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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9章 有你处,便是我家

    清早,第一缕霞光穿破窗棂,投映到清心殿的寝殿之内。

    钟唯唯叹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迎面对上重华满含温暖笑意的眼睛,她将手抚上去,低声道:“怎么没有去上朝?”

    重华将她搂入怀中,让她枕着他的胳膊,叹道:“他们每隔十天还可以休息一天,朕这个皇帝却要日夜辛劳,偶尔休息一天,还要被你唠叨。”

    钟唯唯笑起来:“你爱歇着就歇着,我求之不得,只是惊喜罢了。”

    重华把玩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爱人之间都是敏感的,一方有一点点不对劲,另一方总会察觉到。

    何况钟唯唯遇到的是大事,虽然竭力遮掩,没有露出破绽,但还是能察觉出几分不同。

    钟唯唯不敢睁眼,只怕一对上重华的眼睛,就会泄露了秘密与悲哀。

    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当然有了。我瞒了你无数的事。

    比如说,我其实并不想让大师兄离开,很希望你们俩能友善相处,亲如手足。”

    重华没有说话,但是枕着的手臂僵硬如铁。

    他不高兴,即便应对方式日趋成熟稳重,他心里照旧是排斥抗拒讨厌大师兄的。

    钟唯唯接着说道:“但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不想勉强你了。”

    重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你总说我,希望我能与他友善相处,亲如手足。

    为何不和他说,让他善待我,真心把我当成同门师弟看待,不要总是夹在你我之间捣乱生事呢?

    你只当我暴躁心眼小不容人,却不知道每次都是他主动挑衅生事,当人一套,背后一套,阴险无比。”

    钟唯唯不想和他吵,这样美丽的清晨,他特意留下来陪她。

    他和她正当青春美丽,彼此的身体温暖柔软,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破坏心情呢?

    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最后的美丽和温柔,她要深刻心中。

    “嘘……”钟唯唯俯身吻他。

    “每次都来这一套。”重华低声嘟囔了一句,投降。

    许久之后,二人肩并肩平躺在床上,手牵着手,十指交握,一起仰头看着在光影里飞舞的细尘,幸福微笑。

    “阿唯将来老了,想住哪里呢?不管你喜欢哪里,哪怕是别人家的园子,我也想办法给你弄来。”

    “陛下在的地方。”

    “阿唯最喜欢宫里哪个地方?将来给你住。不管谁住着,都让她搬。”

    “陛下在的地方。”

    “将来朝局安定了,阿唯想去哪里游玩?”

    “陛下在的地方。”

    “阿唯……”重华侧头看着钟唯唯,“说你的真心话,虽然你这样说,我很开心,但我想要你真的开心。”

    钟唯唯眨眨眼:“我说的就是真心话。我就想留在陛下身边,这是最大的愿望。”

    这是她最大的愿望,但注定只是奢望。

    有你处,便是我家,神魂归兮,只为与你夙夜相守。

    重华没有再说话,黑黑的眼睛里浮起一层亮光,孩子似的大大咧开嘴,抓起钟唯唯的手塞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开心得毫无保留。

    “哎呀!不好。”钟唯唯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急匆匆往外走。

    重华被她唬住,撑起身子问道:“你怎么了?”

    钟唯唯背对着他连连摆手:“肚子痛,忍不住了……”

    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重华好气又好笑:“怎么还是这样的性子,还当你终于稳重些了呢。”

    “人有三急,陛下怎能因为这个怪我?”钟唯唯背对着他,已然泪流满面。

    万安宫,杏花台。

    钟欣然独自坐在石桌旁,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

    她和钟夫人奉懿旨入宫,因为还记得重华不许她们轻易入宫的旨意,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会被赶出去,丢个大脸。

    然而她们运气好,恰逢几个大臣守在门外吵吵嚷嚷,闹着要见重华。

    当着这些大臣的面,看门的人不好说什么,放了她们入宫。

    入宫之后,母女俩就被一直领进万安宫,钟夫人被领去拜见韦太后,她却被领到这里来。

    领她来的宫人只说让她在此静等,然后人就不见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杏花台空旷无人,风一起,遍植周边的杏树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听着格外冷清。

    听说宫里到处死过人……钟欣然有些害怕地抚了抚手臂,决定不要再等下去,出去碰碰运气。

    她刚站起身来,一双冰凉的手就从后面绕过来,盖住了她的眼睛。

    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阴柔之气:“钟大小姐,猜猜我是谁?”

    钟欣然全身僵硬,肌肉紧绷:“你是谁?”

    “即将做你老师的人。”慕夕站在钟欣然身后,腾出一只手,甩开一块黑绸,缚在钟欣然的眼睛上:“不要声张,不要挣扎,不要反抗,不然……”

    他长长的指甲划在钟欣然细嫩的脖子上:“我只需要来上那么一下,你就会血流成河,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钟欣然害怕得全身颤抖,很可怜地低声央求:“贵人饶命,小女子不过是个过客,对您和宫里的贵人都没有任何威胁,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

第320章 毒计(1)

    慕夕看着钟欣然精致的下颌,吹弹得破的肌肤,忍不住心生恶念。

    伸出舌头轻轻舔了她的脸颊一下,恶毒地笑道:“你怎知我是贵人呢?”

    钟欣然全身爆起鸡皮疙瘩,恶心得不行,却仍然娇嗔央求:“能在这宫里这样胆大妄为的,又怎会是普通人呢?”

    慕夕“呵呵”一笑:“那么,钟大小姐倒是猜猜我是谁?”

    这里是韦太后的宫殿,能在她的宫殿里自由出入,并且如此胆大妄为的年轻男子,多半都是和韦太后有关系的人。

    听说那位祁王殿下贪花好色,虽被圈禁,但以韦氏的手段,偶尔偷跑出来和韦太后母子私会也未必没有可能。

    钟欣然小心翼翼地道:“难道是祁王殿下?”

    慕夕猛地掐了她的脸一下,痛得她低叫出声:“哎……”

    随即又捏住她脖子,阴冷地道:“敢出声,我划破你的脸,破了你的身子,叫你生不如死。”

    钟欣然不敢再叫,举着两只手低声说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这宫里的人。家父乃是钟南江,我和家母久居山间,安分守己。

    这次奉懿旨入宫,实在是情非得已,并不是想要对付谁。若是妨碍了谁,我和家母会尽早离开。”

    慕夕轻笑出声:“哟,好一张巧嘴,什么坏事儿都和你没关系,你就是个安分守己、却被人屡次逼迫陷害的倒霉姑娘。

    你其实是怀疑这事儿和钟唯唯有关吧?”

    钟欣然愤恨不平,却不敢露出声色:“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阿唯是我义妹,品行端庄,秉性温厚,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慕夕在钟欣然对面坐下来:“你猜得也没错,这件事,是和她有几分关系。”

    钟欣然先是假装惊住,再激动地道:“她怎么能这样害我呢?她和她弟弟自小流浪,都要饿死了。

    是我父亲把他们姐弟俩带回家的,给他们吃穿给他们住宿,教他们本领给他们治病。

    哪里对不起她?是,我不该让她替我进宫,但我又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因此死掉吧?为了给她弟弟治病,我们孤儿寡母散尽家产,哪里对不起她?

    我到京城以后也是到处和人解释当年的事,听到有人说她半点不好,我就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唯恐她受半点委屈!

    总不能因为我担着和陛下有婚约的缘故,她就这样地容不得我吧?

    陛下要母亲正式收她弟弟为嗣子,母亲本不愿意,还是我跪在母亲面前苦求,母亲才答应的。

    将来家业爵位什么都是钟袤继承,她还要怎么样?真要我死,身败名裂她才满意吗?”

    慕夕突然站起来,猛地打了钟欣然一个耳光。

    钟欣然被打得扑倒在石桌上,恨恨地咬着牙关不敢再说话。

    “被你爹收养就该给你家做牛做马啊?就该什么都顺从你的心意,伺候得你高高兴兴才叫知恩图报?

    你敢说你没有嫉妒她因祸得福,得了皇帝的宠爱?你一定还想着,都是沾了你的光,不然还不知道在哪里要饭呢。

    都是她抢走了你的东西和一切,对不对?”

    慕夕抓着钟欣然的头发,一根一根使劲拔,拔一根,钟欣然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抖一下。

    “没有的事,我才没有这样想,她和陛下两情相悦,我做师姐的对他们只有祝福。”

    钟欣然忍着痛和羞耻,不肯承认自己这样想,虽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嘶……”头皮一阵剧痛,痛得她失态地跳起来,紧紧护住头发,哑声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逼急了我,与你两败俱伤!我若死在这宫里,陛下就冲着我是钟南江之女这个名分,也必然要找出真凶!”

    慕夕看看手里一下子多出来的一缕头发,嫌弃地扔在地上:“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坏东西,很适合做这件事,韦太后那个老妖婆挺会挑人的。”

    什么意思?钟欣然皱了眉头:“你到底要怎样?”

    “听说你之所以一直不嫁,是因为一心想要嫁个了不起的人。”

    慕夕抓着钟欣然的头发,把她拽到他面前,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

    “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让钟唯唯和皇帝陛下心生间隙。说不准,闹得两败俱伤都是可能的,到时你的机会就来了,想不想试试?”

    钟欣然怦然心动。

    她虽然一直想着要挤走钟唯唯,嫁给重华,但是心里也明白,就凭着钟唯唯和重华之间的感情,很难很难。

    除非是发生点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

    她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问:“我怎知道你是不是骗人?”

    慕夕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骗你?”

    他鄙夷地打量着钟欣然,嗤笑:“听说你爹当年是为了信守承诺,遵从长辈之命,才娶了你娘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毒妇?”

    钟欣然涨红了脸:“不许你侮辱我阿娘!”

    慕夕撇撇嘴:“不然怎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继承了你爹的聪明,却继承了你娘的贪婪刻毒……”

    钟欣然还要辩解,他便使劲掐了她的胸一下:“再敢不听话,就弄得你生不如死!”

    钟欣然又是屈辱又是害怕,还很痛,忍不住眼泪汪汪。

    想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在苍山时谁敢这样侮辱她?

    “一家子老小,都不是好东西。恶毒的老东西,养出一窝恶毒的小东西,尤其是为首的那个……”

    慕夕诅咒着何蓑衣,一把抓住钟欣然的衣领,腾空而起,掠过沙沙作响的杏树林,转眼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宫阁之中。

    飞凤楼上,妙琳放下了湘妃帘,扶着韦太后坐下。

    韦太后看一眼躺在一旁软榻上、被药得昏睡不醒的钟夫人,问妙琳:“刚才你有否看清楚那个人的身形容貌了?”

    妙琳低声道:“禀娘娘,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他指名要在杏花台见钟欣然,多半就是算着咱们会在这里窥视,有意安排,不让看清楚他。”

    韦太后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道:“那就等吧。”等到钟欣然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321章 毒计(2)

    清心殿望梅轩。

    钟唯唯和重华依偎在窗下的茵席上,一起翻看朝中富有才名的大臣履历,以便给又又和钟袤挑老师。

    重华指着大理寺卿范国华的名字,兴致勃勃地说道:“他是天铭十年的状元郎,当时才名满天下,有才有能力,让他给两个孩子做老师没得错。”

    钟唯唯道:“范大人的确很不错,但他为人严苛板正,适合教大一点的孩子,恐怕又又不大喜欢。”

    重华压低声音:“小笨蛋,又又不过启蒙而已,要紧的是打好基础学做人,这是给阿袤挑的。

    阿袤性情温顺柔善,可惜软弱了些,需要敲打逼迫一下才行。

    范国华给他做老师,不出半年,你就能看到他脱胎换骨。

    将来就算不能帮你太多忙,至少也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他语气亲昵,满是憧憬:“让孔文元来教经史子集,这方面他最擅长……”

    钟唯唯觉得很累,索性躺在他的大腿上:“都听你安排。”

    跟随先帝几年,大臣们的长处她都知道,重华的安排用心良苦,但是她已经用不到了。

    重华见她脸色不好看,担心地放下手中的名册,低声问道:“不舒服么?”

    钟唯唯摇摇头,嗔道:“还不是怪你,一直停不下来,总也不够。”

    重华抿着嘴笑:“谁让你勾引我的?”

    他亲昵地捏着她的鼻子,小声说道:“阿唯,怎么办?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钟唯唯笑着闭上眼睛:“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无论多么好的两个人,终有生死一别。

    陛下不是普通人,肩负着郦国中兴的重担,理当杀伐果断,断然没有离不开谁这一说。”

    重华不高兴:“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要也是我先走,我比你大了好几岁。”

    钟唯唯笑而不语,并不去哄他开心。

    重华生了一回闷气,终究不想破坏这美好。

    便摇摇钟唯唯:“阿唯,今天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我们去泛舟吧,可以钓鱼现烤了吃,还可以在船上斗茶,就我和你,最多带上一个又又。”

    钟唯唯摇头:“累得慌,不想走。”

    她现在哪怕就是站着坐着也会突然发晕,再坐坐船,说不准就一头栽进水里去了。

    重华给她捏腿和腰:“哪里酸疼?我给你揉揉。”

    钟唯唯被他弄得痒酥酥的,大笑着按住他的手:“别闹。”

    眼瞅着小棠在门边露了几次头,像是有事要禀告,也懒得理睬,拍拍身边,让重华陪她一起躺下,徐徐而谈。

    “我翻看了钦天监呈上来的折子,今年下半年应该风调雨顺。想必今年的梅花上雪会很不错,到时陛下批奏折累了,就出去多走走,替我多收些雪埋在地下,明年斗茶大会时可以用到。”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重华有些发困:“嗯,到时我们一起来收。”

    他摸摸钟唯唯的小腹,期待地说:“说不准到时候里面多了一个小阿唯。”

    钟唯唯笑笑,将手盖住他的大手:“说不准是个小重华呢。陛下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真宗为何惨淡而死,因为他没有儿子。

    韦太后为何千方百计想要又又的命?

    因为皇帝如果没有继承人,兄弟就正好上位。

    又又既然不能继承帝位,重华就很需要儿子,这样帝位才稳固。

    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她,什么都不能给他,注定会成为他的拖累。

    重华一笑:“固然如此,但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先开花后结果也很好。”

    小棠在外面使劲咳嗽了一声。

    钟唯唯不想搭理,重华却听出来了,沉声道:“什么事?”

    小棠自动忽略钟唯唯的警告,说道:“万安宫传召钟夫人和钟大姑娘入宫,进宫时恰逢诸大臣求见陛下,看门的人怕传出不好听的话,就放了她们入宫。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一般说来,宫中贵人召见宫外命妇,通常不会超过半个时辰,除非是遇到大型宴席,或是特殊事情,才会久留。

    像韦太后这样,传召钟夫人母女入宫,又留这么久,还没有名目的,太罕见了。

    钟唯唯不许她说出来,还刻意放纵,但小棠真是担心韦太后又作妖,弄出点事。

    比如把人弄死弄伤弄残,再借机给重华和钟唯唯找事儿。

    还更担心韦太后是和那母女俩联合起来,搞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算计人。

    重华冷了脸:“人进来这么久了,消息才传进来?追究下去,不要轻饶。”

    小棠后悔死了,分明是钟唯唯示意放纵的,因她多嘴,倒害了人。

    钟唯唯懒洋洋地道:“陛下又是何必?堂堂一国之君,去管这些琐事,我会处理,您别管了。”

    “你说的都有理。”重华便伸手去拉她:“师母和师姐入宫,朕闲着,你也闲着,理所应当应该去看看,不然很失礼。”

    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可没那么容易,走这一趟,正好警告一下她们,钟夫人和钟欣然也该敲打敲打了。

    钟唯唯躺着不肯动:“不去不去,我躺得舒舒服服的,有福不享,要去看她们的脸嘴?求陛下放过我吧。”

    重华拿她没办法,只好道:“你要偷懒就懒着吧,我去看看。”

    起身要走,钟唯唯叫住他,替他仔仔细细地捋顺头发,正一正衣冠,再仔细把他袍子上的皱褶抚平,道:“去吧。”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缱绻温柔,就像是对待一件稀世奇珍。

    重华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唯唯,张开双臂,用力拥了她一下,低声道:“阿唯,我必不负你。”

    但是我注定要辜负你了。

    钟唯唯仰头而笑,眼睛弯成月牙:“陛下快些去,吓她们一跳!”

    重华捏捏她的脸,转过身,大步而去。

    万安宫宫人一路高声宣唱:“陛下驾到!”

    重华冷着脸一直走进去,迎面遇到韦桑,韦桑娇滴滴地给他行礼问安:“陛下万安。”

    ------题外话------

    1300+,谢谢大家,出差归来,周末愉快。有书友问,皇帝的暗卫难道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感觉对上大师兄和昆仑殿就没啥用,解释一下,昆仑殿在暗处,人人都有可能是,十三卫人手有限,不可能遍地撒网,盯着任何一个人的。

第322章 毒计(3)

    重华看也不看韦桑,微微抬手,走进了大殿。

    韦太后斜躺在凤座上,有气无力地道:“陛下来了。”

    钟夫人和钟欣然跪在一旁,低头行礼:“给陛下请安。”

    “免礼。朕听说师娘进宫,特意过来看看。”

    重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韦太后一脸病容,钟夫人萎靡不振,钟欣然低着头,神色平静淡然,并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韦太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重华的表情,笑道:“陛下来得正好,我才和你师娘说,来了京城许久,京中的夫人她却没认识几个。

    过几天,我做东,设个小宴,请几位夫人入宫,让阿唯也来,再把钟袤也叫来。我记得他年纪不小,也该定亲了。”

    重华笑得比她还要和气:“母后想得周到。倒叫儿子惭愧了。”

    韦太后叹道:“也不怪你想不到,你是男人,这些琐碎事情想不到是正常的。

    你后宫也没个主事的人,贤妃万事不管,只会装死。小钟她又不肯挑起担子来……”

    重华立时沉了脸,冷哼一声:“母后果真年纪大了,容易忘事,阿唯她不是不肯挑起担子来,而是有人不肯让她挑起担子来。”

    环视钟夫人和钟欣然母女俩一眼,淡淡地道:“朕知道有人要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但在座的都是知情人。

    当年父皇与师父定下婚约,只说是钟氏女,并不曾指定就是谁。

    师父知道朕和阿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从不曾阻止,说明他首肯的就是阿唯。

    父皇明察秋毫,不可能不知道阿唯是义女,却一直信任重视喜欢她,直到临终之时还希望朕和阿唯尽释前嫌,走到一起。

    这说明什么?父皇和师父给朕定下的婚配人选,就是阿唯!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所以闲杂人等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朕不是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话真正是狠狠抽打到钟欣然母女脸上,她们不但是闲杂人等,而且还是痴心妄想的其他什么人!

    钟夫人脸上挂不住,脸都气红了,憋着气要和重华讲道理,钟欣然淡然抬头,按住钟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闹。

    钟夫人气得不行,有意不想听钟欣然的话,仗着自己师娘的身份说说重华。

    但是对上重华冰冷又犀利的眼神,就怂了,转而去看韦太后,委屈道:“娘娘!”

    韦太后懒懒抬眼:“陛下,少说两句吧。”

    重华只当没听见,反而问钟夫人:“师娘有话要说?”

    钟夫人手都气抖了,这是真正的欺负孤儿寡母啊!

    她颤抖着嘴唇,想说两句,然而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扑倒下去。

    钟欣然尖叫一声,去扶钟夫人,手忙脚乱给她掐人中,低声呼喊:“娘,娘,您醒醒啊,别吓我……”边说边哭了起来,凄惨无比。

    韦太后怒道:“陛下,钟夫人好歹也养育了你好些年,你就算不喜欢她,看在钟先生的份上也该给她留几分薄面。

    这样活生生把人气厥了,传出去,天下士子难免要寒心,说你过河拆桥,欺师灭祖!”

    “给脸不要脸,不配有脸。”

    重华越发厌恶钟夫人,之前他从没听说过钟夫人有这个毛病,进宫之后这毛病突然就有了。

    先前那次晕厥,是钟唯唯治住的,这次钟唯唯不在,就没人治她了。

    当即冷哼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给,拂袖就走了。

    钟夫人本来已被钟欣然掐醒,才睁眼就听到重华这一句,再看到他头也不回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当即又羞又气,再次晕过去。

    她是真的晕厥,并不是装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今天进宫见到韦太后,喝了一盏甜汤之后,就昏昏欲睡,一直睡到不久前才醒过来。

    然后就一直都不大舒服,总觉得眼皮浮肿很重,心也跳得“咚咚”乱响。

    身体总在冒虚汗,气息不稳,就像是重病一场似的,反正是不对劲得很。所以说晕就晕了。

    钟欣然也才进大殿没多久,并不知道钟夫人才醒过来,只当她这次也是装的。

    见重华走了,没人看戏,就低声喊她:“人走了,起来吧。”

    钟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钟欣然这才觉得不对,伸手一摸,四肢冰凉,呼吸浅浅,于是真的被吓住了:“太后娘娘,求您救救家母吧。”

    迷药吃太多了就是这样,韦太后和妙琳对视一眼,虚情假意地吩咐宫人:“一点眼力见儿没有,还不赶紧传召太医?”

    妙琳带着人把钟夫人扶去偏殿,钟欣然要跟过去照料,韦太后不许去:“急什么?自有人照顾她,你来,和本宫说两句话。”

    钟欣然知道韦太后必然是要和自己说怎么对付钟唯唯的事,便道:“娘娘请吩咐。”

    韦太后问道:“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钟欣然大吃一惊,难道刚才那个人来找她并把她掳走,以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不是韦太后刻意安排的吗?

    怎么反倒来问她?

    韦太后冷笑:“你前些日子到处乱蹿,已经引起了皇帝和钟唯唯的警惕。

    本宫让你在杏花台稍坐,是想让你吹吹凉风醒醒神,好好想想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你倒好,转眼就不见了。说!你到底去了哪里?”

    钟欣然还未曾见过韦太后声色俱厉的样子,再想想之前那个神秘人让她做的那些事,忍不住有些心虚害怕,却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心里明白自己是被韦太后给算计了。

    那个神秘人敢在万安宫中如此胆大妄为,一定是韦太后指使放纵的。

    韦太后之所以假装不知道,是因为神秘人教她做的那些事,颇像传说中的昆仑殿教徒所为。

    堂堂太后,居然参与邪教活动,一旦传出去就是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因此韦太后肯定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再倒打一耙,威胁恐吓她。

    她如果把实情说出来,就等于将把柄送到韦太后手里。

    韦太后随时可以用“钟欣然和昆仑殿勾结害人”来胁迫她、弄死她。

    她如果不说,以后出了事,暴露实情,就是她一个人担着。

    韦太后肯定撇得干干净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钟欣然在做坏事。”

    总之,她无论如何都得咬牙把这口黑锅给背了。

    好毒的死老太婆!

    钟欣然咬着牙,眼泪汪汪:“回禀太后娘娘,民女只是久坐无聊,四处走走,然后就迷了路,其他什么都没干。”

第323章 毒计(4)

    韦太后满意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她什么都不说,把钟欣然单独扔在杏花台,就是想要把自己撇清。

    将来钟欣然不管做了什么事,暴露与否,都和她没关系。

    之所以这样吓唬恐吓钟欣然,就是为了试探钟欣然是否真的足够聪明懂事,顺带警告一把。

    目前看来,钟欣然的表现足够让她放心。

    韦太后舒服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道:“看你那点儿出息,本宫只是关心你而已,你哭什么?

    这样,你母亲病重,府邸尚未修整完成,孤儿寡母的住在客栈里也不方便,还是搬去天玑阁住吧。

    我让太医好生给你母亲调理一下身体,也算是成全了陛下的孝道。”

    要想完成那个计划,就只能在宫里多住才有机会。钟欣然没有推辞,而是向韦太后行礼谢恩,再去偏殿照看钟夫人。

    经过长廊,看到站在外面的韦桑,她颔首低头,恭敬行礼:“萱嫔娘娘。”

    韦桑轻轻一笑:“免礼,姑娘是陛下的师妹,又是陛下恩师的嫡女,韦桑不敢受你的礼。”

    菊嬷嬷用只有三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不要脸的贱货!也敢肖想皇后之位吗?”

    钟欣然只当没听见,平静地道:“民女听不懂嬷嬷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听懂的。”菊嬷嬷冷冷一笑,扶着韦桑离开。

    钟欣然直起身子,冷冷地注视着韦桑和菊嬷嬷的背影,鹿死谁手未必可知呢,别高兴得太早了。

    暮色四合,重华又被叫去议事,郦国和东岭的交界处又发生了摩擦,他必须去处理,今夜未必能回寝殿休息。

    正合适钟唯唯收拾东西,她歪在灯下,让小棠把她那些珍藏的茶饼、茶具全都拿出来。

    这些都是她的心爱之物,一件都舍不得丢弃。

    但是如果要离开,这些东西明显是不能带走的。

    她犹豫再三,肉痛得不能再痛,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古朴圆润的桐木盒子。

    盒子里的茶饼紧实漂亮,就连大小圆润都差不多分毫。

    茶饼正中压一朵棠棣花纹,正是重华在她去年生辰时送给她的礼物,也是他亲手制作的茶饼。

    她一直当成宝贝珍藏着,舍不得动,这回带走,也算是个念想,将来她若死了,随她一起下葬,就当是重华陪着她了。

    钟唯唯把桐木盒子交给小棠:“这个明天让方健送出去,交给钟袤,让他好好保管。”

    小棠连忙把盒子收进包袱里,钟唯唯再叫她:“去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

    首饰盒里装满了首饰,都是二人和好之后,重华给她寻的。

    里头的东西虽比不得韦太后等人的珍贵精致,却是重华私库里最好的东西。

    钟唯唯挑挑拣拣,在最深处刨出了那块青玉凤佩。

    青玉凤佩被装在一只破旧的、针线粗糙的棠棣花荷包里——正是当初重华送给她,她带在身边几年,他登基之后说让赵宏图烧掉的那只旧荷包。

    钟唯唯回忆起这些年来的这些事,五味杂陈,忍不住湿了眼眶。

    小棠凑过来一瞧,忍不住道:“咦,这宝贝什么时候藏到这里头了?”

    嘻嘻一笑,羞钟唯唯:“是陛下做的吧,啧啧,真是郎情妾意,也不晓得藏了多久,而你今天才发现。”

    钟唯唯抿着嘴笑,把棠棣花荷包留下,仔仔细细把青玉凤佩包裹好,另外装入一个崭新的精致荷包,压到盒子最下面,把首饰盒锁起来。

    钱姑姑从外面进来,皱着眉头道:“听说了吧?万安宫把钟夫人和钟大姑娘留下来,安排到天玑阁去住了。”

    钟唯唯已经听说这事儿,并且是在意料之中:“不是说钟夫人犯了病么?太医说不宜移动,若是运送出宫,又是住在客栈,孤儿寡母,两个女流之辈,不合适。万一出点事儿,都是陛下的不是。”

    韦太后找的这个借口可谓是完美无缺,钱姑姑叹道:“也病得太是时候了。”

    虽说钟唯唯不喜欢钟夫人,还知道钟夫人完全有可能是在装病,但她不想当着钱姑姑的面说钟夫人的不是。

    不管怎么说,也得给死去的义父留几分颜面。

    因此她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多话。

    钱姑姑也不好多说:“陛下让我来告诉你,夜里不必等他,早些吃了药早些睡下,其他事一概不要管,有他。”

    这是让她不要管钟夫人的事,钟唯唯心知肚明,听话地让小棠收拾了东西,喝药,睡觉。

    钱姑姑却始终不放心,暗里派人去盯着钟欣然母女。

    在有心人的操纵下,东岭和郦国边境的摩擦频发,双方都死了不少人,颇有些麻烦。

    又是快要秋收的季节,有些地方涨了秋汛要赈灾安民,重华忙得不可开交。

    钟唯唯第二天早上起来,只见到又又,没见到重华。

    亲手做了些重华爱吃的东西送过去昭仁宫,站在大殿外面远远看了重华一眼,再收拾了一份礼品,带着又又去天玑阁。

    小棠不赞同:“上次我瞅着大姑娘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哄得皇长子只喜欢她一个人,您探病也就探病吧,带着皇长子去干嘛?”

    钟唯唯淡淡地道:“太后为何能顺利把师娘留在宫中?自是因为我们当年受了义父的恩德。

    义父是一代大儒,无数读书人敬仰的人。世人愚昧,不会深究原因。

    只会看到孤儿寡母受了冷遇,觉得陛下是白眼狼,不值得读书人拱护。

    让陛下去尽孝,太委屈他,我舍不得。我带着又又去,把孝道名声脸面都全了,还能恶心她们,何乐而不为?”

    小棠不能辩驳,也就听话地不再多说,而是积极给她出主意:“那您不要久留,随便弄弄就好了,我安排人过来,就说陛下有事要找您去办,咱们就走。”

    钟唯唯道:“不必多事,我自有主张。”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韦太后和钟欣然动手了,她求之不得,怎么能随便放过这个机会呢?

    天玑阁里,钟夫人躺在床上直哼哼。

    本来太医施针之后她就好了,但是听到太医说她挺严重的,不能挪动,那她当然要病得不能动弹才行。

第324章 又又的母亲(1)

    听说钟唯唯带了又又来探病,钟夫人冷哼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外面,假装自己睡着了。

    钟唯唯这个臭丫头,当初带着钟袤才来苍山时,天天讨好自己。

    自己一个眼色,她就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端茶送水,冬天洗袜子内衣都干过。

    都怪自家那个死鬼老头儿护着,硬把钟唯唯养成了这副忘恩负义、骄傲自满的模样,不然这会儿钟唯唯也不敢和自己对着干。

    钟夫人越想越生气,听见钟欣然喊她也不理,一心就想给钟唯唯难堪。

    钟欣然有些尴尬,歉意地道:“阿唯,阿娘才喝了药,这会儿药性上头,所以睡得很熟。我们出去坐坐吧。”

    钟唯唯摇头:“没关系,我今天是特意来看望师娘,替陛下尽孝的。我就在这里守着师娘,直到她愿意理我为止。”

    要装睡就装睡吧,她会在这里一直坐到钟夫人装不下去为止。

    钟欣然拉着钟唯唯坐下,亲热地道:“和陛下没有关系,是阿娘自己身体不好,爱钻牛角尖,激动太过。你和陛下都不要放在心上。”

    钟唯唯淡淡笑道:“老年人还是该心胸宽广些的好,不然容易生病,还不是亏着自己。”

    “是啊,是啊,我劝了她好多次,她总也不肯听……”

    钟欣然自然而然地和钟唯唯拉起了家常,说起了从前的事,又说钟袤将来的前程。

    一个有心要套近乎,以便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有心将计就计,以便完成自己精心筹谋已久的计划。

    于是你来我往,说得热热闹闹,不敢说有多亲热,却也和当初钟唯唯未和钟家母女撕破脸之前差不多。

    又又听得无聊,就抱着钟唯唯的手臂使劲磨蹭,暗示钟唯唯该回去了,他不耐烦了。

    钟欣然让韦太后拨下的宫人端吃食来:“皇长子饿了吧?吃点小食。”

    又又瞥了一眼,礼貌地道:“谢谢师姑,我不饿。”一头扎到钟唯唯怀里,使劲地蹭,使劲地蹭。

    钟唯唯假装不懂他的暗示,把他拖出去坐好。

    唯姨还没这样对过他呢。又又颇有些委屈,噘着嘴坐在一旁生闷气。

    钟欣然道:“要不,让人带皇长子去外面玩?”

    又又警觉地抱住钟唯唯的胳膊:“唯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钟欣然不可遏制地嫉妒起来,有些人的命怎么那么好,什么好事儿都给她碰上了!

    分明只是一个来历不详的孤儿贱民而已!

    她控制住嫉恨,笑眯眯地吩咐宫人:“去把我枕头旁边的那个盒子拿来。”

    和钟唯唯说道:“是个玲珑球,太后娘娘赐的,听说是一代巧匠林念真打造的。

    可以拆分成若干个小球,再拼凑成一个大的,还可以变成其他形状呢。”

    钟欣然一边说,一边暗骂韦太后,死老太婆,你以为你真能全身而退,坐享其福?

    我就要说这东西是你赐的,不暴露也就算了,万一暴露,那就是你干的,和我没关系。

    “师姑,您在说什么呀?”又又果然被吸引住了,好奇地道:“我怎么没听说有这样的好东西呢?”

    钟唯唯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殿下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这东西贵重,想必你师姑也只有这么一件,你看看就好,不要乱碰。”

    那玲珑球本来就是特意给又又准备的,他不碰怎么能行?钟欣然急了:“阿唯,你是怕我害他?”

    钟唯唯似笑非笑,直视钟欣然:“师姐当然不会,毕竟,谁都知道陛下的脾气不大好,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钟欣然做贼心虚,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都被钟唯唯看穿了。

    便借着发怒遮掩心虚,硬着头皮道:“你什么意思?我和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冤仇?我要害他?”

    钟唯唯收回目光:“师姐别生气,我没什么意思。”

    说话间,宫人送了玲珑球过来,青影亲自检查过,确认无碍,又交给钟唯唯看。

    钟唯唯借着查看的功夫,仔细嗅了一下,没有异味,也就交给了又又。

    又又很快上手,非常开心地拿着玲珑球坐在一旁拆分,钟唯唯照旧高高兴兴和钟欣然聊天。

    钟夫人终于忍受不住,打个呵欠醒过来:“谁来了啊?”

    钟唯唯站起来:“师娘,我来看你。陛下让我向您问好,还御赐了许多补药,您可要早些好起来才行啊。”

    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不敢说重华的不是,就找钟唯唯的茬:“不是我说你,陛下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你就该劝着他些,幸亏气病的人是我,若是其他人还不知会怎样呢。”

    钟唯唯微笑着:“师娘说得是,幸亏是您,若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当时就被陛下让人扔出去了,更严重的,以欺君之罪治理也是有的。”

    钟夫人勃然大怒:“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气我的?”

    “快别吵了,都少说两句吧。”

    钟欣然趁着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钟唯唯和钟夫人吸引了,迅速伸手在又又的玲珑球上按了一下。

    玲珑球的接缝处,微不可见地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细缝,一股淡得不能再淡的香味儿散发出来,浸染在了又又的手指上。

    钟唯唯和钟夫人各有顾忌,很快偃旗息鼓,面对面坐着生闷气,谁也不理谁。

    钟欣然在中间来回劝解,又又抱着玲珑球坐在一旁,不安地看着钟唯唯。

    “太后娘娘来了。”宫人大声通报,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迎接韦太后。

    韦太后目光一扫,看到又又手里抱着的玲珑球,心里非常满意。

    她就知道,钟夫人病倒在宫中,钟唯唯哪怕再怨恨,为了重华的声誉威望不受损害,就一定会来探望陪伴钟夫人。

    然后,钟欣然的机会就来了。

    韦太后笑眯眯地上前,拉起钟夫人的手,温和问道:“要好些了么?”

    钟夫人受宠若惊:“承蒙娘娘挂怀,民妇好很多了。”

    韦太后把钟唯唯叫过来:“我把人交给你了,医药吃食你都要上心,总归是为陛下分忧。”

第325章 又又的母亲(2)

    钟唯唯低着头应承,钟欣然见又又拿着玲珑球犯难,便笑着指导他:“殿下是变不过来了吧?我来教你。”

    又又不置可否,看着她拆分玲珑球,钟欣然突然小声对他说了一句话,又又惊讶地抬头看向钟欣然。

    钟欣然的眸色前所未有的暗沉,又又盯着她的双眼,目不转睛,神色开始茫然。

    钟欣然嘴唇微动,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声音细小,低不可闻。

    又又轻轻翕动嘴唇,无声地重复了一遍钟欣然刚才对他说过的话。

    钟唯唯虽然忙于应付韦太后,想要看看韦太后和钟欣然母女到底想搞什么鬼,但也时刻关注着又又这边。

    见又又没有再玩玲珑球,而是盯着钟欣然,像是在和钟欣然低声说话,就咳嗽了一声,叫又又:“殿下?”

    钟欣然迅速垂下眼帘,又又如梦初醒,回头看着钟唯唯微微一笑:“唯姨?”

    钟唯唯招手叫他过去,搂他入怀,低声问道:“刚才在和师姑说什么?”

    又又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好像是说了什么,却又记不起来,就道:“没什么,师姑教我拆分玲珑球,我谢谢她呢。”

    因为只是片刻功夫,想来钟欣然也不能对又又做什么,钟唯唯就不再追问,照旧笑眯眯地听韦太后和钟夫人在那儿互相吹捧放臭屁。

    韦太后停留了大半个时辰,觉得累了要走,要求钟唯唯:“本宫不舒服,得回去歇歇。

    陛下繁忙,你就带着皇长子在这里好好替他尽孝,也让皇长子好好学学做人的根本。”

    这话说得不好听,就好像又又不懂得怎么做人似的。

    又又不开心,拉着钟唯唯的手往她怀里蹭,想要钟唯唯帮他说两句话。

    钟唯唯却只是含着笑,淡淡地道:“谨遵太后懿旨。”

    韦太后挑不出任何毛病,瞅一眼又又,傲慢地抬着下巴走了。

    又又郁闷地噘起嘴,小声说:“我想回去了。这里不好玩。”

    钟唯唯也没有为难他,和钟欣然打招呼:“我们该走了。”

    钟欣然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留客的必要,热情地把二人送出去。

    回过身就说钟夫人:“阿娘要知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您说你总和阿唯对着干做什么?得罪了陛下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钟夫人也很郁闷:“她不过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罢了,若不是你爹把她捡回来,给她衣穿饭吃,还教她本领,她哪里有机会结识陛下?

    再说了,这份婚约原本该是你的……钟袤还要继承咱们的家业呢,这样的大恩大德,难道她不该感激涕零?

    凭什么她对着我高高在上?我还要看她脸色说话行事?”

    钟欣然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总说这个,是唯恐陛下想不起那件事来?

    还是唯恐别人忘记当年是咱们逼她入宫的?陛下本来就不喜欢咱们,心里敬重的唯有父亲,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拿捏他。

    不要再提往事,就说是咱们错了,老实规矩一点,这样,他才会看在父亲的面上给咱们留点余地。

    你要病,就病得真一点,彻底一点,陛下才会相信你是真的病了,而不是拿捏他,不至于厌恶了咱们。

    你和气些,阿唯也乐意多带皇长子过来,我也好趁机和皇长子拉一下关系,对咱们只有好处没坏处。”

    钟夫人知道女儿说得在理,再不服气,也只好忍了。

    她年纪大了,要听女儿的,最怕就是独女不高兴,唯唯诺诺地道:“你别生气了,我听你还不行?”

    钟欣然点点头,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想心事。

    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教她的那一套有没有用,能不能让钟唯唯上当?

    唉,真是害怕事情败露啊!不管了,反正事后如果重华追究起来,她死活不认就是了。

    钟唯唯带着又又离开天玑阁后,又带着他去看胡紫芝。

    胡紫芝脸上的青肿已经消散了,只是要避风头,这几天都没怎么出去走动。

    见钟唯唯带着又又来看她,十分开心,拿出浑身解数讨好又又,钟唯唯也不干涉,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和又又互动。

    又又蔫蔫的,做什么都没兴趣,就连胡芝芝教他舞剑,他也不感兴趣,频频回头看向钟唯唯。

    钟唯唯见他实在没什么兴致,就带着他回去。

    又又低着头,牵着钟唯唯的手,小声说道:“唯姨,我不开心。今天太后娘娘说我不好,您没有护着我。”

    钟唯唯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你有没有少一块肉呢?”

    又又摇头。

    钟唯唯又问他:“其他人是不是也因此认为你不好呢?”

    又又再次摇头。

    钟唯唯就道:“那我们要不要把她的嘴缝起来?”

    又又为难道:“这不好吧?她是太后,是阿爹的亲娘,人家会说阿爹闲话的,而且她还很凶,没那么容易缝。”

    “这就对了。”

    钟唯唯蹲下去,扶着又又小小的肩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你要记住,这世上总有人比你更厉害。

    你斗不过的时候,忍一口小气,把他们说的话当成放屁,不要放在心上。等你强大了,他们自然会匍匐在你脚下。

    今天,我是故意不帮你说话的,你得知道这种滋味,并且学会忽视它,不把它当回事。

    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她就要走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护着又又,重华也不可能一直把又又带在身边,让他尝尝人间百态,对他没有坏处。

    又又似懂非懂,搂住钟唯唯的脖子:“唯姨,我总觉得你怪怪的,好像明天醒过来,就会看不见你了。”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那么准。

    钟唯唯搂紧又又,低声道:“你要记住,这宫中,唯一可信的人只有父皇和你自己。”

    又又非要她抱不可:“那唯姨呢?阿爹和我说,唯姨也是可以相信的人。”

    钟唯唯一咬牙,把他抱起来:“我当然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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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又又的母亲(3)

    又又已经长大了很多,不比从前的瘦弱模样。

    而钟唯唯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抱着又又走了几步,头昏眼花,气喘吁吁,只得停下来,笑着说道:“又又长大啦,唯姨抱不动了。”

    又又站定了,拍着自己的背,弯下腰,豪气万丈:“唯姨你上来,我背你!”

    钟唯唯欣慰得不行,她搂住又又小小的背,低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等你长大,唯姨一定不客气。”

    又又很认真地回头看着她:“唯姨等我长大。”

    钟唯唯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好啊。”

    回了清心殿,钟唯唯在软榻上躺着休息,小棠不高兴地进来:“西翠宫派人过来请您,我说您在休息,死活不肯走,哭哭啼啼地说,贤妃有交代,请不回您,就让她别回去了。”

    钟唯唯懒洋洋地摆摆手:“告诉她,我再过半个时辰就过来。”

    今天是她和吕纯约定见面的日子,吕纯肯定听说了钟欣然母女留宫,以及她再次带又又去拜访胡紫芝的事。

    见不到她去西翠宫,估计会冲到清心殿来。

    小棠皱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钟唯唯暂时不想告诉小棠她的打算,“下个月,陛下就要敕封钟袤,我得把这些关系打通才行。”

    小棠想不出阻止她的理由,只好说道:“那您保证,不要久留,早些回来歇着。”

    钟唯唯轻笑:“我办完事儿就回来,贤妃又不是我的小老婆,没事儿我留在她那里做什么?”

    小棠给她逗得笑了,收拾东西,陪着她一起去了西翠宫。

    吕纯急得上火,唇角都起了两个火泡,又结了痂,很是不好看。

    不想给钟唯唯瞧见,就拿扇子挡着半边脸:“还以为钟彤史贵人多忘事,忘记我这里了呢。”

    钟唯唯哈哈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来:“娘娘这话说得幽怨,让下官误以为自己是您的情郎。”

    吕纯也笑了:“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做人不能不讲信用,你总得让我吃口肉,让我填填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帮你做事啊。”

    钟唯唯道:“我会在这里一直坐到天黑,让陛下来接我,到时候娘娘能不能留下人,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吕纯激动起来:“真的?”

    “比珍珠还要真。”钟唯唯笑道:“不知娘娘有没有去探望过我师娘呢?”

    吕纯狡猾地道:“知道你不喜欢她,我当然不能去看她。咱们才是一伙儿的,不是吗?”

    钟唯唯道:“据我所知,萱嫔娘娘不顾自己尚未痊愈,方才已经去给陛下分忧,伺候我师娘汤药了。”

    吕纯讨厌透了韦桑,笑道:“只要你不生气,我就去呀,有我一直守着她们,她们想搞鬼也不成!”

    “那行,明天咱们一起去。”钟唯唯和吕纯扯了一回闲话,天就黑了,小棠给她使眼色,她也只当没看见。

    一直到三更时分,终于听见御驾往西翠宫来的消息,吕纯激动地让人做准备,再拉着钟唯唯一起迎出去。

    重华坐在御辇上不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钟唯唯:“走了。”

    钟唯唯笑道:“陛下许久不来西翠宫,不想坐坐么?”

    吕纯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自己千万不能多嘴,便诚惶诚恐地跪在重华面前,将额头抵着地,一言不发,看上去颇为可怜。

    重华目光闪了闪,到底起身下了御辇,昂首挺胸往西翠宫里走。

    从钟唯唯身边经过时,低不可闻地道:“回去再找你算账。”

    钟唯唯笑而不语,和激动万分的吕纯一左一右,跟在重华身后进了西翠宫。

    宴席已经摆好,吕纯请重华坐了主位,和钟唯唯分左右落座,亲自执壶布菜,很有分寸地说些轻松的话题,十分讨好重华,也表现得很敬重钟唯唯。

    钟唯唯强打了精神,勉力支撑,眼皮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重华看在眼里,眸色暗沉了几分。

    吕纯忙道:“让钟彤史在臣妾的床上休息吧。”

    重华站起身来:“不必。”不顾钟唯唯挣扎,伸手就把她抱在怀里,大步往外走。

    吕纯追出去,虽然极力掩盖,眼里仍然控制不住地含了眼泪。

    重华看她一眼,淡淡地道:“老实过日子,自有你的好处。”

    吕纯乖巧地点头,暗自握紧了拳头,她一定会笑到最后的!

    龙辇摇摇晃晃,重华的怀抱温暖宽厚,气味干净舒服。

    钟唯唯实在是困得受不住,往他怀里拱了又拱,紧紧抱着他的腰睡着了。

    重华看着她的睡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这些天频频出手,今天更是闹得不像话,居然跑到西翠宫来,他不来接她就不回去,明摆着是逼迫他来看吕纯。

    他非得问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不可。

    到了清心殿,重华把钟唯唯放在床上,拍她的脸:“起来盥洗。”

    钟唯唯困得受不了,翻个身:“不想。”

    重华好脾气地拿帕子给她擦脸:“醒来,我有话要问你。”

    钟唯唯听到这个话,更加不肯醒了,使劲抱住被子,紧紧闭上眼睛,就是不肯睁眼,不肯出声。

    重华拿凉水弹在她脸上,她翻个身,将脸向下趴在枕头上,纹丝不动。

    重华又去拍打她的脸,她装死不肯动。

    他去亲她,她就往被窝里钻,重华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拖到床边,让小棠给她盥洗,他自己也去清洗。

    等他回来,钟唯唯已经躲进大床最里侧去了,睡得手脚摊开,轻轻打着小呼噜。

    重华只好吹灭灯,轻轻躺下。

    钟唯唯睁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经过她这些天的准备,等她离开后,胡紫芝会站出来,照顾重华,照顾又又,以陈留侯为首的勋贵也会死心塌地站在重华这一边。

    钟欣然虽然投靠了韦太后,想借韦太后的势力更进一步,但是韦桑和吕纯都不会放过钟欣然。

    韦氏和吕氏之间的嫌隙和仇恨已经不可调解,必然会斗个你死我活。

    赵宏图和方健会藏在暗处,查找那支神秘的力量。

    护国大长公主也会积极关注政务,及时介入。

    这样,重华无需把太多的心思花在这上面,后宫就能保持平衡,朝局也会因此受到牵制,方便他布局安插完全属于他的人手。

    至于芳荼馆那边,她能教给陈少明等人的,已经全都教了,明年斗茶大会未必没有胜算。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第327章 又又的母亲(4)

    五更鼓响,钟唯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一颗心跳得险些要从胸腔里冲出来,她满头的冷汗,僵硬着不敢动弹,生怕会吵醒重华。

    重华却动了动,他轻轻往她身后挪了挪,伸手去搂她的腰,一摸满手冷汗,就低声道:“怎么回事?”

    钟唯唯紧紧闭着眼睛不敢说话,听到他起身,低声吩咐人。

    过了没多会儿,里衣便被轻轻解开,温热的帕子擦上肌肤,拭去了黏糊糊的冷汗。

    灯光昏暗,重华的动作又轻又柔,全然是生怕吵醒她的样子。

    她难过得想流泪,将手攥紧,用指甲紧紧掐住掌心,借助那点疼痛才能忍住。

    重华大概是不想吵醒她,大致擦了擦就停下来,挥手让人退下去。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准备起身去理政务。

    一种难言的冲动在钟唯唯的内心深处腾空而起,她猛地伸手抱住他,拉下他的头吻了上去。

    重华只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凶猛地将她压倒。

    一直到天光大亮,赵宏图在外面战战兢兢地喊了一遍又一遍:“陛下,六部尚书都到齐了……”

    重华压根不理他。

    她躺在半明半暗的纱帐里,仰着头,痴慕地看着重华的俊颜,手抚摸上去,一寸一寸往下移动,想要把他镌刻在记忆深处,永不相忘。

    他亲吻着她的耳垂和颈窝,低声呢喃:“阿唯,阿唯,我真欢喜……”

    他之前一直顾惜着她,生怕累着她伤着她,从未如此尽兴。

    今天原本也不敢如此放纵,可是钟唯唯却无比狂野,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线坍塌。

    钟唯唯累得眼前发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搂着重华,低声道:“陛下,我也很欢喜。”

    “陛下……陛下……”门外传来赵宏图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快要急得哭了。

    重华压根不想搭理什么人,六部尚书什么的,等等就等等吧。

    晚一点儿去又不会死人,偶尔迟一次,正好立君威,给他们个下马威!

    钟唯唯闭着眼睛,一口咬在了重华的肩膀上。

    重华猝不及防,痛得一抖,躲开去,侧头一瞧,竟然出了血,不由有些生气:“你干嘛?”

    钟唯唯撑着下颌侧卧着,神态妖媚:“咬你这个昏君!还不赶紧去干活儿,养家糊口?下次再敢耽误正事儿,我还咬你!”

    “你可真够狠心的。”重华被她的模样逗得笑起来,就连肩膀上的咬伤也没那么痛了.

    他叹口气,起身穿衣:“勾引我贪欢的人是你,咬我谏我骂我的也是你,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钟唯唯朝他招手:“过来。”

    重华警惕地道:“你还要干嘛?”

    钟唯唯扑过去,把他拉住,在她咬过的地方轻轻吹了两口气,再搂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低声道:“陛下,愿您长命百岁,安稳一世。”

    重华皱起眉头:“怪怪的,大清早说这个干嘛?”

    钟唯唯笑着仰面躺倒:“爱之念之,祝之祷之,我爱陛下,所以希望您一切都好,难道不行啊?”

    重华失笑,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一个人长命百岁不算什么,有你相陪才叫完满。

    我去干活养家了,你再睡会儿。天玑阁那边不用理,我自有办法应付。”

    “好。”钟唯唯听话地目送重华出去,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到醒来,居然已是午后。

    小棠伺候她吃东西,一脸暧昧之色:“陛下让人给你熬补汤,啧啧……赵宏图今早都哭了。六部尚书见陛下进去,冷着脸想劝谏。

    陛下先下手为强,拎了吏部尚书出来大骂了一顿,然后挨着骂了一遍,骂得还很有道理,大家都蔫了。”

    钟唯唯厚脸皮地假装听不懂,埋着头吃东西。

    她的胃口不好,却还逼着自己吃,结果就是吃到反胃想吐,索性放了筷子,让人给她送粥过来。

    又又蔫头耷脑地从外面进来,一言不发地挤到她怀里,将头抵着她的下颌,低声喊她:“唯姨。”

    钟唯唯笑着摸摸他的脸:“这是怎么了?”

    又又垂着眼低声道:“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钟唯唯拍拍软榻:“坐下,和我说说。”

    又又却只是搂着她的手臂不肯说话,郁郁寡欢。

    钟唯唯耐心地哄了一会儿,见他不肯说,只当小孩子犯了拧巴,就不再问。

    薛凝蝶亲自给她送来了用油小米熬的粥,钟唯唯喝了一碗,觉得舒服有精神了,照旧带着又又去天玑阁。

    只过了一夜,天玑阁里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韦桑和吕纯都在,钟夫人对她的态度和昨天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亲切又体贴,不知道的,几乎要以为她们是亲母女。

    钟欣然很高兴,照旧拿了昨天那个玲珑球给又又玩,青影检查过后才交给又又,半点不怕钟欣然不高兴。

    钟欣然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含着笑,温柔地注视着又又。

    又又低着头摆弄了一会儿玲珑球,抬头看向钟欣然,表情十分挣扎,想问她什么,却又忍住了。

    看来昨天她做的那件事生了一定的效果。

    钟欣然激动得手心冒汗,悄悄回头看向钟唯唯,钟唯唯正和吕纯说话,并没有看向这里。

    她就小声问又又:“殿下会玩这个玲珑球了吗?还是我教您吧?”

第328章 又又的母亲(5)

    又又纠结地抱着玲珑球不说话,钟欣然也不逼迫他,笑眯眯起身,假意要走。

    又又终于开口,小声说道:“师姑您教我。”

    钟欣然心花怒放,拿过玲珑球,照旧悄悄摁动机关,淡得几乎嗅不到的香味又飘了出来。

    她灵巧地摆弄着玲珑球,刻意放柔了声音:“殿下您看,要这样做……”

    又又先是盯着她的手看,不知不觉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钟欣然的眸色再次变得暗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又又的眼睛,很轻很轻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她昨天说过的话。

    又又翕动嘴唇,茫然而无声地重复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俩蹲在地上玩,从始至终一直半垂着头,钟唯唯和青影等人就在一旁,只当他们在玩玲珑球,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吕纯过来捣乱,钟欣然才收手,乖巧地站到一旁。

    又又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怯怯地看了钟欣然一眼,勉强敷衍了吕纯一句,把玲珑球扔到地上,跑到钟唯唯怀里去:

    “唯姨,我不舒服,头痛,想回去了。”

    钟唯唯见他脸色果然不好看,立刻带着他告辞:“我们先走了。”

    又又趴在小棠怀里,从小棠的肩上偷看钟欣然,钟欣然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殿下有空再来玩。”

    又又飞快地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她。

    一直到了清心殿,又又还是没什么精神,钟唯唯不放心,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看。

    太医看了也说没什么,开了一服安神的药,让静养。

    又又吃了药,昏昏欲睡,拉着钟唯唯的手小声问她:“唯姨,如果我阿娘回来了,您会讨厌她吗?”

    钟唯唯奇怪道:“怎会这样问?”

    又又垂下眼,抿紧嘴唇不说话。

    钟唯唯沉默片刻,道:“若是你的阿娘回来了,那很好,以后就有人照顾又又了,所以唯姨不会讨厌她。”

    又又道:“是不是我阿娘回来了,您就不会再管我了?”

    钟唯唯轻声笑道:“一般情况下,做娘的总是最疼自己孩子的。到时候呢,不是唯姨不管你,而是没有立场管你了。”

    又又瘪着嘴皱着眉,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睡觉。

    因为钟唯唯没有去芳荼馆,也没派人去,陈少明等人托人送了几本绢册进来,写的是他们各自在茶道上的心得体会。

    她就拿了这些绢册,坐在又又床边看,又有新的体悟。

    之前他们和她交流,虽然也用心,但也有所保留,这次大概是因为她先交了底,所以这几本绢册都写得很用心。

    她看得很专心,很快沉浸在茶道的世界里。

    突然,又又大喊了一声:“阿娘!娘!你不要走,别不要又又!”

    钟唯唯被惊醒过来,抬眼去看,只见又又紧紧闭着眼睛,双手在空中乱抓,满脸眼泪,张着小嘴哭得声嘶力竭。

    钟唯唯匆忙扔了绢册,抓住他乱抓的手,低声哄他:“嘘,唯姨在这里,唯姨在这里,别怕,别怕……”

    又又挣扎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继续睡,倒像是被梦魇着了的样子。

    青影和钱姑姑等人听到声音全都进来,看到这情景,不由齐齐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钟唯唯把又又的手放进被子里,轻声问青影:“殿下昨夜睡得安稳么?”

    青影道:“还好啊,睡得很沉。”

    钟唯唯想来想去,这两天又又也只跟着她去过天玑阁和长阳宫,她也随时盯着又又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既然又又不舒服,明天她就不带又又出去了。

    重华得到消息,抽空回来看又又。

    钟唯唯把事情经过说了,刻意道:“估计是梦见他娘了吧,问我是不是他阿娘回来了,就不会再管他了。”

    重华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这个来,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皱了眉头:“早说过他的阿娘已经死了,小孩子爱胡思乱想,你也当真?”

    钟唯唯道:“没有,随便说说而已。”

    重华很忙,不能久留,揉揉她的额发:“乖,别闹,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早些回来陪你们吃饭。”

    钟唯唯淡淡地道:“哦。”

    重华觉得她有些冷淡,却也只当她是心里别扭。

    有心要解释两句,又觉得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这个事,不如先放一放,说不定过会儿她就自己想通了,便叹口气,转身走了。

    钟唯唯继续拿起陈少明送来的绢册看,小棠原本一直担心她会发脾气不高兴,见她如此镇定,反倒有些奇怪:“这么冷静?”

    “不然呢?难道我自己生闷气发脾气,陛下就会告诉我真相了?当初闹成那样子,他都不肯说,现在就更不会说。”

    钟唯唯背转身,继续看她的书。

    很快,皇长子不舒服的消息传了出去,各宫都有人来探望,胡紫芝更是亲自过来。

    钟唯唯又困又累,实在是撑不下去,索性让胡紫芝替她守着又又,自己去休息。

    这情形落在钱姑姑等人眼里,就是她又在为了又又的生母一事,和重华生气闹别扭了。

    这事儿任何人都插不进手去,只好任由她自己想通。

    又又这一觉睡得很久,胡紫芝得过钟唯唯嘱托,哪怕钱姑姑等人眼神古怪,也一直守着他,不敢离开。

    重华急急忙忙回来,只当钟唯唯还守着又又,先就去了又又的房间,胡紫芝背对他坐在床前,他只当是钟唯唯,开口就道:“累了吧?去歇会儿。”

    胡紫芝又惊又喜,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陛下。”

    重华看见是她,脸“唰”地沉了下来,淡淡地道:“你怎会在这里?”

    胡紫芝看出他神色不好看,吓得全身僵硬,急忙解释:“臣妾听说皇长子抱恙,过来看看,小钟她说身体不舒服,让臣妾替她照看皇长子,她去歇会儿……”

    先有昨天夜里赖在西翠宫不走,非要他去接她,逼着他和吕纯一起吃饭,今天又有胡紫芝坐在又又房间里等他……

    当他是什么人了?!

    重华一脚踢翻身旁的花架,大步朝着寝殿而去:“钟唯唯!你出来!”

第329章 又又的母亲(6)

    钟唯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身上一凉,被子被掀开,重华愤怒的声音同时响起:

    “钟唯唯,你是不是好日子过烦了,又开始抽风开始作了?”

    钟唯唯疲惫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重华。

    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一齐涌到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样子落在重华眼里,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

    再看看她的脸色,是真的没有精神,他满怀的怒气突然泄得干干净净。

    他在床边坐下来,低声道:“别闹。”

    钟唯唯恨不得投进他的怀里,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担忧、痛苦全都说给他听,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重华不仅是她的爱人、她的师兄、她的陛下,他还是郦国的君主,身负一国兴衰重任的中兴之君。

    她不想成为他的弱点,不想要他看到她临死时的凄惨模样。

    更不想要自己临死前缠绵病榻、形销骨立、憔悴丑陋、不能行路、不能自理,就连排泄方便都要依靠别人的样子。

    宁愿他恨她,宁愿他以为她是找茬,有恨意支撑着,虽然难过,却还有希望,因为想报复。

    若是看她死在他面前,绝望的人才是真正的生无可恋。

    钟唯唯强迫自己稳稳地躺着不动,强迫自己的语气冷漠又蛮横:“我是不是胡闹,陛下心里清楚。”

    重华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钟唯唯道:“我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还是想要知道又又的生母到底是谁。”

    重华怒了:“你到底抽什么风?是不是听谁和你说什么了?我们说好不提这件事的。”

    钟唯唯冷哼:“你还说只要我高兴,想留大师兄在京城也可以,不知是谁派人盯着他,做件衣服也要耍心眼儿,唯恐别人不知你位高权重,拿钱砸人很有意思?”

    又是为了何蓑衣!

    重华气得发抖,给何蓑衣做衣服的时候,他的确耍心眼儿了,但不过是为了恶心何蓑衣,类似的事何蓑衣做得不比他少。

    怎么钟唯唯就没有看到呢?光看到他对付何蓑衣了?

    派人盯着何蓑衣和钟袤,更大程度还是为了钟袤好吧?

    他担心有人会对钟袤不利,特意抽了十三卫的人在那儿盯着,其实对何蓑衣并没有过多关注,重点是保护钟袤。

    现在竟然也变成他的罪过了。

    重华是高兴时就愿意解释两句、不高兴就懒得解释的性子,受了委屈只会更加生气,怒气冲冲地道:“你既然这样以为,那就当这样好了。”

    此时天色已晚,屋内尚未掌灯,窗户那儿透进几缕天光,重华的脸一半在明处,一半在暗处,就像剪影一样清晰。

    钟唯唯清楚地看到他好看的嘴唇在微微发抖,明显是气得狠了。

    到底是太久没有吵架,所以竟然吵两句嘴他就受不住了,气成这模样。

    钟唯唯本想再火上浇油说几句话,趁机把事情闹大。

    但是看到重华这样,心里到底忍受不住,再开不了口,索性翻个身,背对着重华,一言不发。

    重华默默地坐了片刻,几次想要推她,把她拉起来说个明白,但是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再闹,就怒气冲冲地起身走了出去,走的时候把殿门砸得山响。

    钟唯唯被那一声巨响震得心里突突乱跳,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满脸。

    门口传来重华的怒吼声,也不知是哪个宫人不长眼,刚好撞到了他的刀口上。

    宫人的求饶声,重华发脾气骂人的声音,赵宏图和钱姑姑胆战心惊地劝解声,全都传进钟唯唯的耳朵里。

    她拉起被子盖住头,一点点地缩进被窝里去,恨不得自己再次睡过去,睡生梦死,再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

    重华彻夜未归,钟唯唯彻夜未眠。

    天亮,小棠跑进来看她,小声道:“皇长子醒了,要过来和您一起睡。”偷看她的脸色:“您愿意么?”

    钟唯唯道:“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虽然借着又又生母是谁这件事做文章,但是并没有因此讨厌又又,想把又又怎么样。

    若是她表现得和又又有关,以后又又想必会一直都很难过内疚吧?那不是她要的结果。

    小棠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声,青影立刻把又又送了进来。

    又又只穿着里衣,“跐溜”一下钻到钟唯唯怀里,紧紧贴着她躺下,补救似的小声说道:“唯姨,我想你。”

    “我也想又又。”钟唯唯回答他。

    又又小小的身子温暖柔软,带着孩子特有的气味,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原本就很疲累的精神再也撑不住,靠着又又睡着了。

    又又动也不敢动,睁着眼睛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也跟着钟唯唯睡过去。

    睡梦里,他又看到一个白衣的女子朝他走来,低下头轻吻他的额头,温柔地拥抱他,叫他宝宝,心肝宝贝,又说对不起,还说她是他的娘。

    他满怀期待和喜悦地看着那个女子,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是钟欣然,那位只见过几次面的师姑。

    又又惊醒过来,小小的心里装满了沉重的心事。

    为什么他会接连做这种梦呢?师姑,真的是他的亲娘吗?

    是真的吗?那为什么阿爹不认下师姑呢?

    是因为不想让唯姨难过吧?

    虽然渴望阿娘,但是也不想要唯姨难过。

    他决定不再提这件事,把它隐藏进心里。

    到了中午时候,钟唯唯才醒过来,又又早就醒了,坐在一旁盯着她看,见她醒来就讨好地冲她笑:“唯姨,你饿不饿?”

    钟唯唯甜甜一笑:“饿了,又又饿吗?”

    又又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半点厌烦的样子,就开心地扑过去搂住她,大声说道:“饿了,饿了!”

    钟唯唯起床,让人拿吃食过来,她照旧只吃了半碗粥,硬撑着吃了一点肉,好半天才把恶心的感觉忍了下去。

    之后,她再不出门,安心在屋子里养着,积蓄精力。

    重华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假装东西落在屋里,回来乱翻一气,试探她的反应。

第330章 又又的母亲(7)

    钟唯唯没理重华。

    重华气呼呼地又把门砸上,走了。

    又又表示很担心,小心翼翼地和钟唯唯打探为什么?

    钟唯唯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又又就又去找小棠,侧面打听。

    小棠也是莫名其妙,想来想去,只觉得唯有“又又生母”这件事能引起钟唯唯和重华闹矛盾,不敢和又又多说,巧妙地避开了话题。

    胡紫芝自从那天被重华发作之后就再没来过,钟唯唯觉得自己有精神了,单独去看过她一次,和她密谈许久,才回了清心殿。

    回去后,重华已在寝殿里等着她,见她进来就板着脸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钟唯唯装糊涂:“陛下说什么?”

    重华瞪她,她不和他对视,沉默地坐到角落里翻书看。

    重华气不过,使劲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上:“钟唯唯!”

    钟唯唯抬眼看他,眼里满满都是不耐烦。

    重华被这一眼伤到,“呼”地起身,大步离开。

    钟唯唯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

    窗外阳光正好,重华的玄色绣金帝王袍服熠熠生辉,衬得他的身形越发高大挺拔。

    因为生气,他大步往前走,全身绷得紧紧的,可是那么好看,那么好看,没有哪一点不好看。

    他渐渐走得远了,再看不见,钟唯唯垂下眼睛,慢慢坐回去,捡起书本想要再看.

    但是看了半天,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叹一口气,放下书本,缓缓躺了下去。

    之后,重华再未来过清心殿,唯有李安仁和赵宏图跑得欢快,各种各样的借口。

    一会儿是陛下不舒服,一会儿是陛下昨天夜里忙到天亮没睡觉,一会儿是陛下的什么东西不见了,也不知放在哪里的。

    众人心知肚明,知道皇帝陛下是想和钟唯唯和好,但是因为前两次都遭了冷遇,觉得没面子,所以派手底下的人来试探。

    只要钟唯唯稍微暗示一下,他立刻就能跑回来。

    但是钟唯唯没有理,陛下不舒服,那就请太医。

    不睡觉啊?累了就睡。

    东西不见了?找钱姑姑,找其他管事儿的女官。

    于是重华越见暴躁,天天都有宫人被发落。

    昭仁宫里人心惶惶,求了赵宏图来找钟唯唯求情:“差不多就好了,闹得凶了还不是自己难过,何必呢?”

    钟唯唯忽略了赵宏图的劝解,直接问他:“老赵,怎么还不见你辞职?差不多了吧。”

    赵宏图面色沉重,不敢再多话,回去后就找了个借口,向重华告了老。

    重华正是愤怒暴躁的时候,见他也来凑热闹,怒不可遏,当即准了他告老,一下子把他撸去了司苑司,专管宫中园囿种植花果之事。

    赵宏图觉得这个职位挺好的,正好有借口可以到处游荡打听观察。

    但是昭仁宫和清心殿的人不明真相,更加害怕,办差时格外小心,唯恐招了重华的眼,步了赵宏图的老路。

    钟唯唯稳坐钓鱼台,半点不为所动。

    三天后,钟夫人的病终于好了。

    韦太后满足于钟唯唯和重华之间的矛盾,迫不及待想要再推一把,便找借口,办了个小小的家宴。

    邀请了韦氏、吕氏、陈留侯夫人等人入宫,让宫中有位分的宫妃作陪,强烈要求钟唯唯和钟袤出席,把钟家一家子介绍给这些贵人认识,刷个脸熟。

    钟唯唯直接就给钟袤报了病,韦太后的重点不在钟袤身上,也不勉强,只要求她一定要带着又又出席。

    钟唯唯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在这种正式场合穿她的女官袍服,而是穿了一件颜色鲜亮的杏色纱裙。

    纱裙刺绣精致繁琐,穿上去让她显得要丰满了些,再精心给自己化了妆,确认看上去神采奕奕,看不出病容,这才满意。

    她给又又换了正式的亲王服饰,低声交待了又交待,牵着又又出门。

    走到一半,刚好在路口碰到了御驾,便避到路边行礼。

    重华冷漠地坐在龙辇之上,就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又又大声喊道:“阿爹!我们在这里!”

    重华这才回头,目光从钟唯唯脸上身上扫过,又愤恨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板着脸道:“怎么才来?”

    听上去好像要找茬!

    钟唯唯聚精会神,准备全力应对,偏来重华不按常理出牌,下一句就是:“这样大的太阳,也不知道坐软轿,晒坏了又要浪费朕的药和钱!”

    李安仁自从赵宏图走后,就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听到这话立刻狗腿地让人抬了软轿上来。

    钟唯唯让又又先进去,重华以为她还要赌气自己走,就又冷冷地对着青影等人道:“皇长子要是不小心磕碰着哪里,朕就杖毙了你们!”

    青影等人哭笑不得,一拥而上,劝钟唯唯:“彤史还是陪着殿下一起坐软轿吧。”

    钟唯唯本来就有这个打算,默默地坐了进去。

    又又这几天颇为沉默,见她跟着进来,便道:“唯姨不要和阿爹生气了好吗?”

    钟唯唯摸摸他的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没有多久,到了万安宫。

    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重华在主位上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韦太后,表示“你想怎么表演,朕奉陪到底”。

    韦太后自以为奸计就要得逞,春风得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好话。

    先夸赞钟南江,再夸钟夫人、钟欣然,夸完之后又夸钟唯唯,拜托在座众人,帮忙给钟袤看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

    众人都是圆滑人物,当即出谋划策,说谁谁家闺女不错,又夸钟唯唯真美,皇长子真聪明。

    重华听见她们夸赞钟唯唯和又又,一直难看的脸色终于有了些松动之意。

    韦太后突地道:“皇长子还没正式拜见过他的师祖母吧?”

    钟夫人有些尴尬:“见过了,见过了。”

    韦太后叫又又过去:“过来。”

    又又看向重华,见重华微微颔首,就起身过去,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韦太后笑着指向钟夫人和钟欣然:“去给你姑祖母和师姑行礼问安。”

第331章 又又的母亲(8)

    又又先给钟夫人行了礼,又去给钟欣然行礼,钟欣然忙着起身扶起他,表示自己不敢受他的礼。

    又又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想起自己这几天做的那些梦,忍不住抬眼看向钟欣然。

    正好对上钟欣然暗沉沉的眼睛,于是脑袋一懵,脱口而出:“阿娘!你是我的阿娘!”

    声音又高又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满座俱静。

    重华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钟欣然脸红如血,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又又突然回过神来,紧张害怕地回头看向钟唯唯,瘪着嘴要哭。

    钟唯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钟欣然,钟欣然窘迫地道:“阿唯,你别误会,我,我也不知道皇长子是怎么回事……”

    又又大哭起来:“唯姨,唯姨……”

    钟唯唯叹口气,朝他伸手,他便扑过去,躲在她怀里使劲地哭。

    重华面沉如水,追问:“谁让你乱叫的?”

    又又往钟唯唯怀里缩了缩,哭得打嗝:“我……我……”

    “行了!”韦太后厉声喝道,伸手叫又又到她那里去:“好孩子你过来,说说你刚才为什么要叫你师姑阿娘?”

    又又敏感,已经从大人的反应,看出来自己犯了大错。

    他无所适从,又害怕又委屈,紧紧抱着钟唯唯不放,抽泣着哭个不停。

    无论韦太后怎么哄他,也不肯过去,更不肯说出自己是因为总做梦,梦见钟欣然就是他的亲娘。

    吕纯不怀好意地道:“兴许是有人想做便宜现成的娘,故意教唆哄骗不懂事的小孩子呗。”

    钟欣然垂着眼假装没听见,钟夫人却是气得发抖,起身跪在韦太后和重华面前,大声说道:

    “请陛下和娘娘为小女做主,她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姑娘,本就因为替父守孝,耽误了年华,如今又被人这样恶意中伤陷害,叫人怎么活啊!”

    钟夫人大哭着使劲给韦太后和重华磕头,哭声凄厉,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呯呯”作响,很快就磕起了鸡蛋大小的肿块。

    钟欣然也跟着跪到钟夫人身后,将额头抵着地面,沉默地流泪,一言不发。

    韦太后心情大好,大声道:“彻查此事!宫中不许人如此兴风作浪!”说完了才看向重华,“陛下以为呢?”

    “小孩子口误糊涂,也值得大惊小怪么?到此为止,别吓着孩子。”

    重华一直在看钟唯唯的神色,见她垂着眼抱着又又哄,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他这里看,心里发急,却又不能抛下面前的一切,去和她解释。

    韦太后皱了眉头:“怎么能这样就算了?明摆着有人因为眼红嫉妒,想要害人。

    人家好好的姑娘,怎能随随便便被人坏了名声?陛下,就算是看在钟先生的面上,也要给个明白的说法才是。”

    重华冷冷地注视着韦太后:“以太后所见,怎样才算是明白的说法?

    行,朕这就昭告天下,皇长子的生母不是钟欣然,钟欣然冰清玉洁是个好姑娘,这样行了吧?”

    这样昭告天下,还得了吗?

    钟欣然的名声彻底坏掉,所有人都会把她和生母不明的皇长子联系在一起

    特意说明她冰清玉洁是个好姑娘,那是什么意思?

    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呢。

    吕纯和吕太贵妃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陈留侯夫人等既尴尬又觉得好笑,全都低着头忍笑不敢动。

    韦桑得意地捏了一颗葡萄喂进嘴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配!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陛下的手段!

    “咚”的一声,钟夫人彻底晕死过去。

    钟欣然咬紧牙关,皇帝陛下果然冷血无情!

    讨厌的钟唯唯!该死的钟唯唯!她顾不上晕死过去的母亲,颤抖着说道:“谢主隆恩。”

    她匍匐在地上,哽咽出声,全身颤抖,看上去可怜极了,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不忍,觉得她无辜可怜,皇帝陛下太过分。

    韦太后皱眉看向钟唯唯:“小钟,皇帝混账,你也要跟着混账?好歹也是养大你的义母义姐,你不劝两句?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义姐身败名裂,你才满意?想想你义父对你的恩情,好意思么?”

    钟欣然大声道:“求太后娘娘不要为难阿唯!这事儿和她没关系!她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

    钟唯唯面无表情:“陛下,请您收回成命。不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了。”

    重华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烤,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焦躁。

    从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因为知道钟唯唯在他身后,所以他都能冷静处理。

    现在,就连钟唯唯也这样逼他,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钟唯唯,道:“不,千错万错,是朕的错。”

    韦太后得意地笑:“陛下,既然遇上了,不如把皇长子生母的身份说出来,大家就都安心了,省得总为了这事儿扯皮生气做文章。您说呢?”

    重华冷笑一声,注视着钟唯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皇长子生母已死,他和在座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直接关系。这样,大家可满意了?”

    阿唯,你可满意了?

    钟唯唯并没有看他,抱起又又,扬长而去。

    她其实早已不再纠结又又的生母到底是谁,以及当年的往事真相如何,因为她知道,重华是真的爱她。

    今天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发作的契机和借口。

    韦太后冷笑:“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规矩?一个小小的彤史,就敢恃宠生骄,不告而别,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她眼里还有本宫吗?还有陛下吗?”

    重华目呲欲裂,凶狠地瞪视着韦太后,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

    韦太后情不自禁闭紧了嘴,重华一脚踢翻桌子,大步离去。

    “真是反了!”韦太后心满意足地靠倒在凭几上,挥手让陈留侯夫人等离开,让人把钟欣然母女扶起来。

    “回去好好休息吧,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放心吧,陛下不懂事,脾气不好,我这个做娘的总要为他周全。”

    钟欣然掩着脸,哭得不能自已,钟夫人醒过来又哭,被宫人送去天玑阁,哭了整整一路,凄惨得不行。

    韦太后看向妙琳,妙琳朝她点点头,表示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安排好了。

    ------题外话------

    再次重复,阿唯不会死,主角死了就没法儿写下去了,欢乐结局。其实钟欣然对又又做的,只是迷香加上心理暗示,通过梦境,诱导又又误以为她是他的亲娘。又又是小孩子,心智尚未发育完全,而且一直很渴望找到自己的亲娘。韦太后并不指望大家相信钟欣然是又又的亲娘,她所想做的不过是挑拨,因为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横亘在钟唯唯和重华之间最大的一根刺,接下来她还有大招。但是她不知道,阿唯是将计就计,不然一点机会都没有。

第332章 爆发(1)

    钟唯唯抱着又又走了一段路,实在抱不动,就和他商量:“你自己走,我牵你好不好?或者让青姑姑她们抱你?”

    又又拼命摇头,只管死死挂在她的脖子上:“不要,不要,唯姨千万别不要我。”

    钟唯唯没有办法,只好在路旁找个地方坐下来,紧紧抱着又又,等他安静。

    她没有追问又又为什么会突然叫钟欣然“娘”,因为又又的状态明显很糟糕,十分自责害怕紧张担忧。

    她怕问多了,会让他旧疾复发。

    重华从后面追赶上来,看到钟唯唯抱着又又坐在路边,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说不出来的可怜。

    于是高涨的怒火一下子低了,忍着气朝又又伸手:“过来。”

    “我不。”又又使劲摇头:“我要唯姨。”

    重华原本就心烦气躁,见又又不听话,忍不住要发火:“我数三声,你必须……”

    钟唯唯抱着又又往后让了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看得他痛不欲生。

    不但冷淡疏离,还带着质问嘲笑。

    好像在说,你真能,有本事生没本事认,遇到事儿拿孩子发火,可真能。

    浓重的无力感包围了重华,他固执地站在一旁,倔强而安静地和钟唯唯较劲。

    钟唯唯抱着又又静坐了约有一刻钟,觉得身体和缓些了,就和又又商量:“唯姨手疼,真的抱不动你。”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搂着又又,也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又又情绪稳定下来,没有再坚持,乖乖站好,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好。”

    钟唯唯松一口气,拉着他慢慢往前走。

    她没有叫重华,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重华并没有跟上来,而是一直站在那里,别扭地梗着脖子,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小棠十分不安,悄悄拉钟唯唯的袖子:“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钟唯唯不吭声,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李安仁着急得要死,小跑着追上来,想要做个和事佬。

    然而才喊了一声“钟彤史”,就听重华冷声道:“李安仁!你死回来!她爱怎么就怎么,随便她!”

    李安仁壮着胆子道:“陛下……”

    “你活腻了?”重华愤怒地瞪视着他,一副恨不得现场捏死他的表情。

    李安仁吓得一缩脖子,见抬软轿的宫人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便骂那几个人:“还不赶紧追上去?”

    见重华不言不语,并未反对,就又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钟唯唯继续牵着又又往前走,见宫人抬着软轿追上来,也没拒绝,坐着软轿回了清心殿。

    她没有回寝宫,而是陪着又又去了他居住的偏殿。

    又又萎靡不振,病怏怏地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也不想说话。

    钟唯唯安静地陪伴着他,冷静地做自己的事。

    她的情绪传递给又又,又又平静了一阵子,靠着她睡着了,睡着了眉头也是蹙着的,眼角还有泪水。

    钱姑姑拉着小棠在外面低声问话:“到底怎么回事?”

    按说出了这样的大事,重华此刻怎么都该留在清心殿里,安抚钟唯唯和又又,再查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重华同样把自己关在昭仁宫中,一直低着头处理奏折,谁也不理。

    小棠苦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想了想,道:“大概是小日子快来了,心情不好吧。”

    钱姑姑直叹气:“真是不省心的冤家,虎狼环伺,还要自己折腾自己。”

    小棠想起这二人从前的经历,觉得不会有大问题:“没事儿,他们俩从小到大都这样,突然就生气了,突然就和好了,谁也离不得谁。”

    “但愿吧。”钱姑姑叹着气,想起钟唯唯这几天胃口一直都不大好,便去找薛凝蝶商量,晚膳做点什么好吃开胃又好消化的。

    又又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钟唯唯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平睡好,给他盖好被子。

    她站起身来,动了动早就麻木了的四肢,然后缓缓在又又身边躺下来。

    她头晕得厉害,恶心想吐,哪怕躺在床上也觉得像是在船上,晃晃悠悠,难受得厉害。

    明明很困很疲倦,但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虽说钟欣然从一开始就对又又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热情,但她可以肯定,钟欣然绝不可能是又又的生母,也不可能和重华有任何关联。

    这一点,她只看重华面对钟欣然时的表情和眼神,就能确定——他对钟欣然没有任何想法。

    又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如果她时间充足,她一定会追究到底,但是来不及了。

    重华聪明厉害,她再久留,他一定会发现她的不同,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重华自己去处理。

    钟唯唯心事重重,头痛欲裂,怎么都睡不着,反而全身都不舒服没力气。

    就像是当初永帝毒发时那样,缠绵病榻,静静等死。她闭上眼睛,尽力养神。

    与此同时,一个太监站在何蓑衣面前,傲慢地道:“怎么样,何蓑衣,听懂陛下的意思了吧?趁着此刻天还未黑,城门未关,赶紧走吧。”

    何蓑衣浅浅一笑:“知道了。”不卑不亢,吩咐钟袤和夏栀:“收拾东西吧。”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不过是当着来人的面装个样子罢了。

    钟袤早得了吩咐,二话不说,拎着自己的小包裹,跟在何蓑衣身后往外走。

    王嫂见状,连忙出来阻挡:“这是要去哪里?”

    何蓑衣懒洋洋地道:“出去透透风。”

    “钟小公子不能走啊,要是你姐姐来了见不着你,可怎么办?”王嫂得过吩咐,何蓑衣要走不用管,但是不能把钟袤带走。

    钟袤垂着眼睛,低声说道:“阿姐让我跟着阿兄,阿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嫂急得很:“你阿姐就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再过些天,陛下还要给您封爵呢!何爷,您好歹说两句话吧。”

    “王嫂,知道你是好意,但你看看,这耳光都打到脸上来了,但凡是个男人,都没脸再赖下去。”

    何蓑衣顿一顿,“阿袤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要跟着我,我没理由不管他。”

第333章 爆发(2)

    王嫂想说那个传旨的内侍一定不是重华派来的,但是想到李安仁之前明里暗里的示意,又不敢说。

    毕竟陛下不待见这位何爷,巴不得这位何爷赶紧滚是真的。

    既然不能公开拦人,王嫂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先拖着,拖到天黑,城门关了,何蓑衣等人就算是离开这个小院子,也出不了京城。

    等十三卫的人送信到御前,得了主意,再把钟袤找回来。

    王嫂只管拉着钟袤苦劝,钟袤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却始终倔强地不肯答应留下来。

    何蓑衣也不急,站在一旁安静等待,看到天色差不多了才提醒钟袤:“再不走天就黑了。”

    钟袤使劲挣脱王嫂的手,跑到何蓑衣身边:“阿兄,我们走吧。”

    王嫂无可奈何,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这几人应该来不及出城,也就没有强求。

    何蓑衣领着钟袤和夏栀二人,不急不缓地沿着街道走。

    他知道有人一直跟着他们,这中间,有重华派来的人,也有其他势力派来的人,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想,总能摆脱。

    前方迎面走来一群急急忙忙赶回家的挑夫小贩,还有几辆运送货物的骡车。

    何蓑衣一手抓住钟袤,一手抓住夏栀,飞快走入人群中,借着骡车的遮挡,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几条人影在不远处的街角出现,飞快地追了上来,然而,哪里还能找得到何蓑衣等人的影子?

    为首的人道:“赶紧往宫里送信吧。”

    其他人神色凝重,跟丢了人,回去后这一顿罚是免不掉的。

    天黑下来,外面刮起了风,小棠轻手轻脚地走到钟唯唯面前,低声道:“姑娘起来吃饭吧?”

    “没胃口。”钟唯唯摇头,拉住小棠的手,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棠吃惊地瞪大眼睛:“这……”

    钟唯唯语气坚定:“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小棠无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呀?”

    钟唯唯道:“我自有我的原因。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到底想做什么吗?

    你按我说的做,我会告诉你。不然,我永远不会再理你,死也不瞑目。”

    小棠抽泣着,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钟唯唯觉得有点冷,往又又身边挪了挪,紧紧贴着他小小的身子,好像这样就能汲取到温暖和力气似的。

    这个时候,大师兄和钟袤应该已经和护国大长公主府的人碰头了吧?

    再然后,十三卫的人也该把消息送过来了。

    门忽然被人推开,温暖的光线洒落进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重华逆着光,站在门口,直瞪瞪地朝她看过来。

    小棠站在门口,焦急地想扯重华的袖子,被他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吓得缩头缩脖地退了出去。

    钟唯唯收回目光,一动不动。

    “出来。”重华冷冷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压抑的疯劲儿:“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自己出来,不然我不介意当着孩子的面和你撕掳个明白。”

    钟唯唯不信重华会当着又又的面和她闹,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威胁她罢了。

    只是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她慢吞吞起身,披衣,穿鞋,拢一拢头发,朝着门口走去。

    重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咬着牙把她往外拖。

    钟唯唯有大半天没吃饭,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靠。

    重华身子一僵,紧抿着嘴唇,斜睨了她一眼,并没有把她推开,而是站着不动。

    表示想要他抱不是不可以,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考虑抱她回寝殿,再看她的表现,考虑是否原谅她。

    钟唯唯却很快站直了身体,低垂着头,不肯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触,看上去倔强得招人恨。

    重华气得不行,阴沉着脸,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钟唯唯拿出所有力气,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倔强地不肯求饶服软。

    宫人早就躲得无影无踪,夜风秋凉,吹得长廊上的灯笼摇摇晃晃,两条人影交叠在一起又分开,踉踉跄跄,仓惶凄凉。

    重华一脚踹开寝殿大门,把钟唯唯拉了进去。

    钟唯唯去掰他的手:“松手。你弄疼我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突然抽的什么风?我怎么得罪你了?你给我说个明白!”

    重华拽着她不放,但是手上的劲儿不知不觉就松了。

    钟唯唯猛地抬头,直视着他:“我抽什么风?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重华又委屈又愤怒:“我不明白!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在查了,总不能让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了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分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好得蜜里调油,她怎么能突然这样呢?

    先是想把他推出去,然后又千方百计找茬。

    内忧外患,他已经够累了,她还这样,怎么不让人心寒?

    钟唯唯指指自己的心,再指指他的心:“你口口声声都说对我是真心的,想要把后背交给我,非常信任我。

    那么,请你告诉我,又又的生母是谁?他到底有多大了?我不想再被人当着面这样羞辱!更不想再这样被人当猴耍!

    就算你这次能查出来,下一次呢?只要根源不除,每次都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我可没那耐心等着你去一个个地细查!”

    重华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道:“又又的生母……难道你以为是钟欣然么?你动动脑子,别人一说什么你就信,是傻的么?”

    钟唯唯大声道:“不管她是谁,我不想再猜猜猜了!我脑子就是不好,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凭什么要让我猜?”

    重华撇开眼神,倔强地道:“反正不是钟欣然。我说过她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追根问底……”

    钟唯唯轻蔑地打断他的话:“反正你没有对不起我就是了?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这个话?我的耳朵早就听起茧子了,不想再听见同样的话。”

    重华忍无可忍,咬了牙道:“这个事情咱们从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要抓着不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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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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