱姑姑:“姑姑,您知道吗?”
钱姑姑淡淡一笑:“一切都听陛下安排,我们按照吩咐做事就对了。”
葛湘君见钟唯唯和钱姑姑口吻一致,明显知道的都比她知道的多,十分郁闷受伤地低下了头。
转眼间,重华已经走近。
钟唯唯跟着众人行礼迎驾,听到重华说道:“都起来吧。”
声音既轻松又愉悦,听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钟唯唯忿忿起身,居然想让她帮他带这个孩子,真当她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她一定要……她眨眨眼,这孩子真的快要四岁了?
看上去咋这么弱呢?
大脑袋细脖子,又瘦又小,脸瘦得只能看见眼睛了,难怪半天挪不动一步。
钟唯唯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是谁养的,居然把孩子养成这样子,还皇长子呢,这是从没吃饱饭吧?
这种弱鸡一样的孩子,一看就是没养好,饿的,带出去很丢大人的脸啊。
真不知道他那个亲娘是怎么当的。
她嫌弃地上下打量着又又,却没注意到重华也在注视着她。
他看到她从愤愤不平到惊讶,从惊讶到嫌弃,嫌弃得明明白白,不耐烦得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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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又又(4)
重华暗自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这样。
但是这宫里任何人都靠不住,信不得,只有钟唯唯可信。
再不喜欢,再是愤恨,她都不会对这个孩子下手,只要她答应了他,她就会尽力护得这个孩子周全。
他蹲下去,拉着又又的手,指一指钟唯唯,低声对又又说:
“她就是我和你说的唯姨,以后就是她来照顾你,你吃住都跟着她,她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被欺负。去给她行个礼,叫一声唯姨。”
又又抬起头来,盯着钟唯唯看了很久,又垂下眼,小声说:“她不喜欢我。”
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敏感,难道是因为没有亲娘照顾,颠沛流离,历经生死,所以才会很小就学会看人眼色吗?
重华竭力让自己笑得灿烂轻松些:“没有的事,你唯姨是个少有的好人,她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会尽力照顾好你。”
又又注视着他:“她亲口答应过你的吗?”
重华使劲点头:“对啊,她亲口答应我的。”
又又轻声而坚定地说:“她也不喜欢你,她讨厌你,我看见她悄悄瞪你,她大概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答应你。”
重华再也笑不出来,他只觉得无形中有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胸前,让他又闷又疼又烦躁。
他阴沉了脸:“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不许胡说八道。”
又又吓得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低声说:“爹爹不要生气,别不要我,我听话,唯姨喜欢你,不讨厌你。”
重华无奈地抱紧了又又小小的身体,心里满是酸楚,是他对不起这个孩子。
他放柔了声音,轻轻安慰又又:“我不凶你了,是我不好。走,我带你去找你唯姨,你亲口问她,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带你。如果她不喜欢你,不愿带你,咱们另外换个人照顾你,行么?”
又又不情不愿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重华身后,走到钟唯唯面前,低着头不肯说话。
钟唯唯勾起唇角,看似笑得亲切又荣幸,实际笑容未达眼底,满脸的嘲讽和轻蔑:“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长子。”
重华注视着她的眼睛,用很慢很温和的声音说道:“之前你曾和朕说过,想要小棠回来帮忙,朕已经安排下去了,她最迟今天傍晚就能到位。”
这是让她照顾又又的条件之一?
之前一直藏着小棠,不让小棠回来,现在终于肯放人了,却是为了这个小崽子。
钟唯唯淡淡地道:“谢主隆恩。”
再确认,“是三年半吗?”
“四年。”重华深呼吸,抛出最后一个法宝:
“有一封信,是钟袤让人带来给你的,也许你会想看。还有,他们这次去接又又,见着钟袤了,也许你想听他们说说苍山的情况。如果你愿意,让人去把钟袤接来京城也是可以的。”
他垂下眼,声音低不可闻又无可奈何:“算朕求你。”
钟唯唯脸上的嘲讽之色渐渐淡了,这么多年,她何曾听他说过求谁?
就连当年她要走,他要死要活,也没说过一个求字。
今天,为了这个孩子,他说他求她。
她定一定神,淡然道:“谢陛下美意,京城繁华,不适合钟袤居住,他还是在苍山住着比较好。”
然后不肯再多看重华一眼,蹲到又又面前,伸出手,微笑着和又又说话:“皇长子,下官是钟唯唯,是陛下宫里的彤史,您可以叫我钟姑姑。”
又又垂着眼不肯看钟唯唯,将重华的手攥得紧紧的。
重华也蹲下去,轻声鼓励他:“又又,叫唯姨,你问她乐不乐意照顾你,喜不喜欢你?”
又又紧抿着唇,一直不肯说话,也不肯看钟唯唯。
看来是个性情孤僻的怪孩子啊,得了,二傻子付钱付利息,她就干活吧。
一直拗着不肯照顾,他还以为她舍不得他,是在吃醋生闷气呢,呸呸呸!
钟唯唯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耐心地等待又又开口,显得非常尽职尽责。
重华却显得有点着急,轻轻推了又又一下,严厉地说:“又又,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又又有点害怕的飞快看了重华一眼,抬头看向钟唯唯,小声问她:“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很讨厌我,是因为我不好,不讨人喜欢吗?”
又又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无邪,钟唯唯对着这样一双敏锐又无邪的眼睛,一时之间心情无限复杂。
谁会喜欢曾经深爱的未婚夫和别人生的孩子?
她当然也不能免俗,但是她说不出口,狠不下心。
她看着又又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又温和:“皇长子殿下,您是错觉,咱们第一次见面,下官怎会知道您不好,不讨人喜欢呢?您有否对下官无礼?有否恶作剧捉弄下官?”
又又摇头:“没有。”
钟唯唯就笑:“那就对了,下官并没有不喜欢您和讨厌您,相反,下官觉得您非常聪明,长得很漂亮。”
长得真像重华啊,特别是这双眼睛,看到就刺得她眼睛疼。
又又眼里闪过一丝害羞紧张,虽然没有松开重华的手,但是轻轻喊了钟唯唯一声:“唯姨,叫我又又。”
“哦,又又。”钟唯唯意外于又又的早慧懂事,忍不住胡思乱想,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是因为他的亲娘很聪明吧。
“以后他吃住都和你在一起,你叫他名字即可,也不用对他自称下官什么的,一切如常。”
重华眼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语气慎重又真诚:“我把他交给你了,不管你我之间有多少恩怨,我希望你把他看作一个平常普通的故人之子来照料,而不是我的儿子。”
不是你儿子难道是我儿子啊?
钟唯唯不想看到重华那张脸,夸张地笑道:“多谢陛下信任,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尽心尽力办好差事,解除您的后顾之忧,让您放心又安心。”
重华看到她那浮夸的笑容,皱了皱眉:“你之前住的地方太窄了,不符合又又的身份,搬到暖阁里来住吧,这样对他的安全更有保障,你也可以省点心力。”
“这样不好吧?”钟唯唯暴怒。
他可真会想,之前她住的小隔间虽然离他近,但还是独立的。
暖阁却是和他的寝殿相通的,中间只隔着一道花窗,彼此间呼吸相闻,一点隐私都没有。
第88章 又又(5)
重华不容置疑:“没什么不好的,朕觉得好就行。”
当然了,你是皇帝嘛,自然是你说好就行。
钟唯唯气急败坏:“陛下总不会是想带着皇长子一起召幸宫妃吧?”
重华的脸色骤然变白,他俯身低头,猛地朝她逼近。
钟唯唯吓得往后一仰,险险避开他的脸,他的呼吸却是无可避免地吹到她脸上。
他的声音阴冷地在她耳边低低响起:“钟唯唯,不要激怒朕,否则朕会成全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霸道不讲道理。”
钟唯唯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不然呢?”
重华定定地凝视着她:“不然,你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宫殿,就算是死,你也会跟着朕一起。太后的建议不错,也许德妃这个位置比较适合你。”
所以是说,如果她再敢挑战他的权威,他不介意强要了她,再把她彻底变成他后宫的一员?
钟唯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成个乌眼鸡。
她真是受够了!
一只软软的小手晃了晃她,又又忧虑地皱着眉头,眼睛里含着泪花,小声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不喜欢我。”
钟唯唯很想把又又的手狠狠甩开,但是她做不到。
她看着又又,眼里突如其来地涌出了泪水,她把头仰起,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眼泪却沉甸甸地掉了下来,她在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而难过。
重华犹如被烫到了一样,他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一步,索性转过身,大踏步往清心殿走去。
又又盯着钟唯唯的泪眼,犹豫着俯身过去,撮起小嘴,就好像大人哄摔疼了的小孩子一样,对着她的眼睛轻轻吹了两口气。
钟唯唯狼狈不堪,迅速把眼泪擦掉,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又又紧张地看着她,眼神惶恐又畏惧。
钟唯唯使劲地挤,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钟彤史,进去吧,外间太阳大,皇长子身体弱,不能晒太久。”
赵宏图适时过来,给钟唯唯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稳住情绪,带又又进去。
钟唯唯站起来,看一看四周探长脖子盯着她和又又看的众女官,自嘲一笑,眨眨眼睛:“真是天降的大喜事啊,高兴得我都哭了。”
众女官神色十分精彩,嫉妒羡慕眼红发酸,样样都有。
也有人立刻上来讨好她:“钟彤史,你是立刻就要搬家吗?缺人手不?我来帮你吧?”
还有人立刻邀请她:“我那里有好茶,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喝一杯如何?”
“我们几个凑钱准备了一桌好菜,酒是先帝时赏下来的陈酿,赏脸过去坐坐?”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长子对于陛下来说非常重要。
钟唯唯越过太后和后宫众妃嫔,奉旨贴身照顾皇长子,而且还要跟着皇长子一起住在陛下寝殿旁的暖阁里,这意味着她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是这个后宫最值得信赖的人。
和她把关系搞好,只有好处没坏处。
钟唯唯恨不得立刻逃走,但她知道她不能。
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哈哈笑着一一回应:“好说,好说。”
钱姑姑看出她精神很差,便上来催促:“快带着皇长子进去吧。”
又督促众女官:“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耽搁了差使。”
众人散尽,葛湘君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钟唯唯:“小钟,恭喜你。”
钟唯唯轻轻摇头,牵着又又上了台阶,一路走到大殿内。
重华坐在书案后做事,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李安仁,领皇长子去他住的地方看一看。”
李安仁上来领又又:“殿下,请跟奴婢来吧。”
又又看看重华和钟唯唯,低着头,闷不作声地跟着李安仁离开。
重华注视着又又瘦弱矮小的背影,淡淡地道:“这孩子是早产,生下来就没有母亲,身体很弱,我当时面临的情况很复杂,不能将他带在身边,只能将他寄托在一户人家照顾。”
钟唯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是在告诉她,又又的母亲已经死了?
因此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各种莫名其妙,是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所以退而求其次?
重华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她是在乎他的,不然她不会如此介意。
他放柔了声音:“又又两岁多时,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养母杀了,还用绳子栓住他的脚,把他倒吊起来几次从树上扔下去。
他吓得很厉害,从此闭口不言,直到今年初才又开口说话。
他的胆子很小,很害羞,还很敏感,但是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加倍对你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只能把他交给你,你知道的,这宫中约有一大半的人想要他的命。”
钟唯唯冷冷地道:“既然知道自己条件不好,不适合养孩子,那就不要生好了。生下来又护不住,算什么东西。”
“你是在同情又又吗?”重华默默地注视着钟唯唯。
她的狠心绝情他看到过,为此难过到现在,她的柔软善良也一直都在,哪怕就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改变过。
也许就是这样的矛盾,才让他始终放不下她吧?
钟唯唯嗤之以鼻:“我这样贪慕荣华,自私自利的人,哪里会同情人?同情是什么?可以吃吗?”
重华沉默片刻,说道:“又又刚好三岁零四个月。”
钟唯唯翻个白眼:“关我什么事?”
重华的语气淡淡的:“他是你离开苍山之后才有的。”
从她离开苍山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半了。
如果又又的母亲是和重华在树屋幽会的女子,并且是那个时候就有了他的,又又现在至少得有三岁零九个月了,加上早产,年龄应该还会更大一点。
钟唯唯盘算很久才把账算清,愤怒并未因此减少:“他什么时候生的,与我并没有关系。”
她当时听得清清楚楚,重华自己说的,如果真有了孩子就生下来,说明他和那个女子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关系,这会儿再来解释这个很可笑。
第89章 又又(6)
钟唯唯越在意越生气愤怒,重华的心情就越好。
“和你当然没有关系。朕之所以告诉你这个,是想让你知道,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孩子,希望你心平气和一点,不要恨他,好好照顾他。”
钟唯唯恨不得破口大骂,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烦躁不高兴都压了下去,勾起唇角,朝重华灿烂一笑:
“微臣不懂得陛下的意思,皇长子不是哪种孩子?您说希望微臣心平气和一点,不要恨他,好好照顾他,微臣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他是君,我是臣,照顾他是应该的,为什么要恨他?”
重华沉默地注视着她,眼里有洞穿一切的明晰。
钟唯唯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哦,我明白了,二师兄是在告诉我,皇长子是在咱们一刀两断之后,你才和别人生的,而不是在和我有婚约之时,你背约偷情,悄悄和别人生的?所以我不应该仇视他,对吗?”
她把偷情两个字说得很重,唯恐重华听不出来。
满心以为重华会愤怒会发作,但是重华居然只是点点头,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对,他不是我背约偷情生的。”
又又的确不是他背约偷情生的,所以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钟唯唯气死了,真不要脸。
就算又又不是背约偷情生的,是他和她分开以后才生的,也掩盖不了他当初背约偷情的事实。
两军交战,比的就是气势,比的就是心态,生气就输了。
钟唯唯继续笑:“二师兄放心,就算他是你背约偷情生的,也没关系。我之所以要和你一刀两断,解除婚约,正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不愿嫁你,所以才会坚决和你分开。
我不会恨又又,我会好好照顾他。即便他是,那也没关系,大人有错,孩子无辜,何况陛下是要付我工钱的。
请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看在钱的份上我不会计较的。”
重华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当面说她不喜欢他,不爱他,不愿嫁他,又反复提及当年的事。
何况他的脾气自来就不好,他阴沉了脸:“近一段时间不用安排伺寝事宜。”
钟唯唯善解人意地朝他挤挤眼:“微臣明白,陛下要留出空来陪伴照顾皇长子嘛。将娘娘们召到清心殿伺寝,的确不大妥当……
不过您可以临幸各宫,微臣一定会把皇长子照顾好的,他若问起父皇到哪里去了,微臣也会解释好,不让他和陛下父子生隙。”
重华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不及发作,钟唯唯已经给他行礼告罪:“陛下恕罪,您刚才和微臣谈起从前的事,微臣一时之间得意忘形,竟然忘了您现在是高高在上、不可违逆的天子,再不是从前的二师兄,言辞不当,太随便了些。您别生气,微臣这就告退。”
低着头退下去,一个旋身走得无影无踪。
钟唯唯总是有这种本事,总能在他鼓起勇气、厚着脸皮想跟她和解之时把所有的路全部堵死,偏偏他又不能轻易把真相和她说明。
重华满腔的愤恨不甘得不到纾解,只能狠狠将书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挥落下去。
一条人影从大殿深处缓缓走出,停在阴影里,低声问重华:“陛下何不将真相告诉钟彤史?”
重华有些忿忿:“她既然不介意,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张翼,此事关系到郦国国运存亡,你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说出来。添福的死,朕怀疑是昆仑殿所为。”
张翼十分惊诧:“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听到昆仑殿的门人在外面活动了,难道他们又死灰复燃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
重华淡淡地道:“圣女宫还在,昆仑殿当然也还在。算一算,也是该他们卷土重来,搅动风云的时候了。所以,又又的身世一点都不能泄露出来。”
昆仑殿曾经是郦国和东岭两国最大的隐患,殿主和其手下的大小奉者擅长以摄魂术操纵人。
辉煌时期影响力巨大,信者数以百万,甚至可以操控东岭和郦国的帝后人选。
东岭和郦国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想了无数办法,建立圣女宫破解迷魂术、稳定民心、安抚百姓,同心协力一起围剿昆仑殿,经过两代君主的努力才算把昆仑殿灭掉。
昆仑殿的确是销声匿迹了,但是谁也不敢断言,它就真的彻底灭绝了。
如果有昆仑殿掺杂进来,这件事是真的很复杂。
张翼叹息一声:“陛下放心,微臣知晓了。”
精美舒适的陈设和精巧的玩具流水一样地运到暖阁里,又又坐在钟唯唯身边,呆呆地看着一只漆着金漆的木马。
钟唯唯鼓励他:“去骑一骑?很好玩儿的。”
又又摇摇头垂下眼,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宫人递了一把小巧的弹弓过来,讨好道:“殿下,这个挺好,您拿着玩?”
又又看了弹弓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宫人,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
宫人的笑容有点尴尬,钟唯唯接过弹弓,让宫人退下,轻声问又又:“想要吗?这是你父皇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的。”
又又犹豫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弹弓,摆弄两下就没了兴趣,照旧塞回去给她,抬眼看向桌上的糕点。
钟唯唯取了一块糕点,用帕子托着递过去:“这是芡实糕,味道很好的,殿下可以尝尝。”
又又高兴起来,伸长脖子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快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钟唯唯看到他毫不作伪的快乐,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她做不到喜欢他爱他,就把他当成一件不得不做的差事,认真完成好了。
又又咽下芡实糕,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又凑过去咬了一大口,钟唯唯见他嘴都包不住了,就哄他:“小口吃,慢慢吃……”
忽然,一声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哎呀呀,皇长子脾胃虚弱,是不能吃这些东西的!立刻就要到饭点了,给他吃这些,到时候又吃不下饭了!”
第90章 皇长子争夺战(1)
又又惊恐地想将口里的芡实糕咽下去,但是芡实糕太大块,他噎得直翻白眼。
钟唯唯迅速抱住他,双掌对准他的上腹部快速往上推,又柔声宽慰他:“不怕,不怕,有我在。”
“哇!”又又小脸涨得通红,憋得眼泪婆娑,不但把他之前吃下的芡实糕全部吐出来,还吐出了一些食物残渣。
这也太弱了!钟唯唯吓了一跳,忙着给他轻轻拍背,又让宫人给他拿水漱口。
一条身影挤过来,试图从她怀里将又又拉过去,语气不善地说:“哪有你这样带孩子的?我不过是来晚了一会儿,你就把殿下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何居心?”
钟唯唯大怒,冷冷地看向来人:“你是谁?这里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着钟唯唯的眼神里满是浓浓的敌意:“我是谁?又又,你告诉她我是谁。”
又又还没缓过来,痛苦地咳嗽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个女人,脸上有着明显的畏惧之色。
钟唯唯心里隐约有了数,又又之前的养母惨遭不测,重华自己是个男人,不可能也做不到事无巨细地亲自照料他,所以必然会再找人帮忙照顾又又。
那么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照看又又的人。
所以对方这是来找她战斗,抢人来了。
钟唯唯淡淡地道:“你是皇长子的乳母?失敬。”
女人傲慢地一挺肥硕的胸,伸手去拉钟唯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待皇长子!不管你怎么讨好我都没有用,陛下将又又交给我照料,我就要对又又负责!
你刚才做的事我都看见了,不管你出于何种居心,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走,走,跟我去见陛下!”
钟唯唯“啪”地一巴掌打落女人的手,嫌弃地拍拍被她碰过的地方,示意宫人将她拖出去:“哪里来的疯子,居然敢对殿下大呼小叫,目无尊卑,信口雌黄,拖下去掌嘴!”
女人一愣,随即大哭起来,膝行着去拉又又:“殿下,殿下,可怜的殿下,还以为进宫就是来过好日子的呢,谁知道是落进狼窝里了啊。
陛下,陛下,您在哪里?快来评评理,养孩子可不能这样甩手就不管了啊。”
见宫人朝她靠近,就凶神恶煞地道:“谁敢碰我?陛下亲口命我继续跟随照顾皇长子,不怕死的只管来!”
宫人拿不准深浅,犹豫着不动弹。
钟唯唯厌恶极了,站起身就走,袖子却被又又紧紧拉住。
他涨红着脸,紧张又害怕地仰头看着她,很小声地央求:“唯姨,唯姨……”
这样的乳母,把孩子当成了争权夺利的筹码,又会有多少真心在里面?
难怪这孩子总是一副没吃饱的受气模样。
钟唯唯的心慢慢软下来,低声问他:“又又是不想要我走?”
又又点头,微不可见地朝她靠了靠。
乳母见状,哭得更大声:“殿下啊,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啊,您生病的时候,是老奴捂了您几天几夜才把您救回来的啊……您觉得老奴管得太多,那都是为了您好啊,不然您早就病得不得了啦……”
又又被她哭得没办法,仰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钟唯唯,像是想求情,又不怎么敢开口。
钟唯唯叹口气,牵着又又往外走,吩咐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打开窗户透透气。”
乳母见她居然不搭理自己,牵着又又就要走,哪里肯干。
踉跄着追出去,死死拽住钟唯唯的手,要把又又抢回去,哭声无比凄厉悲惨:“皇长子,皇长子……”
清心殿里当值的宫人听见声音,全都朝钟唯唯等人看过来。
钟唯唯烦躁得要死,板着脸问路过的宫人:“陛下还在大殿之中吗?”
宫人尚未来得及回答,重华已然沉着脸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乳母恶人先告状,飞快地扑到重华脚下:“陛下,陛下,奴婢不是故意捣乱。着实是看不下去,不敢不说……”
添油加醋地把钟唯唯怎么给又又吃糕点,又害得又又呕吐的事说出来:
“……皇长子脾胃虚弱,不能吃这些东西,又快到饭点了,吃了就再吃不下饭去,不利于养生。
老奴不过多了一句嘴,这位姑娘就喊打喊杀,把皇长子吓得噎着,她不知道给皇长子喂水顺气,反倒猛击皇长子的肚子,害的皇长子狂吐一气,把早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老奴真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又说了几句,她居然就要打杀老奴……
只要皇长子好,老奴死而无憾,只是皇长子交给这样一窍不通的人照顾,老奴实在不放心啊……陛下……”
乳母凄厉的声音在清心殿里回荡着,钟唯唯冷眼旁观,只看重华怎样应对。
她发誓,只要他脸上露出一丝怀疑或是不高兴的样子来,她立即就把又又放下,转身就走。
然后哪怕他要砍她的头,她也不耐烦再碰这个孩子一根手指。
重华却不看她,阴沉着脸问乳母:“你的意思是说,钟彤史不会带孩子,还不怀好意,恶意恐吓残害挑唆皇长子?”
乳母悄悄看一眼重华,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便低声嗫嚅着道:“钟彤史是陛下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想必不怀好意是不会的,不过是真的不会带孩子,脾气也不大好。”
重华冷笑了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宫里为所欲为?你当朕是瞎子聋子傻子不成?可以任由你摆布?”
乳母吓了一跳,拼命磕头:“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皇长子,舍不得和他分开……
上次奴婢只是离开几天,他就上吐下泻,夜里也睡不着,生生瘦了好几斤……
奴婢害怕带得不妥当,会让他又生病。”
重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乳母见势头不好,就又回头对着又又哭:“又又,殿下……您可怜可怜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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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必须加一句,中国的南海是中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