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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9章 天玑阁的新住户(2)

    钟夫人喋喋不休:“你父亲明知重华的身份,却要瞒着咱们,把他拱手让给钟唯唯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

    钟欣然兴奋地四处打量着天玑阁里的陈设,提醒道:“隔墙有耳,二师兄今非昔比。为尊者讳,阿娘不要乱说话,提到他时要称陛下,再不能直呼其名,不然就是大不敬,会治罪的。”

    钟夫人赶紧捂住嘴:“看我,一高兴就忘了。”

    她愤愤不平地骂钟唯唯:“还要我们怎么样?白白养了她们姐弟那么多年。你阿爹对她们掏心掏肺,教她那么多本事。

    就算我们不给钟袤买药,你遇到事儿,她也应该主动站出来替你受过才对,那才叫知恩图报!这桩姻缘本来就是你的,她的确就是鸠占鹊巢,还不承认!

    你把什么罪过都往身上包揽了,也没见她有半分感恩的样子!真正一个白眼儿狼!”

    “好了!阿娘的话怎么这样多?”钟欣然不耐烦地喝止钟夫人:“我护着她,人家只会说我好,她不知好歹,人家要说也是她。她今非昔比,你见了她客气点儿,不然惹了陛下不高兴,受罪的可是我们!”

    重华那会儿脾气就不好,这回做了皇帝,想必更是为所欲为。

    钟夫人不甘心地闭上嘴:“我去找人把咱们的行李拿来安置好。”

    钟欣然道:“安置什么?我们又不住这里。”她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柜子上的龙凤花纹,“我们不能住在这里,好人做到底,搬出去住。”

    “为什么呀?”钟夫人不明白,更不甘心,“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该抓住机会和陛下亲近亲近才对,怎么还要躲得远远儿的?”

    钟欣然耐心地解释:“你还没看出来吗?陛下和她好得如胶似漆的。

    就算是当初发生了那种事情,都没能阻止他俩在一起,那说明是真的喜欢。

    我住在这里算什么?就算我不出头,也有人会拿我来做文章。惹她不高兴了,陛下就该不高兴了,难免会迁怒。

    不如我躲远点儿,陛下看我懂事,遇到事情多少会看在父亲的面上,宽让一些。”

    她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小声和钟夫人说:“还有,两宫不合,咱们夹在中间难免被误伤,躲远点儿,避嫌!”

    钟夫人懂了:“我就是替你着急……”

    钟欣然胸有成竹:“不用着急,我自有打算。先歇歇,等到接风宴上,再由您向陛下提出出去住的事儿。

    记住,态度一定要坚决!陛下必然不会留我们,太后却会留,怎么都要咬紧牙关别松口。陛下看咱们懂事,说不定会赐宅子和封诰。”

    韦太后想拿她当枪使,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狡兔死走狗烹,别以为她不知道韦太后是什么打算。

    哪怕暂时抬举她,也只是为了打击钟唯唯,等到将来,就该弄死她,让她给韦氏的女子让路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宫人在外面笑道:“钟夫人、钟姑娘,钟彤史看你们来了。”

    钟欣然立刻漾起灿烂的笑容,拖着钟夫人迎出去,热情地道:“阿唯,阿唯,你可来了,我还以为……”

    她左手拉着钟唯唯,右手百感交集地擦眼泪:“看我,大喜的日子流什么泪?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钟夫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阿唯,过去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千万别计较。

    这次我和你姐姐来,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替你正名,等你和陛下的事安定了,我们就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钟夫人和钟欣然今天的表现,在明面上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不论钟南江的颜面,钟唯唯若是给这两个人难堪,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钟唯唯微笑着让人把她带来的东西呈上:“听说你们的行李还没送进宫来,晚上的接风宴却不能马虎。我这里备了几套衣裙首饰,你们试试。如果不合身,也好找人过来修改。”

    钟欣然的目光落在宫人手里的托盘上,淡雅的春水绸绿得像一汪碧水,上面绣着精致繁琐的花纹,还有漂亮的米珠点缀其中。

    虽未展开,她却已经料想得到这套衣裙是何等的华贵。

    钟欣然跃跃欲试,同时却又警觉万分。

    绿色是最适合自己的颜色,钟唯唯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好的衣裙?难道就不怕自己打扮得压过她去吗?

    还是,对重华太有信心,觉得别的女人哪怕就是比天仙还要美丽,重华也不会多看那个女人一眼?

    再或者,是为了挖坑给自己跳,让自己招了其他厉害宫妃的眼,好让那些人来收拾自己?

    这宫里,好像有个吕贤妃也是很得重华宠爱的,另外还有个萱嫔出自韦氏,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

    钟欣然瞬间想了很多问题,笑容却一点都不变,热情洋溢地把衣服接过去。亲热地道:“你想得真周到,倒叫我更加惭愧了。”

    一迭声地请钟唯唯屋里坐,又拜托宫人上茶。

    钟唯唯并没有想和她叙旧的意思,毕竟也没什么旧可叙。略坐了坐,再问还有什么需要不。

    钟夫人和钟欣然都客气拘束:“很好了,没有什么需要的。”

    钟唯唯就准备起身告辞:“你们远道而来,想必很累了,歇会儿,我晚上派人来接你们去赴宴。”

    钟欣然送她出去:“阿唯,我本想把钟袤一起带来交给你的,但是大师兄不让他来。我让他给你写信,他也不肯,终究心里还是怪我的吧。”

    钟欣然把头低下去,一脸羞愧:“当年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他怪我也正常。不过你放心,钟袤很好,已经比我还要高了。人也很懂事,很刻苦,大师兄亲自教授他功课,对他赞不绝口。”

    这些事钟唯唯都知道,但也无意和钟欣然说明白,不咸不淡地道:“谢师姐挂心,我知道了。”

    淡淡点头,转身离开。

    钟欣然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钟唯唯的背影,那身淡青色的女官袍服,不是华服,胜似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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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天玑阁的新住户(3)

    钟欣然记得,自己进宫之后,因为好奇,曾仔细打量过女官们的衣服。

    钟唯唯这身衣服,看上去不起眼,和其他女官的袍服,在颜色、花纹上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然而往细里看,就能看出大大的不同来。

    布料柔软有坠感,带着淡淡的光华,做工剪裁更是精致,配在钟唯唯身上十分和谐养眼,把钟唯唯衬托得端严有度,容貌清丽出尘,气质非凡。

    二师兄,是真的把钟唯唯放在心里疼。

    可这桩婚事,原本应该是她的。

    她比钟唯唯有才名,读过的书比钟唯唯多,写的字不比钟唯唯差,精通才艺,就算是茶道,她也是个中翘楚。

    若是当初,老皇帝派人去苍山接人时,把话说清楚,说明接人入宫是为了学习朝政做女官,而不是做妃嫔,那她也不至于平白把这个机会让给钟唯唯。

    更不至于去逼迫钟唯唯,让重华和钟唯唯至今心里怪责怨恨她。

    都怪阿爹偏心,不和她说清楚,又突然去世,一句有用的话都没留下。

    钟夫人走过来:“阿唯她变化蛮大。她那样看着我时,我竟然不敢像从前那样对她,觉得心里虚虚的。”

    钟欣然冷冷地道:“我在想,当初宫里派人到苍山接人时,是有人玩了花样吧。”

    钟夫人惊诧极了:“啊?”

    钟欣然左右看看,很小声地说:“你想啊,先帝既然和阿爹有约定,把我许配给陛下,那他又怎会让人接我入宫做妃嫔呢?

    按理来说,应该是,阿爹过世了,他关心未来儿媳,所以让人接我进京,学习本领,熟悉宫廷生活,为将来的婚配做准备。但是去传旨的人是怎么说的?”

    传旨的人说,听说钟家的女儿容貌出众,才学无双,所以特征入宫伺奉陛下。

    她们母女俩才会慌了神,先帝那么大年纪了,况且听说身体一直不好,吕氏和韦氏长期霸占后位,凶残是全国有名的,异姓女子入宫就是送死。

    塞了很多钱财,宫使暗示她们,说入宫就是要做宫妃,她们才会把主意打到钟唯唯头上去。

    却没想到,钟唯唯入宫竟然不是做妃嫔,而是做了女官!

    当时她们也没多想,只觉得是钟唯唯天生谄媚会讨好人,逃过一劫,也就将错就错,没有多管闲事。

    直到重华突然进京登基,她们才知道重华的身份不一般,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担心重华和钟唯唯会面之后,二人旧情重燃,钟唯唯会煽动重华报复她们。

    提心吊胆很久,听说钟唯唯一直过得不好,重华把她从起居郎一捋到底,弄成了彤史,就又松了一口气。

    再到前段日子,钟唯唯的名声突然传遍大江南北,知道重华与她出双入对,还想封她为妃,她们就更害怕更后悔了。

    这个时候,韦太后去了信,她们理所当然地抓住了机会,一举进京!

    反正她们只是小百姓,胳膊拧不过大腿,都是韦太后逼她们的,她们能怎么办?

    现在仔细想来,当初那件错传先帝旨意的事,多半少不掉韦氏和吕氏捣鬼。

    估计是想吓唬她们,让她们抗旨,或者是做点什么错事之类的,总之就是想要破坏这桩亲事。

    却没想到钟唯唯真的进了京,并且做得像模像样。

    钟夫人也想明白了,生气地道:“真是过分!”

    钟欣然叹息:“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他哪怕稍许给我一点暗示呢,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好在除了把钟唯唯逼进宫这件事之外,她一直都对重华不错。有余地,就有翻身的可能。

    钟夫人去翻钟唯唯拿来的东西:“胭脂水粉都很好,还有这首饰,也真是不错。这衣服也真好,你穿这个,戴这个,好好打扮起来,一准儿不比她差。”

    钟欣然摇头:“不穿这个,她是挖坑给我跳呢,那么多的娘娘,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见着这样子,不弄死我才怪。”

    她随手捡起一件淡雅的浅蓝衣裙:“穿这个吧。”

    钟夫人不甘心:“可是你这次若不打扮得好看一点儿,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陛下了。穿得太寒酸,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钟欣然诡异一笑:“谁说的,看事情要长远,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啊?来,阿娘帮我梳头。”

    宫道上,钟唯唯回头看向天玑阁,心里怪怪的。

    这个地方,是重华和她第一次的地方。

    重华让人锁了天玑阁,说是将来等到机会合适了,还要带她旧地重游,却没想到韦太后居然让师娘和大师姐住在这里。

    真是够恶心的。

    小棠是钟唯唯肚子里的虫,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免不得不怀好意地笑:“真是巧哈,如果大姑娘知道那件事,说不定一刻都不想在里面待。”

    钟唯唯作势轻拍小棠一下:“万安宫就是故意的。大师姐说不会在宫里住,且看着吧。”

    小棠摊手:“我是看不透大姑娘了,她真的一点不动心?”

    钟唯唯道:“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出去,并不回清心殿,而是让小棠去把方健找来,钟欣然母女已经入宫,大师兄若要带钟袤进京,大概就是这几天了,必须随时盯着才行。

    “我去外头盯着,一有消息就来报给你知道。”方健立刻去找人换值.

    他的好哥儿们皱眉道:“又是要去替钟彤史办事吧?我说啊,她也没给过你什么好处,也不见你提了职务,为何总是死心塌地帮她,一喊就动,再勤快也没有了。”

    方健憨憨地笑:“她是个厚道人,不会亏待我的。”

    他的好友撇嘴:“那就祝你好运吧。”

    方健憨笑着,急匆匆出了宫,去找他那些朋友把进京的各大要道盯紧了,务必要替钟唯唯办好这件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听钟唯唯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钟唯唯那样相信他,什么事都安排他去做。

    只有他和钟唯唯彼此明白,这一切,来源于多年前的那桩冤案,他和钟唯唯都是幸存者,都是遗孤。

第261章 大师兄(1)

    就在方健走出宫门的同时,一队插着“长风镖局”镖旗的人马,浩浩荡荡走到了京城门外。

    领头的镖师和看守城门的小吏很熟,塞一块碎银过去,送一包从外地带来的土仪,叙几句话,小吏满脸堆笑,轻松放人。

    走到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上,队伍中的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

    车上跳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美男,找到领头的镖师,抱拳行礼,笑眯眯说了几句客气话,目送镖局的人远去。

    “阿兄,我们今晚住哪里?”

    车窗里露出一张少年的脸,他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十分出色,但若是仔细了看,就会看出他身体瘦弱,有不足之症。

    美男一掸袍脚,举止之间有说不出的风流意味:“当然是要住个好地方。天子脚下,人世风流之地,绝不能亏待自己。阿袤,走,阿兄带你去好吃好喝,见识见识去。”

    少年十分期待,却又牵挂着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阿姐啊?我好想她。她不知道我们来了,说不定一直在担心呢。”

    “没事儿,你阿姐那么聪明,她一定猜得到咱们来京城了,说不定吃住的地方都给咱们准备好了。今天已经晚了,咱们先逍遥自在,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找她。”

    美男一笑,右边脸颊露出浅浅一个酒涡,随手在路旁卖花少女的桶里挑了一枝半开的荷花,丢一块碎银过去:“不用找了。”

    少女又惊又喜,视他为天人,红着脸道:“送给公子了,不过一朵花而已。”

    美男不接她递来的碎银,严肃认真地道:“不行,京中薪桂米珠,女孩子挣钱不容易,我怎能占你的便宜。你若真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告诉我京城里哪个客栈最好。”

    少女羞得不行,局促不安:“仙客居最好了。”

    阿袤低咳一声:“阿兄,你收敛一点。”

    美男这才收了笑容,示意马车往最繁华的街道驶去。

    这两人,正是重华和钟唯唯都找不到的何蓑衣和钟袤。

    入夜,昭仁宫偏殿灯火辉煌。

    重华在此设下家宴,给钟家母女接风。

    韦太后没有出场,钟欣然以为的各宫妃子更是影子都不见,只有钟唯唯和重华在等她们。

    钟唯唯脱了白天的女官袍服,换了一身浅蓝的宫装,衣料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在灯光下浅浅发光,朦朦胧胧的,人好像坐在星辉里一样。

    头发绾得简单,额头却坠着一颗指尖大小的雨滴形蓝宝石,薄施脂粉,露出几分平时没有的娇艳之态。

    引得重华看了一眼又一眼,一副恨不得宴会早点结束的敷衍样。

    钟欣然看看自己身上平淡无奇的浅蓝色衣裙,后悔死了。

    早知道是这么简单的接风宴,她就该穿钟唯唯送给她的那套春水绸的衣裙。

    现在不但和钟唯唯撞色了,还被衬托得自己十分黯淡无光,寒酸小气,心眼儿多。

    钟唯唯并不和重华有多余的目光接触,她微笑着站起来迎接钟夫人和钟欣然。

    目光在钟欣然身上一扫,惊讶地道:“师姐为什么不穿那件春水绸的衣服?那是特意给你找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钟欣然浅浅一笑,装作无所谓地说:“都是自家人,穿什么都可以。”

    钟夫人心里却不舒服了,忙着说道:“我们之前以为人会很多,阿然见那衣服太过华贵,怕给陛下和你惹麻烦,所以就没穿。”

    钟欣然假意阻止她:“阿娘,少说两句。”

    钟夫人不甘不愿地闭紧了嘴,给重华行礼之后,被引到重华的左手边坐下。

    重华道:“因为想到是自己人,就没有叫那些人过来。若是师娘喜欢热闹,那就叫她们过来作陪。”

    钟夫人听到那句“自己人”,顿时心花怒放,再说她也不敢真让重华把那些什么妃嫔的叫出来。

    连忙道:“陛下折杀老身了,就这样挺好,就这样挺好。咱们自家人坐着说说闲话,自在。”

    重华笑笑,举杯祝酒,先祭钟南江,再谢钟夫人:“这些年来,承蒙师娘照顾,一直没有认真谢过您。”

    钟夫人欢喜极了,小心翼翼凑趣,只捡着大家都喜欢的话题说,说得更多的当然是从前钟唯唯和重华的旧事。

    钟唯唯歪靠在几案上,安静地看着重华、钟夫人、钟欣然。

    钟欣然察觉到她的沉默,亲热地举起杯子要敬她:“阿唯,姐姐祝你和陛下白头偕老。”

    钟唯唯笑着喝了杯中的酒,也敬钟欣然:“祝师姐早日遇到良人,幸福美满。”

    钟欣然眼皮一跳,说起来,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高不成低不就,平白蹉跎。

    现在有这么一桩婚约在身上,那还谈什么早日遇到良人?她的良人难道不该是重华吗?

    钟唯唯真是在暗示她赶紧找人嫁了啊!心里暗恨,面上却不露半分:“承阿唯吉言。”

    因为不想再和钟唯唯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顾左右而言他:“又又呢?”

    不是说又又身份特殊,一直都是藏起来,不给其他人知道的吗?

    钟唯唯没料到钟欣然居然还知道又又,而且还直呼其小名,不是称为皇长子。

    笑吟吟斜瞟重华一眼,却见他正冲她微笑,就垂了眼,淡然道:“师姐想见又又?”

    钟欣然连忙摆手,表现得十分惶恐:“我只是觉得,呃,应该拜见一下皇长子……”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重华,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让钟唯唯生气。

    重华察觉得到钟唯唯的不开心,便道:“又又睡得比较早。”虽然把话圆过去了,却没说什么时候让又又见一下钟欣然。

    气氛一下子又沉闷起来,钟欣然给钟夫人使个眼色。

    钟夫人起身给重华行礼:“天色不早,民妇还要出宫,就此拜别陛下吧。”

    重华十分惊讶:“不是说母后已经安排你们住在天玑阁了吗?你们两个女人,在京中也没什么亲戚故交,能去哪里?”

    钟夫人局促地道:“我们的行李和跟来的下人都在仙客居,那里不错,什么都方便,也很安全。”

第262章 大师兄(2)

    重华和钟唯唯都知道仙客居,那是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栈。

    住是住得的,不过始终是恩师的遗孀和遗孤,又是两个女人,没有男人跟着,放任她们住在客栈并不妥当。

    传出去,人家会说他们刻薄寡恩,薄待恩师遗孀。

    若是有心人搞点什么事儿出来,她和重华的名声就要臭了。

    重华略加思索,说道:“今天夜深了,师娘和阿然就在宫里住着吧……”

    话未说完,钟欣然已经起身跪倒:“请陛下见谅,民女在外面野惯了,住在宫里不妥当,更不自在,请您成全。”

    说是请重华成全她们,其实反过来不如说是她主动退让,成全重华和钟唯唯。

    重华认真打量了钟欣然一番,觉得她还算懂事。就顺水推舟地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勉强你们了。这样,朕给你们赐一套宅子,让人好好收拾,你们搬进去住。”

    果然和钟欣然推算的差不多,到底是多年的师兄妹,对彼此的性情也算是有所了解。

    钟夫人高高兴兴谢了恩,拉着钟欣然告退。

    偏殿里只剩了重华和钟唯唯二人,重华拿了酒壶坐到钟唯唯身边,给她斟酒,闷笑着道:

    “喝什么干醋?师父从始至终都没拦着我们,说明他默许的是你我的婚事,名正言顺,谁也说不起。

    我看阿然还算懂事,并没有做不该做的事。在别人面前都是说怪自己逼迫你入宫,你给她的漂亮衣服也没穿,还主动退让,要去宫外住。”

    她做什么他都知道,是怕她沉不住气做错事吧?

    钟唯唯偏头看着他:“的确,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啊。之前陛下也没说要不要妃嫔出席,我特意给她找好衣服,也是为了陛下和我的脸面,她穿得光鲜亮丽,至少不会有人说咱们刻薄她。”

    大师姐不穿她送的春水绸衣裙,明显是怕她陷害,并不是真的谦让。

    歪打正着,重华倒还说是大师姐主动退让了。钟唯唯心里不爽,表情就透了出来,满满都是不高兴。

    重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毛,叹道:

    “别不高兴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我生气,值么?咱们对她们礼让有加,总比别人说你们姐妹俩为了争男人,斗得你死我活的要好。

    你越是对她们好,别人越是挑不出你的错。先稳着,等我那边准备好了,就给你安排新身份。”

    她的事情,哪里是简单一个新身份就能解决的?

    这些道理她统统都懂,就是因为懂,所以才郁闷。

    不过因为不相干的人而生气,的确是不值得。

    钟唯唯靠到重华怀里,低低叹了口气:“我那时不知你是皇子,还以为你就是京城哪个富商家的公子呢。早知道是这样,我压根不会看上你……”

    “我知道你不是图我的身份。即便你不肯,我也还是要歪缠你的。”

    重华温柔抚上她的眉眼:“平时让你好好打扮,你不肯,今天才肯好好收拾一回,我这也算是沾了师娘她们的光。”

    钟唯唯把他的手打开:“不要,我心情不好,别招惹我。”抓起一个桃子,使劲地咬,使劲地嚼,边吃边瞪着重华,好像在吃他的肉似的。

    重华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死皮赖脸缠上去:“阿唯,你吃桃子我不会疼,不如你咬我出气?”

    钟唯唯推开他,斜睨:“陛下以为任是谁都可以被微臣咬的么?微臣要咬谁,必须看得顺眼,洗得干净才行。”

    重华苦笑:“你要怎样才开心?”

    钟唯唯反问他:“你要怎样才不开心?”

    重华起身,跪坐在她面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她,低声道:“你说大师兄好的时候我就不开心。比你现在还要不开心。”

    因为他和钟欣然关系实在是太一般,多说上几句话都很难得。哪里像钟唯唯和何蓑衣,那是亲热又欢喜,凑在一块儿话多得说不完。

    钟唯唯垂眸看了重华片刻,认为他提的这个问题很公正,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歇息吧。记好了,我不生气,你也别再找事儿。”

    重华装傻:“哦。”不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想起何蓑衣大概已经入京,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油锅里煎熬。

    当夜他又想再次证明他是最重要的人,得了钟唯唯一个背影,不甘心地折腾几回,被钟某人威胁再闹就要离家出走,才消停下来。

    清早,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棂,落到烟雨色的纱帐之上,重华把钟唯唯蹬开的薄被拉起,轻轻盖在她身上,顺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起身准备离开。

    钟唯唯拉住他的手,睡眼迷糊地撒娇:“我想去一趟芳荼馆。”

    哼,才担心着呢,她就来了!

    重华眉头一跳:“你去芳荼馆做什么?没听说那边有什么要事,非得你去。师娘和阿然刚进京,爱胡说八道的人不少,你就别出去了。”

    芳荼馆那边的事是大事,重华平时都有密切关注,又有寒云这个死心塌地的眼线在那里埋着,什么都瞒不过他去,钟唯唯就算是想找借口都难。

    她索性不找借口,胡搅蛮缠:“难道非得有事才能出去么?你不是说要给师娘她们赐宅子的?不如我去看?这样才显得我大度懂事,让那些人无话可说。”

    重华盯着她看了片刻,勾起唇角一笑:“不用你,你安安心心留在宫里就是帮朕的大忙。谁敢乱说,朕活撕了他。”

    后面一句虽是笑着说的,却说得杀气腾腾。

    钟唯唯松了手,她知道重华的性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出去了。为的什么,她大概也猜得到。

    十三卫的人一直没能找到大师兄和钟袤的下落,方健也没能守到人,但他们都能算到,大师兄和钟袤若要进京,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他不让她出宫,是怕她去见大师兄,防着呢。

    钟唯唯叹了口气,想骂重华小心眼儿都不能骂。她和他就是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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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础更新。

第263章 大师兄(3)

    一整天,钟唯唯都如坐针毡。

    她明知韦太后把大师姐弄来是为了恶心她,重华压根就对大师姐不感兴趣,也不可能舍弃她去娶大师姐。

    但是因为大师姐占着“钟家嫡女、先帝定下的婚约、重华真正未婚妻”这个名头,她看到大师姐就满脑子的小心眼和酸溜溜。

    重华本来就吃了她和大师兄这么多年的干醋,防贼一样的防着大师兄,为此还和她闹了那么大一场。

    知道大师兄要来,而且还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来,怎么看都好像不怀好意,他肯定不能放心让她出去。

    但是她不能不见大师兄,不谈当初大师兄对她的照顾,就说大师兄照顾了钟袤那么久,又不远万里来到京城,她也不能不见他。

    何况她还想抢在其他人发现钟袤之前,让大师兄把钟袤带离京城呢。多事之秋,钟袤真不适合进京。

    钟唯唯想了无数个借口才找到一个稍许靠谱的,叫小棠往外传消息:“问问陈少明他们,那个黑茶有没有新的突破。”

    把陈茶做成不怕存放、时间越久越好的黑茶,是他们这段日子以来试图攻克的最大难题,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重华本人也非常重视,只要陈少明提起这个事,他一准会放她出去。

    小棠虽然不知道钟唯唯为什么非得出宫,但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都看在眼里,立刻屁颠屁颠跑去安排,

    回来和钟唯唯说道:“话传出去了,没有让陛下的人知道。”又把方健传回来的消息说给她听:“没有看到人。”

    那大师兄和钟袤应该是还没到吧。

    钟唯唯松一口气,在又又的监督下向荷花池进发。

    回来以后恰逢钟欣然派人过来告别,说要出宫,并且已经得了重华的允许,她也就去了一趟天玑阁,送了些金银之物。

    钟欣然不要,言辞诚恳地道:“陛下会派人去客栈安排,你俸禄有限,前些年的钱都存下来又都寄回去给阿袤用了,没余钱吧?存起来,需要打赏人的时候方便些。”

    钟唯唯也就把金银都收了,默默送她们到宫门处,又慢慢走回去。

    走到半路,遇到了吕纯。

    吕纯穿得喜庆,笑眯眯地站在道旁等她,娇嗔地道:“昨天听说陛下要给钟夫人办接风宴,我还以为会叫我作陪呢,早早打扮好了等着,竟然都没叫我。”

    钟唯唯知道吕纯是来打探敌情的,也懒得揭穿她,懒洋洋地反讽一句:“娘娘又不早说,想来就派人过来说一声,陛下怎么也要给您这个面子不是?”

    近来吕氏屡屡和重华唱反调,为的就是逼重华给吕纯一个孩子,为此重华已经好些天没去西翠宫了。

    就算吕纯派人去说她想参加接风宴,重华大概也不会给她面子。

    吕纯感觉到了空前的危机,被钟唯唯挖苦了,也不生气,反而亲亲热热地道:“你还不知道吧,萱嫔生病了,听说床都起不来,我和惠嫔她们商量一起去看看她,你要不要来?”

    那天韦桑自己跳进荷花池里去之后,就一直卧病不起。

    重华派去监视的人因为没能看出什么不妥来,就准备撤回,偏偏当天夜里芝兰殿里就闹起了鬼,弄得人心惶惶的。

    钟唯唯觉得不对,就又派了人盯着,所以韦桑的情况她很清楚,是真的病了。

    她没心思掺和这些事,就拒绝吕纯:“下官还有事要做,就不耽误几位娘娘了。”

    吕纯笑道:“小钟,还记得我之前的提议吗?只要你愿意,一直都有效。”

    钟唯唯心情本来就不好,吕纯却在这时候跑来和她说,让她劝重华,给吕纯种个娃娃,再和她一起分享重华。

    这不是找骂吗?

    钟唯唯一挑眉,冷笑:“下官记不得了,不如请贤妃娘娘再说一遍?”

    吕纯见她神色不善,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小钟你有话好好说,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钟唯唯皮笑肉不笑地捋袖子,活动腕关节:“贤妃娘娘是觉得太闲了,所以想找点事来做?”

    有一种人,平时性子绵软好说话,一旦发作起来就是要拼命。

    钟唯唯显然就是这种人,吕纯毫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真的闹起来,钟唯唯固然得不了什么好,但是重华一定会弄死自己,得不偿失。

    吕纯立刻往后退:“你别急,有话好说……”连接退了几步,钟唯唯凶神恶煞一捋袖子,吓得她一颤,转身就跑,一会儿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子。

    白嬷嬷气呼呼地道:“钟彤史,你目无尊卑!”

    钟唯唯挑眉:“我做什么了?嬷嬷你无端指责本官,是不是也叫目无尊卑呢?”

    一个宫人跑回来,匆忙拉走白嬷嬷,低声劝道:“娘娘让嬷嬷别惹事儿。”

    白嬷嬷只好阴着脸走人。

    钟唯唯吁一口气,慢慢往回走。

    此刻,京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杂耍游戏比比皆是,各种店铺让人眼花缭乱。

    钟袤和小书童夏栀站在街头上,看得目瞪口呆。

    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拍过来,打得二人脑袋“啪啪”响,何蓑衣鄙夷地道:“土气!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夏栀嘿嘿傻笑。

    钟袤摸摸脑袋,不高兴地说:“阿兄,早说了,不许你打我脑袋!会把人打笨的!”

    何蓑衣不以为意:“不是想吃海盐蛇鲊吗?前面那家店的蛇鲊很有名,走,阿兄带你去尝尝。”

    钟袤乖巧地跟在何蓑衣身后,低声问他:“阿兄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找阿姐的吗?我还以为会和阿姐一起吃饭呢。”

    何蓑衣笑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傻孩子,皇宫哪有那么容易进去?咱们又不认识人,得托关系的,耐心等着吧。”

    钟袤不开心:“那要多久啊?”

    “一天?两天?三天?”何蓑衣作沉思状,见钟袤有点开心了,就笑:“也许十天半月也不一定。”

    钟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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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大师兄(4)(求月票)

    店家端菜上来,夏栀欢呼一声,眼巴巴地看着何蓑衣:“公子,可以吃了吗?”

    “当然可以啊,就是带你们来吃喝玩乐的。”

    何蓑衣给两个孩子分别夹了菜,柔声安抚钟袤:“快吃。你这么瘦,你阿姐看到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吃胖一点,也好让我交差!”

    钟袤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蛇鲊。

    京城里的老牌酒店做的蛇鲊就是鲜美,一口咬下去,鲜美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勾起那些久远的记忆,模糊的悲伤渐渐变得清晰,他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何蓑衣笑道:“怎么哭了?不好吃吗?”

    钟袤忍不住哽咽起来,放下筷子流泪:“我想阿姐了!好想好想她。”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阿爹和阿娘带着他和阿姐,经常来这家吃蛇鲊。

    阿姐总是要和他抢最后一块,每次他都抢不过阿姐,气得哇哇大哭。

    阿爹总是叹气,说也没少他们吃的,再叫一份不就行了?但是他和阿姐都觉得就是第一份最好吃。

    阿娘追着阿姐要揍她,阿姐一点都不怕,拽着阿爹的衣服躲在阿爹身后,还要探出头来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后来家里出事,阿爹和阿娘一夜之间就没了,一位世伯把他们送到一户人家寄养。

    接着世伯也出了事,那家人开始虐待他们,要把阿姐卖掉,饿他们的肚子,男主人喝醉了酒天天打他,打得很狠。

    阿姐带着他连夜逃走,因为害怕被抓回去,被发现,就一直不停地走,还专捡夜里走,看不见路,跌进了烂泥塘,他差点把命送掉。

    阿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出来,两个人身上都糊满了泥浆,只有眼珠子是干净的。

    他又惊又吓,从此落了病根,幸亏遇到一个好心人,给他们洗干净还给了两身衣服,请了大夫。

    病好之后再次上路,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阿姐好不容易弄了一碗杂粮野菜粥,里头好多砂子,还有点馊,他嫌难吃,吃不下去,她就哄他,“这一口是海盐蛇鲊,这一口是淮白鱼,这一口是麂肉干……”

    从那时候起,阿姐再也不和他抢东西吃,哪怕是捞到一条手指长的野杂鱼,也要先紧着他吃。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从前的记忆。

    钟袤像小孩子似的抽泣起来,都是他拖累了阿姐,害得阿姐进了宫,天天被二师兄和太后欺负,阿爹和阿娘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夏栀傻了吧唧地看着钟袤,局促地问何蓑衣:“他为什么哭?是因为我吃得太多了吗?”

    何蓑衣意味深长地看着钟袤,笑道:“是啊,就是你吃得太多了,他抢不过你,所以心酸。”

    夏栀连忙放下碗筷,把整盘海盐蛇鲊推到钟袤面前:“小爷您别哭,都是您的,小的尝尝味道就好了。”

    他才不是为了抢东西吃哭的呢,真正的原因无法启齿,钟袤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泪,把盘子推到夏栀面前:“喜欢就多吃点。”

    夏栀道:“你不吃吗?”

    钟袤摇头:“不好吃。”

    夏栀奇怪地道:“很好吃啊,我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

    何蓑衣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块蛇鲊喂进嘴里,细细咀嚼,分明很好吃。

    他抬手叫店家给钟袤另送一份吃食上来,开玩笑地道:“没口福!”

    钟袤笑笑,心事重重地低着头扒拉饭粒,勉强吃个半饱。

    何蓑衣站起来:“走吧,总归要等人传消息来,我先带你们在京城里走走,见识见识。省得和土包子似的,给阿唯丢脸。”

    他慢吞吞带着两个少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随便乱走,一直走到达官贵人聚居的城东,在一座端庄肃然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大、司、茶、府。”夏栀指着黑底鎏金的牌匾朗朗出声,惊喜地道:“原来这就是闻名全国的大司茶府!大司茶就是住在里面的吗?”

    何蓑衣懒洋洋地笑道:“是啊,历代的大司茶都住在里面。”

    夏栀激动地道:“那我们如果在这里守着,能不能看见大司茶?”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我若是他,早跳河死了。”何蓑衣瞟一眼钟袤,钟袤站在那里,眼圈又红了。

    “吱呀”一声响,大司茶府的大门从里被人打开,一群人说笑着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半老头子目光如电,朝他们三个人看了过来。

    何蓑衣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把钟袤遮在身后,然后懒洋洋地看着那群人笑。

    他的笑容太过干净友好,人又长得好看养眼,看上去就和外地来观光瞻仰的士子没什么两样。

    半老头子没有太在意,收回目光,说笑着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何蓑衣这才漫不经心地走两步,招呼钟袤:“走吧,回去了。”

    “嗯。”钟袤低着头,跟在何蓑衣身后往前走。

    “阿袤啊,你已经不小了,有些人家你这个年纪都成亲当爹了,你总是这样哭哭啼啼的红眼圈,没姑娘会喜欢你哟。”

    何蓑衣揽着钟袤的肩头,语重心长:“京城不比苍山,这里的人都长了十七八个心眼,一不小心就会上他们的当。你这样动不动就哭,七情六欲全在脸上,很容易给你阿姐惹事的。”

    钟袤心服口服:“我记住了,阿兄。以后再也不会了。”他只是触景生情,难以控制。

    “阿兄相信你。”何蓑衣拍拍他的肩头:“回客栈吧。”

    三人回到仙客居,恰逢里头两个宦官在拿腔拿调地要求店主:“好好伺候贵人,有你们的好处……”

    “快走!”何蓑衣皱皱眉头,低声招呼钟袤和夏栀出去,却听一条女声惊喜地道:“咦,这不是大师兄和阿袤吗?”

    何蓑衣停下来,看向追出来的钟欣然,慢悠悠勾起唇角,浅浅一笑:“真巧。阿然你也在这里。”

    “是啊。”钟欣然开心地把手里拿着的一包果子硬塞给钟袤:“你们也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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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陛下摔下榻(1)

    何蓑衣不动声色地把钟袤手里的果子接过来,随手扔给一旁的伙计.

    再反问钟欣然:“你怎会住这里?师娘呢?我以为你们会住宫里,再不济,也会去住御赐的宅子。”

    “陛下是留我们住宫里,是我自己觉得不妥当,毕竟现在这种情况……”

    钟欣然尴尬地笑笑,小声说道:“我不想给阿唯添麻烦,之前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

    何蓑衣理解地点点头:“你想得挺周到。”

    他说得很认真,但听上去就是有一股子嘲讽的味道,钟欣然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阿唯知道你们来了吗?”

    何蓑衣笑道:“知道啊。”

    “那她怎么不派人来接你们进宫?”钟欣然表示怀疑。

    何蓑衣惫懒地道:“我又不是女的,几个大男人接进宫去像什么话?”

    钟欣然拿他没法子,就回头打量钟袤:“阿袤瘦了,今早你阿姐还和我说起你呢。”

    一句话就勾起了钟袤的兴趣:“真的吗?师姐你看到我阿姐了?她怎么样?还好吗?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阿袤!”何蓑衣冷了脸,朝钟袤伸手:“过来。”

    钟袤不情愿地低下头,朝何蓑衣走过去。

    钟欣然不高兴:“师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何蓑衣笑得灿烂,朝闻声而出的钟夫人行礼:“师娘也在。”

    钟夫人皱起眉头:“早说让你们跟我们一起,你们偏不肯,现在又这样……”

    钟欣然连忙阻止钟夫人:“少说两句吧!”

    何蓑衣却已经嬉皮笑脸地拉着钟袤走了:“师娘看到我就不开心,我还是不要打扰您了。”

    不等钟欣然留人,他已经带着钟袤和夏栀走得只剩背影。

    钟欣然怪钟夫人:“你说他做什么?陛下在找他们,我把人送到陛下面前,他岂不是会很开心?”

    钟夫人生气地道:“我说他什么了?”

    钟欣然摆摆手:“别吵,人家都看着我们呢。”

    她低下头沉思起来,看重华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大师兄悄悄带着钟袤来了京城,不然一定不会放任大师兄这样到处乱走。

    就不知道钟唯唯清楚这件事不……这也许,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何蓑衣带着钟袤走进了另一家客栈,扔两块碎银在柜台上:“开两间上房。”再叫人:“去仙客居把我们的行李拿过来,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钟袤小声说道:“阿兄,我只是想问问阿姐好不好。”

    何蓑衣冷了脸:“不行!进屋去待着!”

    钟袤委屈地进了客房。

    何蓑衣转头看向窗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入夜,清心殿。

    钟唯唯热得睡不着,见重华睡得香甜,怕吵到他,就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寻一把纨扇,轻轻摇着纳凉。

    窗外群星璀璨,晚香玉的香味丝丝绕绕地透过窗纱飘进来.

    钟唯唯一边欣赏夜景,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了大半,才觉得没那么燥热了。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茶盏。

    钟唯唯回头,只见重华披散着里衣,半敞着胸怀站在她身后,姿态慵懒诱人。

    “睡不着?”就连声音也是低沉微哑的,就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钟唯唯的心尖,拂得她的灵魂都跟着颤了一颤。

    钟唯唯往后一倒,靠在他怀里:“太热了。”

    重华接过扇子,慢悠悠给她搧扇。

    钟唯唯不要,推他去睡:“你也挺累的,不要管我,我坐会儿就去睡。”

    重华非常固执:“不,我要陪着你。”

    钟唯唯笑起来:“你在床上,我在窗边,咱们在一间屋子里,难道不是互相陪伴着的?”

    重华面无表情:“离得太远。”

    好吧,离得太远。钟唯唯到底不舍得他辛劳,拉他起来:“去睡。”

    重华不肯:“既然嫌床上闷热,那就在这里睡吧。”不由分说,紧紧贴着钟唯唯躺了下来。

    窗边的床榻又窄又小,只能躺一个人,两个人并排躺着,那就只能紧紧贴着。

    钟唯唯不过片刻功夫就热得出了一身薄汗,她挣扎着起身:“好热。”

    重华立刻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干嘛?”钟唯唯按住衣带。

    “你不是热吗?我帮你。”

    重华的声音听上去严肃又认真,手上的力气却很大,刷刷两下,就把她的衣服脱得只剩肚兜。

    他又想做坏事了!这才歇了两天呢,钟唯唯欲哭无泪:“好累,好累,没心情……”

    重华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朕的心情也不好,咱俩正好互相安慰一下。”

    钟唯唯今天是真的没有心情,她总算是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内忧外患了。

    师娘和大师姐进宫,韦太后、吕纯步步紧逼,大师兄和钟袤又没有消息……

    她焦躁地推了重华一把,“啪”的一声,重华居然摔下榻去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下去拉他起来:“没有摔到哪里吧?”

    重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她的手推开,再将掉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这是生气了?钟唯唯连忙叫他:“我不是故意的。”

    重华不理她,使劲儿把门打开,赤着脚大步走了出去。

    钟唯唯追了两步,想起自己只穿了个肚兜,就又退回去穿衣服,穿好衣服追到门口,重华已经走得不见了。

    钱姑姑小声问她:“怎么回事?陛下怎么连鞋也没穿就走了?”

    钟唯唯扶一下额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定定神:“他去了哪里?”

    钱姑姑一瞧,这是生气了,但也没听到俩人吵架啊,睡前还好好儿的呢。

    就道:“应该是去梅坞了吧,你要去找他么?”

    其实从大师兄带着钟袤离开苍山那天起,重华就一直有点别扭,他这场火应该是压了很久,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不去。”钟唯唯转身入内取了重华的鞋子,交给钱姑姑:“姑姑帮我送去给陛下,让他早点睡,保重身体。再让赵宏图看看,他有没有摔到哪里。”

    钱姑姑连忙捧着鞋追了上去。

第266章 陛下摔下榻(2)

    “放心吧,老赵看过了,陛下没事儿。这会儿也在那边睡下了。”

    钱姑姑给钟唯唯放下帐子,含着笑劝她:“你也别放在心上,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何况是两个人两颗心。睡吧,明早就好了。”

    钟唯唯做了一夜的梦,梦见的都是早年的旧事.

    血淋淋阿爹和阿娘,还有族人悲伤惶恐的眼神,以及别人的鄙夷和嘲笑。

    从烂泥塘里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姐弟俩,冬天冰寒刺骨的溪水。

    瘦得只剩皮和骨、腥味儿重得不得了的野杂鱼,还有麦地里永远也捡不完的麦穗和怎么都吃不饱的肚子。

    瘦弱的钟袤拉着她的衣服小声哭着说,阿姐,阿姐,我饿,我要爹和娘啊,我好怕,我不想死,不想死……

    她惶恐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汗湿衣衫。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把寝殿里照得亮堂堂的,小棠一把扯开帐子,探进头来:“可算是醒了。陛下都让人过来问几回了,饿么?”

    见她满头的汗,担心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不烫呀,为什么满头的汗?”

    “太热了。”钟唯唯随便找个借口,怏怏地躺在床上:“陛下让人来问我了?他不生气了?”

    小棠接过宫人递来的热帕子,小心给她擦拭:“不生气了。一早起来就让人过来问您起来没有,要不要和他一起进早膳。

    听说您还睡着,就没让打扰您,说让您睡,还特意交待皇长子,不许来吵您。”

    “陛下在做什么?”钟唯唯舒一口气,重华没有和她憋气,那是最好。

    “在和大臣们议事呢,好像今天又是在吵那个赋税革新的事情。今天您不出门,穿家常的衣服吧。”

    小棠拎了一件新做的雪青色纱衣给钟唯唯看,“这个颜色好,看着就凉快,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好。”钟唯唯任由小棠给她打扮,等会儿重华忙完了一定会来找她,她打扮得漂亮些,他也开心。

    但是这一天昭仁宫里的战况异常激烈。

    韦氏、吕氏暗里支持的所谓“革新派”,和真正支持重华、觉得革新时机尚未成熟的“保守派”吵得不亦乐乎,重华根本没有空闲。

    就连他去更衣解手都有大臣追着他喊,两派势必要在今天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钟唯唯带着又又写了会儿字,又练习了一回茶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请薛凝蝶做些吃食凉汤之类的送进去。

    午后她又犯了困,和又又一起在榻上睡着了。

    才刚睡着一会儿,小棠就来叫她:“太后娘娘把大姑娘宣进宫来了,大姑娘说要过来看您,太后答应了。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外面。”

    钟唯唯只好出去接待钟欣然。

    钟欣然是第一次到清心殿来,韦太后派来陪同她的宫人小声介绍:“这是历代帝王起居的地方,后面就是交泰殿,那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

    原本以为万安宫和天玑阁已经很气派,没想到清心殿更是庄严气派,重华和钟唯唯就是住在这种地方……

    钟欣然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一派的名门闺秀、才女风范。

    伴随着雅淡的茶香,一角雪青色的轻纱出现在殿门处,钟欣然抬头,看到了钟唯唯。

    钟唯唯的脸上还有午睡时留下的压痕,身上的雪青色纱衣照旧非常精致华美。

    乌亮的头发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半坠在脑后。

    一根紫水晶琢成的莲花发钗斜斜插着,几串晶莹剔透的碎珠串从钗头坠下来,珠串尽头坠了三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紫晶铃铛。

    人一动,紫晶铃铛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调皮灵动,精致独特,非常适合钟唯唯的气质。

    只有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物质优渥的女人,才会在无意间也如此精致美丽。

    钟欣然的眼睛被狠狠刺痛,她微眯了眼,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亲热赞叹的笑容:“阿唯,你真美!真是长大了,阿姐好替你开心!”

    “师姐这边坐,师娘呢?”钟唯唯也在打量钟欣然。

    钟欣然穿得简单朴素,甚至不如在苍山时打扮得漂亮,的确是一副诚心诚意想要避嫌的样子。

    “阿娘没有来,她年纪大了,这些天一直赶路,天气又热,说是全身都疼,今天要在客栈里好好睡一觉。”

    钟欣然有些拘束地坐下来,闲扯了两句,示意钟唯唯把周围伺候的人遣散下去:“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和你说。”

    钟唯唯就让小棠:“天热,去小厨房做两个冰碗来消暑。”

    小棠体贴地把人带走,关上了门。

    钟欣然单刀直入:“大师兄和阿袤也进京了,你知道么?”

    “哦。”钟唯唯心里一跳,这是遇上了?

    因为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以及钟欣然是什么意思,就假装很淡定地道:“师姐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在仙客来。他们也住仙客来,我昨天遇到他们了,钟袤看上去不怎么好,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又赶路,身体吃不消吧。”

    钟欣然微笑着:“他想和我打听你的消息,但是大师兄不许他多话,把他拉走了。

    以及,他们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住,我让人去问,说是悄悄退了房,行李也拿走了。估计是担心我会害钟袤吧。”

    反正韦太后派人去接她们母女进京时,何蓑衣死活不肯跟她们一起走并不是秘密。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把话说明白了,虚虚实实,才更容易让钟唯唯相信她的话。

    小棠送了冰碗进来,钟欣然不吃,起身告辞:

    “我是怕你不知道这件事,担心,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时候不早,我先走了,你身体不好,不要吃这些寒凉的。”

    钟唯唯心里牵挂着钟袤,也没虚情假意地留她,送她到门口就飞快折回来,让小棠:“你快让方健去打听一下,赶紧回来报信。”

    “嗳!”小棠利索地跑去办事,钟唯唯搓着手走回去。

    既高兴钟袤有了下落,并且离她很近,又担心重华会和大师兄闹得更加不愉快,更怕有心人发现钟袤,深挖之后扯出往事。

第267章 陛下摔下榻(3)

    小棠很快把消息传进来:“悦来客栈有几个人很像何爷和三公子,方健拿不准,不敢惊动他们。您是要立刻出去找他们吗?”

    “不能急。”钟唯唯摇头,她虽然很急,但是重华才和她闹别扭,不肯让她出宫。

    且消息也是大师姐送进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棠摸摸头:“不然,我去替您走一趟?”

    “你去问问芳荼馆那边的进展如何了。”钟唯唯还是摇头。

    她要和大师兄、钟袤说的话,就连用书信传递也不方便,让小棠转述就更不妥了,还是必须亲自走一趟。

    在宫里这么多年,钟唯唯始终混了个脸熟,自有消息渠道。

    这些渠道平时她不舍得用,到了关键时刻也顾不得了。

    心不在焉等到天黑,芳荼馆总算传来了消息,明天一定会让人过来请她。

    钟唯唯放下心来,走到一旁检查小棠给她准备的东西。

    是几份难得的好药和金银之物,另外还有给大师兄的礼物——一份著名诗人柳长旭遗留下来的珍贵手稿。

    确认无误,就把它们都包裹起来,准备第二天夹在杂物里带出去。

    刚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给重华问好的声音。

    钟唯唯不慌不忙地关上柜门,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重华漫步进来,一脸的疲惫之色,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略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

    毕竟昨天晚上是他自己生气跑走了,今天又自己回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十分没面子。

    钟唯唯见他站在门口就不动了,知道他又别扭上了,笑眯眯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里拉:

    “累了吧?洗个脸,换件轻便的衣服歇口气,我去叫又又过来,一起进晚膳,我让他们炖了酸萝卜老鸭汤。”

    重华原本饥肠辘辘,天气又热,心里又焦躁,听到这一道菜,再看到钟唯唯的笑脸,所有的燥热都淡去了五分。

    他点点头:“好。”

    钟唯唯帮着他换了纱袍,给他一杯凉茶喝着,吩咐宫人:“去把皇长子请过来用晚膳。”

    又又一阵风似地跑进来,先和钟唯唯对了一下眼神,再把他捉的蜻蜓拿给重华看:“阿爹您看,好大一只,是我自己捉的。”

    说完爬到重华怀里,扑闪着眼睛仰着头,满脸可爱期待状。

    重华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容,和蔼地摸摸他的头,抱他在怀里:“让人摆膳吧。”

    虽然食不言寝不语,但特殊时期,钟唯唯还是尽力调动气氛,又又也夸张地假装吃得欢:“这个好吃,那个好吃,阿爹您尝尝,唯姨您也吃。”

    重华话虽然不多,却也尽力配合,这顿饭吃得十分和谐。

    饭后三人一起散了步,又检查了又又的功课,等到青影把又又领走,只剩下钟唯唯和重华两人,气氛突然又沉闷下来了。

    钟唯唯决定不和重华计较,大方道歉:“昨天夜里我真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伤到哪里?我给你看看?”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重华要趁机脱掉衣服,让她检查有没有伤痕什么的,她不介意顺着他的意满足他。

    但是重华并没有这个意思,淡淡地道:“没有伤到,不用担心。”

    好嘛,话到这个份上也是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

    总不能让她扑上去,把他扒光,硬要给他检查身体吧。

    钟唯唯干笑一声:“那就好。”随手递一杯茶过去:“新得的茶,是芳荼馆里一个老茶师自己制的,味道不错。”

    重华闷不作声地接了,一口喝光,并没有顺势品评茶的味道如何。

    一头驴爬上了山坡,想下来,但是它嫌山坡陡峭下不来。

    然后有人给它递了三回梯子,它傲娇着就是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那就继续在山坡顶上蹲着吧!

    钟唯唯也是有脾气的人,重华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了,低下头专心地弄她的茶。

    察觉到重华在悄悄瞅她,也假装不知道。

    闷闷地坐了一会儿,重华突然大声道:“赵宏图!”

    声音非常响亮,吓得钟唯唯一颤,眨巴着眼睛看向重华,只见重华面无表情地道:“让你取个奏折都要那么久!”

    赵宏图颤颤巍巍小跑着进来,双手奉上一叠奏折,重华很是严肃认真地坐到了书案后。

    所以皇帝陛下这是要办公吗?

    好吧,继续憋,憋死你个牛脾气!

    钟唯唯收了她的茶盏工具,收拾收拾,先去睡觉了。

    刚躺下去,就听见“啪”的一声响,侧头一瞧,一根象牙笔管断成了两截,被扔到了地上。

    重华坐在书案后,气呼呼地瞪她:“钟唯唯!”

    终于忍不住了!钟唯唯欢快地应了一声:“到!”

    迅速跳起跑过去,涎着脸抓住重华的手指揉啊揉,谄媚地道:“陛下有没有伤到龙爪?”

    踢一脚地上的笔管,骂道:“让你惹我家陛下不开心。”

    重华恶狠狠地瞪她,瞪着瞪着,绷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却又觉得丢脸,不肯给她看见,抱着她的头,用力把她往怀里一按。

    钟唯唯的鼻子被他的胸膛撞得生疼,眼泪都出来了,将他的袖子擦眼泪,问道:“不是看我不顺眼的吗?不是不理我么?干嘛抱我?”

    重华并不说话,而是把手插到她的头发里去,按着她的头,强迫她仰起头来,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

    钟唯唯叹口气,真是不讲理的霸道性子。不过看在他自己跑回来,生气也不肯走的份上,算了。

    这一夜的重华分外狂野卖力,几乎把一辈子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又别扭得不要不要的,从始至终都不肯说话,也不许钟唯唯看他,还不许钟唯唯开口说话。

    只要她一有想说话的意思,他就堵住她的唇,把她吻个半死,甚至于还把她的眼睛都给蒙上了。

    “好惨……”钟唯唯腰都要断了,昏睡过去之前,只想得起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今夜的遭遇。

    早知道二师兄如此凶残不是人,她昨夜就该从了他,而不是把他推下榻,这报复也太疯狂了。

    ------题外话------

    基础更新。

第268章 和大师兄见面(1)

    “陛下,该起床了。”钱姑姑的声音低低切切地在外面响起来,重华睁开了眼睛。

    此时不过四更四刻,天色尚早,唯有浅淡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钟唯唯睡得像个孩子,嘴微微张着,呼吸清浅,睡姿却是一等一的好。

    原本是赏心悦目的美人春睡图,重华的眼神却微微一黯。

    秋泽的嫡传弟子李洪,虽然也是出身大族,但是以李家的门楣底蕴,养不出钟唯唯这样的女孩子。

    所谓三代才懂得吃穿,并不是随便说说。

    真正世家大族的女孩子,从小受的是最好的教养,优雅静美早就浸到了骨子里。

    哪怕是刻意夸张掩盖,也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比如说钟唯唯,平时看着浮夸谄媚,一旦坐下来就是一副图,什么都比不上她更夺目。

    “陛下?”钱姑姑等不到重华召唤,生怕他会睡过头,耽误了朝会,就又喊了一声。

    重华收回目光,轻轻起身,拉一下挂在帐前的丝带。

    清脆的银铃在门外响了起来,钱姑姑小心推开殿门,领着宫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钟唯唯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道:“陛下要起身了?”

    重华低声道:“还早,你再睡会儿。”很快他就发现他这话是白说,因为钟唯唯翻了个身,立刻又睡着了。

    她昨晚被他折腾得太惨,根本起不来。

    重华摸摸她的脸,大步走了出去。

    赵宏图小声禀告:“昨天钟大姑娘来过了,没留多久,小棠出去了两次,都只是和普通宫人接触,方健一整天都在街上闲逛,芳荼馆一切如常。”

    听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但重华就是有种不踏实的预感。

    这种预感,是在多年以前,钟唯唯去到苍山、他和大师兄彼此看不顺眼、互相防备算计开始生出来的,屡试不爽。

    他总觉得,何蓑衣已经到了京城,并且就藏在某个地方,暗搓搓地盯着他和钟唯唯,等着他出错,等着挑拨他们,等着把钟唯唯拐骗走。

    他不肯定地向赵宏图确认:“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人和事吧?”

    赵宏图摇头,非常肯定地道:“十三卫那边也没有特别的报告。”

    大朝会的时间就要到了,这几天的政务特别难对付,重华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缠此事,飞快用过早膳,离开了清心殿。

    天亮之后,一份折子光明正大地从芳荼馆送到了重华的案头。

    芳荼馆馆长寒云和陈少明联名,说是黑茶的研制有新进展,必须要请钟唯唯走一趟。

    重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许了,总不能一直都把钟唯唯关在宫里,不许她出去,虽然他非常想要这么做。

    钟唯唯换上一身简单素淡不起眼的半旧衣裙,带着小棠,拎着那个小包袱,登上车出了宫,去了芳荼馆。

    黑茶的确有了一点新进步,但是离他们想要的效果还差得很远。

    钟唯唯和陈少明等人商讨了一会儿,借口不舒服,要去自己在芳荼馆里的住处休息一下。

    寒云等人当然没意见,大张旗鼓地安排人又送热水又送吃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钟唯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自觉已经断了的腰要好一点了,示意小棠:“去找梁兄。”

    小棠会意,立刻端起桌上的瓜果去找梁兄吃吃喝喝说闲话。

    钟唯唯利索地翻过窗户,溜了出去。

    方健带着马车在芳荼馆外等着她,见她出来立刻请她上车,把她送去了悦来客栈。

    何蓑衣和钟袤却不在,只有一个傻了吧唧的小书童夏栀守在房里。

    夏栀看到钟唯唯眼睛就亮了,连比带画地说给她听:“早上起来,小公子就不见了。

    他本来是和我一起住,早上天刚亮呢,他说饿了,想吃东西,让我去给他端一碗热汤面来,顺便让店家送热水。

    何爷有过交代,要好好照料他,我立刻就去了……”

    然后回来钟袤就不见了,夏栀开始还以为他是去茅厕解手了,哪知面都坨了,还不见钟袤回来。

    他赶紧跑去茅厕找,根本没有人,再在客栈里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人。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跑去拍响何蓑衣的门,想看看钟袤是不是跑去找何蓑衣了,却被何蓑衣臭骂了一顿。

    夏栀忐忑不安地偷看钟唯唯的脸色,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何爷出去找三公子了,让我在这守着,以免三公子回来找不到人,又跑出去。”

    “你别急,把这几天的事挑着重要的和我说说。”

    钟唯唯急得肝火上涌,一直以为钟袤很乖很懂事很听话,结果好么,不但不听她的话,跟着何蓑衣悄悄来了京城,还不打招呼悄悄溜出去了!

    要知道,当年她带着钟袤离开京城时,钟袤就连京城里的路都记不全。这一跑,说不定会把他自己给跑丢。

    夏栀三言两语把这几天的经过说了,钟唯唯算是懂了钟袤为什么会偷跑出去。

    多半是听钟欣然说见到了她,心里很想知道她的事情,但是大师兄又不许他和钟欣然接触,忍了两天忍不住,终于悄悄跑了。

    她没白疼这个弟弟。钟唯唯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焦急,急匆匆往外走。

    夏栀连忙道:“二姑娘您要去哪里?”

    钟唯唯摆摆手:“我去找何爷他们。”

    夏栀觉得很奇怪:“您知道他们在哪里?”

    肯定是去找大师姐了啊。

    钟唯唯懒得回答他,只交代:“若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你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我。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钟唯唯埋着头往外走,她能想得到钟袤是去仙客居找大师姐,大师兄也能想得到。

    除非是遇到意外,不然她一准儿能同时找到这两个人。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大师兄和弟弟,钟唯唯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原本被重华折腾得快要断掉的腰,也没那么疼了。

    钟唯唯趴在马车窗上往外看,忽见街那头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匆匆忙忙往这边赶过来,身形十分熟悉。

    她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片刻,急急忙忙跳下车:“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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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的支持,上架11天,小意更新了差不多十五万字,存稿没了,又上班又带孩子又更文,实在太累,今天只有4更八千字。谢谢宫主和抹茶星冰乐的大力支持和鼓励,么么哒。

第269章 和大师兄见面(2)

    街那头的人听到钟唯唯的喊声,不敢相信地停了一下,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几乎是在瞬间,他原本一直皱着的眉头放平,眼睛弯成月牙,唇角上扬,酒涡微陷,笑容干净温暖亲切,就像是冬天里的暖阳,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轻松温暖干净。

    “阿唯。”他大步朝钟唯唯走过来,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袍袖飞舞,翩然如画。

    正是很久不见的何蓑衣。

    “大师兄。”钟唯唯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一热,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全都尽数袭上心头。

    就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乍然见到父亲时的欢喜和踏实。

    转眼之间,何蓑衣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笑意和欢喜,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高兴地道:“阿唯你长高长大了!”

    他举起手,想和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头,临了却又放了下来,有些尴尬地道:“你是大姑娘了。”

    看到方健,就问:“这位是?”

    钟唯唯热情地和他介绍:“方健,我朋友,人很好。”

    方健好奇地打量着何蓑衣,朝他行了个礼。

    何蓑衣彬彬有礼地回了礼,目不转睛地盯着钟唯唯,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又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叹口气,愧疚地道:“对不住你,我把钟袤丢了。”

    他也没找到?钟唯唯急道:“难道他没有去找大师姐他们吗?”

    何蓑衣摇头:“阿然她们今天一早就出门了,我问了店家,说钟袤的确去过,没找到人就走了。

    我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心想着他找不到人大概会先回去,就又赶回来。”

    钟唯唯追问:“他没回去。店家有没有说大师姐她们去了哪里?”

    何蓑衣道:“说是去了建国寺。”

    “我们去建国寺。”钟唯唯立刻招呼方健,“快把马车转过来!”

    建国寺是郦国京城最大的寺庙,香火向来十分鼎盛,据说还很灵验,是外地游人的必游之地。

    师娘和大师姐会去那里,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钟唯唯转身太快,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何蓑衣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托,嗔怪道:“你慢一点,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钟唯唯有点不好意思,站稳了喘口气:“没事。”

    何蓑衣瞳孔一缩,飞快地转开头,注视着冰冷的石墙,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神态已经坦然自若。

    钟唯唯已经把衣领整理好了:“我们快一些吧,坐马车去。”

    不管师娘和大师姐是什么想法,不让钟袤私底下和她们接触是最好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方健找来的这辆马车很简陋,车厢也很小,两个人并排坐着都嫌挤。

    何蓑衣只看了一眼就退出去,转而坐在车辕上。

    方健拿了马鞭要赶车,钟唯唯想了想,打发方健走:“你走吧,回家去,该干嘛就干嘛,别说见过我。”

    方健这张脸辨识度蛮高的,给有心人看到容易生事,万一闹出别的事来,重华也会拿他出气,对方健本身不好。

    何蓑衣接过方健手里的马鞭:“我来赶车。”

    方健看他一个斯斯文文的白脸书生,怎么都不像是会赶车的人,不放心:“我另外雇个车夫来?”

    何蓑衣摇头:“没事,我能赶车。”

    钟唯唯也道:“他能行。”

    原来在苍山,大师兄经常赶车带她和钟袤下山去集市,山路都能走,何况是京城里的宽敞大道。

    方健朝何蓑衣抱抱拳,提醒钟唯唯:“小钟你别忘了回去的时辰,我这里也安排人到处找找看看。”

    “好。”钟唯唯心急如焚,给何蓑衣指路:“大师兄,往北边走,你看那儿有个路口,转进去,一直往前走……”

    “你也不要太担心,阿袤已经十六岁了,不至于把自己丢了。”何蓑衣轻轻巧巧地一扬马鞭,马儿听话地扬起前蹄往前走。

    他含着笑,低声问钟唯唯:“阿唯,你和二师弟还好吧?”

    钟唯唯点头:“还好,就是……”

    想到因为重华的性子,就连大师兄来了也要遮遮掩掩不能好好招待,颇为尴尬:“反正你知道的,他对我很好。”

    “你过得好就行。”何蓑衣背对着她,轻轻巧巧地赶着马车,就连声音听上去也是温暖舒展的。

    如父如兄,说的就是大师兄这样的人。这些年多亏大师兄无微不至地照料钟袤,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

    钟唯唯翻出柳长旭的手稿,递过去:“猜猜这是什么?”

    何蓑衣接过手稿,瞟一眼,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当初不过是随便一提,你就记在了心上。这东西珍贵难得,想必花了不少心思才找到吧?”

    钟唯唯小声道:“也没什么,我就是送了人家几饼茶,他很高兴地就给我了。”

    何蓑衣低声笑道:“那还是他赚了!我们阿唯可是名满天下的大茶师呢,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你一饼茶都得不到,他一口气得了几饼,想必做梦都要笑醒。”

    钟唯唯本来很担心钟袤,听他这样夸张地夸赞自己,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哪有啊。”

    何蓑衣把手稿塞进怀中藏好,并不回头看她:“阿唯,我其实知道你不想让钟袤进京,但我还是带着他来了。

    他已经长大,性子却很单纯,你跟二师弟在一起,迟早也要让他出来历练,不然将来容易被人利用。

    另外,我们听说你的事,着实放心不下,不来看看不踏实。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钟唯唯欲哭无泪,她真是不想让钟袤进京啊,但是人已经来了,也没办法。

    何况大师兄每一个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和钟袤好,他又不知道她们姐弟俩的真实身份。

第270章 和大师兄见面(3)

    “你是怪我吗?”何蓑衣等不到钟唯唯的回答,十分抱歉:“如果我不带阿袤来京城,也不会给你添乱……”

    钟唯唯见他这样,十分过意不去,摸一摸鼻子,说道:“没事,没事,别瞎想想,只是这段日子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让我很担心。”

    何蓑衣回过头,稳稳地赶着车,道:“是我没想周到。我其实是担心二师弟那里……盯的人太多,我怕有危险。

    找了几个江湖朋友帮忙,跟着长风镖局进的京。怕给你添麻烦,所以没说,找到钟袤,我就回苍山去。”

    “不用,不用,千里迢迢送他来,你立刻就要走,我们成什么了?二师兄他不会计较的。”

    钟唯唯越发尴尬,换了其他话题来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我没有弟弟妹妹,你和钟袤就像是我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妹妹一样,不说这些。”何蓑衣温和体贴,知道钟唯唯心烦,就不再说话。

    一起赶到建国寺,听沙弥说类似于钟欣然、钟夫人和钟袤的人的确来过,似乎是往里面拜佛去了,又急急忙忙往里走,一路走一路找。

    二人见人就问,找得满头大汗,在建国寺里留了大半个时辰,又听人说看到类似钟夫人和钟欣然的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少年出去了,是往花街那边走的。

    花街顾名思义,全都是花鸟虫鱼古玩文物,京城里特有的玩物基本上都集中在这里了。

    这也是外地人入京之后的必游地之一,更是从前钟唯唯和钟袤经常来的地方。

    看起来的确是钟夫人和钟欣然会去的地方。

    钟唯唯看看天色:“我们赶紧去。”等会儿她还得赶回去,不然小棠在芳荼馆里会急疯的。

    花街拥挤,马车过不去,钟唯唯跳下马车:“咱们分头找,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在这家花店前汇合。”

    何蓑衣看看拥挤的人群和望不到头的长街,劝她:“天色已经不早,不如你先回去,我去找。你把今天陪你来的方健的地址给我,我让他给你递消息。”

    此时已近申时(下午三点),若是平时,她应该在申时四刻从芳荼馆出发回宫。

    芳荼馆在城北,她在城南,要赶回去需要小半个时辰。

    她还有半个时辰可以利用。

    钟唯唯咬咬牙:“我们抓紧时间找吧,如果这一片都找不到,那就你先在其他地方找,我先回去,在皇宫周围找。”

    何蓑衣低声道:“不如去和二师弟说吧,毕竟他才是地主,手里人多。”

    重华手下的人的确很多,但是认得父亲的人更多,见到钟袤的长相难免会联想起从前的事……

    大张旗鼓的找显然是不行的,私下里找,就要说谎话。

    她之前已经骗了重华一次,再骗他,她实在是开不了口,就连看他眼睛都不敢。钟唯唯摇头:“先找吧。”

    何蓑衣叹口气,没有再劝她,飞快地走进人群里去了。

    钟唯唯抓一把碎银,托了几个乞丐帮着找。

    她自己从街头一直迅速走到街尾,都没有看到钟袤,反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扶着墙直喘粗气。

    “阿唯。”何蓑衣从人群里挤过来,大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水囊,担忧地道:“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太差了。”

    “走得急了点。”钟唯唯尴尬摇头,总不能和大师兄说,她昨天晚上和重华妖精打架,累狠了。

    “钟袤不在这里。”何蓑衣不由分说,抓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停在街角僻静处的马车走,“你先回去,我去想办法。不然你突然消失不见,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重华一定会闹的,而且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只能她先回去找人想办法……

    钟唯唯刚登上车,马匹突然长嘶一声,挣扎起来,车身险些被掀翻,她猝不及防,摔下来,幸亏何蓑衣反应够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几个混混打扮的地痞打着赤膊,敞着胸怀,目露凶光,团团围住他们的马车。

    其中一个黑皮汉子,手里拿着的锥子还插在马匹的屁股上,鲜血沿着马屁股一直流到大街上,红得刺眼。

    “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么?”何蓑衣把钟唯唯护在身后,冷了脸,弯腰捡起了马鞭。

    “嗤……”为首的地痞扯一扯衣襟,露出胸前的白虎纹身,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我们要做什么你不知道么?既然敢做英雄,就要有惹祸上身的觉悟!姓何的,你若自己了断,我们就放了这小娘皮,不然,连着你一块儿先奸后杀!”

    淫邪的目光扫来扫去,有人低声笑道:“这小子,细皮嫩肉,和个娘儿们差不多,想必享用起来滋味也不错。我那里还有一瓶上好的油,等会儿兄弟们一起分着用用。”

    何蓑衣微红了脸,目光凌厉,抱歉地道:“阿唯,你捂着耳朵,别让这些腌臜话污了你的耳朵。”

    从前在苍山,大师兄就是从不许别人当她面说脏话下流话,现在他还这样。

    但是钟唯唯已经不是从前懵懂无知的少女了,她什么都懂。

    她摇摇头,低声问何蓑衣:“怎么惹上的麻烦?”

    何蓑衣淡淡地道:“我们是跟着长风镖局的人进的京,路上有人寻仇,我没忍住,搭了把手,估计是认出我了,来找麻烦。”

    他把钟唯唯使劲一推:“快回去,别耽搁。”

    说话间,黑皮汉子已经从马屁股里把锥子拔了出来,恶狠狠地朝二人走过来。

    几个地痞纷纷亮出凶器,朝他们包抄上来。

    钟唯唯虽然不会武,但也看得出这些人不是寻常地痞流氓。

    黑皮汉子拔锥的动作利落干脆,杀气满满,仿若做了千百次那么熟悉,真正的凶徒。

    这种时候,钟唯唯怎么可能扔下何蓑衣自己跑掉?

    “杀人啦,杀人啦!”她大叫起来,拉着何蓑衣就跑,她记得就在刚才,一队巡捕才从附近经过。

    凶徒狂奔而来,周围的行人被吓得四处惊逃,唯独不见巡捕。

第271章 和大师兄见面(4)

    “不要叫了,阿唯,这些人有后台,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除非是我死了。”

    何蓑衣松开钟唯唯的手,沉声道:“站到一旁去看着!”

    凶徒嚣张得意,刚才还很热闹的街道,转瞬之间就已经变得冷冷清清。

    巡捕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被弄伤的马儿跪倒在地上,哀鸣不已。

    堂堂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凶!

    钟唯唯愤慨不已,不用说,这些凶徒身后的主人定然和吕氏、韦氏脱不掉干系!她一定要……

    还没等她想好自己一定要做什么,何蓑衣已经脱下外袍,扔到了她怀里,镇定地看着包抄上来的凶徒:“站到一旁看师兄怎么收拾他们。”

    钟唯唯大声给他鼓劲儿:“师兄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爹娘都不认识!”

    何蓑衣回眸,朝她微微一笑,宛若冬天里的水仙乍然开放,幽香雅淡,夺目灿烂。

    钟唯唯赞叹地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难怪外面会把大师兄传为郦国第一公子,难怪苍山脚下的婆婆大娘姑娘们会那么喜欢大师兄,这是有原因的。

    不过这种赞叹,也仅仅就只限于妹妹高兴哥哥怎么英俊风流而已,纯粹又干净。

    钟唯唯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几个凶徒上,以及该怎么找外援收拾这几个狗东西上。

    何蓑衣和重华在苍山时都是兼修文武的,但是重华不管文道武道,都是开的小灶,他又刻苦,学得很好。

    何蓑衣散漫风流,茹花莳草、调香弄琴、吟诗作对他最在行,在武艺上却不是很出众,经常输给重华。

    她很担心他打不过这些人。

    何蓑衣却比她以为的要强很多。

    她还没看清楚,何蓑衣已经夺了最先冲过去的黑皮汉子手里的锥子,抓住腰带,轻轻巧巧一抡一扔,黑皮汉子就被扔了出去,一头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师兄好样儿的!”钟唯唯高兴地吹了一声口哨,何蓑衣潇洒回头,冲着她微微一笑。

    “找死!”其余的凶徒恼羞成怒,一起朝何蓑衣扑过去。

    钟唯唯看得眼花缭乱,看何蓑衣把这些凶徒利落地扔了满地,再也爬不起来,跑上去送上衣服:“我们快走。”

    “何公子你不地道,就这样走了么?”一个双颊凹陷、瘦削微驮的灰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路口,把二人的去路挡住。

    何蓑衣的神情凝重起来,小声道:“阿唯,等下我数三声,你就往外跑,找人来帮我。”

    灰衣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很不喜欢的感觉,钟唯唯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好。”

    “一、二、三……”何蓑衣清叱一声,纵身而出。

    与此同时,钟唯唯朝着街口狂奔,边跑边凄厉地喊:“救命啊,杀人啦……”

    她一边跑,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向何蓑衣,然后狠狠地撞上了一个人,熟悉的声音传来:“小钟你怎么了?”

    是郑刚中。

    钟唯唯松了一大口气,脚一软,蹲到地上大口喘气,手指向身后:“那是我大师兄,快去帮他……”

    郑刚中双目微眯,抬眼看向远处,一灰一白两条身影纠缠在一起,斗得不亦乐乎。

    真是可恶,天子脚下还敢如此嚣张,把堂堂天子当成什么了?

    他狠狠挥手,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冲了过去。

    灰衣人见状,虚晃两下,纵身而起,踏上墙头,转眼之间就跑的无影无踪。

    躺在地上呻吟的凶徒被尽数抓了起来,何蓑衣含笑朝钟唯唯走过来:“你还好?”

    钟唯唯已经缓过气来,抬头看向他:“师兄……你……”

    声音戛然而断,因为她看到何蓑衣雪白的衣衫上浸出一片鲜红色。

    何蓑衣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到腰间的一抹鲜红,无所谓地道:“不是我的血。”

    低头弯腰去接她手里的外袍,藏于怀中的柳长旭手稿却掉了出来。

    珍贵的手稿上也染了些许鲜血。

    钟唯唯倒抽一口凉气,怒了:“还说不是你的鲜血,都把书浸透了!”

    何蓑衣“哈哈”大笑:“傻了吧?我若真是伤重,还能站在这里和人打架?你也太高看我了。你看着,我动给你看。”

    他扭着腰,做了两个高难度的动作,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不适之态。

    “怎么样?我说了没事吧?”何蓑衣朝钟唯唯挤挤眼睛,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稿,再次藏入怀中。

    潇洒一甩外袍,披上,风度翩翩地朝郑刚中微微颔首:“麻烦你送阿唯回去,打理一下现场,还有那匹马,也要请你找个兽医帮忙看看。”

    再看向钟唯唯,眼神温柔:“那件事我会继续办好,你放心。”

    转身要走,却被郑刚中拦住了去路:“尊驾是何蓑衣何公子吧?我家陛下有请。”

    何蓑衣挑了挑眉,看向钟唯唯。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诸事不顺,最终还是暴露了。

    钟唯唯无奈地叹了口气,和郑刚中说道:“我们还有急事要办。”

    郑刚中道:“小钟是你在找你弟弟吧,他在宫里。”

    所以说,她之所以会暴露,那是因为钟袤去了宫里,然后重华派人去接她,发现她不在芳荼馆,就又派郑刚中出来满城找她?

    钟唯唯深吸一口气:“谁带他去的?”

    “钟夫人和钟大姑娘。”郑刚中左右看看,非常小声又很迅速地提醒她:“陛下开始很高兴,听说你不在芳荼馆,就很生气了。你保重。”

    何蓑衣迅速抬头,看向钟唯唯:“阿唯……”

    钟唯唯心乱如麻,朝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夸张地道:“太好了,阿袤这个熊孩子,不声不响就跑走了,真是吓死我了。”

    何蓑衣垂了眼,不再言语。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回宫去,及时妥善处理钟袤偷跑带来的这一系列变故,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不让更多的人看到钟袤。

    至于重华会不会发脾气,钟欣然要怎么样,都已经不在钟唯唯的考虑范围内。

    她请托郑刚中:“老郑,麻烦你找个可靠的大夫,给我大师兄验一下伤,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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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础更新。大湿兄代表的是江湖。

第272章 陛下的怒火(1)

    钟唯唯问一个面熟的御林军要过缰绳,踩蹬上马,抱歉地对何蓑衣说道:“大师兄,我先走一步,你包扎好伤口再来。”

    马蹄绝尘而去,何蓑衣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何爷,请吧。”郑刚中打量着何蓑衣。

    据他所知,何蓑衣应该比重华和钟唯唯都要大上好几岁,但是何蓑衣的外表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风度翩翩,举止潇洒,笑容干净温和,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文尔雅,体贴和善的贵公子。

    就算是腰间满是血污,也丝毫不能损害他的风姿。

    不愧郦国第一公子的美名,难怪陛下那么紧张在意。

    何蓑衣也不问郑刚中要带他去哪里,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彬彬有礼:“请。”

    能在宫里骑马的人只有皇帝陛下,钟唯唯到了宫门处就必须下马,她连走带小跑,一路往清心殿赶去。

    她早起吃得不多,中午又忙着寻找钟袤,没有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干得能冒火星子。

    走到清心殿门外她就再也走不动了,扒着大门喘气,顺便四处张望,查看敌情。

    清心殿里一片寂静,宫人们低眉垂手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每个人都是一副死到临头的表情。

    见到她也不敢打招呼,只是挤眉弄眼给她使眼色。

    钟唯唯朝离她最近的一个宫人比划一下,宫人悄悄一指梅坞,表示重华在里面。

    她平复一下呼吸,漾起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大步朝梅坞走去。

    梅坞里传来钟欣然的笑声,还有青涩少年有些拘束、又有些兴奋的声音:“二师兄,阿姐怎么还不回来?”

    是钟袤。

    钟唯唯听到这已经完全变了声的嗓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怔忡。

    她离开的这五年里,钟袤已经长大成人了。

    恰逢薛凝蝶带人送膳食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钟唯唯,就惊讶地道:“小钟,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屋子里的声音陡然安静下来。

    门被人从里猛地拉开,瘦削的少年钟袤站在门口,激动地看着钟唯唯,大声说道:“阿姐!阿姐!你可回来了!”

    钟唯唯仰头看着钟袤,曾几何时,记忆里那个孱弱乖巧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比她还要高的少年郎。

    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清澈温和的眼睛,像足了当年的阿爹。

    如果阿爹阿娘泉下有知,知道钟袤已经长大成人,一定会很欣慰吧。

    钟唯唯眼眶渐红,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阿袤,你长大了。”

    钟袤眼泪瞬间流了满面,哽咽着跪倒在钟唯唯面前,低声道:“阿姐,阿姐,我来了,我长大了,以后再也不要你操劳了,让我来照顾你。”

    两大颗沉甸甸的眼泪,从钟唯唯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本来很想像那些老人家一样,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到钟袤头上摩挲几下,骂上几句,再和他抱头痛哭。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起来,起来,混小子,一言不合就拿我的裙子擦眼泪,干嘛呢?”

    钟袤怎么都没想到,朝思暮想的阿姐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他有些傻眼,抬头看向钟唯唯:“阿姐……”

    钟唯唯捏住他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扯,恶狠狠地低声骂道:“你个蠢冬瓜,我叫你跑!我叫你偷跑!叫你不听话!”

    钟袤痛得龇牙咧嘴,想要伸手护住脸颊,钟唯唯威胁他:“你敢!做错事还敢逃避惩罚,罪加一等!”

    他就又委委屈屈地松开手,仰起头,眼巴巴看着钟唯唯,任由她掐。

    钟唯唯反而不忍心了,不管如何,弟弟已经长大了,人前人后她总要给他留面子。

    她松开手,轻轻一踢钟袤:“起来,这样跪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钟袤听话地站起来,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喜不自禁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阿唯和阿袤姐弟俩感情真好,看得我真是羡慕……”钟欣然缓步而出,温柔地递了一块手帕给钟袤:“擦擦眼泪。”

    “谢谢大师姐。”钟袤有点不好意思,转手却将手帕讨好地给了钟唯唯:“阿姐你先擦。”

    钟唯唯怎么可能用钟欣然的手帕!

    特别是这种敏感的时候,钟欣然不声不响就把钟袤带进了皇宫,谁知道又是为了什么,要说完全是好心,她绝不相信。

    “快把大师姐的手帕还了。”她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钟袤:“用我的吧,我不嫌你脏。”

    钟袤很听话,立刻把钟欣然的手帕还回去:“谢谢大师姐。”

    钟欣然有些悻悻然:“阿唯你真是,用谁的不行?你不嫌阿袤脏,我也不嫌的,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

    钟唯唯似笑非笑:“哦?”

    若是真把钟袤当成弟弟看,当初怎会看到钟袤病得要死,还顾着算计她入宫?

    钟欣然显然也觉得尴尬,有些忐忑地低声说道:“阿唯,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钟唯唯淡淡地道:“师姐说的是从前,还是现在?”

    钟欣然脸色变白,期期艾艾地道:“我……从前是我的错,我已经和陛下、还有阿袤都赔礼认错了。

    今天,今天是阿袤来找我,非要让我带他来找你,我就带他来了……我不知道你不在……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钟欣然说到这里,不忘回头看向重华,但是重华面无表情,并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钟唯唯淡淡地道:“没有,师姐做得很好。错的人是钟袤,不打招呼就跑掉。”

    承认钟欣然做错事,岂不是证实自己有意隐瞒重华,并且有见不得人的事么?

    钟袤再是单纯,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惊惶地看看钟唯唯,再看看钟欣然,又回头看向重华,觉得自己大概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钟唯唯也在看重华。

    重华自她出现开始,就一直坐在主位上,平静而冷淡地看着她,又又规规矩矩坐在他身旁,悄悄给钟唯唯使眼色。

    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是沸腾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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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陛下的怒火(2)

    钟唯唯很清楚重华此刻一定很愤怒,但是很明显,当着钟欣然和钟袤的面,他并不想发作。

    她笑着朝重华走去,行礼:“陛下,微臣有事耽搁了,幸好还能赶得上晚膳。”

    重华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勾起唇角,朝她伸手:“你骂钟袤不打招呼就跑掉,朕也要骂你不打招呼就跑掉呢。”

    钟唯唯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很认真地说:“微臣不是跑掉,而是有事暂时离开片刻而已。”

    重华使劲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却装作不知道,不露痕迹地一扯,她便往前一跌,扑到了他怀里。

    钟袤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钟欣然掩口笑了起来,非常好心地替她遮掩:“阿唯,你是不是又踩到裙角啦?”

    重华冷冷地瞅一眼钟欣然:”师妹眼神不好么?分明是朕拉了她一把。“

    钟欣然尴尬得无地自容。

    钟唯唯干笑一声,撑着重华的胸膛坐直身体,小声说:“我去换身衣服。”

    重华恍若未闻,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没有告诉他,钟袤和大师兄来了,悄悄出宫去见大师兄和钟袤,是她不对。但是她能怎么办?

    钟唯唯积累了很久的疲累和无力,在此刻达到顶峰。

    不让她换衣服那就不换了吧,反正钟袤并不在意她穿什么,至于师娘和大师姐,她也不在意她们怎么想。

    她笑眯眯在重华身旁坐下来,和又又打招呼:“今天我不在家,有没有调皮啊?”

    又又立刻乖巧地道:“我很乖,很听话,功课都做好了。”

    她说这里是她家。就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让重华原本愤怒又委屈的心情得到了稍许缓解。

    他松开钟唯唯的手,亲热而和气地道:“挑件漂亮的衣裙,别让客人久等。”

    钟欣然目光微闪,还真是相亲相爱啊。

    重华分明已是怒发冲冠,立刻就要爆发,钟唯唯不经意一句话就能化解了这愤怒,果然是手段渐长,真是劲敌。

    被遗忘的钟夫人低低咳嗽了一声,暗示钟欣然赶紧说出钟唯唯今天其实是和何蓑衣在一起鬼混了。

    钟欣然警告地瞪了钟夫人一眼,表示不许她胡说八道,坏自己的事。

    真是笨啊,重华又不是傻子,她已经揭穿钟唯唯今天所做的事情了,重华自己会去深究。

    就算是钟唯唯心有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怪不上她。

    若是她再提起何蓑衣来,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让他们怀疑她别有用心?

    那样,本来要闹掰的两个人一定会一致对外,找她麻烦的。

    钟夫人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忍了下来。

    钟唯唯和钟袤打了声招呼,走回寝殿去换衣服。

    她的衣服并没有和重华的放在一起,而是放在了暖阁的衣柜里。

    小棠不知到哪里去了,她也不敢在这种当口问重华,免得招惹他的怒气。

    用其他宫人伺候吧,她又不想明明很担忧很疲累,却要装得欢天喜地的,那样太累了。

    一切亲力亲为,钟唯唯洗脸梳头,拿不准主意自己究竟是穿女官袍服呢,还是穿件精致华贵的宫装更好。

    梅坞里,薛凝蝶带着宫人流水一样地把各种珍馐美味送上来,重华面无表情地起身,朝钟夫人和钟袤微微颔首:“稍坐,朕去更衣。”

    钟夫人已经被满桌子见都没见过的菜肴给吸引住了,钟袤的心思则在又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长子身上,谁都没心情去管重华到底要干嘛。

    钟欣然追出去:“陛下。”

    重华停下来,侧头,不耐烦地道:“师妹有事?”

    钟欣然局促地绞着帕子,低声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你觉得呢?”重华并没有和她多话的意思,回过头大步往前去了。

    玄色绣金的袍袖在暮色里划出一道优雅霸气的弧线,闪耀得钟欣然瞳孔一缩。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寝宫暖阁里,钟唯唯最终还是决定选一套漂亮的宫装,打扮得漂亮齐整些,钟袤看到会放心,重华大概也会高兴一点。

    她脱掉身上的半旧衣裙,拎起宫装,准备往身上套。

    低垂的锦帘被人从外猛地掀开,重华站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她,眼里的愤怒和嫉妒毫不掩盖。

    天气太热,钟唯唯只着了一件很薄的纱制里衣,曲线毕露。

    她略有点尴尬,连忙把宫装往身上套,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很快就好。”

    重华一言不发,缓步朝她走来。

    地上铺着丝毯,他的脚步也很轻,走起来就像猫一样没有声音,钟唯唯却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她的心里。

    她心惊肉跳,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却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她瞒着他悄悄去见何蓑衣,是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让大师兄把钟袤带走,以免惹出更大的麻烦。

    不让他知道她去见大师兄,那是因为知道他醋海滔天,而她绝对做不到,因为害怕他生气就冷淡不理大师兄。

    大师兄对她和钟袤是有照顾之恩的,特别是照顾了钟袤这么多年,她必须得承情。

    不见一面,没有任何交代,就让人走,是个人都会寒心,那不是她做人的准则。

    钟唯唯把胸一挺,直直地看向重华,准备和他对仗。

    要吵要骂要打她都不怕,除了不得不隐瞒那件事之外,她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重华突然朝她扑了过去。

    钟唯唯猝不及防,往后一仰,刚好靠在衣柜上。

    重华的手撑在衣柜门上,胸膛和她的前胸紧紧挤在一起。

    他低着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呼出的气息把她脸上的汗毛都吹得竖了起来。

    钟唯唯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我……”

    她本来想说,我可以解释,我和大师兄是清白的。

    但是重华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他低下头,一口咬住她的嘴唇。

    钟唯唯疼得“嘶”的一声,扬起拳头使劲捶打他,含糊不清地道:“放开我……呜呜……”

    重华根本不理会她那点小力气,只管将她逼得紧紧贴着衣柜,半点动弹不得,肆无忌惮地吻住她,一点呼吸的空余都不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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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为副版主周杰希加更,谢谢你每天那么辛苦的打理书评区,不厌其烦地回答书友们的问题,么么哒。然后,照例求月票,谢谢大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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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