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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34章 救命恩人

    当年圣女宫初建,护国大长公主与眀嬅帝姬各有所长,郦国这边的圣女主要本领是识香辨人、寻人;

    东岭这边的圣女则是擅长治病救人,把受摄魂术的人从梦境中引领出来。

    因此,虽然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长公主也能给钟袤治病,却都不及谦阳帝姬那么厉害。

    护国大长公主说道:“可以这么说吧,只要谦阳帝姬出手,阿袤很快就能恢复。”

    钟唯唯摇头:“她不会轻易出手的。我也不会向她开口,想来阿袤也能理解。”

    奇货可居,谦阳帝姬一定会漫天要价,她若真的去问,就妥妥地等着挨宰吧。

    重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略过这个话题,道:“慢慢来,这次一定要狠狠地煞一下东岭人的威风,反正咱们不急。”

    他叫人进来:“传朕的旨意,让许翰每天都派人去元洲、泾川外头叫骂,让东岭人赶紧滚出去。另外,儿郎们窝得太久了,理当活动活动手脚,锻炼一下,搞一次演练吧。”

    所以这是要陈兵边境,给东岭人施压么?

    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长公主齐声道:“是该练练了!”

    钟唯唯眼睛贼亮,她家陛下最好了!东岭人感受到压力,难免会想办法,谦阳帝姬少不得主动开口,那就不一样了。

    重华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几个女人,忍不住抬手扶额:“兵乃国之利器,轻易不能用,震慑的作用更大……”

    “我们知道啊,这不是好玩么?”三个女人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又互相对视着,笑了起来。

    重华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看着面前的三张笑脸,突然间,觉得岁月静好。

    李安仁在外面露了个头,一脸的惶急,钟唯唯起身出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守一阁那边来报,太后娘娘遇刺。”

    钟唯唯吃了一惊:“现下情况如何了?人怎么样?”

    李安仁道:“发现及时,受了伤,但疯病似乎是更严重了。”

    钟唯唯把这个事说给重华和端仁听,姐弟二人沉默良久,端仁道:“我去看看吧。”

    重华默许,他是再也不想见到韦太后了。

    端仁很快回来:“是送饭的宫人,据说从前是伺候福贵人的,把锥尖藏在饭里,肩头和脖子上各挨了一下,但不致命,这会儿在发高热说胡话。”

    韦太后一会儿说见到了先帝,一会儿叫福贵人的名字,一会儿又喃喃地叫他们的小名。

    到底是自己的生母,住得差,吃得差,身上带伤,到处脏兮兮的,端仁有些不忍心,还指望着能劝回来,便和重华商量:“把她交给我吧。”

    重华紧抿着唇不说话。刺杀韦太后的人要查,但并不代表他会因此心软同情。

    端仁叹道:“我知道她做的事不可原谅,但好歹也是我们的生母,这样死掉,将来陛下难免被人诟病。我不会让她出来乱走伤人,会严加看管的。”

    重华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端仁告辞离去,重华去看钟唯唯的脸色,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愤怒不甘的脸,然而却见到一张平静自若的脸,便道:“生气么?”

    钟唯唯使劲点头:“当然生气啊,大姑姐心疼我不及心疼太后。不过也能理解,那是她亲娘,除了把她送去圣女宫之外,其他也没对不起她,换我也一样。”

    她隐了一句,等到了黄河,心也就死了。

    重华先前还皱眉头,听到后面就放松了神情,轻轻拍了她一下,道:“就你最懂事。”

    “请叫我秋懂事。”钟唯唯冲着重华做了个鬼脸,彻底把重华逗笑了。

    她顺势躺在重华怀里,娇滴滴地道:“我这么懂事贤惠,陛下打算给我点什么奖励呢?”

    重华爱煞了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钟唯唯道:“陛下的心。”

    “……”重华没办法和她继续肉麻下去了,只好揉揉她的头发:“调皮。”

    命令传到边境需要时间,谦阳帝姬成日派人在街上到处乱窜打听,美其名曰是查找昆仑殿余孽。

    郦国这边并不完全阻止,而是外松内紧,两边都在互相别劲儿,就看谁沉不住气。

    钟唯唯没有闲着,每天早出晚归,照章理事,去看秋袤,秋袤不是在勤奋地学习,就是在发呆。

    每次都说,阿姐,我记得有一件要紧事必须告诉你的,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一想就头痛。

    端仁长公主带来的人轮番上阵,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结论是,秋袤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结果,其他只能依靠慢慢调养,天长日久,总会好起来的。

    再不然,就只有试试金针渡魂。

    钟唯唯耐心地等待,简五看了一块风水宝地,邀请她姐弟二人一起去看。

    马车驶过长街,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钟欣然戴着幕笠,牵着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小女孩,说笑着进了一家茶楼的门。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会跟她这种人在一起?也不怕被带坏了。”简五瞧见,立时让人去查。

    马车不停留,继续往前走,过了片刻,打听的人追上来道:“问清楚了,那小姑娘是新川王第五子的嫡长女。”

    “阿彩?”钟唯唯倒是吃惊了,钟欣然怎会和阿彩混在一起?莫非是刻意接近?

    下人道:“小的问了几句,听说是救了那小姑娘的命,现下新川王府都把钟大姑娘视为上宾呢。”

    原来阿彩回到家中,发现父母双亲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疼爱她、思念她,明显对在身边长大的其他儿女更喜欢、更亲近。

    小姑娘受不住这个,和抢她东西的弟弟打了一架,再被她娘骂了之后,就反抗,于是被她爹狠狠揍了一顿。

    一家上下都说这姑娘脾气,必须严加管教。

    她深觉无人疼她,就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想要进宫去找端仁长公主。

    谁知还没靠近宫门,就遇到了拍花子,但阿彩在圣女宫长大,哪里会怕这个呢?

    不但识破了拍花子,还威胁拍花子帮她做事情,不然就要去检举告官。

    没想到那拍花子是个穷凶极恶的,立时就想杀了她,命悬一线之时,钟欣然从天而降,救了阿彩。

第635章 皇后娘娘

    “哈!你家大师姐,运气怎么总是这样好呢?前些日子捡着了阿袤,现在又刚好捡到了新川王的孙女,这孙女还刚好是端仁圣女的养女。”

    简五摇头晃脑:“她不会是还想进宫伺候陛下吧?”

    不等钟唯唯回答,她随即又否定了:“不可能的,她已经毁了容颜,再不可能入宫。何况好的时候陛下也不要她呢。”

    她在那里自言自语了许久,也不见钟唯唯有所回应,便问:“你怎么回事?”

    钟唯唯道:“没什么,我在想,有人在暗处帮她。”

    董瑜等人去查钟欣然的起居出行,以及人情往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钟欣然每天深居简出,来往的人也很少。

    从前还会和清流的女眷们有往来,也会去她开办的书局里晃晃,管一下杂务。自从伤了脸之后,就基本断绝了和女眷们的往来,偶尔去一趟书局,都是把她整理出来的钟南江手稿交给书局掌柜,然后就离开,不会多作停留。

    她还把太傅府中的下人打发了一多半,封锁了许多院落,只留正堂、她住的院子、下人住的下人院以及一个客院。一到晚上,整个太傅府漆黑一片,冷清得和没人住似的。

    而韦氏也没有和钟欣然有过任何接触,韦太师父子自从被重华打伤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外面晃过。

    不单如此,整个京城都基本看不见韦氏族人活动了,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朝堂之上,韦党也是夹着尾巴,重华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过安静了。

    钟欣然本身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但她并不见慌乱,该做什么都很有数,显得很是从容。

    所以钟唯唯才会觉得,钟欣然的身边一定有人在暗处帮她,那个人,一定是昆仑殿的人。

    钟唯唯让马车停下来,叫过之二轻声吩咐了几句,之二点点头,纵马而去。

    简五呵呵一笑:“你又要放长线钓大鱼了?”

    钟唯唯道:“她是义父唯一的女儿,我并不想害她,也不希望她过得不好,但前提是她别害我。防着一点总是好的。”

    茶楼里,钟欣然和阿彩有说有笑。

    阿彩才从圣女宫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问多了,在王府里就有很多人嘲笑她,就连她的亲生父母也会嫌烦。

    钟欣然却是不厌其烦,哪怕就是一根筷子,一个吃食,她也能讲出很多花样来。她学识渊博,口才了得,出手大方,又是居心讨好,把小姑娘逗得哈哈大笑,喜欢她得不得了。

    二人聊到高兴处,茶楼里进了一对衣着华贵的母女,店里早没了空着的雅座,这母女俩不听店家的劝告,直奔这边来。

    母女俩都不开口,唯有豪奴大声道:“识相的,把桌子让出来!”

    钟欣然和阿彩自然是不肯理的,自顾自地吃东西,说笑。

    那豪奴伸手就把二人的茶碗给掀了。

    阿彩大怒,因着她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没带人,便要求钟欣然:“大姐姐,让你的人上!咱们又不是没带人!”

    谁知回头一瞧,钟欣然带去的奴仆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唯有一个王嬷嬷站在那里抖手抖脚。

    钟欣然倒也不多事,起身道:“我们走吧。”

    阿彩不干:“凭什么呀!这是天子脚下!还讲不讲王法了?我是……”

    钟欣然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偷跑出来的,被人知道你的名声就完了。跟我走就好了。”

    阿彩只好跟着钟欣然走,边走边生气地瞪那母女俩,那个做女儿被她瞪得生气了,冷笑一声,拦在去路:“唷,这不是钟大姑娘么?”

    钟欣然垂着眼不言语。

    那女子冷笑着往她脸旁凑:“我还道是谁,这样大白青天的,戴个帏帽吃茶。莫非是个天香国色,生怕被登徒子瞧去会吃亏,谁知竟然是你。怎么样,你的脸好些了么?”

    说着就要伸手去揭钟欣然的帏帽,钟欣然急忙往后退避,谁知有人在她后面横了一条腿,她一下子绊到,狼狈地仰天摔了下去。

    摔倒之前,不忘先松开阿彩的手:“你先走。”

    她这一跤跌得够惨,不但帏帽摔落,露出了脸上的伤疤,后脑勺还摔起了一个大肿块,手也擦破了皮,血肉模糊。

    那女子却是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啧啧”出声,嫌弃地大笑道:“我的娘,这是活见鬼了!丑八怪啊!哈哈哈。”

    她带去的人全都大笑起来。

    王嬷嬷红着眼睛,默默扶起钟欣然,把帏帽戴在她头上,哽咽着道:“姑娘,我们走吧,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阿彩不甘心地冲着那母女俩晃了一下拳头,握住钟欣然的手宽慰她:“大姐姐,等着我给你报仇。”

    “不用了,我是活该。”钟欣然轻叹一声,将两颗沉甸甸的眼泪砸落到阿彩的手上。

    阿彩仿佛被烫了一下,睁大眼睛说道:“你告诉我啊,她们是谁?我这就进宫去告诉圣女姑姑,让她给你出气。”

    钟欣然只是摇头:“不要,你若是为了我好,千万不要和殿下,甚至任何人提起这个事。”

    阿彩不明白:“为什么呀?哪有被人欺负了却还藏着掖着的?下次她们还会更加厉害地欺负你的!”

    钟欣然叹道:“这是报应,怪我当年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阿彩默不作声地跟着,趁她不注意,就问王嬷嬷:“你必须告诉我那是什么人,不然我让人收拾你。”

    王嬷嬷为难地踌躇了许久,小声道:“您还是不要问了,这个事情不是小孩子能管的。”

    阿彩冷笑一声,推开王嬷嬷跑了回去。

    王嬷嬷和钟欣然对了一下眼神,果然上当了!

    钟欣然佯作着急地喊:“阿彩,你别乱跑!”

    这边阿彩找到伙计,掏几个金花生扔在柜台上,问伙计:“刚才那母女俩是谁家的?”

    伙计收了东西,悄声道:“我说了您可别外传啊,这母女俩姓郑,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亲戚。”

    阿彩皱眉呵斥道:“乱说!哪里有什么皇后娘娘?”

第636章 灌木丛上的棉布条

    伙计似笑非笑地道:“姑娘您才从外地来吧?不知道这些事儿也有的,这皇后娘娘啊,就是那秋大司茶咯。”

    阿彩听说是钟唯唯,仍然不解:“不要乱说话!她怎会是皇后啊?名不正言不顺,真论起来,她还不如贵妃娘娘尊贵呢。”

    伙计道:“这您就不懂了吧?陛下最爱的人是谁?大江南北都传遍了,是秋司茶。秋司茶对陛下也是情深义重,更是立了无数的大功劳。陛下迟迟不肯立后,不就是给她留的位子么?如今秋家沉冤昭雪,大家都猜立后典礼不远了,因此都叫秋司茶为皇后娘娘。”

    他朝那母女俩呶呶嘴,小声道:“这就是秋司茶家的亲戚了,可横啦,皇后娘娘这块牌子一抬出来,大家都得绕着走。”

    阿彩想起钟唯唯那张平静温和的脸,便皱了眉头:“秋司茶难道不管吗?”

    “管谁也不会管这个。钟大姑娘狠狠地得罪过皇后娘娘,她既无权势又无陛下的喜爱,居然还想入宫伺奉陛下,皇后娘娘会饶得了她?所以啊,钟大姑娘越是被欺负得惨,皇后娘娘越是高兴啊。”

    伙计赶阿彩走:“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别耽搁我做生意。”

    阿彩不服气:“哪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就算皇亲国戚也不行!何况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钟欣然和王嬷嬷“及时”赶到,和伙计对了下眼神,好说歹说把她拖走了。

    上了马车,阿彩一直盯着钟欣然看,钟欣然被她看得十分不自然,将头垂下去小声道:“刚才是吓到阿彩了吧?”

    阿彩摇摇头:“大姐姐你为什么会受伤?”

    钟欣然道:“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王嬷嬷义愤填膺:“为什么不能提?您是为了救驾才受的伤,差不多就是毁了一辈子,事后无人嘉奖过问也就罢了,还要被人欺负,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

    阿彩从来都是受的忠君爱国的教育,每天都在听端仁长公主说重华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有情有义,听王嬷嬷这一说,顿时就不乐意了:“你敢指责陛下?”

    王嬷嬷连忙解释:“陛下是真英明,老奴哪敢说半个不字?陛下本是要嘉奖关照我们姑娘的,被人压住了,撒娇撒泼,还放话说谁敢关照我们姑娘,就是和她过不去!弄得大家都不敢提这个事!有机会就欺负我们姑娘,以便讨好她!”

    钟欣然难堪地道:“你们再说这个,就别和我在一起了!”气呼呼地跳下车,要单独离开。

    王嬷嬷和阿彩连忙把她追回去,表示再也不提,她才郑重要求阿彩:“阿彩,你千万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个事儿,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不然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阿彩口里答应,心里却决定,一定要把这个事儿告诉端仁长公主,没想到钟唯唯的淡然安静温和,全都是装出来的!

    城郊,简五和钟唯唯姐弟俩站在一片树林里,听风水先生介绍此地的风水:“……二龙戏珠,荫泽子孙,是块福地……”

    钟唯唯听得认真,秋袤却是有点茫然,他蹲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滚滚的毛,滚滚立刻躺在地上,把既白且胖的肚皮亮给他。

    滚滚是前几天才被许翰送过来的,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赵宏图和钱姑姑、胭脂等人。

    钟唯唯考虑到宫中事多,金贵人多,就没把滚滚带进宫去,而是交给秋袤照顾,没想到短短几天,秋袤就收服了滚滚,一人一狗好得不得了。

    钟唯唯看着秋袤和滚滚能玩在一起,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只吩咐秋袤:“它太胖了,你别给它吃得太好了。”

    “好。”秋袤揉着滚滚的肚子,小声道:“听见没有?小东西,今天晚上的鸡腿没有了……”

    “汪汪……”滚滚突然翻身跃起,以不符合它身材的灵敏和速度,飞快地往林子中间跑去。

    “怎么回事?”秋袤傻了眼:“莫非它听说没有鸡腿,所以生气了?”

    小动物都很敏锐,滚滚一定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钟唯唯没办法和秋袤解释,迅速给之一等人使了个眼色,之一手一挥,几个侍卫便抽出长刀,从不同的方位,追着滚滚去了树林里。

    树林里传来滚滚兴奋的“汪汪”声,余下的侍卫簇拥着钟唯唯、秋袤、简五三人一起赶去。

    却见滚滚围着一丛灌木直打转,激动地叫着,使劲往上扑。灌木上挂了一缕白色的布条,滚滚正是想要跃起去咬那布条。

    之一小心翼翼地验证过后,请钟唯唯去看:“好像是不小心从袍子上挂破的,刚才有人窥探咱们。”

    素淡的颜色,细软的触觉,非丝非纱,而是棉布。曾经有一个人,只穿棉麻布做的衣服。

    是何蓑衣吗?他到这里来做什么?藏起来偷窥她们,却不现身,为什么?

    钟唯唯举目四望,却只看到油绿的树叶随分招展,发出哗哗的声音。

    滚滚还在叫嚷,老是想要去抓那缕布条,秋袤想让它安静下来:“不要叫了,没事啊。”

    滚滚却是不听,一直叫个不停。

    钟唯唯下定了决心:“搜一下。”

    “你们做什么啊?老头子不过捡拾一点蘑菇,碍着你们什么了?”

    一个老头子被之二十等人从树林深处推搡着出来,看到钟唯唯,就兴奋得眼睛发亮,指着她道:“这位姑娘,贵不可言啊!”

    简五挥起扇子,打落老头子的手,冷声道:“少装疯卖傻的,你是谁?谁让你跟着我们的?想干什么?”

    钟唯唯的目光落在老头子身上,与灌木丛上的布条颜色、布纹相同的外袍,袖子上撕了个口子,大小长度刚好和那根布条差不多。

    她再看滚滚,滚滚先是围着老头子拼命吠叫,叫了几声之后就自己停下来了,一副悻悻的样子,懒怠地趴到地上,只时不时冲老头子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老头子还在傻笑:“老儿就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

    钟唯唯淡淡地道:“卸了他的手脚。”

    ------题外话------

    感谢福娃二小白、冬虫夏草蕙、宫主、浅浅、小女子小生活、饕餮吕二爷、吾爱夏日长的打赏,么么哒~

第637章 那个人,回来了(加更)

    钟唯唯话音刚落,之一就干脆利落地卸了老头子一只胳膊,老头子连声惨叫。

    钟唯唯不为所动,直到之一将老头子两只胳膊都卸了,老头子疼得跪伏在地上求饶,她才撩起眼皮子:“现在可以说了?”

    老头子疼得满头大汗,低声道:“我招,全都招……”

    他看看空旷的四野,低声道:“不知秋司茶是否还记得小老儿我?鄙人姓太,名奉衣,从渚川而来,您和令弟幼年时,曾见过小老儿,还收过小老儿的见面礼,是一只握玉,雕成鱼状的,紫色的,您很喜欢。”

    诸川盛产紫笋,乃是贡茶。诸川太氏,更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门大茶商,出过几个有名的大茶师。

    钟唯唯盯着太奉衣那张沟壑交错的老脸,慢慢想起了一只漂亮的紫玉握鱼,还有一张神采飞扬的脸,两张脸慢慢叠合在一起,成了现在的太奉衣。

    “是你,你想做什么?”钟唯唯认出了人,示意之一把他的手臂正好。

    太奉衣忍着痛意,道:“当年我与秋老司茶偶然相遇,结为莫逆之交,我在京城,都是住在府上,那一年,我一口气住了半年,直到家里催促才离开。这个您记得吧?”

    “记得。”

    太奉衣叹口气:“我本打算来年搬到京里来住,但是还没来得及,府上就出了大事,我听到消息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秋老司茶不是那样的人,心中悲愤,想为他洗清罪名,连夜赶路,紧赶慢赶,赶到京城,秋氏一族却已于三天前被问斩。”

    钟唯唯抓住了他话里那句“洗清罪名”,便挑了眉头:“你知道当年的事?”

    太奉衣无限惆怅:“多少是知道一点的,虽是螳臂挡车,很可能会让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但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当时的情景,倒也和钟唯唯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只是当年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也不知太奉衣可不可信,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暗里潜伏着来窥伺她,又是为了什么,因此只是沉默不语。

    太奉衣看出了她的态度,话锋一转,道:“当年令尊令堂的遗体,还是小老儿帮着收拾的。您若不信,可以去问寒云。”

    提到寒云,钟唯唯总算踏实了些:“改天我做东,请老先生与寒馆长一起喝茶闲话。先说您此次来,是为了什么吧。”

    太奉衣左右看看,低声道:“我有几句隐私话,只能和您说,其他人不能听。”

    “呛啷”一声,之一拔出了长刀,虎视眈眈。

    太奉衣吓得一缩脖子:“我真的不是想使坏,不信我的话,把我绑起来好了。”

    钟唯唯道:“绑就不必了,但你若敢使坏,定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简五很识趣地带着人退到四周,秋袤不肯,非得拉着滚滚坐在钟唯唯身旁,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石头,一副“只要太奉衣想使坏,他立刻狠拍一石头”的表情。

    钟唯唯也就留他在一旁,问太奉衣:“说吧。”

    太奉衣道:“我听说,这桩案子之所以能顺利翻过来,那是因为川离承罪,那么,请问,您是否相信,这样一桩大案要案,伤筋动骨,却只是因为你父亲得罪了吕氏和杨达?真宗皇帝难道是死的吗?他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以钟唯唯之前看的卷宗,川离是说,大家都看得出疑点很多,但是真宗皇帝非致秋泽于死地不可。

    所以,阿爹得罪吕氏与杨达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真宗皇帝想要他的命,想要整个秋氏去死。

    钟唯唯倒吸了一口凉气,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真宗皇帝这样痛恨一个人,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太奉衣微眯了老眼:“想明白了吧?接着往下想。”

    钟唯唯轻声道:“那您知道,先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真宗皇帝厌弃至此的?”

    太奉衣沉默许久,才道:“当年那件事,牵扯到的人和事,远比你能想象的更加复杂可怕。

    您要知道,涉事的人中,杨达没有活下来,跟着真宗皇帝一起去了;吕皇后幽居宫中,与外界几乎断了往来;川离是最风光的,但也没有得到好下场。

    一个人,从寒门子弟开始往上爬,舍弃了所有,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再为了这么一件事就丢弃了所有,一点都不辩白,不抗争,默默承受,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他一个人的错,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掩盖更可怕的真相。

    不期然的,钟唯唯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冷声喝道:“你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找到真正的凶手吗?凶手已经作古,总不能拖出来鞭尸。为故人好么?那你就应该让他的儿女过得安心,你来告诉我这个,是想怎么样?”

    太奉衣道:“沉冤虽已昭雪,但真相不能被掩埋,小老儿也想让故人的儿女过得安康幸福,但只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天边,低声道:“那个人,回来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钟唯唯心里“突”地一跳:“什么人?什么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太奉衣道:“是……”

    “噗”地一声响,一根弩箭毫无预兆地钉入他的咽喉正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圆睁,嘴大大张着,鲜血从里面不停地往外冒,一头栽倒在地上。

    之一发出尖利的唿哨声,侍卫们开始搜捕凶手,钟唯唯猛扑上去:“你怎么样?”

    太奉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死死瞪着她,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字。

    点,横,竖折勾……字未写完,太奉衣的手已然软软垂下,吐出一串血沫子,死不瞑目。

    之一等人上前将太奉衣放平躺好,简五和秋袤一起,把钟唯唯扶到一旁,拿清水给她擦洗,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钟唯唯摇头,她能有什么事呢?凶手明显就是冲着太奉衣去的,目的就是不让太奉衣说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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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外袍不是他的

    钟唯唯看着静悄悄的树林,沉声道:“把这周围仔细筛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暗卫早已封锁了四周的山林和去路,之七上前,仔细估算弩箭飞来的方向、力度、弩箭的材质等等,然后将手举起,很果断地做了一个动作。

    之八、之九、之十暴跳而起,从不同的方向往树林深处的一棵老柏扑去。

    简五和秋袤解释:“之七非常擅长痕迹处理和判断,之八、之九、之十是专门配合他的,只要一个眼神、表情、动作,他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样,抓捕的凶犯很难逃得掉。”

    钟唯唯却不持乐观态度,凶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射杀太奉衣,说明技艺很高强,逃走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她坐在太奉衣身边,半垂了眼睛回忆刚才他在她掌中写的那个字,或许不能成为一个字,而是半个字,点,横,竖折勾,到底是个什么字呢?

    果然,之八等人很快回来,每个人都是一脸沮丧。

    柏树上的确有人待过的痕迹,也找到了架设弩箭的痕迹,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人的来去,即便是身影,声响,都没有听到过半点。

    那么,这就意味着,那个人随时可能在某个地方,架起弩箭,对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狠而准地来上那么一下。

    简五提议:“搜一下太老先生的身吧。”

    钟唯唯双手合十,道声得罪,让之一上前搜身,除却一枚磨损了的银私章,一个旧钱袋,一份路引之外,什么都没有。

    之二也回来道:“周围没有任何马匹、车辆或是人逗留过的痕迹。”

    简五很是失望:“他千里迢迢来找你,鬼鬼祟祟跟着咱们到这里来,为何什么都没有?这里离京城还是有些远的,好歹也得准备一点干粮清水吧?”

    太奉衣本身不会武功,而且年龄偏大,要跟上她们,必须有代步的马匹或是车辆。

    既然这两样都没有,那他必然有同伴,一个武艺高强的同伴。

    钟唯唯示意之一:“把太老先生的外袍脱下来。”

    之一有些不解,仍然还是依言而行。

    钟唯唯上前,亲手将那件外袍整整齐齐铺在太奉衣的身上。一般来说,男式的普通外袍,最长只到脚面,而太奉衣这件长袍,居然可以将他从头盖到脚。

    这说明,这件外袍根本不是他的,那个被灌木刮下布条的另有其人。

    钟唯唯再用手卡了一下尺寸,看看秋袤的身高尺寸,心里便有了数,疲惫地道:“把人送到义庄,找有经验的仵作查验,同时保存好,通知诸川太氏。”

    简五挑的这块坟地景色优美,钟唯唯却没有了来时的好心情。

    她歪在车上,看着不断后退的树木风景,心里想的都是那件外袍,太奉衣的死,那句没有说完的话,那个没有写完的字。

    那个人回来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到底是谁?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想得头疼,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简五轻声道:“阿唯,那件外袍有问题吗?”

    钟唯唯轻轻点头:“姐姐,我这会儿心烦意乱,不想说话,还请你见谅。”

    简五叹口气,安抚她:“我只是想和你说,不管做什么事,无愧于天地,遵循本心就够了,不需要想那么多,不然就是作茧自缚。”

    钟唯唯扯扯唇角:“我知道了,放心吧。”

    只是这件事,干系到秋氏一族上百口人的性命,害得阿爹背负骂名多年,她和秋袤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吃够了苦头,始终不是能轻易放得下的。

    马车到了大司茶府之后,把简五和秋袤放下,钟唯唯自去了芳荼馆。

    寒云听她说了来意,二话不说就跟着她上了车,一起去了停放太奉衣尸身的义庄。

    看过之后,很肯定地道:“这的确就是太奉衣,他当年的确跟着我们一起安葬了老司茶,钱多数都是他出的,做完事情之后,他还请我们一起去吃了一顿饭。”

    钟唯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寒云身上:“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

    寒云摇头:“这个人嘴很紧,他只和我们说老司茶是冤枉的,不值得,枉送了性命。其他再也不肯多说,讲祸从口出,知道得多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吃饭的时候喝醉了,大哭了一场……”

    当时太奉衣哭得死去活来,把他们都吓坏了,一度以为他会哭死在当场。

    大家怕他出事,轮流守着了他一夜,但第二天清早,他留书一封,再也没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忘了这个人,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出现。”寒云不胜唏嘘。

    听上去太奉衣的确是知道点什么。钟唯唯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几年里除了太奉衣之外,我阿爹和什么人来往最密切?”

    寒云摇头:“我离恩公太远,实在是不太清楚的,也许那位川离老大人更知道一些?”

    寒云当时只是一个小人物,因为偶然的机会才与秋泽结识,当然不太可能对秋家的事情了解得太深。

    钟唯唯叹了口气,叮嘱之七等人看护好太奉衣的尸身,让人去定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原本想再去见一下方健和董瑜的,但因天色不早,只好先回宫去。

    老远就听见又又的诵读声,重华和端仁长公主在听,三人都是严肃认真的表情,钟唯唯就没去打扰他们,而是先回去梳洗更衣。

    待到弄好再过去,端仁长公主已经走了,又又也没在。钟唯唯道:“又又呢?”

    重华朝她伸手:“他姑母有东西要给他,带他过去玩了。来,和我说说,那块地怎么样?”

    钟唯唯在他身边坐下来:“地是好地,就是出了点事儿。”她把太奉衣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道:“我想恳请陛下,许我和川离说几句话。”

    连说几遍,都不见重华有任何回应,回眸一瞧,重华眉头深锁,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地砖,眼珠子都不错一下,明显是想事情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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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雪影和月摘梅花、福娃二小白、amymm、浅浅、candy、明媚如昔、吾爱夏日长、饕餮吕二爷、瑶琳仙境的打赏。这周连轴转,更新是利用午饭和晚饭,以及夜里码出来的,撑到现在撑不住了,重感冒加累累累,所以今晚就酱紫吧,其他的明天补上。大家晚安。

第639章 难得糊涂

    钟唯唯轻推重华一把:“陛下,想什么呢?”

    重华摇摇头:“只是觉得蹊跷罢了,你想见就见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给你安排。”

    钟唯唯奔波一天,也是累了,吃了晚饭之后就先睡了。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颊,睁眼一瞧,幽暗的烛光里,重华坐在她身旁,正注视着她。

    就扬起唇角,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道:“什么时辰了?陛下还不睡么?”

    重华道:“戍时末了。还有些政务要去昭仁宫处理,会回来得比较晚,你先睡吧。”

    钟唯唯睡眼朦胧,“嗯”了一声,翻个身沉沉睡去。

    重华给她盖好薄被,静坐片刻,起身离开。

    诏狱,自上次钟唯唯在这里经历刺杀之后,戒备更加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往进出必要盘问。

    大理寺卿范国华亲自挑着一盏灯笼,毕恭毕敬地引着重华往里走:“川老大人住在上次秋司茶住过的那间狱室里,我们加固了窗户和门,加装了铁纱,安排了六个以上的人同时看守,想来,安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他说了一堆话,却始终不见重华有什么反应,少不得悄悄偷看,却见年轻的帝王将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看得见刀削斧凿般的线条,并看不清楚神情。

    这说明,陛下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范国华识趣地闭上了嘴。

    大概是人犯们都被提前打过招呼了,今夜特别安静,除却脚步声之外,一点多余的杂音都没有,但若是仔细了看,还是能看到每间牢门的窥洞口都有一双眼睛,野兽般地发着幽光。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背对门口沉睡的川离清醒过来,颤悠悠地起身坐起,看清楚重华之后,大惊:“您,您怎么来了?”

    踉跄着要拜倒,重华比了个手势,李安仁上前扶起他,温声道:“老大人只管安坐吧,陛下就是来看看您。”

    皇帝是天下事务最繁多的人,夤夜来访,总不会是因为心血来潮,想请自己喝茶。川离叹口气:“陛下是为那件事而来?”

    重华不置可否,挥手示意范国华和李安仁等全部退出。

    “朕要知道有关秋泽案的所有经过和真相。”重华说这话时,目光森寒,不容抗拒。

    韦太后那句“你以为你的皇位怎么来的?你以为钟唯唯的死鬼爹为什么会死?都是因为你”就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魔咒,紧紧地盘旋在他头顶,越箍越紧,让他夜不安寝。

    川离浑浊的眼睛突然间变得明亮起来,他大胆地注视着重华的眼睛,轻声道:“陛下,可是有人和您说了什么?”

    重华沉默不语。

    这便是默认了。川离微一沉吟,说道:“这件事呢,的确可算是郦国建朝以来的一大要案,牵涉范围之广,影响之大……”

    重华不耐烦,厉声喝道:“朕问你话,你照实回答就是,扯这些做什么?”

    川离叹息一声,闭上眼睛:“老臣所知的,都已经告诉审案的官员了,卷宗里写得明明白白,陛下若是记不住,可以再看一遍卷宗。”

    重华大怒:“那不见得全是真的……”

    “不,是真的,老臣所知的,能告诉陛下的,就是那些。不管是谁来问,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问,都是这样。”

    川离胆子奇大地当着重华的面躺到床上,打个呵欠:“请陛下见谅,老臣老了,撑不住,这便要睡啦。”

    重华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俯瞰着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朕不能把你怎么样?”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川离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重华,“陛下是少有的圣明君主,聪慧、勇武、强壮、能干,得天时地利,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何必拘泥于这种小事呢?”

    重华怒气勃发:“你总要为你的儿孙考虑考虑。”

    川离叹道:“陛下太小看川氏了,郦国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该还回去了。”

    不怕死的人,的确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重华怒极反笑,冷笑两声,转身大步离去。身后传来川离的声音:“陛下放心,老臣今日说过的话,不管是谁来,也还是一样地说。”

    重华行到门口,迎面对上一双野兽般的眼睛,苟老五站在牢门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重华忍不住上前,站到门口,隔着门洞和苟老五沉默对视。

    范国华满头大汗,千方百计想让重华避开,这可是一根筷子飞越两个门洞,准确无误钉死毒蛇的人啊,若是再给重华来上那么一两下,那可真要命了。

    重华并不害怕,冷声道:“开门。”

    范国华一个踉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句“祖宗……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请陛下宽恕,求陛下收回成命。”

    重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再次重复:“开门。”

    范国华决定哪怕当场弄死他,他也不能答应,便咬紧牙关:“没有钥匙,这个锁,用熟铜汁浇过了。”

    重华道:“那就把门拆了。”

    周围一片人跪倒,人犯们开始躁动:“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啊……”

    苟老五在和重华对视许久之后,终于出了声:“你为当年的往事而来。”

    重华心口一跳:“你知道?”

    苟老五道:“不知道。”

    他上下打量了重华一番,发出两声沉闷的笑:“先帝爷若是看到陛下成长为这番模样,想必一定十分欣慰,不枉他谋划那么多年,害了那么多条人命。”

    重华双手紧握成拳:“怎么说?”

    苟老五淡淡地道:“当年的事情与陛下无关,陛下不要再追查了,否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那个秋家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和陛下是天生一对,难得糊涂,这句话送给陛下,陛下也把它送给那个秋家的小姑娘吧。”

    “什么意思?”重华还要追问,苟老五却慢慢后退,一直藏到阴影里去了。

    范国华擦一把冷汗:“陛下,咱们先回去吧。您看这……”人犯们已经嚷嚷得快把屋顶都震翻了。

第640章 比李尚值钱

    清晨,钟唯唯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转眼看到重华还在安睡,就俯身过去,对着他长长的睫毛吹了一口气。

    重华闭着眼睛,使劲将她搂到他胸上,含含糊糊地道:“别闹。今日休沐。”

    钟唯唯趴在他胸前,不轻不重地戳他:“天光了,天光了,起床了……”

    重华知道她是急着去见川离,而他并不想要让她去,并非是他心虚,只是莫名觉得很不安。

    他气势汹汹:“不想睡,是吧?想玩?”

    钟唯唯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然挺身而起,将她压到身下。钟唯唯猝不及防,只管推他:“不行,不行,这几天不行……”

    重华并不放松,伸手在枕下摸啊摸,摸出一个精美的玉盒:“打开。”

    钟唯唯以为他又要送她什么稀罕玩意儿,微笑着去开盒子:“这是什么啊?”

    盒盖打开,她愣了,滑腻柔软,看上去像是鱼鳔,这是啥?弄来干嘛?

    重华夺过去:“不懂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许久之后,钟唯唯瘫在床上,轻叹:“陛下为了这个,也是够拼的。”

    重华心满意足:“嗯哼~为何不夸赞朕聪明。”

    钟唯唯嗤之以鼻:“分明是太医院的功劳吧。”

    为了解决她不能受孕,不能服用避孕汤药的难题,那帮子太医可谓是被重华逼迫个半死。被集体关在太医院里,想不出办法就不许回家,不许见老婆孩子和小妾,嗯哼~朕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了!

    于是太医们集思广益,发动所有的亲戚好友,乃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些拐弯抹角“亲”,终于弄到了这个办法,将大小合适的鱼鳔清洗干净,特制过后,总算可以勉强交差。

    重华斜睨钟唯唯一眼:“你说是太医的功劳,那是说,还想再来一次?如此才能知道是谁的功劳!”

    钟唯唯心里有事,不想再耽搁下去,连忙求饶:“不要了,是陛下的功劳,都是陛下的功劳。”

    重华却是不理,又把她办了一次。

    钟唯唯累个半死,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等到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重华早就不在身边了,而是去了昭仁宫理事——皇帝是真正全年无休的。

    钟唯唯急急忙忙起身收拾,打发赵宏图去昭仁宫问重华,她要面见川离的事儿有否安排妥当。

    赵宏图捧了一块令牌回来:“陛下已经安排好了,您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是要求您多带侍卫,确保安全。还有,早去早回。”又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梁兄回来了。”

    梁兄早就从东岭回来了,只是奉命又去九君城做了几件事,因此回来得晚了些。

    “那正好,叫他陪我去。”进入诏狱的令牌很重要,钟唯唯贴身装好,点起人马出宫。

    车到宫门之外,恰好看到端仁长公主的朱轮华盖车入宫,钟唯唯就让人把车避让到一旁,准备下车给端仁长公主行礼问安。

    却见端仁长公主身旁的女官曾静笑吟吟地赶过来:“大司茶不必避让,也不必下车,是长公主殿下让奴婢去接阿彩姑娘入宫呢。”

    果然阿彩从车上下来给她行礼:“大司茶这是要出宫么?”

    钟唯唯笑着应了,又见后面一群人拎着大包小裹,就问:“阿彩这是要来陪长公主殿下长住?”

    阿彩红了眼眶:“我还是和姑母住在一起比较快活。”

    曾静给钟唯唯使眼色,表示阿彩在王府里受了委屈,让她别再问了。

    钟唯唯就道:“皇长子没有玩伴,天天都在念叨阿彩姐姐呢,这回你们有伴了,正好。”

    阿彩擦擦眼泪,跟着曾静离开,钟唯唯示意之一开车,让梁兄:“说说你这一路遇到的事儿。”

    梁兄简单地提了一下所见所闻:“九君城一切井井有条,廖县令回去之后,按照陛下和您的意思,已然开始着手做事,属下来时,他们已经开出了上千亩荒地,还修了水渠……

    东岭那边,对输了斗茶大会一事反应很激烈,有人放火烧了保平郡王府,听说还想烧掉颛臾王府的,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火。还有人放言,李尚倘若敢回东岭,必然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梁兄有些不好开口:“东岭安京的权贵子弟凑了一大笔钱,要买刺客杀您,二十万金买您的人头,十万金买您一只手。”

    “那我比李尚值钱多了。”钟唯唯呵呵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暗杀什么的,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和梁兄开玩笑:“梁兄为何不接了这一单任务?把钱收着,跑回来,买房子买地娶媳妇。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这一点都不好笑!”小棠气呼呼地道:“东岭人真不要脸,赢得起输不起。”

    “这是人之常情。”当年雪溪秋氏被灭门,诱因不正是秋泽在斗茶大会上接连失败吗?钟唯唯问梁兄:“听说大师兄开了一个珍宝楼,你有没有去过?有没有见到他?”

    梁兄道:“属下才到东岭,何先生就派人来找属下,请属下去珍宝楼吃饭,珍宝楼开得很大,十分奢华,人手众多,各司其职,很是热闹,但属下从始至终不曾见到何先生。就连夏栀也不曾见到。”

    没见到大师兄,那是因为大师兄到郦国来了,这样大的珍宝楼,这么多的人手……钟唯唯突然有种,从未看透何蓑衣的感觉。

    马车很快到达诏狱,小棠提醒钟唯唯:“那不是范大人么?”

    钟唯唯赶紧下车,抢先给范国华行礼:“好不容易休沐,却害得您不得安生,不用陪我,您自去忙好了。”

    范国华摇头:“陛下有交待,诏狱的事是重中之重,就怕出事儿……走吧……”

    二人说着话往里走,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几个狱卒惊慌失措地往外跑,边跑边大声道:“范大人在哪里?大夫在哪里?”

    “我在这里!”范国华大声呵斥:“出什么事了?这样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第641章 坦诚相对(1)(加更)

    一个头领模样的狱卒跑过来,把范国华拉到一旁,神色惨白地说了一句话。

    他们距离钟唯唯有些远,钟唯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看到范国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透着恐惧和绝望。

    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钟唯唯顾不得避嫌,赶过去:“怎么回事?”

    范国华艰涩地道:“川老先生殁了。”

    犹如一记闷棍,狠狠地砸在钟唯唯头上。她飞快地往里跑,希望刚才范国华等人说的都是假话,哪有那么巧呢?她才要来见川离,川离就死了,简直是开玩笑嘛。

    狱门大开,川离安静地躺在床上,光线可以照到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桌和一个石墩。桌面开了裂,一根腰带穿过裂缝垂挂下来,系成一个死结,刚好容得一人将头穿过,扑面向下跪伏赴死。

    狱卒结结巴巴地和钟唯唯解释当时的情形:“听说您要来,所以我们想着先过来查探一下,开门就看见老先生匍匐在这里,以为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玩,可是,可是……”

    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寻死,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钟唯唯又愤怒又失望,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之感。

    案子尚未了结,川离自尽,会被定为畏罪自杀,这案子就不好再继续往下查了,至少在明面上,她不能再继续往下查。

    可越是这样,钟唯唯越是猫爪火燎一样地想往下查,川离到底在掩盖什么样的真相?

    范国华进来,劝她出去:“大凶之地,不要在此久留,先回去吧,川老先生身份不同寻常,必须立刻报上去,很快这里就会有很多人,看到你在这里不好。”

    人家肯定会说是钟唯唯逼死川离的,小棠和钱姑姑都劝钟唯唯:“走吧,走吧。”

    对面的门被人狠狠砸了两下,苟老五站在窗洞里,看着钟唯唯:“你过来。”

    钟唯唯无精打采地走过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没办法把你弄出去,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或是有什么人要照顾,我可以帮你去做。”

    苟老五笑笑:“自进来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出去过,无儿无女,无妻无家,并没有什么需要照顾。心愿么……”

    “也没什么……”他顿了顿,问道:“难道陛下没有转告你吗?”

    “转告我什么?”钟唯唯莫名其妙:“你见过陛下?”

    “呵呵……”苟老五笑了一声,道:“既然他没有告诉你,那你现在听好了,难得糊涂。回去吧。”

    所以,在这之前,重华来过这里,还和苟老五说了话。钟唯唯抓住门,喊苟老五:“你都看到了些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苟老五往阴影深处退去,再不发一言。

    小棠和钱姑姑一起,把钟唯唯拽了出去。仵作要去给川离验尸,钟唯唯强烈要求:“让之七也跟着去验。”

    这意味着,她不再相信朝廷的仵作和官员。范国华神色微变,但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了钟唯唯的要求。

    昭仁宫中,重华在和吴王、刘岑等人就与东岭谈判的事细谈,继谦阳帝姬到来之后,东岭终于正式派出了使臣,使臣就在这两天到来,方方面面都得准备妥当。

    李安仁快步入内,低声将诏狱发生的事情说了,重华良久才道:“她要查就让她查吧。只要不胡来,都随她。”

    他仔细想过了,他和钟唯唯之间,这些年因为各种误会,分分合合,彼此都是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并且越过越好,若是再因为这些事情闹了不开心,那就没意思了。

    与其瞒着,拖着,不如把他的担心都说给她听,否则只怕又会渐行渐远。

    做了决定,重华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专心致志地继续处理政务。

    钟唯唯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川离是自尽,无论朝廷这边的仵作,还是之七,都明白无误地确定这一点。只是盘亘在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她势必要找重华问个明白。

    本以为重华还在昭仁宫处理政务,那知踏进清心殿,就见他早已坐在里头了。

    见她来了,重华也不多问:“先去梳洗更衣吧,今晚朕请你喝酒,穿得轻便些。”

    他难得有如此正式邀请她的时候,钟唯唯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同,急急忙忙换好衣服出来,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去。

    重华抬起手指,轻轻擦去,说道:“不知阿唯有否发现,你近来行事每多匆忙,每次都是急急忙忙地去,急急忙忙地来。”

    钟唯唯扯扯唇角:“事太多。”

    重华不置可否,示意她跟着他走:“朕让人在御花园里的水榭上弄了个烤肉会,你我二人可以亲自烤肉,多喝几杯。”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行去说不到三句话。

    到了水榭,钟唯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便开玩笑:“陛下也不怕这烟熏火燎的,破坏了此地的清净。”

    重华垂眸看着她:“你嫌朕粗鲁,不通风雅么?”不会奏什么凤求凰、阳春白雪,也不会用花笺写什么劳什子情书,还不会烧炭……

    重华心里酸溜溜的,眼睛却是黑而且亮,专注而温柔。

    钟唯唯的心被猛地击中,忍不住悄悄牵了他的手,低声道:“其实,陛下偶尔粗鲁一点,微臣也是喜欢的。”

    “也是喜欢的?”重华对她用了这个“也”字,表示很不满。

    钟唯唯立刻纠正:“很是喜欢。”

    重华这才没有多话,示意她入座。

    水榭旁燃了几炉炭火,稍远一些的地方,几个宫人正挽着袖子在铁架子上烤着整只的羊腿、乳猪、兔、鸡、鸭、鹅、鱼等物。

    在钟唯唯和重华面前,另有一炉炭火,旁边放着些洗剥干净,用调料腌制好的麻雀、鹌鹑之类的吃食,都已经用铁钎子穿好了。

    钟唯唯自然而然地拿起铁钎,准备烤肉,重华接过去,递给她一壶酒:“拿去温一下。”意思是不要她做重活。

    钟唯唯就笑:“也好,烟熏火燎的,容易让人变老。”

    重华道:“朕若老了,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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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号凌晨准时更新,谢谢大家。

第642章 坦诚相对(2)

    “朕若老了,你当如何?”重华说完这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唯唯,一手却握着一把铁钎子,大有你敢嫌弃我,我和你没完的架势。

    钟唯唯既不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回答他,也不招惹他,微笑着道:“陛下老了,我也老了啊。”

    重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却又不好明说,沉默着烤好了肉,细心地拨在钟唯唯面前的碟子里:“吃吧。”

    麻雀肉被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地冒着油珠,散发着纯粹的肉香,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钟唯唯迫不及待,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撕一块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

    重华鄙视她:“你是小孩子么?”

    钟唯唯笑着把一块脯子肉塞到他嘴里:“真好吃。”

    重华瞪她一眼,吃了,刚咽下,一只酒杯又被塞到唇边,就着钟唯唯的手喝了一口酒,整个人都舒坦起来,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二人一口肉,一口酒,你喂我吃,我烤你喂,吃了个半饱,喝得微醺,太阳也快要下坡了。

    钟唯唯让人伺候重华洗手:“让他们伺候,过来歇歇气。”

    重华过去,和她依偎而坐,先喂她一口酒,才淡淡地道:“我看你回来时欲言又止,是有话要问我吧。”

    钟唯唯也不隐瞒:“是。”

    “那你问,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

    “川离死了,陛下知道的吧?”

    “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谁也不敢瞒我,自然是刚出了事就禀告上来了。”

    “听说昨夜陛下去过诏狱,见过川离。”

    重华皱了眉头,他是打算和钟唯唯坦承,却不知道她居然清楚他昨夜的去向,想到她可能早就不信任他,秘密安排人打探他的举动;或者是有人居中恶意挑拨,他便高兴不起来:“你如何得知?”

    钟唯唯见他突然沉了脸,心里也有火气大,使劲压了压,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和气:“牢里的人犯们嚷嚷说,要向陛下呈冤,显然是见过陛下了。”

    她笑笑:“陛下若是不愿回答,那就算了。”

    重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这不符合他的初衷,便放了酒杯,诚恳地注视着钟唯唯:“我的确见过他了,并且向他询问了当年的真相。”

    钟唯唯的心悬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呼一口气,重华就会说出让她害怕的话。

    重华看到她眼里的恐惧,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反而变得小了些,她也在害怕呢,害怕两个人之间会再出什么问题吧。

    意识到这一点,重华的心更加柔软下来,他把钟唯唯的手握在掌中,毫无保留地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又将苟老五的话也说给钟唯唯听:“……难得糊涂,他是这样说的,死者已矣,涉及到的人也全都不在了,我们不要再追查了,可以么?”

    重华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希望她能回答他说:“好。”

    钟唯唯犹豫许久,轻声道:“我要想想。”

    重华的眼神黯了黯,但也没有勉强钟唯唯,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年的骂名,换了他也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能心安的。

    他递了一杯酒给钟唯唯:“阿唯,你要答应我,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不能把咱们俩的事扯进去。”

    钟唯唯扯起笑容:“苟老五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家里出事时,你还小呢。”

    “那我们说好了。”重华和钟唯唯碰了一下酒杯:“等到川离的事情了结,我就安排立后大典,你看怎么样?”

    钟唯唯应了:“我不是早就收下凤冠了么?”

    重华总算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心说自己一定得抓紧时间,早些举办立后大典,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二人都没有再提之前的事,说说笑笑,喝酒吃肉,忽听有人娇笑道:“陛下和大司茶喝酒吃肉,也不叫我们一声,倒叫我们闻着馋。”

    却是吕太贵妃、吕纯姑侄二人一前一后而来,吕太贵妃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吕纯则是笑得温婉可爱。

    因着最近吴王很是得用,钟唯唯和重华也不好不给这二人面子,便让宫人给二人铺陈了座位和碗筷,邀请二人吃喝。

    吕太贵妃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为何没有歌舞?”

    重华微微皱眉,吕纯忙道:“最近朝中事多,歌舞并不合适。我看不如这样,自从长公主殿下回宫之后,宫中的姐妹们都还没见过殿下呢,恳请陛下让臣妾拜见一下长公主殿下呗~”

    吕纯边说,边抓住重华的袖口晃了晃,此时太阳刚落,新月初升,光线最美,她这样仰着头,娇娇地卖痴,看着倒是真的赏心悦目。

    钟唯唯心里醋意滔天,却也不出声,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重华。

    “好主意!”重华若无其事地一拍手,顺便甩开了吕纯,吩咐严储:“告知各宫,都来这里赴宴。”再让李安仁:“你去把长公主请来,别忘了让她带上皇长子和阿彩。”

    吕纯被重华甩开了手,却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给自己夹了一片烤乳猪肉,尝了又尝:“好吃,惠妃很喜欢这个,话说~”

    她斜瞟着钟唯唯,试探地问:“大司茶回宫之后,还不曾见过惠妃吧?当初你离宫去九君,她可是挂念你得很呢。”

    钟唯唯道:“近来太忙,所以不曾见过。”

    见了又能说什么?当初她离开时,曾拜托胡紫芝照顾重华和又又,现在她回来了,胡紫芝便再不曾在她和重华、又又面前露过脸。

    理论上,她是应该去见胡紫芝,表示感谢,可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形,去了比不去还要尴尬。

    她不去,人家最多说骂她傲慢霸道,翻脸不认人;她若去了,就变成以势压人,威胁炫耀。多说一句话都是尴尬的,总不能让她和胡紫芝姐妹相亲吧。

    “是我没想周到,自罚三杯。”吕纯见重华目光阴冷,当即爽快地饮了三杯酒,然后感叹:“陛下的酒真是好喝啊,大司茶要喝醉了,臣妾却是要渴死了……”

第643章 是挑战吗?

    吕纯的话一语双关,好比是说,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吕太贵妃使劲咳嗽两声,皱眉道:“越来越口无遮挡了。”

    吕纯幽怨地道:“我就是想念陛下嘛,陛下许久没有出清心殿了。”半真半假地要求钟唯唯:“大司茶,您吃肉,好歹给咱们一口汤喝呗。”

    “噗……”钟唯唯差点喷了酒,拿了帕子按住嘴,指着吕纯:“贵妃娘娘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来来来,给你肉吃。”

    她亲自操刀,把整整半条羊腿放到吕纯面前,豪爽地道:“都是贵妃娘娘的了,只要您吃得下。”

    想吃肉?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胃口吃得下。

    吕纯唇角含着笑意,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娇俏地道:“哎呀呀,大司茶和人家开什么玩笑呢?人家看上去是吃独食的人吗?这么多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还是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不然吃独食,是最招人怨恨的啦。”

    钟唯唯立刻把羊腿拖回自己面前,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呢,要么不吃,要不就吃独食,从不与人分东西吃,不然沾了别人的口水,我嫌脏。”

    她从始至终没有看过重华一眼,重华却很明白她的意思——他送她凤冠那日,她说过,若是哪天他觉得她不好了,请立刻告诉她,她会离开。若是不好意思,让别人来说,就是别欺骗她。

    重华在案几之下握住钟唯唯的手,默默把吕纯面前的一整条烤鱼推到她面前,温柔地道:“爱吃多少吃多少,一时吃不完也不打紧,本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全都是你的。”

    钟唯唯这才满意地赏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

    吕纯泫然欲泣:“陛下好偏心,臣妾的心好痛。”

    吕太贵妃皱了眉头:“陛下,后宫之中要雨露均沾,才会安宁和谐,这一点,陛下还是应该多向先帝学学才好。”

    重华淡淡地道:“听说吴王兄近来偏宠小妾。”

    吕太贵妃脸一红,说道:“因此还要请陛下多管教他才好。”

    好无聊,难道除了皇帝睡谁不睡谁,就再也没有其他话题了吗?钟唯唯敲一敲桌面,不耐烦地道:“美人们来了。”

    远处亮起无数的灯笼,宫妃们欢声笑语,个个都是精心装扮,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们是早就得到消息,特意打扮好了等着的。

    宫妃们照着位分高低,依次入座,胡紫芝接着也来了,钟唯唯和气地请她在自己身边坐,她倒也没有客气,微微一笑,挨着坐下来。

    不同于其他宫妃的盛装,胡紫芝打扮得素淡雅致,表情也是落落大方:“早就有心去拜访大司茶,只是听说你这一向太忙,故而未去打扰。”

    她落落大方,钟唯唯也跟着松了口气:“近来是有些忙,过几天就好了,皇长子也在念叨你呢,改天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见她二人说得亲热,吕纯挑事儿:“惠妃妹妹,说起来啊,你能晋妃位还多亏了大司茶,你真该敬她三杯才好。”

    胡紫芝半垂了眼,一笑,果真倒了满满一杯酒,却不是敬钟唯唯的,而是敬重华:“臣妾敬陛下,多谢陛下恩赏。”不等重华应允,一口饮尽。

    座中一片安静。妃嫔们双眼放光,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胡紫芝和钟唯唯。

    吕贵妃让惠妃敬大司茶酒,是想说,惠妃能有今天,全靠当初大司茶在众多宫妃里挑选了她,给了她讨好接近陛下、皇长子的机会,虽有挑拨之意,却也有些道理。

    惠妃若是会来事儿,就该顺着吕贵妃的意思,敬一敬大司茶,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偏偏惠妃不买账,不敬大司茶,反而只敬陛下,这是告诉大家,也是告诉大司茶,她有今天的身份地位,不是大司茶或是任何人给的,而是陛下给的。

    也就是说,惠妃眼里只有陛下,而无大司茶。因此,惠妃是在表示不满吗?

    胡紫芝喝了酒之后,平静地注视着重华。

    这两年来,胡紫芝劳苦功高,陈留侯府更是冲锋陷阵都在前头,不能不给胡家面子。重华举起酒杯喝了:“惠妃辛苦了,像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

    胡紫芝笑着给他行礼:“多谢陛下赏脸。”

    她再给自己斟满了酒,转过身,端端正正对着钟唯唯:“这一杯,要敬大司茶。一是庆贺你回宫,二是恭贺你战胜了东岭,三是恭喜你沉冤昭雪,四是谢你相信我。”

    钟唯唯还了胡紫芝的礼,爽快地把酒喝了,除却一声“多谢”之外,别的都没有说,说什么都没意思,再说多了就是炫耀和欺负。

    二人喝尽杯中之酒,再互相对行一礼,准备落座。钟唯唯抬头时,不期然间对上了胡紫芝的眼睛,看到了一双冷静、漂亮、却绝不温和的眼睛。

    胡紫芝注意到钟唯唯在看自己,笑容扯得更大了些,并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因此,胡紫芝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

    钟唯唯注意到这一点,也算是有心理准备。在后宫之中,想要独秀一枝,谈何容易?利益纠纷太大了,身不由己的人也太多了。

    吕纯撑着下颌,左看看,右看看,“嗤”地一声笑了,也学着胡紫芝的样子,要给重华和钟唯唯敬酒:“我是自来没有惠妃会做人的,不过呢,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有酒喝,有肉吃,有床睡,就够了。”

    “你们倒热闹。”端仁长公主一手牵着又又,一手牵着阿彩,心情很好地走过来,先就骂重华和钟唯唯:“你们倒会享受,把孩子扔给我就不管了,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记着给我们送一点。”

    吕纯立刻跑出去讨好她:“殿下骂得好,还是我提醒陛下,陛下才不情不愿地答应的呢,他是嫌我们打扰了他和大司茶说悄悄话。”

    端仁长公主是温和的性子,笑着点点吕纯的额头:“贵妃这张嘴,可真是……”

    阿彩仰着头,天真地道:“贵妃娘娘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了。”

第644章 阿彩的计较(1)

    见阿彩夸吕纯美丽,无数道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吕纯射了过来,吕纯也是沾沾自喜地摸摸脸:“是么?难道不是大司茶最美么?”

    又又也期待地看着阿彩,希望她能说他家的唯姨最美,然而阿彩却只是瞟了钟唯唯一眼,很认真地道:“不,我觉着还是贵妃娘娘最美,其次就是惠妃娘娘……”

    “啊……”她突然想起来的样子,笑吟吟地抱住端仁长公主的手臂,笑道:“我说错了,最美的女人是姑母,谁也不能和她比的。”

    有意无意地略过了钟唯唯,又又有点不高兴,小声提醒她:“我觉得我家唯姨才最美。”

    阿彩笑眯眯地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姑母不美?”

    这几天又又和端仁长公主之间越来越亲密,他很喜欢这个才回来的姑母,记得女人都是喜欢别人夸自己美的,他怕端仁不高兴,连忙晃晃她的手:“姑母也很美,不过和唯姨是不同的美。”

    “你这个孩子,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端仁长公主爱怜地摸摸又又的脸蛋,道:“去和你唯姨坐吧,不是一直都在念叨他么。”

    “多谢姑母。”又又立刻朝钟唯唯跑去,硬生生挤到她和重华中间,看看左边的重华,再看看右边的钟唯唯,靠靠这个,再靠靠那个,心满意足的幸福模样。

    端仁长公主目光微黯,很快又打起精神,牵着阿彩坐到了吕太贵妃身边。

    重华没有公主出生,若是圣女宫要延续下去,那就必须在宗室中挑出一个合适的女子去学习,作为将来的继任候选人。

    虽然大家都没有挑明,但阿彩长期跟在端仁身边,又很聪明讨喜,因此都是把阿彩当成了未来的圣女继任人。

    为着这个原因,吕太贵妃对阿彩也是多加讨好照顾,阿彩一派天真,不管是谁和她说话逗趣,都是和气地回答,张口就笑,看着很是可爱。

    重华也渐渐被她所吸引,笑道:“阿彩很可爱。若是我们将来……”恍觉失言,便拿话岔开去:“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

    “若是我们将来有女儿,希望会是阿彩现在的样子。”这是重华未说完的话。

    钟唯唯心知肚明,略有些不快,却也没表露出来,垂下眼帘给又又挑拣鱼刺,回道:“是呢,希望阿姐这次能在家里多住些时候。”

    又又不要她帮忙,反倒拿了筷子过去:“我给唯姨挑,小时候都是您照顾我,现在让我来照顾您。”

    钟唯唯心里一暖,亲昵地抱了又又一下,低声道:“还是我家又又最体贴,唯姨最喜欢你了。”

    又又小声道:“我也最喜欢唯姨。”

    重华不高兴:“那我呢?难道我是多余的吗?”

    又又这才回头,有些不耐烦地道:“阿爹别捣乱,少不了你的。”

    重华皱眉:“臭小子怎么和我说话的?小心揍你!”

    又又立刻抱住钟唯唯:“我今晚要和唯姨住。”

    重华:“你敢!你以为你还是奶娃娃么?”

    又又牙尖嘴利:“难道你是?”

    重华哑口无言:“没规矩!”

    又又吐舌头,讨好地夹一块鱼肉给他:“阿爹吃吃吃!”

    这父子俩真是,钟唯唯抿嘴笑了起来,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不见了。

    忽见阿彩小心翼翼地捧着满满一杯酒过来:“大司茶,大司茶,阿彩敬您。”

    她人小手小,却捧了一只大杯子,那杯子里的酒还注得满满的,一不小心就会洒出来。

    钟唯唯连忙伸手去帮她,阿彩却一个踉跄,直扑过来,把满满一大杯酒尽数泼在了钟唯唯身上。

    “哎呀!”阿彩惊呼一声,急急忙忙给钟唯唯擦衣服上的酒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您怪我没夸您美丽,想赔罪,听说酒满敬人,所以就满满倒了一杯……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

    阿彩说着说着,眼里就有了泪花。

    钟唯唯再怎么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连忙拉住阿彩:“没事没事,不就是打泼一杯酒么,我没那么小气啦。”

    手刚碰到阿彩,阿彩就大声哭了起来,哭得特别的凄惨。

    钟唯唯吓了一跳,这孩子,她也没说要怎么样啊,怎么就哭成这样了,莫非她长得特别吓人?

    胡紫芝也道:“莫不是方才绊这一下,弄伤了吧?”

    重华微皱了眉头,心里已经是很不喜欢了:“带下去让嬷嬷检查一下,再不行,就传太医过来看。”

    吕纯打圆场:“小孩子胆小,被吓到了吧。”

    端仁长公主淡淡地道:“一个小意外而已,不用传太医,阿彩,莫哭了,你过来。”

    阿彩还在哭,端仁长公主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已是非常严肃了。

    阿彩这才抽噎着回去,挨着端仁坐下来,端仁拿一块帕子给她擦眼泪,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彩摇头,眼睛里满是泪水,低下头去闷闷不乐,更没有了刚才的活泼快乐劲儿。

    到底是小孩子,大家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拈酸含醋,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互相讽刺。

    唯有端仁长公主关注着阿彩,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给阿彩挑她最爱吃的鱼肉,又给她拿她爱吃的水果和饮品:“到底哪里不舒服?”

    阿彩只是红着眼睛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端仁长公主拿她没办法,只好道:“你若是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回去好了。”

    阿彩立刻漾起一个笑容:“我喜欢的,我喜欢的。”

    她小声央求端仁长公主:“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喜欢我,若是再因为我的缘故,让您中途退席,就更没有人喜欢我了。”

    端仁叹道:“小小年纪,这么多心思。给她拿块帕子过来。”

    女官拿帕子过来给阿彩擦脸,不小心碰到了阿彩的手臂,“嘶……”的一声,阿彩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痛楚。

    端仁微皱了眉头,不露痕迹地吩咐女官:“她的裙子上沾了土和酒,你带她下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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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阿彩的计较(2)

    过了一会儿,女官带着阿彩回来了,贴着端仁的耳朵低声道:“手臂上有个掐痕,青紫了一片。”

    端仁微微吃惊,忍不住看了钟唯唯一眼。

    钟唯唯已经换了一身衣裙,撑着下颌坐在那里,静听吕纯说话,偶尔看一眼重华,再给又又夹一点吃的,表情温和平静,一点看不出会做、或者做过这种事。

    以钟唯唯对又又的态度来看,她的确不可能做这种事。

    端仁就问女官:“问了从哪里来的么?”

    女官道:“问了,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阿彩一点没有提及钟唯唯或是其他人,都是一口咬定是她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端仁暗叹一口气,这孩子还不算太笨。不管是不是钟唯唯弄的,总之不要提及钟唯唯就好了。

    不然若是嚷嚷出去,以重华的性情,阿彩必不能再在这宫里待下去。但这伤处到底怎么来的呢?

    端仁有些想不明白,再看钟唯唯,难免心存疑虑。

    月上中天,夜渐深,烤肉吃完,酒喝尽,重华微醺,扶着钟唯唯起了身:“都散了吧。”

    众妃嫔怨念地看着钟唯唯,太过分了啊,诚如贵妃所言,你吃肉,好歹也给大家一口汤喝嘛。

    钟唯唯只当没有看见,和气地问端仁长公主:“阿姐,方才阿彩突然哭了,是被吓到了吗?还是弄伤了哪里?”

    端仁长公主笑道:“这孩子胆小又性急,一心想把事情做好,却总是适得其反,她那是被自己羞哭的,没吓到,也没弄伤哪里。”

    钟唯唯道:“那就好。”

    她还想着要和阿彩搞好关系,给又又多添一个玩伴:“阿彩明日若是有空,不妨到清心殿来玩啊,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好玩好吃的。”

    阿彩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全无之前的天真活泼胆大,而是略带讨好:“真的可以来吗?我好高兴,谢谢大司茶!”

    钟唯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让又又和端仁告别之后,带着他一起跟着重华走了。

    端仁长公主静默地观察着阿彩和钟唯唯的表现,至此,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还不敢确定,只叫阿彩跟她上辇。

    算着别人听不见了,才问:“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阿彩低下头去,小声道:“是我自己弄的。”

    端仁冷冷地道:“你在哪里弄的?”

    “真是我自己弄的。”阿彩眼里再次含了眼泪,“姑母千万别再提这个事,很丢脸的。”

    端仁皱了眉头:“你好像很怕大司茶,为什么?”

    阿彩摇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我不怕大司茶的,她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她的,皇长子和陛下也很喜欢她,说明她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谨慎些,不要再毛毛糙糙的,祸从口出,那种谁最美,谁不美的话,不能再说了。”端仁叹一口气,不再提这件事。

    阿彩放松下来,快活地踢着双脚,靠在端仁身上,小声道:“姑母,我很喜欢又又。”

    端仁原本很为她第一天进宫就招惹了钟唯唯而担心,见她提起又又,注意力便被吸引了:“是的,又又很好。”

    阿彩道:“要是他能一直和我一起就好了。姑母能不能和陛下多说说,经常让他到咱们宫里去玩?”

    她从小跟着端仁在圣女宫长大,没什么同龄的玩伴,只能紧紧跟着端仁,二人名为姑侄,其实也和母女差不多了。

    端仁见她提了这个要求,十分高兴:“好啊,明天我就和陛下说。只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行事要更加妥当才好。”

    “姑母放心吧。”阿彩紧紧抱住端仁的手臂,像幼儿一样地往她怀里钻,不好意思地道:“困了,想要姑母抱着我,今晚也想和姑母一起睡。”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又是在那种特殊时候接到身边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端仁一阵心软,宠溺地搂紧了阿彩。

    阿彩得意而满足地翘起唇角,靠在端仁温暖馨香的怀里,只一会儿功夫,困意便上了头。

    依稀听见端仁在和女官讨论又又的聪明懂事可爱之处,她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姑母是她一个人的,不能让皇长子抢走姑母。

    端仁等到她彻底睡着了,才问女官:“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女官道:“有些蹊跷,但大司茶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只怕难容皇长子。

    端仁道:“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只怕她身边的人未必简单,以后你多盯着阿彩些,别让她再得罪人了。”

    女官道:“是。阿彩姑娘和奴婢提起,她在宫外差点被人弄死,有位姑娘救了她的命,她想好好感谢一下对方,但是王府里的人都不理她,让她非常难堪。”

    “不是自己养大的,当然不上心。”端仁沉吟片刻,道:“这也没什么难的,问一下是谁家的姑娘,召进宫来,我好生谢谢她也就是了。看她需要什么帮助,就算我做不到,也还有陛下。”

    又又因为得了特许,喝了半杯酒,还没到清心殿就睡着了。

    钟唯唯帮着青姑姑把他安置好才回去,重华坐在灯下等她:“今夜月色极好,要不要夜游皇宫?”

    钟唯唯今天其实很不开心:“不去,困了。”

    她招呼胭脂和小棠伺候她盥洗换装,重华拉着她不许去,借酒装疯:“可是我想要你陪我去。”

    钟唯唯不干:“我不想去……”

    重华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走嘛,散散心。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在讨好你,你得履行咱们的诺言,有事不闷在心里,不高兴的话也要说出来。”

    钟唯唯没了脾气,搂紧他的脖子,由着他把她抱出了清心殿。

    张翼牵了乌云在外面等着,乌云看到男女主人,高兴地打了个响鼻,扭过头去亲热地蹭蹭重华,再蹭蹭钟唯唯。

    钟唯唯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颗糖,心满意足喂给乌云:“吃吧,吃吧。”

    这一刻,她真的是觉得,和动物相处更简单更快活。

第646章 月下夜游

    重华看到钟唯唯的举动,不由得笑了:“你可真是随时随地不忘带吃的。”

    钟唯唯认真道:“最近宫里宫外发生太多事了,带点吃的在身上,亏不了。”

    光是刺杀或是自尽就发生了好几起,有的好像是抓住了真凶,有的是没有,有的知道死因,有的却不知,总体说来,让人很不愉快,同时,还觉得很无能,很压抑。

    比如说上次,若不是钟唯唯随身带了个鸡蛋,那她铁定被韦太后咬伤了。

    重华沉默着把钟唯唯扶上马背,跟着翻身上马,抓紧缰绳,催动乌云,沉声道:“这种情形不会太久的。”

    圣女宫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十三卫的人也从各地赶了回来,势必要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搜寻出来,让他们遁无可遁。

    月下骑马,夜游皇宫,对钟唯唯来说是一件新鲜事儿。

    宫中自有规矩,每到夜晚便紧锁宫门,不许人轻易出入,她夜里出入办事,都是靠着两条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这样悠闲,那是第一次。

    月色下的宫城有种静谧幽雅的美,尤其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八分的风景也有了十分。

    钟唯唯靠在重华怀里,吹着习习凉风,渐渐的没那么郁闷了。

    她和重华分析:“太奉衣和我说,那个人回来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这是说的谁?”

    重华也是一头雾水:“太奉衣行踪诡秘,他的话未必可信。”

    这件事,大概也与何蓑衣脱不掉干系。但也是奇怪了,明知何蓑衣在京城中,却是找不出人来。

    想到这里,重华便有些心浮气躁,与钟唯唯再三强调:“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俩都要记住一点,开诚布公,不要藏着掖着,别让人有机可趁。”

    钟唯唯抬起手,要和他拉钩:“来拉钩好啦。”

    “幼稚,又不是小孩子。”重华一脸不耐烦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上钟唯唯的指尖,缠上了就不松开。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钟唯唯笑着,在他微薄的唇上落下一吻。

    重华就像是被捋顺了毛的猫咪,全身的毛都顺了,微眯了眼,舒服地靠在钟唯唯的身上,只差没有“呼噜噜”。

    二人不再说话,放开缰绳,由着乌云乱走乱逛,李安仁则远远地坠在后头,不敢相扰。

    一阵细碎的哭声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凄惨阴森,冷风一吹,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

    重华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钟唯唯抚了一下胳膊,四处看看,认出这是韦桑、韦柔姐妹二人曾经住过的芝兰殿附近,便道:“这是芝兰殿啊,里头还有人住么?”

    重华也是记不得了,睃一眼李安仁。

    李安仁立刻狂奔而至:“回禀陛下,回禀大司茶,自萱嫔殁了之后,这里便封闭了,唯独有个萱嫔的乳母嬷嬷,当时被刺激得太重,疯了,陛下怜她忠心为主,许她住在这里,今夜哭的人应当是她。”

    重华也就想起来了,和钟唯唯简单地说了一下当时的经过:“给了我一只银盒子,说是福润宫害死的萱嫔,我让人查,的确也查到了福润宫,但是因为某些原因……”

    因为他需要利用吕氏打压韦氏,且吕若素身份特殊,必须妥善处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封闭福润宫,再不许吕氏,包括吕太贵妃和吕纯,去探望福润宫。

    在那一桩事件里,最终得利的人是胡紫芝,胡紫芝一跃而起,掌管了宫务,从此能与吕纯分庭抗礼。

    钟唯唯听明白了,便问李安仁:“那么,这位菊嬷嬷,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呢?”

    李安仁有些发愣:“约莫是真疯了吧,反正没看到她正常过,当时好多人明里暗里都在探查她,若她是假疯,那也不会活到现在。”

    越是没有破绽,越是不正常,钟唯唯问重华:“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你我二人一起进去瞅瞅?”

    重华不想去:“大好的夜晚,你放着其他风景不逛,要去逛这没人住的宫殿,里头一定又脏又臭,别败了兴致。”

    钟唯唯的心思他知道,这里头扯到了吕若素,而吕若素,大概是当年的秋泽案唯一的知情人。

    他还是不希望钟唯唯继续往下查,诚如苟老五所言,难得糊涂,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钟唯唯也没强迫他,笑笑:“那就去其他地方吧。”

    二人便又由着乌云乱走,一直走到了西翠宫附近,重华命令乌云在一处荒废了的宫室外停下来,问钟唯唯:“你可还记得这里。”

    那一年,他们俩刚和好没多久,她被韦氏、吕氏的人逼迫着去了芳荼馆居住,遇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重华与吕纯结盟,夜里经常带着她来“临幸”吕纯,做了许多荒唐事。

    有一次,重华便是借口想要走走,把她带来这里……

    她还记得此处草木疯长,和窗棂房柱纠缠成一片,屋顶正中有无数巨大的水晶薄片镶嵌在琉璃瓦中,站在屋里便可以看到璀璨的群星与月亮。

    重华把她按在墙上,星光从房顶倾泻而下……

    钟唯唯的脸红了起来,同时也察觉到身后的重华身体起了变化,便低声骂道:“你这个登徒子……”

    “我怎么就是登徒子了?你若不想,如何得知?”重华轻笑出声,跳下马去,伸手给她:“下来。”

    钟唯唯一跳,刚好落到他怀里,他重重地拥了她一下,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你给这里起个名字吧,我打算把这里重建起来,将来给你住。”

    钟唯唯很喜欢这里,却不喜欢在附近的西翠宫:“离吕纯太近了,不自在。”

    重华不以为然:“让她另外挑一处好了,不管多大,多精致,只要她肯让就行。”

    钟唯唯叹道:“不可以这样霸道的,她入宫是为了承宠,为了家族,什么都没得到,还要被赶过来赶过去的,她会恨透了我和陛下。”

    重华趁机讨好她:“阿唯真是太温柔懂事了。但房子还是要修,偶尔过来住一住好了,把门关上,谁也管不着。”

第647章 嫁给我

    那间镶嵌了琉璃瓦的宫室仍然十分静谧美丽,与那天不同的是,今天这里打扫得特别干净,屋子正中,沐浴着星光的地方,还铺陈了厚厚一层丝毯,上面撒着清新洁白的茉莉花。

    钟唯唯捂着嘴笑:“陛下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么?”

    重华道:“不是,朕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事。一定是严储和李安仁那两个狗东西想讨好咱们,想出来的无聊点子。”

    钟唯唯就道:“本是想要感谢陛下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谢陛下了,明日重赏严储和李安仁吧。”

    重华轻咳一声,改口道:“仔细一看,也没那么无聊,很好,你过来。”

    他把她拽过去,让她坐在丝毯上,他也跟着跪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阿唯,以天为媒,以地为聘,日月星辰为证,嫁给我。”

    重华并不是第一次让她嫁给他,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直白,这样深情,这样正式。

    钟唯唯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笑道:“我不是早就答应了么?”若没有答应,她不会跟他如此亲密,在她心里,他早已经是她的丈夫了。

    重华摇头,严肃地道:“请认真回答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别扯其他的。”

    钟唯唯点头:“好,我嫁给你。”

    重华勾起唇角一笑,握紧她的手。

    他掌中有一件东西,硬硬地硌得她掌心疼,她低下头去看,看到一枚小小的金印,上头镌刻着“如朕亲临”。

    那是她在九君城时,重华给她的,后来他又收回去了,现在给她这个,是为了证明他的诚意么?

    钟唯唯把金印抛了抛,邪邪一笑:“陛下,这可不是边陲小镇,您知道给了我这枚金印,若是我乱来,会有什么后果么?”

    重华回了她一个自信而霸气的笑:“朕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朕清楚。给你,就不怕你乱来。给得起,就受得住。”

    钟唯唯握紧金印,收了笑容,开始着急:“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给你的,怎么办?”

    “你已经给我了。”重华指指她的心:“命都肯给我,这天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珍贵呢?”

    钟唯唯终于是没有再要这枚金印:“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在边陲,要建西京,无权无势没人听我的;现在京中,有你在,我用不着这样贵重的东西。你虽信我,我却不信自己,万一这东西落到别有用心之人手中,便要乱套了,陛下把这枚印章毁了吧。”

    重华见她坚持,也不勉强:“改天再给你其他好东西,走吧,夜深了。”

    二人互相依偎着离开了荒废的宫室,回到清心殿歇下。

    皇宫某处,身材窈窕的女子在月色下打坐吐纳调息,一枚细小的石子被人弹射过来,砸在她身边的地砖上,“哒”的一声轻响。

    女子收功,并不回头:“回来了?”

    一条声音在她身后的阴影里回答:“回来了,陛下和秋茗骑马夜游宫廷,去了芝兰殿,又在西翠宫附近的水晶殿停留许久,我不敢靠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听见菊嬷嬷的哭声了。”

    女子笑了一声:“陛下倒是比他那个死鬼老爹懂得风情,会讨好女人。既然是听到菊嬷嬷的哭声了,那就让菊嬷嬷坦承吧。”

    川离选择用死亡来保守秘密,重华希望钟唯唯能忘却从前,钟唯唯似乎也有松动,但她不要。

    隐忍了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她年华渐老,重华越来越强悍,她再不想等下去了,再等就没有机会了。

    “欠了我的,统统还回来……”

    女子幽幽的声音,很快被夜风吹散,终于再也听不见。

    第二天早上,钟唯唯没有去上朝。

    因为川离的死亡,对于整个朝廷来说是一桩大事,即便大家都知道川离是因罪自尽,但他那些门生故旧并不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是钟唯唯咄咄逼人,逼死了川离。

    还会认为,当年的事情,秋氏的确冤枉,但川离不该负主要责任,毕竟那是真宗皇帝亲自督办的案子,抓人、杀人,全都是真宗皇帝下的命令。

    充其量,川离只能算是真宗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就连刀都算不上,真正的那把大刀是死去的杨达,川离是纯粹的倒霉,拒绝就意味着自己的前途和家人全都要跟着倒霉,他能怎么办呢?换了谁都只能顺从。

    钟唯唯找真宗、杨达、吕氏泄愤都可以,川离这里却是应该适可而止。

    现在川离死了,那一定是被逼迫得受不了,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不如爽快死掉比较好,免得拖累家人故旧。

    朝臣们不敢公然议论这件事,各种小眼神和怪表情却是满天飞,隐隐都有对钟唯唯的不满。

    重华考虑到这个因素,就没有让钟唯唯去上朝,而是留她在清心殿里,让尚衣局的人过来给她量体裁衣。

    立后大典不是小事儿,单是准备凤冠、首饰、各色礼服,至少就要花上半年之久。

    凤袍上的一片凤凰羽毛,就要用到将近一百种颜色的丝线,制图、配色、绣制,各种工序缺一不可,务必要精益求精,如此才能显示一个国家和皇室的赫赫威仪,才能显示皇帝陛下的重视。

    钟唯唯一整个早上都消磨在这件事上,整个清心殿的人都在为她高兴,七嘴八舌地出主意,热闹非凡。

    钱姑姑快步进来,低声道:“大长公主殿下来了,看上去气色很不好。”

    钟唯唯收了笑容,整一整衣服,迎了出去。

    护国大长公主穿着素服,拄着龙头拐杖,由女官扶着,背对着她站在清心殿的庭院里,怔怔地看着房檐上随风旋转的铜风铃。

    钟唯唯第一次发现,护国大长公主的腰背佝偻了,那个精神抖索的老太太,一夜之间,好像精气神全都被抽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未及想好,已经不受控制地开了口:“您老来了。”

    护国大长公主闻声回头,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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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饕餮吕二爷、熱戀^^、勤劳的阿MEI、福娃二小白、浅浅、李水晶、小女子小生活、私守你给的承诺baby、丹凤朝阳的打赏,谢谢宫主红包,么啊。中午照旧有加更。

第648章 大长公主的请求(加更)

    炎热的夏风在庭院里吹过,带来了一丝丝燥意。

    钟唯唯坦然直视护国大长公主的眼睛:“殿下是为川离而来?”

    她恨过川离,到现在也没有因为川离的死,而产生什么“人死账消”之类的想法。没有亲身经历过,谁也不能体会那种失去亲人和所有的痛苦与委屈。

    但护国大长公主若是要因为川离的死,来找她的麻烦,她还真不怕。

    护国大长公主看到钟唯唯眼里的倔强与防备,疲惫地叹了口气:“小钟,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那最好了。”钟唯唯请她入内:“外面暑气大,您请里头喝茶。”

    护国大长公主往前跨了一步,居然踉跄着险些摔倒。女官锦云匆忙去扶,连带着也歪了一下,钟唯唯快步上前,用力扶住大长公主,道:“您慢些。”

    护国大长公主沉默着,由她和锦云一起扶进了清心殿。钟唯唯明显感受得到,大长公主脚步拖沓,气喘吁吁,竟然是老态龙钟,行动不便的样子了。

    短短几天,大长公主就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是因为川离么?钟唯唯看向锦云,锦云轻轻摇头,表示不便多言。

    进了内殿,钟唯唯也不敢让人直接上冰盆什么的,大长公主年纪大了,身体脾胃虚弱,乍冷乍热都会受不住。

    她先拿帕子给大长公主擦了脸,再拿扇子轻轻地搧,同时递了一杯温温的茶,做这些事时,她始终温和平静,不急不燥。

    “你倒沉得住气。”大长公主缓过气来,看看四周未来得及收起的布匹等物,道:“这是在为大典准备的?”

    钟唯唯倒也没有瞒她:“陛下说该准备起来了。”

    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又又呢?”

    “跟着先生念书,要傍晚才回来。您要留下来用晚膳么?我让他们准备一下,叫又又下了学就回来。”钟唯唯见大长公主的茶喝光了,又给她倒了一杯,仍然是温温的,刚好合适。

    “说正事儿吧。”大长公主开门见山,“听说你昨天去见过川离。”

    钟唯唯不否认:“的确,但我还没见着人,他便已经殁了。”

    大长公主严厉地道:“你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询问往事。我怀疑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

    钟唯唯紧抿着唇,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大长公主:“殿下可谓是郦国年纪最长的老寿星了,历经四代帝王,什么样的风雨都见过,您可否为我解惑呢?”

    大长公主干脆利落地道:“我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快了些,她又补充道:“秋泽案发生之时,本宫并不在郦国,如何能知当时的事情?”

    钟唯唯轻声道:“难道,川离老大人就没有和您提起过一星半点么?”

    大长公主眼里顿时露出几分慌乱和害羞:“胡说八道,他如何会和本宫提起这事?你这小丫头,谁和你说,他会告诉我这个的?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到底是没有经过男女情事的人,随便一诈,就露了底。

    钟唯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紧不慢地道:“当然是殿下自己告诉我的。”

    大长公主气道:“本宫还没有老糊涂!”

    她怎么可能会和别人说自己几十年的心事,都老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有贼心也没那个力气,真是的!

    钟唯唯咄咄逼人:“您还记得么?这件事刚抖出来时,是您来替川离求情,让我体谅他的难处和不得已,原谅他,不要置他于死地。之后好几次,您提到他,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维护和赞赏。

    前几天,我见到您,您还精神抖擞,走路不要人扶,不敢说大步流星,却是腰背挺直。今天,川离才殁去,您就垂垂老矣,路都走不动了!还有,您的眼睛是肿的,哭过了吧?”

    “才没有。”大长公主立刻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眼睛一下,突然意识到钟唯唯是在诈她,立时炸了毛:“你大胆!”

    钟唯唯静静地道:“川离也许是因为秋氏的案子而死,却不是我逼死的。真要算起来,也该把这笔账算到始作俑者的头上。您若是为他报仇而来,找错人了。”

    大长公主默默注视了钟唯唯片刻,道:“你这性子,真是够硬够胆大!川离自己寻死,的确怪不得你。本宫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她看向钱姑姑等人,钟唯唯手一挥,所有宫人尽数退出,只留了二人在殿内。

    “就算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川离已经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查了?”

    大长公主握住钟唯唯的手:“只要你肯答应,我立刻收秋袤做关门弟子,把我平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他,给他安排一门好亲,我死后,所有的人脉、财产都留给他,算是给秋氏的补偿,你看如何?”

    钟唯唯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来,川离不惜以死封口,大师兄弹奏的广陵止息,苟老五的警告,太奉衣的提示,大长公主给的补偿。

    他们一些人,逼着她往前走,让她去查,一些人却千方百计求她不要查,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呢?

    大长公主见钟唯唯迟迟不肯回答,急了:“小钟,我不会害你,我是为了你好,为了郦国好。倘若你父亲在,他定然也会赞同,放弃吧。”

    钟唯唯道:“所以您是知道的?”

    大长公主叹道:“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再查下去,会有更多的人像川离一样死去,对郦国和你都很不利。”

    “停不下来了。”钟唯唯苦涩一笑:“您应该感觉得到,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即便我不想查,他也会把真相撕开揭露出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希望你适可而止。”大长公主叹息一声,央求她:“你能不管川离的身后事,和不打压他的后代子孙么?”

    钟唯唯郑重允诺:“与此事无关者,与我无关。”

    大长公主起身告辞,提醒她:“忘了和你说一件事,今早有人告诉我,川离死后,陛下和你在宫中举行酒宴,欢歌乐舞,庆祝祸害终于识相地自己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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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繁春正茗介绍:
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