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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3章 被胁迫的韦桑(2)

    吕若素抬起下巴,微笑道:“是啊,所以你要记得,一定不要让你姑母知道。

    不然,你还是死路一条。记住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找不到盒子,你就等着瞧吧。”

    “三天时间太短了!我做不到。”

    韦桑绝望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爱怎么就怎么好了,你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么?那也要看别人信不信的,你看我家里要不要听你的话?”

    “韦太师从大局出发,当然不会随便弄死你,但是你的嫡母呢?

    她失去了韦柔,嫡长子又被弄死,真正伤痛欲绝,她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吕若素笑笑:“七天,七天之内拿不到盒子,别怪我不客气。你别不信,我说到一定做到。送客!”

    姝语抓着韦桑的胳膊把她往外拖,扔出去之后,才回来问吕若素:

    “娘娘,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听韦婉那妖婆的话,让家里和陛下对着干吗?”

    “不然怎么办?那件事暴露出来,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吕若素爱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仍然青春貌美的脸颊,叹道:“虽然活得辛苦孤寂,我仍然是不想死呢。”

    姝语要去传话:“那奴婢去给吕太贵妃传话吧。”

    吕若素叫住姝语:“一味地听韦氏的威胁差遣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的情形,以我看来,该是吕氏做领头羊才对呢。

    皇帝陛下想要驱使咱们为他办事,那不是不可以,若是让贤妃怀上身孕,咱们也踏实,是不是?

    他若不肯,那也怪不得咱们不肯听他的话。”

    万安宫。

    惊魂未定的韦桑捧着一碗汤药,低眉垂眼地站在韦太后的寝殿外,小声问伺候的宫人:“娘娘醒了么?”

    韦太后叫她:“你进来。”

    韦桑佯作欢喜地捧着汤药进去,小心周到地伺候韦太后服药,又伺候着她漱了口,递了蜜饯过去含着。

    见韦太后轻轻抬了一下腿,立刻很有眼色地上前把韦太后的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拿捏起来。

    她从前在家要讨好长辈,这一套功夫做来轻车熟路,不亚于专习此道的宫人。

    韦太后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抬眼瞅瞅她:“你倒是比你姐姐懂事多了。事情办好了?”

    韦桑毕恭毕敬地回话:“都办好了。福润宫说,她知道了,一定会按着您的意思来办。”

    韦太后原本十分郁闷的心情总算是要舒服了些:“吕若素有没有不高兴?”

    韦桑斟酌着道:“是有点不高兴,还冲我发脾气了。”

    韦太后不以为然:“她就是这样骄横的性子,没有冲你动手吧?”

    韦桑摇头:“没有。”

    她看看韦太后,讨好地道:“她若是敢对我动手,我一定会还手的,我姓韦,怎能容得姓吕的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韦太后喜欢这个话:“这就对了。累么?回去歇息吧。”

    韦桑不肯走:“回去也是一个人呆坐着,陛下反正不会去我那里,我不如留在这里陪着姑母好了,也好和您学学本事。”

    “真不错。”韦太后越发满意:“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跟着我学学,怎么做事。”

    回头叫了妙琳进来:“给萱嫔收拾一间屋子,好好装点,不要亏待了她。”

    韦桑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在韦太后身边,那只盒子还会远吗?

    几天后,一封加急的信被送到了重华手里,他看过就让人去把钟唯唯请过来。

    信是他留在苍山照顾钟袤的人送来的。

    韦太后派去的人接走了钟夫人和钟欣然,还想连着何蓑衣和钟袤一起接走。

    何蓑衣当时拒绝离开,却在三天之后带着钟袤不辞而别,去向不明。

    之前的猜想成了事实,钟唯唯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之感。

    她的确是承了义父的大恩情,但是并不欠钟欣然母女什么,该还的,她已经用孤身赴京的那几年还掉了。

    只是大师兄带着钟袤,不打招呼突然离开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带钟袤来京城呢?

    还是要带着钟袤去哪里?

    钟唯唯忍不住担心起来。这种时候,钟袤进京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重华心里也很不爽,若是他派去苍山的人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罚那些没用的饭桶!

    他让他们留在那里,除了照顾钟袤之外,不就是让他们盯着何蓑衣这个居心不良又奸诈的混蛋吧?

    他们倒好,居然让何蓑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他有种不妙的直觉,何蓑衣一定是带着钟袤来京城了!

    然而他只想让钟袤来,并不想让何蓑衣来京城。

    钟唯唯还没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呢,名分未定,何蓑衣来干什么?

    还是偷偷摸摸来的,一定不怀好意!必须严防死守!

    他忍不住挑唆钟唯唯:“难道他没有写信告诉过你,他要带着钟袤去哪里吗?”

    钟唯唯摇头:“从未提过。”

    想到这里,她又郁闷了。

    自从重华回来之后,她压根就没见过大师兄的信好吧?

    就算大师兄想要告诉她,那也没得渠道告诉她啊。

    她倒是在给钟袤的信中特意提过,让钟袤不要进京,安心留在苍山,但也不知钟袤有没有告诉大师兄。

    不能直接交流,就是这么麻烦,某些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小。

    重华还不知道钟唯唯在腹诽他,假惺惺地道:

    “不是我说他啊,他明知你放心不下钟袤,却不说一声就把人给带走了,也不怕急坏了你。”

    钟唯唯垂着眼不吭声。

    重华继续进谗言:“钟袤近来身体虽然好多了,但大夫说他还需要仔细调养。

    已经入夏,正是最热的时候,挑这种时候赶路,也不知道他承受得住不。”

    钟唯唯把他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却不想拆穿他,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重华见她不搭话,立刻挪动了一下身体,紧紧挤着她坐。

    眼巴巴地看着她,柔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一旦有消息,立刻就会送进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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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1)(求月票)

    钟唯唯把“何蓑衣会带着钟袤去哪里”这个问题思考了很多遍。

    再次确认,大师兄绝对不会害钟袤。

    多半还是听说了她的事,又看到师娘和大师姐被接进京城,担心她,所以才会带着钟袤离开。

    目的地么,应该也是京城。

    但这真是不合适。

    她想把自己的猜想告诉重华,但是见他一副焦躁模样,想想那些往事,就不再提了。

    “今天很热,看你热得都出汗了。”重华躺下去,把头枕在钟唯唯的腿上,十分体贴地提议:“不然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钟唯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热,她也不想去游湖:“可是我不想去,陛下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么?我陪你好了。”

    若是平常,她不想去,重华多半也会顺从她,何况他真的是很忙。

    但是今天重华明显没有那么好说话,他非得拉她去游湖:“政务不急,陪你游湖要紧。”

    钟唯唯耍赖:“我真的不想动。”

    他眼睛一亮:“是不是有了?”

    钟唯唯失笑:“就算有了也没那么快表现出来吧?”

    “也是。”重华有些沮丧,锲而不舍地拉她去游湖:“看你有气无力,就是在屋子里关得太久了,吹吹凉风就好了。走吧,走吧。”

    他用一种“看我多体贴,多为你着想”的目光殷切地看着钟唯唯,钟唯唯不忍心拒绝,打起精神跟他出去。

    他喜不自禁,一迭声地让人准备各种点心糖水,铺陈用具,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钟唯唯看着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他想方设法讨你欢心,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在乎你”。

    她走上去,牵着重华的手,低声说道:“你不用想太多。”

    重华的笑容却突然淡了。

    他很严肃认真地问她:“想什么?我想什么了?我分明什么都没想。”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某人就要炸毛了,男人奇怪的自尊心。

    钟唯唯笑笑,温顺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和重华辩驳,论证大师兄究竟是不是故意想让她担心,以及大师兄好不好这个话题。

    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不想再为了这种事让两个人不开心。

    重华见她温顺乖巧,心里那股莫名的躁意终于淡了下来,他牵着钟唯唯的手,大步走出去。

    又又跑过来:“你们要去哪里?”

    钟唯唯看到又又就笑:“我们要去……”

    重华板着脸打断她的话:“我们要去办正事。你的字写完了吗?”

    又又认真地点头:“写好了。”

    “你的马步扎完了吗?”

    “扎好了。”

    “那就再去写五张大字,扎一炷香的马步!”重华不由分说,悍然给又又增加了任务。

    又又不敢置信:“阿爹,为什么?我并没有犯错……”

    重华皱眉:“我有说你犯错吗?”

    又又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我让你写大字,扎马步,有问题吗?”

    又又艰难地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去做!”重华大手一挥,叫青影:“立刻带着皇长子去完成学业。”

    钟唯唯不忍心,小声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重华不怀好意地高声道:“什么?你说他长大了,可以写十张?”

    又又小脸涨得通红,泫然欲泣:“唯姨……”

    钟唯唯叹气:“算了,你回去吧,我晚上给你讲两个故事。”

    又又这才稍许好了些,仍然不死心,眼巴巴地想蹭过去拉她的衣角:“唯姨……”

    “去写你的字!”重华把他的手拿开,霸道地把钟唯唯拖走。

    走出清心殿,身后传来小孩子委屈的抽泣声,钟唯唯皱眉:“你怎么了?有气别拿孩子撒啊。”

    重华突然生了气:“我没生气,你凭什么说我生气?”

    太阳白花花地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钟唯唯觉得热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重华,一言不发。

    重华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狗,只差没有龇牙了,他瞪着钟唯唯,同样一言不发,寸步不让。

    二人对峙片刻,钟唯唯先软下来。

    虽然觉得重华非常不可理喻,她还是主动向他伸手:“天太热,去吹吹凉风就好了。”

    重华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却欠揍地小声说道:“你不是不热么?”

    钟唯唯立刻把手收回去,转身要往里走。

    重华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凶巴巴地道:“小气!”

    真不知道是谁小气呢?

    钟唯唯真心想狠狠甩开手,爱咋游咋游,她不奉陪了!

    但是看到重华从眼角飘过来的小眼神,里头透着几分心虚,几分焦躁,几分忧虑。

    她就没有甩开手,而是默默地由重华牵着她的手,一直上了画舫。

    昆华湖建在皇宫东面,湖面宽广,烟波缥缈,凉风习习。

    钟唯唯和重华坐在船头,吹着凉风,原本焦躁的情绪总算平息下来。

    重华厚着脸皮往她身边挪:“阿唯。”

    钟唯唯懒洋洋地扫他一眼:“干嘛?”

    他说:“你想不想钓鱼?”

    “不想。”钟唯唯拒绝得直截了当。

    重华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可是我想钓鱼。”

    钟唯唯这回正眼看了看他:“想钓就钓吧。

    听说钓鱼可以修身养性,特别磨人性子,不管多暴躁的性子,多钓上些时候也就练出来了。陛下挺适合的。”

    “你说的都没错。”重华舔了舔嘴唇:“我想钓的这条鱼,她是条大鱼,特别特别大。”

    钟唯唯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有多大?”

    重华张开手臂,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是条美人鱼。”

    不正经!钟唯唯微红了脸,瞟向站在不远处的赵宏图。

    见赵宏图一本正经地看着远处,根本没注意这边,才道:“你想怎么钓?”

    重华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么大的鱼,当然要用很大的鱼钩,一般的鱼钩钓不成。你想不想试试?”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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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3)

    “微臣一人事小,国家与陛下之事大。微臣愿以卑微之躯,报效陛下之大恩,虽死无憾。”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尽了心酸与识大体。

    先帝没有允许刘岑辞官,而是把北方重城梅郡的太守之职给了他,并亲自送他上任。

    刘岑到任后,不负先帝所望,把原本豪强横行、民怨沸腾的梅郡治理得清明安宁,算是闯出了一片天地。

    但是刘岑那点声望,在偏远之地还可以镇得住人。

    到了讲究出身清白的朝堂里,还是不行的,那些自诩清高的文武百官肯定还是会为难他。

    先帝都弹压不住,更不要说是还没有真正站稳脚跟的重华。

    钟唯唯表示反对:“刘岑是人才,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现在还不是调他回京、提拔重用的好时候。

    看不起他的人太多了,他们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和陛下唱反调。”

    重华轻描淡写:“朕知道,可是朕就要这么做。”

    钟唯唯急了:“这种时候不适合!”

    重华瞅着她:“朕说适合就适合。”

    二师兄,你这么霸道任性好吗?

    钟唯唯叹口气,苦口婆心要劝他:“现在好乱,陛下能多争取一个是一个。

    您硬要提拔重用刘岑,会增加矛盾,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对不对?

    过些年安稳了,您再提拔他,岂不是更好?”

    重华还是那副霸道任性的样子:“这是对刘岑的考验,他如果还是顶不住,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顶住了,那才能证明他的确是人才。你不要再劝我,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远方,低声说:“娼妓的儿子怎么了?杀猪匠的儿子怎么了?

    只要人品好,有本事,想为国家效力,就应该给他们这个机会。

    太师的儿子倒是高贵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留着做什么?气死我吗?”

    他没有说明白,钟唯唯却明白了他的心思——

    如果这些人都能不论出身做了高官被重用,那么就算她出身来历不明,不是钟南江的嫡女,那又怎么样呢?

    同样可以做皇后,同样可以与他并肩而立。

    这些出身不好的朝臣,一旦成为重臣,会对提拔重用他们的重华死心塌地。

    为了保证他们自己的利益,还会拼死拱她登上后位,护她周全。

    钟唯唯轻咬嘴唇,把头靠在重华肩上。

    他还是为了她,却还是那样的性子,不肯说明白。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重华也不需要她说。

    他拍拍她的肩头:“我们回去吧。我想过了,不做德妃就不做吧,咱们直接做皇后。”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封妃失败,钟唯唯却不难受,她笑了起来:“好啊。这个主意不错。”

    她知道重华这些天来,在外朝受到的压力不少。

    就凭这几天,吕纯几次三番让人来请他去西翠宫,都被他无视,她就能看得出,吕家一定又变卦了,甚至于还向重华施压了。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重华不肯让她知道,她也就假装不知道,但她一定会弄明白的。

    入夜,重华早已沉沉睡去。

    他早上起得早,要忙政务又要忙大事,勾心斗角,争强耍狠,争风吃醋,样样都要亲力亲为。

    再多的精力、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的忙累。

    钟唯唯想的事情太多,经过了最初的疲倦之后,反倒睡不着了。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推开殿门走出去,钱姑姑在上值,见她出来就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钟唯唯道:“睡不着。弄点小酒喝喝。”

    钱姑姑抿嘴一笑,让人:“去弄几个小菜,烫一壶果酒,我和钟彤史喝两盅。”

    为了不吵到重华,钟唯唯把喝酒聊天的地方放在了她那个小茶房里。

    两三杯酒下肚,肚腹和脸颊热起来,两个女人打开了话匣子。

    钱姑姑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给钟唯唯听:“毕竟是死了嫡长子……

    韦家是要在这件事上和陛下硬抗到底了,吕家态度暧昧,好多人见风使舵,天天都在吵。”

    果然如同钟唯唯所料,她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钱姑姑听:

    “其实封不封妃不重要,我不急。只要陛下站稳了,什么都会有的。姑姑帮我劝劝陛下,让他不要急。”

    钱姑姑很开心:“你这样想就对了,你们就是要这样互相体贴才好呢。先帝没有看错你,最体贴的就是你了。”

    一个宫人进来送菜,偷偷看钟唯唯一眼,再悄悄和钱姑姑说了句话。

    钱姑姑有点不高兴:“她要做什么?”

    钟唯唯猜着这事儿大概还和自己有关系,就问:“什么事?”

    钱姑姑有些无奈:“贤妃过来给陛下送宵夜。”

    这个点儿,重华早就歇下了,吕纯送什么宵夜?

    分明就是故意找借口,想见她吧。

    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该她面对的,就要由她来面对,她不能让这些事烦到重华。

    钟唯唯整整衣服,走出去。

    已经夜深,清心殿早就已经落了锁,非传诏不得入内。

    吕纯虽然名为“宠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等候。

    黯淡的灯光下,吕纯青衣素服,傲然而立,勾起唇角上下打量了钟唯唯一番,淡笑:“钟彤史,许久不见。”

    钟唯唯很有礼貌地回答吕纯:“承蒙娘娘牵挂。”

    “牵挂?本宫的确是很牵挂钟彤史。”吕纯笑得别有意味,指指宫门:“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钟唯唯淡定地道:“抱歉,深夜宫门落锁之后,非陛下传诏不得入内,下官不敢自作主张。

    不过,倘若娘娘有急事要事,非得此刻面见陛下,下官倒是可以为您通传。要通传吗?”

    吕纯哪里敢在这种时候吵醒重华?

    她又不是真的宠妃,更没有什么急得不得了的急事。

    她清清嗓子:“不必了,陛下辛苦,咱们要为他着想。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和你说也是一样。”

    钟唯唯从容地道:“娘娘请吩咐。”

    这样的从容,引得吕纯忍不住又仔细看了她几眼,说出来的话也显得不那么有底气:

    “是这样,陛下有心要晋封你为德妃,这个事,你是知道的吧?”

第247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4)

    钟唯唯点头,坦承:“我知道。”

    “这件事功亏一篑,只差一点就成功了。若不是太后突然出来阻止,此刻你我已经姐妹相称。真是可惜了。”

    吕纯想去拉钟唯唯的手,钟唯唯不露痕迹地躲开。

    吕纯也不勉强她,继续道:“陛下之前曾经让我和家里说,尽力促成此事。

    但是现在不止是吕氏的事了,那些人闹腾得太厉害。毕竟……”

    吕纯意有所指地一笑:“家家都有女儿在宫里,家世才貌都是要讲一讲的,你如此讨得陛下欢喜,谁不害怕?”

    “那还是拿我的出身说事。天色不早,贤妃娘娘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钟唯唯打个呵欠,催促吕纯不要再绕弯子。

    吕纯突然靠近她,轻声说道:“家里的意思,是说,倘若我能有个孩儿傍身,不拘男女,只要一生有靠,那就不替我担心了。”

    钟唯唯的太阳穴猛地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吕纯。

    意思是说,韦氏现在消停了,吕氏却要跳出来反对重华了。

    “我毕竟只是个女儿,家里的大事我有心无力。”

    灯光下,吕纯的眼睛亮得吓人:“小钟,陛下不是你一个人的。

    皇长子不是你生养的,也不是我生养的,他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不可能全都是你一个人生养的。

    青春短暂,帝王心意更是多变,何不你我联手,你好我好大家好?

    家里不知真相,想求一个皇嗣,而我,只求陛下让我真正做他的女人即可。

    在你未曾生下皇子之前,我绝不会怀上身孕。

    这样,朝政安宁,陛下也可以少操心,没那么辛苦。你看如何?”

    听上去很正确,很有道理。

    钟唯唯无根无底,拥有的只是一手茶艺,以及重华的宠爱,其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愿意和吕纯联手,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如果小心经营,至少不会混得太差。

    不过,钟唯唯要的并不是这个。

    如果她求的只是这个,那她也不会明明那么喜欢重华,却要浪费了这么久的光阴,一直和他别扭生气,反复纠结。

    她笑笑:“陛下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贤妃娘娘何不亲自和陛下说?”

    “这种小事,不太适合烦恼陛下。你就说乐意不乐意吧。”

    吕纯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家里和她都明里暗里暗示过重华,但是重华根本不理。

    不然,她哪里用得着半夜时候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来找钟唯唯?

    钟唯唯道:“所以,贤妃娘娘必须要下官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

    吕纯点头:“是。”

    钟唯唯拂一拂袖子,平静而坚决地说:“不行。我不乐意。”

    吕纯勃然大怒。

    她的谦卑只是对着重华的,早前钟唯唯还是钟南江嫡女之时,也还当得起她和颜悦色。

    如今钟唯唯不过是个冒名顶替、鸠占鹊巢、出身不明的低贱之人,还敢这样不识抬举,那就是欠骂了。

    白嬷嬷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一声,提醒吕纯小不忍则乱大谋。

    吕纯忍住气,隐忍一笑:“这样啊,那就算了。愿你得偿所愿,长保帝宠。”

    转过身要走,却被钟唯唯叫住:“娘娘留步。”

    吕纯恨得咬牙,忍不住出言讽刺:“敢问钟彤史还有什么吩咐?”

    钟唯唯的声音不急不缓:“吩咐没有,只有劝告。

    人都是贪心的,贪字通贫,控制不住贪欲,同时又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只能是被自己的贪欲所掩埋。”

    吕纯冷笑起来,言语尖锐:“何必说我!这宫里,最最贪心的人就是你!你妄想独霸帝宠,有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呢?”

    她本想说钟唯唯最终也会被自己的贪欲所掩埋,但又害怕这话会传到重华耳朵里去,最终招了他的厌恨。

    就又定了定神,和缓语气:“忠言逆耳,你爱听不听吧。

    听说你师姐就要入宫了,她才是先帝真正定给陛下的人,到时候,你难免尴尬。

    只要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答应过陛下,不会害你。”

    钟唯唯敛眉低头:“恭送娘娘。”

    这是油盐不进,死也不肯低头了。

    吕纯拂袖而去,钟唯唯转身回了清心殿。

    钱姑姑把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却不说什么,只默默递了热巾帕给钟唯唯:“擦把脸,睡吧。”

    寝殿里十分安静,重华似乎睡得很沉。

    钟唯唯轻手轻脚上了床,一点一点挪到他身边,挨着他躺下来,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听他的心跳。

    “你妄想独霸帝宠,那你有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呢?”

    吕纯的话犹自在耳,她却不那么在意。

    只要重华肯,她就能一直陪他走下去,不管有多艰难,她都能坚持。

    如果他不肯了,离开就是了,她也不会过多纠缠。

    究竟是不是妄想,总要先想一想,试一试才行。

    重华翻了个身,将她搂进怀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身上是凉的,去了哪里?”

    钟唯唯抱紧重华:“我刚去解手了。睡吧。”

    重华不再说话,钟唯唯也跟着安睡。

    将要睡着,突然他又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去,低声说:“你必须要梦见我。只许梦见我。”

    孩子气。

    钟唯唯本来想问他,你以为我会梦见谁呢?但是不忍心,就好脾气地说:“好,必须梦见你,只梦见你。”

    重华轻吻她的额头:“嘘……不要说话,就这样,睡觉。”

    他果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仅仅只是像孵蛋一样的,把她整个儿紧紧嵌进身体里去,紧紧霸着,半点不肯放松。

    仿佛这样,她就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自从听说大师兄带着钟袤离开了苍山,重华就显得很反常。

    虽然他不肯承认,但这样“我的,我的,我一个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钟唯唯叹口气,由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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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础更新。

第248章 韦桑得手

    半夜,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点星光,空气里弥漫着沉甸甸的湿气。

    有经验的宫人都知道,这是要落雨了。

    万安宫里,韦桑因为心里有事,全身燥热得不得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心想要找个借口混进韦太后的寝殿里去。

    吕若素定下的七天期限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五夜,然而她一点机会都没能找到。

    今天傍晚时,吕若素已经派人来警告提醒过她,这让她更加焦躁。

    迫不得已,她只好悄悄在韦太后的药里加了点儿料,算起来,这时候,应该起作用了。

    四更刚过,韦太后的寝殿里果然有了响动,妙琳让人开宫门:“去传太医,娘娘咳嗽得厉害。”

    就在此时,一道雪白的闪电划破了夜空。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黄豆大小的雨点狠狠砸了下来,转眼之间便成了瓢泼大雨。

    风把雨伞吹得撑不住,被派出去传太医的宫人顷刻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妙琳急得跺脚:“这鬼天气真会凑热闹。”

    真是天助我也!韦桑起身披衣走出去,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妙琳忙着指派身强力壮的小宦官去请太医,有些烦躁地道:

    “太后娘娘咳嗽得很厉害,却下暴雨了,人都走不出去,真是的……”

    韦桑道:“姑姑别急,我之前在家时,曾经跟着姨娘学过推拿按捏穴位之术,可以缓解咳嗽。”

    妙琳有点犹豫:“这……”

    韦桑亲亲热热地道:“我又不是外人,我是娘娘的亲侄女儿。让我试试,就算没用也害不了娘娘。”

    也不等妙琳同意,自顾自走了进去。

    韦太后坐在床上,咳嗽得腰都直不起来,脸更是涨得通红,气都喘不过来。见韦桑进来,甚至顾不得管她。

    “姑母,我在家学过几招拿捏按摩穴位的本事,先给您按按,缓一缓。”

    韦桑坐到韦太后身前,拉起她的手臂,熟练地在几个穴位上按了起来。

    韦太后之前还存着疑虑,但是咳嗽真的渐渐缓解了,也就由着她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刻也不歇息。

    妙琳犹豫着是不是还要去请太医,韦太后已然道:“等雨小一点再去吧,我看萱嫔的法子可行。”

    韦太后之前咳嗽得太厉害,花去了太多精力,加上韦桑有意识地去按压她的昏睡穴,她居然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姑姑去歇着吧,这里我来。”韦桑和妙琳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给弄了出去。

    她像值夜的宫女一样,就在韦太后的脚踏上合衣躺下,睁着眼睛一直等,一直等。

    终于等到宫人没有了声息,窗外只余风雨声之时,她迅速起身,轻手轻脚地起身,四处翻找起来。

    那只吕若素非要不可的银茶盒到底在哪里呢?

    天边已经发白,窗外雨声渐小,传来了宫人活动的声音,机会稍纵即逝,韦桑仍然没有找到那只银茶盒。

    她沮丧而焦躁地坐到地上,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在吕若素面前说了那么一句话。

    突然,在风雨声中,她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金玉叩击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宫人进来,看到了她的举动。

    她惊恐地看向韦太后,韦太后仍然沉睡不醒,药物和穴位按压的作用很明显。

    她快速绕过设在东边临窗处的屏风,战兢兢往后看。

    朦胧的晨光里,一个不起眼的斗橱靠墙放着,一只抽屉半开半掩,并没有什么人。

    韦桑咬咬牙,走过去,往抽屉里一看,一只漂亮的银鎏金荷花茶盒霍然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飞速打开茶盒,看到了里面的一束头发,红色的丝线缠着,时日久远,丝线和头发都失去了光泽。

    这就是吕若素要的东西。

    拿还是不拿?这么重要的东西,韦太后不可能随便乱放。

    但是今天,这个东西它突兀而鬼魅的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指引她一样。

    一切都透着诡异。

    韦桑紧张地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颤抖着把银盒子塞进了怀里。

    她关好抽屉,颤抖着走回去,装作累坏了的样子,在韦太后床前的脚踏上躺下来,继续睡觉。

    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悄悄注视着这一切。

    等到韦桑躺好,一条人影迅速出来,轻手轻脚打开抽屉,把一件东西放进了抽屉。

    倘若韦桑看到,一定会惊异,因为那件东西就和她刚拿走的银鎏金莲花茶盒一模一样。

    天亮雨停,韦太后安然无恙地醒来,对韦桑赞赏有加,放她回去休息。

    韦桑一整天都焦躁不安,生恐事情会败露,等不到吕若素收拾她,韦太后就已经先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然而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韦太后对她和颜悦色,还让她去给吕若素传递消息:

    “听说陛下想对税赋进行革新,这种时候,咱们俩家一定得保持一致啊。”

    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想偷银鎏金莲花茶盒,它就自动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去找吕若素交割完毕,韦太后就安排任务给她,让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福润宫。

    韦桑却犹豫了。

    她看着面前的银鎏金莲花茶盒和里面的那一缕头发,突然很舍不得就这样轻易把它交给吕若素。

    她直觉这东西一定很重要,一定有很了不起的秘密。

    韦太后可以用它来威胁吕若素为自己办事,吕若素不顾一切想要拿回它,那么她呢?

    如果就此把东西交给吕若素,吕若素说不定立刻就会出尔反尔害了她,以后也会不停地胁迫她卖命。

    这很危险。

    她怎么也得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然死不瞑目。

    韦桑拿定主意,假装自己要回去换衣服,背着人悄悄把银莲花茶盒交给菊嬷嬷,这才去了福润宫。

    吕若素见了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东西找到了?”

    韦桑摇头:“找不到。太后把它藏得很好。”

    吕若素冷笑:“那你还敢来?”

    韦桑低眉垂眼,装可怜:“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不来,娘娘就会放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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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陛下的心机(1)(求月票)

    吕若素伸手攥紧韦桑的下颌,死气沉沉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长长的指甲狠狠戳到她脸上,阴狠地道:

    “再给你三天。三天拿不到,就去死,别不相信我的话,你姓韦,死一个算一个。”

    韦桑相信吕若素是来真的,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弄清楚银莲花茶盒秘密的决心!

    韦桑装得很可怜地提起了韦太后的要求。

    吕若素微微冷笑:“行啊,只要韦家敢出头,我们就搭手。”

    韦桑松了一大口气。

    她原本担心吕若素会拒绝,那样韦太后就会动用那只盒子。一旦被发现那只盒子不见了,她就要倒霉了。

    急匆匆回到万安宫,把话回了,也不想再留在韦太后宫里讨嫌,忙着回去找菊嬷嬷:

    “嬷嬷一定要帮我把这个盒子的来历弄清楚。”

    菊嬷嬷满口应承,等到晚上,就又去了兆祥宫。

    引路的宫人照旧把她引进了那间黑黝黝的屋子,屋里的人听她说了原委,淡淡说道:“把东西留下,三天后来听消息。”

    菊嬷嬷为难道:“能不能快一点?这东西是悄悄拿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了……”

    黑暗中的人不耐烦地道:“不会有事。”

    菊嬷嬷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底气,就说:“您不知道,福润宫那位逼迫得可厉害了。万一又生出什么事儿来,太后娘娘要拿这东西去用,那时候……”

    一声冷笑传来:“你不信我?”

    菊嬷嬷听到这声冷笑,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即便知道那人看不见,她还是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地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着,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养出一个萱嫔,若是不小心毁掉,太不划算了。”

    “她若是不能自保,又有什么用?滚!”

    菊嬷嬷不敢再留,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黑暗中,引路的宫人低声说道:“尊使,为什么要让萱嫔知道这件事呢?如果要让她知道,何不直截了当告诉她?”

    尊使冷笑着道:“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等着看吧,这宫里很快就要越来越乱了。”

    该来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钟唯唯和重华对此一无所知。

    重华自那天朝臣联合起来反对他晋封钟唯唯为妃之后,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不动声色地照旧打理他的朝政。

    新提拔起来的几个寒门出身的大臣,全都在外地任职,需要一段日子才能进京。

    进京之后又要过一段日子才能站稳脚跟,指望他们帮上他的忙,少说也得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不过并不要紧,他之前和钟唯唯说,先封她为妃,有孕再做皇后。

    现在他不想了,他想要风风光光把她从凤华门里抬进来,让她做他的皇后,独一无二的皇后。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贴身跟着他,不受后宫规矩的约束。

    要么,就直接做皇后,凛然于众宫妃之上,任何人都别想压迫她!

    因为有了动力,所以重华格外卖力。

    白天卖力处理朝政,夜里卖力耕耘,就希望能抢在何蓑衣进京之前,在钟唯唯肚子里种下个孩子。

    钟唯唯也在忙,她虽然不希望钟袤进京,却必须做好相关准备。

    她托了郑刚中和方健,去把她之前的宅子收拾出来。

    添置一点家具,再添几个得力的下人,准备给大师兄和钟袤住。除了这些之外,她还要给他们准备衣物。

    苍山气候温润,四季如春,不比京城炎热潮冷,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添置。

    她按照自己刚进京时添置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拟出单子,再让小棠反复确认是否少了什么,务必要做到精确无误。

    小棠看了单子,说道:“什么都好,就是何爷的衣服似乎少了点,用料也太普通。”

    钟唯唯给钟袤准备的衣物足够多,从夏装、秋装到冬装都准备了,细棉的,纱的,绸的,大毛的都有。

    何蓑衣的却只是几套长袍,用料也普通,只是棉麻葛布之属。

    若是多心,难免会觉得钟唯唯待人不周。

    钟唯唯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华服的。大师兄他不爱这个,他喜欢轻松自在。”

    她还记得,当年大师兄一袭白布长衫,随随便便往山脚的集市上一站。

    光风霁月,自带光华,就连乱糟糟的集市都显得清俊了几分。

    原本高声骂人、吼人的婆婆大娘糙汉们,对上了他,不自觉都要变得文雅了几分。

    哪怕就是过年过节,大师兄也是如此,一袭布衣,意态风流,不见他冷,也不见他热。

    对着高官显贵,也是姿态挺拔,不见畏缩。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什么华服映衬,因为人家看到他,就只会看到他这个人,情不自禁忽略了其他东西。

    小棠听钟唯唯说起这个,也想起来了:“那是,何爷自来不讲究这个,和陛下不同。”

    重华和何蓑衣是不一样的。

    他自小生长于皇家,哪怕幼年离开父母家族,隐姓埋名去了苍山,有很多生活习惯却是自小养成,没法儿更改的。

    衣料不显眼,织工做工却都是最精细的,又有洁癖;

    看着好像什么都吃,其实最是挑食,稍微不新鲜或是不合胃口,立刻就放下了。

    脾气也不好,经常都是一副冷脸,看谁不顺眼,一定会发作;

    就算想帮谁,起了好心,也不见得就有好话好脸色。

    跟和蔼可亲、没架子的何蓑衣比起来,真是很不讨人喜欢。

    钟唯唯想起从前那些事,忍不住微笑:“的确不同。”

    小棠担心:“那个小院子住他们俩,会不会太挤?何爷自己也有书童的。”

    钟唯唯摸摸头:“是哦,我没考虑周全。这样……”

    她把重华过年时给她的钱拿出来:“我记得隔壁的房子是空着的,你再跑一趟,让方健问问他家卖不卖房子。

    高价给他买,找人粉刷一下,重新捯饬捯饬,还可以多种点花花草草,大师兄喜欢那个。”

    “好。”小棠接了钱出去,迎面就看到重华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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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陛下的心机(2)

    皇帝陛下没事儿就喜欢来找钟唯唯,经常不用通传就出现在门口,小棠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笑眯眯给重华行礼问安:“奴婢给陛下请安。”

    重华怒气冲冲瞪她一眼,一甩袖子从她旁边走过去了。

    小棠莫名其妙,站起来小声问一旁的李安仁:“怎么了?是不是朝堂里遇着烦心事儿了?”

    李安仁一脸晦气,小声说:“没事儿你提那个人干嘛?还说什么和陛下不同,没砍你头算你运气好,还不赶紧走开。”

    不得了!皇帝陛下又吃醋了!

    小棠想起从前那师兄弟俩闹的那几场,头皮都发麻了,赶紧脚底抹油往外溜,却又见重华去而复返:“拿来!”

    小棠硬着头皮:“什么?”

    重华瞅一眼李安仁,表示自己不耐烦为了这种事开口。

    李安仁其实也不知道重华想要什么,想了又想,福至心灵:“拿钱来!”

    小棠一阵头痛,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那钱是钟唯唯让她交给方健买房子的呢,拿给陛下,又拿什么买房?

    重华见她装糊涂,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安仁狐假虎威:“其实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你和陛下有旧,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不要啊,她不想嫁人啊!

    想来房子小点也没什么,一样可以住人,当初她和钟唯唯不也住过来了?

    小棠立刻很没骨气地把钱袋子交了出去,自认倒霉要往里走,却被李安仁给拦住了:“没眼色,该干嘛干嘛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棠无可奈何地看着重华进了屋子,提心吊胆,唯恐这二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然而等了很久也没听见里头有吵闹声,甚至还听见了笛声。

    钟唯唯是不会奏笛的,唯有皇帝陛下会奏,而且还奏得很有水准。

    不用多问,这奏笛的人一准儿就是皇帝陛下。

    李安仁赶她走:“吵不起来,去找薛凝蝶,让她好好弄几个补身的汤吧。”

    强敌即将出现,皇帝陛下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和钟唯唯吵架,肯定要千方百计哄着、盯着才行啊。

    小棠放心了:“那我去了,你盯着点儿,若是发现不对,赶紧找个借口把他们分开。”

    李安仁道:“放心好了,记好了,今天这个事儿不要告诉钟彤史,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小棠叹口气:“如果装不下去了怎么办呢?”

    李安仁瞪她:“陛下有那么蠢吗?”

    重华的确没那么蠢。

    一曲终了,他放了笛子,先抱着钟唯唯温存了一番,再诉苦:“今天韦家又指使恶狗出来害人了。”

    钟唯唯立刻收了笑容,很关心体贴地问他:“他们又想干什么?”

    重华趁势往她怀里一躺,拉着她的手往他的头上放,示意她给他揉揉。

    闭上眼睛低声道:“想干什么?还不是那几样,和我作对,挖坑给我跳。这次是提了税赋革新的事,说是眼看就要秋收,各种章程都拟出来了,是不是可以逐步实施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因为梵周使者事件,为了讨好重华、缓和关系,韦家送了重华两万亩上等茶园,外加用蓝弋江以南的千倾良田,表示自己愿意支持重华的税赋新政。

    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韦氏并没有安好心。

    目的是引诱重华在登基后的第一年里实施税赋新政,再联合世家大族,重重地打击他,让新政失败,让他失去威信。

    当时钟唯唯很担心重华会上当,忙着提醒他。

    他却告诉她,他知道这是个大坑,并不会急着往下跳,要改也要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才行动。

    之所以早早提出来,那是故意演戏给这些人看。

    今年开始,重华就以各种理由,不断拖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急着办这件事。

    韦家在这种时候引诱重华实施新政,目的不言而喻。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双方其实早已经撕破了脸面,只是势均力敌,谁都拿谁没有办法而已。

    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辛苦又窝囊,以重华高傲的性子,一定觉得很憋屈吧。

    钟唯唯立刻心疼起重华来。

    她卖力地给重华揉着头上的穴位,看着他眼窝下面的青影,心疼得不得了,低声说道:“以后不要再熬夜了吧,那种事情也要有所节制。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重华察觉到她毫无保留的温柔心疼,进门时的七分怒气怨气已经消失无踪。

    表情却更加无奈了:“那能怎么办呢?我死了不要紧,你和又又怎么办?我一想到,如果我不在了,会有人欺负你们,就忍耐不住。”

    钟唯唯把重华放平,跳起去,拉着他的胳膊和腿,又揉又捏:“你不要想得太多,总之不管如何,我总会陪着你的。”

    重华舒服得不要不要的,但也没有忘记正事,郁闷而担忧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让人到处寻找打听大师兄和钟袤的消息,真是奇怪了,居然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是真的很郁闷。

    原本以为,何蓑衣虽然在苍山不得了,但是出了苍山也就是一个身手好一点的书生而已。

    人手没他多,势力没他大,怎么都不该找不到。

    结果何蓑衣还真给了他惊吓,这么多人撒出去,硬是找不到何蓑衣和钟袤的影子!

    这说明什么,何蓑衣这个家伙真正大大的狡猾和奸诈!

    钟唯唯斟酌着语气,尽量柔和地说:“可能是刚好错过了吧,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会到京城里来。”

    重华心里开始发酸。

    她是得多信任何蓑衣啊,把亲生弟弟交给何蓑衣带着,不打招呼突然失了踪,她也还是相信人没事。

    他提出那么多次,让把钟袤接进京来,让他们姐弟团聚,她都是敷衍了事,百般推脱。

    到底是他和她亲呢,还是何蓑衣和她更亲?

    一股怒气在重华的胸臆间“腾”地蹿了起来,若是从前,他一准儿和钟唯唯甩脸子了,但他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性子磨炼得比以前深沉太多。

第251章 陛下的心机(3)

    重华深吸一口气,笑得若无其事:“若是这样,那再好不过。只是他们进了京,总得给他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住才行。”

    钟唯唯原本一直担心他会闹腾,见他如此体贴,真心觉得做皇帝真是磨练人。

    老老实实地把她的安排说出来:“之前我住的那个地方就不错,整理一下,添置点东西就好。”

    重华惊讶地道:“那个地方太小了吧!”

    这话说到钟唯唯心里去了,她笑眯眯的:“的确是小了点,所以我准备请托方健,把隔壁邻居的空房子买下来。”

    “不行,太寒酸了。”

    重华摇着头,坐起来看着她:“我是皇帝,你是未来的皇后,咱们住在皇宫里,你就让他们住那么一个寒酸的小院子?你不嫌丢人,我都嫌都丢人。”

    “大师兄不会计较的。”钟唯唯觉得重华真是太让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虽然小心眼,在这种大事情上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何蓑衣当然不计较了,钟唯唯住了好几年的小院子,里头的家具都是她用过的,何蓑衣用着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

    但是他会很计较!

    重华简直控制不住身体里的洪荒之力,接连深呼吸了三次,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你傻了,他不计较是他好,咱们招待不周就是咱们的错。别人看咱们给他们住个小院子,也会轻视欺负他们的。”

    钟唯唯一听也是,就问他:“那让他们住哪里?”

    重华道:“外面那么乱,好多人盯着他们,为安全起见,让他们暂时住到郑刚中家里去吧。”

    郑刚中家里多好啊,都不用他花心思,自然就有人帮他盯紧了何蓑衣。

    这样,他就再也不怕何蓑衣悄悄和钟唯唯见面了!

    对,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让钟唯唯出宫!

    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何蓑衣那个臭不要脸的突然出现在京里,三言两语又把她哄了去。

    重华焦躁得恨不得抓头发,脸上仍然是云淡风轻的,等着钟唯唯拿主意。

    钟唯唯想了又想,认同了他的安排:“这样的确更妥当。只是大师兄自由散漫惯了,估计会不太喜欢住在别人家里。”

    就是要何蓑衣不喜欢就对了,住不惯就走呗,他又不欢迎何蓑衣。

    重华郁闷地瞅着钟唯唯,她还真替何蓑衣着想。

    嫉妒死他了,怎么办?好想立刻掐死何蓑衣。

    钟唯唯察觉到重华眼神不善,立刻不说话了。

    重华不喜欢大师兄,和大师兄闹得厉害,她是知道的,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还是不要再撩他了。

    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什么都说出来,平白让大家不高兴。

    院子该买还是买吧,两手准备,省得大师兄住不惯了,却没地方去。

    钟唯唯拿定主意,就转换了话题:“过几天是选拔青云班学生的大日子,我要去一趟芳荼馆。”

    重华立刻道:“我陪你去。”

    钟唯唯知道他这些天很忙:“你那天不是要接见东岭的使者吗?我自己一人去就好了。”

    重华把她拉进怀里:“再说吧,也许到时候就有空了。”

    他可以提前接见使者,然后挤出时间,陪她一起去。不然何蓑衣突然出现怎么办?

    说好了住的事情,重华又哄钟唯唯拿出她拟的单子来:“穿的用的都要添置,你拿单子给我,我让人去办,一准儿办得妥当体贴。”

    钟唯唯道:“不过是小事而已,我能办好。”

    重华冷了脸:“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害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唯唯再不能攥着单子不拿出来,不然还真的显得她不信任重华,觉得重华会害大师兄。

    有理的都变成没理的了,不吵架才怪。

    但她真的是不放心啊。

    钟唯唯磨磨蹭蹭地把单子翻出来,还没来得及交代重华,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抢过去也不看,随手往袖子里一塞,起身就走:“从苍山到京城,脚程快的话,一个月也能到了。事不宜迟,我立刻就让人给他们准备衣物。”

    “嗳~陛下!”钟唯唯喊不住重华,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十分的无奈。

    李安仁小跑着跟上重华,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然而重华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陛下的养气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李安仁才赞叹了一声,就见重华突然停下来,面无表情地把一叠纸交给他:

    “送给尚工局,让她们,用最好的衣料,最好的做工,最好的绣工,精心制作这批衣物,不用做得太快,一个月之内做好就行。”

    “钟袤的就按单子上的要求来,何蓑衣的,一定要做得足够精致华美。”

    重华阴沉沉地扫了李安仁一眼,确定李安仁听懂了他的话,这才又去处理政务。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不是要他在情敌的衣服里埋针什么的吗?

    为什么还要做得足够精致华美?

    李安仁摸不着头脑,也只当陛下是想通了,决定大方一回,乐颠颠地跑去传话安排事务,还间接把这事儿传给小棠知道,让她说给钟唯唯听。

    当然,他隐去了皇帝陛下特意交代的,用最好的衣料这一条,只说陛下让尚工局精心制作这批衣物。

    钟唯唯一听,觉得很好,也就放手由着重华去弄,同时催促小棠去收拾老房子。

    小棠几次想和她说,买房子的钱已经被重华没收了,但是想到将来何蓑衣和钟袤都会去郑刚中家里住,房子买不买都没关系,就推说隔壁邻居不肯卖。

    钟唯唯想想,万一大师兄不肯住郑刚中家,真要去住她那间小院子,那也行,估计大师兄也不会嫌弃房子小什么的,也就不再坚持。

    小棠装模作样表示要让方健还钱,钟唯唯大方一挥手:“从前我欠方健很多情,就不必问他要了,让他看着添点儿家具就好。”

    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过关。

    小棠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暗自祈祷,千万千万别出事,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去就好了。

第252章 陛下的心机(4)

    几天后,钟唯唯在重华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芳荼馆。

    芳荼馆在寒云、南小乔、陈少明的打理下,一切显得井井有条,青云班的最后一次选拔考试,更是肃穆庄严。

    六十个穿着青布衫子、梳着丫髻的孩子,整整齐齐坐在芳荼馆里,神色肃穆地听南小乔训话。

    他们的年龄从八岁到十二岁不等,有男有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具有茶道天赋的人才。

    六十个人里最后只能留下二十个,所以孩子们都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成为拔尖的茶师,可以为国效力争光,可以致富发家,是很多人的终极梦想。

    芳荼馆外围满了家长和看热闹的百姓,重华的龙辇和钟唯唯乘坐的宫车到来,引起了一阵欢呼。

    相比朝堂里对钟唯唯出身的冷嘲热讽,百般挑剔嫌弃,百姓们表现得很友好。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谁能让他们吃饱饭,那他们就觉得谁更好。

    钟唯唯没有露面,她低调地藏在宫车里,来芳荼馆是履行她的职责,不得不来。

    如果表现得太高调,那就是给重华惹是非口舌了,没必要。

    重华有心让她露露脸,见她坚持不肯,也就算了。只要她开心,其他都是小事而已。

    但是重华没能在芳荼馆里久留,他很快就被朝臣请走,钟唯唯安静地坐在她的座位上,看孩童们比试茶技。

    坐在她左边的陈少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同情,钟唯唯装作没看见。

    南小乔比较直接,索性跑过来坐在她身边,小声安慰她:“英雄不问出处,陛下觉得你好,那就行,别理那些无聊的人。”

    钟唯唯被他逗得笑了:“你可知道那些无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人家随便伸个手指,就能压死你。”

    南小乔有点害怕,却还是勇敢地挺直了腰:“不怕,咱们有陛下。”

    钟唯唯笑笑:“对的,我们有陛下。”

    南小乔还想继续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寒云让人去请钟唯唯:“有几件事要和钟彤史商讨。”

    钟唯唯趁机起身离开,把选拔入学孩童的事交给了南小乔和陈少明:“拜托两位了。”

    陈少明朝她微微点头:“你放心。”语气和表情是不多见的凝重。

    南小乔终于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不好意思地抓着头道:“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担心你。”

    钟唯唯好脾气地笑笑,跟着寒云进了内室。

    二人分宾主坐下,随意聊了几句关于制茶、种茶、培育人才方面的事,就冷了场。

    寒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钟唯唯。

    钟唯唯大大方方地问:“寒馆主在看什么?”

    “抱歉,老朽唐突了。”寒云收回目光,正色道:“这些天里,彤史遇到的事情,老朽也听说了一二。”

    钟唯唯低眉垂眼,淡笑:“哦。”

    寒云本来希望她能就那件事说上两句,他也好趁机宽慰她一下,但见她一句不肯多说,就不好接话了。

    只好道:“其实就凭你在茶道上的造诣,不必借助出身,也能出人头地。就算是今年没有机会,明年的斗茶大会上也能一鸣惊人。所以你不必在意。”

    钟唯唯笑眯眯的:“我知道呀。”

    见寒云愁眉苦脸的为难样子,因为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恶意,就低声说道:“多谢你关心。”

    寒云笑笑,抬起一双老眼,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如果你有事,随时吩咐,哪怕就是豁出这条命去,老朽也一定会帮你。”

    这个承诺就太重了,钟唯唯认不得寒云,不敢承受,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谢您美意。”

    起身告辞,寒云也没有表示失望,淡淡送她出去,郑重吩咐:“请千万记住我的话。祝您好运。”

    钟唯唯走出房间,还在想着寒云的承诺,再想想不知去向的钟袤,由不得的一阵焦虑。

    当年阿爹的案子,她入京之后,也曾悄悄探查过。

    她是坚决不信阿爹会叛国通敌的,但始终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翻案的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岁太久远了呢,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

    方健跑过来,欢天喜地:“小钟,你真是个大忙人啊,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钟唯唯对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很久没见着你了,都好?”

    方健道:“托您的福。”他看看她身后跟着的人,压低了声音:“听说您有事找我?”

    钟唯唯指指前面的石桌凳:“去那里坐。”

    方健不敢坐:“陛下看到会杀了我的。”

    钟唯唯只好由着他:“我要请你帮我找个人。”

    大师兄若是不带着钟袤进京,那也就算了。

    若要进京,她就得派人抢先找到他们,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下去,省得出意外。

    最好是能劝得大师兄带着钟袤离开京城,也不要回苍山,走得越远越好。

    方健郑重应下:“我知道了,从明天起,一准派人去城外守着。”

    这件事安排妥当,钟唯唯照旧回去看青云班的选拔。

    比赛已近尾声,陈少明等人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见她过去就指点给她看:“这个不错,这个不错。”

    选取出来的二十个孩子中,男孩子占了多数,只有两个女孩子入选。

    钟唯唯有点遗憾,她是真的希望能多培养几个女茶师出来。

    陈少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大家都觉得女孩子就该好好学习针黹女红,将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

    能有两个已经不错了。假以时日,她们出名了,就会有更多的人送女儿来学这个。”

    “嗯。”钟唯唯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总给她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学生选定之后,照例老师要训话,要教规矩,钟唯唯一直守到快要天黑,重华派人来催,才告辞离去。

    陈少明要送她:“我送你吧。”不由分说,就陪着她走了出去。

    钟唯唯知道他有话要和她说,陈少明却一直没说。

    直到她即将登车,他才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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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础更新。

第253章 大师姐(1)

    钟唯唯回到清心殿,天已经黑了。

    重华和又又坐在饭桌前等她,见到她就不满意地说:“也不看看天色,难道你不饿吗?”

    钟唯唯笑笑,洗手洗脸,坐过去给这一大一小端汤:“一忙就忘了。”

    重华仔细看她两眼,道:“看你心情不错,遇到什么好事了?”

    “今天挑出来的孩子不错,里头有几个天赋很是出众,好好培养,将来成就非凡。”

    钟唯唯不好告诉他,她今天出了一趟门,遇到好几个人说不管怎样都会尽力帮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归让人开心。

    她开心就最好了,重华不再多说。

    入夜,菊嬷嬷悄无声息地潜回芝兰殿,韦桑已经等了她很久。

    见她进来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她,低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菊嬷嬷把银鎏金荷花茶盒拿出来,兴奋地说:“您一定想不到的,这件事是这样的……吕若素想打秋泽的主意,被拒绝,担心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出手害了秋泽一家子人。啧啧,这女人,真是够毒够狠。”

    韦桑听完菊嬷嬷的话,吓得全身都是冷汗。

    她惊恐地抓住菊嬷嬷的手:“这个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菊嬷嬷连忙宽慰她:“不会,不会,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韦桑急得原地打转:“怎么办,明天就要去见吕若素了,我若不交盒子,她不会饶我。交了盒子,她一定也不会放过我。怎么办?”

    菊嬷嬷也是束手无策,那位藏在冷宫里的尊使,并没有教她要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韦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办法:“就这样办!还得落在钟唯唯身上。”

    清早,钟唯唯被迫从被窝里爬出来,再被迫跟着又又一起去散步。

    因为她昨晚以身体不好、承受不住为由,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皇帝陛下的不轨之心,皇帝陛下很生气:

    “用力的人是你吗?朕都没喊累,你累什么?身体差?那是因为你成天除了吃和睡,然后就是坐着弄茶叶!必须早晚都走一走,不然有你好看!”

    于是监督她散步成了又又的功课之一。

    又又非常尽职尽责:“阿爹说了,必须从这里走到荷花池那边,再从那边走回来,早晚各一次,除非是下大雨才不去。”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钟唯唯看着又又不怀好意地笑。

    “是阿爹吩咐的,我如果不照办,他会揍我,还会把我赶出去。”又又无辜地眨着大眼睛,一脸可怜相。

    他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个子也长高了一大截,装起无辜来,更是可爱可怜。

    他拉着钟唯唯撒娇卖痴:“唯姨你不会为难我吧?阿爹也是为了你好,我也想要你多陪陪我。”

    算了,不就是多走点路吗?她正好窖点荷花茶。

    钟唯唯摸摸又又的头,带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清心殿不远,就有人飞快地把消息传递出去,韦桑立刻带了菊嬷嬷往花园那边赶。

    两帮人不可避免地在湖边相遇了。

    钟唯唯无意在这种时候和无关紧要的人发生冲突,带着又又和韦桑打过招呼,就准备撤退。

    韦桑给菊嬷嬷使个眼色,笑眯眯地给又又招手:“皇长子慢走,得闲来玩。”

    又又觉得她好生莫名其妙,原本不想理她,但是韦桑又从来没有当面得罪过他,勉为其难地笑笑,应了一声。

    水边容易出事,钟唯唯离韦桑等人远远的,可是人家一心找麻烦,必须狗皮膏药一样地黏上。

    “咕咚”一声响,韦桑自己掉到水里去了。

    “救命!”韦桑在湖水里扑腾两下,喝两口水,又沉了下去。

    再浮起来,再喝两口水,再扑腾两下,又沉下去。

    “救命,救命!”菊嬷嬷吓得手足无措:“钟彤史,皇长子,求你们救救她吧。”

    又又跑到钟唯唯身边,紧紧拉着她的手,警惕地说:“和我们没关系。”

    钟唯唯赞许地摸摸又又的脸,淡淡地道:“救人可以,不过要先说清楚,和我们没关系。”

    菊嬷嬷急得跪下去:“对,对,和你们没关系,是萱嫔自己腿抽筋,掉下去的!”

    钟唯唯这才让人去救韦桑。

    一会儿工夫韦桑就被救上来,吐出脏水后,不是忙着回去洗澡换衣服压惊,而是焦急地到处摸索:“我的东西掉在湖里了!”

    钟唯唯冷眼旁观。

    莫名其妙掉进湖里去,救上岸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忙着回去沐浴更衣,找太医开药压惊,反倒是到处摸索,说自己的东西掉在湖里了。

    什么东西这样金贵?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按捺不住好奇心。

    但钟唯唯不是普通人,她问都不问,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韦桑见她居然就要走了,急得往前一扑,抓住她的裙子,大声道:“我有重要的东西掉进湖里了,请钟彤史好人做到底,让人帮我找找。”

    “娘娘见谅,下官带的都是老弱妇孺,帮不了您,让管花园的人来吧。”钟唯唯厌恶地看着韦桑的手。

    韦桑的手上沾满了淤泥,把她新做的女官袍服弄得脏兮兮的。

    她不会忘记,韦桑曾经悄悄给重华用药,想要趁机承宠。失败之后,装得比谁都无辜。

    这样的人,每行一步必然算计了后三步,沾都沾不得。

    原以为韦桑会纠缠不休,谁知韦桑竟然就松了手:“是我糊涂了,你带着皇长子,是不能为了这种事分心的。”

    她坐在湖边,让菊嬷嬷:“快去找人来捞东西。”

    这时候已经有宫人发现不对,赶过来一探究竟。

    菊嬷嬷立刻指挥那些人跳下去,在韦桑刚才落水的地方寻找东西:“是一枝宝钗。”

    韦桑急得红了眼,不顾狼狈地喊:“找到有重赏!”

    钟唯唯带着又又火速撤退,小棠小声说道:“真是奇怪,莫名其妙掉进水里去,还掉了什么宝钗。

    那么狼狈,不忙着回去换衣服洗澡,却忙着打捞东西。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

    钟唯唯也奇怪:“让人悄悄盯着,看她要做什么。”

    如果韦桑胆敢说出不利她的话,或者是往她身上攀扯什么,她一定不会饶了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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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大师姐(2)

    然而直到下午,宫里也没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都是说,萱嫔腿抽筋,不小心掉进荷花池里去了,幸亏遇到钟唯唯和皇长子,救了她。

    可惜萱嫔头上一枝珍贵的宝钗掉进了水里,怎么都找不到,萱嫔都急得哭了。

    压根就没扯上什么不好听的话。

    到了傍晚,韦桑甚至让人送来一份重礼,感谢钟唯唯和又又救了她。

    钟唯唯不收,让芝兰殿的宫人原样带回去,宫人也不勉强,听话地把礼品带了回去。

    小棠等人都不明白韦桑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唯唯认真想了一回,觉得整件事中,韦桑好像就是想让她和又又做个见证者,见证韦桑不小心掉进了水里,然后丢了东西。

    钱姑姑派人去查,看韦桑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宝钗,结果得了一句是是而非的话。

    并不是什么珍贵的钗子,而是韦桑的生母留给她的遗物。

    重华听说这件事,立刻下了命令:“让人盯着韦桑。”

    芝兰殿外立刻多了许多双眼睛。

    韦桑躺在床上“养病”,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释然:

    “陛下一定会觉得我反常,以为我想捣鬼,那就会派人来盯着我。福润宫怕事情闹大,就不敢让人来找我,总算是可以缓过这口气了。”

    菊嬷嬷很忧虑:“但是这个法子拖不了多久啊,如果陛下一旦发现您并不想做什么,迟早会把人撤回去的。那时候怎么办?”

    韦桑叹气:“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你想办法把消息传给吕若素。就说我今天和钟唯唯生了口舌,被她推到荷花池里去了。

    那个盒子掉了,淤泥太深,找不到。看她能不能让人去悄悄地找。”

    菊嬷嬷表示疑问:“她会相信吗?”

    韦桑摇头:“当然不会相信,但她害怕引起陛下关注,那就麻烦不断了。她大概会以为,我是没有找到盒子,怕她找麻烦,所以才假装东西掉了。”

    菊嬷嬷道:“那若是太后娘娘发现盒子不见了,又怎么办?”

    韦桑摊摊手:“那我就一口咬定,盒子就是掉在荷花池里了。谁捡去的,我可不知道。”

    福润宫中,吕若素面无表情地道:“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姝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她自己说是和钟唯唯生了口舌,所以被推进湖里去了,那个盒子碰巧掉了。

    当时除了她和菊嬷嬷两个人之外,其他都是清心殿的人,就算钟唯唯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们也不会往外说。”

    “所以这是查无对证了?”吕若素道:“你信韦桑吗?”

    姝语摇头:“太过凑巧,她没事儿跑到荷花池去做什么?欲盖弥彰的痕迹太重了。奴婢觉得,多半是没有找到那个盒子,又怕交不了差,所以演戏给您看。”

    吕若素冷笑:“我怎么觉得她不但找到了盒子,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她用纨扇轻轻敲击了桌面一会儿,随手把纨扇丢在桌上:“不管怎么说,她这是害怕了。谅她不敢乱说,就暂且饶她多活几天。不然让陛下知道,多的麻烦都要惹出来。”

    姝语压低声音:“让她活多久?”

    吕若素似笑非笑:“再过些天,这宫里不是要来人吗?多了人,就多了热闹,浑水摸鱼最好了。

    韦婉那个贱人,竟敢威胁我,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再过些天,钟南江的遗孀和真正的嫡女,就要进宫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钟欣然母女来得比钟唯唯以为的要快很多。

    茶叶在荷花里窖了几天几夜,天然晕染了荷花的芬芳,开水一冲,清香四溢,是茶饼所没有的清新雅致。

    钟唯唯给自己冲了一杯,又给钱姑姑、小棠、又又和青影冲泡了一杯:“都尝尝,都尝尝。”

    一杯热茶尚未饮完,赵宏图亲自来请她:“钟夫人和钟大小姐奉懿旨入宫,陛下请您去一趟万安宫。”

    离开苍山时,钟唯唯曾经想过再和钟欣然母女见面会是什么场景,想来想去,却没料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她背负冒名顶替、鸠占鹊巢的罪名,那母女俩却是来正名的。

    真是讽刺。

    小棠愤愤不平:“她们还好意思来!那时候就像避瘟疫一样,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看到您过上好日子了,就苍蝇一样扑过来。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钱姑姑没那么多话,郑重其事地给钟唯唯装扮起来,含着笑道:“不用担心的,陛下不会让你受委屈。”

    钟唯唯摇头:“我不担心。”

    今非昔比,她并不担心师娘和师姐给她气受,该还给她们的,她已经还了,再不欠什么。

    重华在昭仁宫里等她,见她来了就笑:“我以为你会打扮得很漂亮,怎么不换件漂亮衣裙?又不是没有。”

    他自从想晋封她为德妃,明里暗里给她做了无数的漂亮衣裙,却始终不见她穿,心里是遗憾的。

    钟唯唯不以为然:“这样就挺好,我本来就是女官。”穿着不属于自己身份的华服,反倒容易露了怯。

    重华笑笑,拉了她的手一起去万安宫。

    人逢喜事精神爽,已经卧病多日的韦太后,今天精神了很多,她拉着钟夫人的手,语气温柔,神态和煦,亲热地说个不停。

    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穿着翠色纱裙的年轻女子端庄地坐在绣墩上。

    一头乌发简单地绾成双髻,只插戴了两三件玉饰,耳边两滴血红的宝石耳坠,晃晃悠悠,显得整个人肤如凝脂,脖颈下颌弧度优雅细致。

    听见宫人通传,她轻轻回头,长眉如翠羽,睫如蝶翼,笑容雅淡。

    起身,身形修长,一举一动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二师兄,阿唯!”

    她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激动,随即又恍然惊觉,细腻雪白的纤纤手指捂着嘴唇,羞赧地行礼下去:“请陛下恕罪,民女欢喜忘形,失了礼仪。”

    正是钟南江唯一的嫡女,钟唯唯的大师姐,钟欣然。

    钟唯唯看着钟欣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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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大师姐(3)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客气。”重华微微抬手,看向另一旁跪倒在地的钟夫人。

    钟夫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语气十分惶恐:“民妇参见陛下,给陛下请罪。请陛下宽恕民妇不知不敬之罪。”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钟夫人请的罪,是为了多年之前,钟唯唯被迫离开苍山那件事。

    这并不是追究从前那些事的时候,重华淡淡地道:“师娘也请起来吧。”

    韦太后笑呵呵地打圆场:“不知者不罪,陛下在苍山那么多年,承蒙您和钟先生照料,是恩师,也是养父母,他不是不记情的人。”

    恩师、养父母,一顶大大的帽子扣下来,好像若是重华想对钟家母女做点啥,就是不仁不义,不孝不悌。

    “谢主隆恩。”钟夫人看向钟唯唯,一脸的后悔和紧张:“阿唯,你这些年还好吗?”

    不等钟唯唯回答,她先就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孤儿寡母,家徒四壁,无依无靠,也是没有办法……

    你就念在这些年,我们一直尽力照料钟袤的份上,忘了从前的不愉快吧。”

    她们尽力照料钟袤?真是笑死人了。

    若不是姑娘节衣缩食寄钱回去,何爷日夜照料,钟袤还不知道是否活着呢。

    小棠愤愤不平,她这个局外人都要听不下去了。

    钟唯唯倒是心平气和,垂着眼道:“当年的事情,你情我愿,师娘和师姐不必再提。”

    当年,若不是重华恰巧不在,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若不是钟袤刚好生了重病,她又没能力救他,必须求人,那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义父已经亡故,师娘和大师姐并不欠她,她们不肯倾尽家财帮她,要求条件交换,那是人之常情。

    她选择入宫,是为了钟袤能活下去。

    两厢情愿,各取所需,等价交换,没得什么好说的。

    钟欣然松一口气,感激地看着钟唯唯,和钟夫人说道:“阿娘,你看你白担心了不是?我早说过阿唯仁厚大度善良,不会计较那些事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再朝钟唯唯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阿唯,我一直担心你,经常向大师兄问你的事情,知道你过得不错,我才放了心。”

    亲亲热热要去拉钟唯唯的手:“以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的过,好么?”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实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钟唯唯把手藏进袖子里,脸上带着疏离淡漠的笑容:“恐怕要让师姐失望了。”

    钟欣然诧异地道:“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

    钟唯唯摇头,笑而不语。

    从前那件事,明码标价,钟欣然母女是卖方,她是买方,付钱成交,已经两清了。

    双方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意伙伴,哪里还能做一家人。

    钟欣然红了眼圈,泫然欲泣:“你还是在怪我。不过也是,怎么可能不怪呢?听说你进宫之后吃了很多苦……”

    钟夫人皱了眉头:“怎么还是这个脾气!真是难得太后娘娘和陛下忍得你。”

    “没事,没事。我一个老人家,难道还能和小孩子赌气不成?”韦太后在一旁看笑话,看得不亦乐乎。

    重华皱起眉头,正要出声,钟欣然已经抢在他前面拦住了钟夫人:

    “阿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说这些做什么?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钟欣然已经跪倒在韦太后面前,言辞诚恳:

    “民女本来是想留在苍山,把家父留下的书札信件等物整理刊印成册的,并不想出嫁或是出山。这次得了太后娘娘的宣召,也想抗命不来。”

    韦太后收了笑容:“那你来干什么?”

    钟欣然道:“是因为听说阿唯受了委屈。”

    钟唯唯挑了挑眉,看向重华。

    重华半垂了眼,淡淡地看了钟欣然一眼,就又收回目光,是想听钟欣然要怎么说的意思。

    “听说有人误会阿唯欺君罔上,说她冒名顶替,并以此要治她的罪,民女心里不安,决定走这一趟。来这里,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说明事情的真相。”

    钟欣然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当年的事,是民女和家母的错,是我们逼着阿唯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的,并不是她有意冒名顶替。”

    钟夫人长叹一口气:“欣然,你……”

    钟欣然半侧了脸,低声斥道:“阿娘,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怎能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让阿爹声名蒙羞呢?”

    钟夫人羞愧又不甘心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钟欣然继续诚恳地道:“这些话,藏在民女心里很多年了,每每做梦,总会梦见家父忧虑失望地注视着民女。

    看到二师兄郁郁寡欢,听说阿唯过得不好,民女就忍不住羞愧万分。

    只是那时,真相尚未有人知晓,说出来反倒是给阿唯惹麻烦,因此只能强忍。

    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民女必须要把真相说出来。”

    钟唯唯满脑子雾水,大师姐好像是真的很后悔一样,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到底想干嘛?

    韦太后也是神色愠怒,冷冰冰地威胁钟欣然:“能有什么真相?欺君就是欺君,只是之前是她一个人欺君,现在你是要把全家阖族的人全都拖下水吗?”

    钟欣然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求救一样地看向重华,重华淡淡地道:“母后着急什么?先听她说完不迟。”

    钟欣然又深深地给重华磕了一个头,低声说道:“当年,家父突发疾病,骤然离世。只因家中没有男丁继承家业,族人逼迫得厉害,千方百计想逼迫民女出嫁。

    家母几近崩溃,神志不清,****夜夜都要看到民女才能安心。此时,宫中去了宫使,言道先帝曾与家父有约,要将女儿送入宫中传授茶道。

    因为民女早年随同家父入京之时,曾经得罪过贵人。家母担忧民女入宫后会被人打击报复吃苦头,更怕民女耽误了终身,因此动了私心。”

第256章 大师姐(4)

    钟欣然悄悄看一眼重华,声音骤然小了下来:“阿唯在茶道上的造诣远胜于我,人又活泼聪明讨喜,年纪也比我小。

    就算是在宫里做几年女官再放出去,也不会耽搁嫁人。民女得罪的那位贵人,看到她面貌长相不似我,也不至于就赶尽杀绝……所以……”

    重华冷笑起来:“所以,就让她冒险替你去死?若是那位贵人非得赶尽杀绝不可,那也是她命不好?”

    钟欣然不再说话,只将额头抵着地面,一言不发。

    钟夫人哭泣道:“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但是你师父半生辛劳,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我也是没办法啊……”

    重华和钟唯唯想起钟南江对二人的那些好,就都没有再说话。

    钟欣然接着继续往下说:“恰逢钟袤病发,要用天元丹,天元丹价高难得,只有文家才有。

    若是购买,就要散去大半家财,我们孤儿寡母,家父除了留下一楼的书之外,着实也没留下什么财产,实在是很艰难。

    家母舍不得民女入宫吃苦,更不想人财两空,民女不放心家母,也害怕前途茫然,所以动了歪心思。

    借此机会逼迫阿唯,让她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伺奉先帝,传授茶道,我们变卖家产,买下天元丹救钟袤……”

    钟欣然越说越羞愧,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袖里去:“其实民女知道,阿唯和陛下情意相投,她并不愿意入宫,但是弟弟不能不救,民女也曾让她去找陛下想办法,谁知道……”

    谁知道重华先是找不到,找着了却又出了那种事。

    以为是生路,结果却是断了所有的退路,再被逼上绝路。

    旧事重提,好比人的衣服被突然扒掉。

    重华脸色阴沉,一口气活生生被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悄悄看向钟唯唯,生怕她又和自己别扭。

    钟唯唯陷入回忆中。

    那件事,重华至今不肯给她一个明白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可以忘怀,实际上此刻再听钟欣然提及当年,才发现,她始终耿耿于怀。

    钟欣然识趣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深深拜下去:“总之都是民女自私自利,利用钟袤的病,逼迫义妹代替民女入宫。

    娘娘若要追究欺君罔上、冒名顶替之罪,那也该是民女和家母受领,不该怪阿唯,她也是受害人。

    她是为了手足,也是为了全恩义,不该受此委屈,背负如此骂名。”

    这个错,可谓是认得诚心诚意,钟欣然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担当,也都配得起当代大儒唯一嫡女的身份。

    钟欣然肯为钟唯唯正名,那是再好不过,重华阴沉的脸色总算是平缓了些。

    韦太后虽然十分不高兴,却也说不出其他难听话。

    周围伺候的宫人,也都觉得钟欣然虽然之前做错了,但这次的表现可圈可点。

    钟唯唯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那种感觉,如鲠在喉。

    就好比是先被人逼得死去活来,光脚在火焰和刀尖上走了一圈,受尽折磨痛苦。

    眼看就要走出去了,逼迫她的人却站出来说,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我绝不反抗。

    然后大家都说,真有担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果然出身大家,气度不凡。

    大家都知道,入宫,换取钟袤生命得以延续,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顺了钟欣然的意,默认全是钟欣然的错,就显得她没有担当;

    不顺钟欣然的意,说是自己的选择,就显得她很不知好歹。

    不管怎么说,钟家收留她们姐弟那么多年,义父对她真是掏心掏肺没的说。

    就算是师娘和师姐曾经对不起她,那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呀,相反,她还得了陛下的独宠。

    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更该感谢师娘和师姐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钟唯唯知道自己应该表示自己不计较,和钟欣然母女谈笑风生,那才显得她有气度。

    但是她如鲠在喉,她做不到,她不想再和钟欣然母女以家人相称。

    她看着钟欣然,静静地说道:“若是要论律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师姐不必为我领罪担当。”

    钟欣然的脸色骤然变白,她失神地看着钟唯唯,低声说道:“阿唯,我和阿娘进宫来,只是因为后悔内疚担心你,真的不是为了来抢那个什么……”

    她惊觉自己失言,立刻闭紧了嘴,愧疚地低下了头。

    但是大家都明白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真的不是为了来抢那个关于先帝和钟南江定下的,有关钟氏嫡女与重华的婚约。”

    于是钟唯唯显得十足的小人心没气度。

    钟唯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她看向重华:“我有点不舒服。”

    重华立刻站起来:“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师娘和阿然先住下来吧,晚上朕设下接风宴,给你们接风。”

    钟夫人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钟欣然垂着头,怯怯地看向钟唯唯,眼巴巴的。

    钟唯唯默默给韦太后行了一礼,跟在重华身后退了出去,并没有给钟家母女俩行礼。

    才走出大殿,重华就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低声道:“不高兴了?”

    钟唯唯心里的委屈没法儿和他细说出来,沉默很久才说:“我以为我们早就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了。

    我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乎,但今天看到她们,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很在乎。”

    重华爱怜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叹一口气:“乖,她承认错误,至少给你洗清了忘恩负义、冒名顶替嫡姐,入宫谋算享福这个骂名。”

    钟唯唯不开心,想到当年的事情,想到他至今不肯给她明确的解释,就更不开心。

    她闷闷地收回手:“晚上的什么接风宴,我不要参加。”

    重华皱起眉头:“阿唯,不要任性。知道我为什么不强行阻止她们进京吗?”

    因为有些事情,光靠掩盖和阻拦是隐瞒不过去的,不如摊开来,光明正大,反倒容易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道理钟唯唯是懂的,她很认真的和重华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第257章 大师姐(5)

    重华的眉头越皱越紧:“阿唯,我知道你恨她们当年逼迫你,也知道你是想到从前的事情所以不开心,但你要相信我,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好的。”

    钟唯唯叹气:“我知道,大师姐那么骄傲的人,肯说这种话,都是你授意的吧?”

    重华摇头:“不是,是她自己说的。”

    钟唯唯心里更堵了。

    尽管她和钟欣然、重华、师娘都知道,从小和重华青梅竹马的人是她,重华爱的人也是她。

    但是别人不这么看,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钟欣然才是重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才是先帝定给重华的钟家嫡女。

    而她,身份来历不明,见不得光。

    重华之所以对钟欣然母女客气,一是因为这是先师遗孀遗孤,他要记旧情,不能让人说他忘恩负义,不能让天下士子寒心。

    二是因为,他想借钟家母女给她一个好名声,以此和韦太后抗衡。

    总归,重华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她好,她不能拖他的后腿,辜负他的好意。

    钟唯唯心里原本很小的那点自卑和不确定,越长越大,她情绪低落地低下头:“你放心,晚上我会去。”

    重华担心地道:“如果你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没什么立场,敢对你说三道四。不然我一定轻饶不了她们。”

    钟唯唯推他:“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吗?去吧,去吧。”

    “那你回去睡一会儿,我争取早点处理好事情来陪你。”重华手里的确有紧要的公务要处理,不放心地交代了小棠几句,去了昭仁宫。

    小棠是最懂钟唯唯的人,陪着钟唯唯回了清心殿,先搬一堆好吃的东西放在她面前,坐下来道:

    “总觉得大姑娘现在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钟唯唯撑着下颌看向她:“怎么不一样?”

    小棠掰着手指数:“大姑娘从前在苍山时,都是以天下第一才女自居的,虽然看着对谁都亲热和蔼、体贴温柔,实际上根本目中无人。

    很多人来提亲,都被她说得一无是处,老爷问她究竟要嫁什么人,她说她未来的夫婿不但要生得英俊潇洒,还要有惊天之志,治世之能。

    我还记得啊,老爷和她开玩笑,问她两个师兄怎么样?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大师兄风流浪荡,不是良人。

    嫌二师兄脾气不好,暴躁怪异,孤僻不合群,若不是家里有钱,将来说不定会活活饿死,更加不是良人,她死也不会嫁……”

    义父当年是怎么说的?

    钟唯唯也想起来了,义父当时笑眯眯的摸着大师姐的头发,说:“真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

    师娘大概是不知道重华的真实身份,嚷嚷着说:“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竟然诅咒自己的孩子没有福气。我们阿然福气最好了!”

    义父微笑着表示退让:“对,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姻缘天定,谁也说不准就不好。”

    又笑着问她:“我们阿唯觉得谁好呢?”

    她笑而不语,心里却是知道,自己就是喜欢重华,重华越是个普通人越好。可惜,重华不是普通人,他是帝王。

    大师姐笑她:“阿爹不要追着问她了,阿唯脸皮薄,她只喜欢二师兄。”

    师娘满脸不高兴,低声嘟囔:“锅配锅,桶配桶,天生一对。”

    义父阻止师娘,说:“阿唯很有眼光啊,重华很好。但愿义父能看到你们成亲,儿女成群。”

    现在想起来,其实义父已经默认了她和重华的婚约。

    小棠见她想起来了,低声说道:“所以你不必觉得别扭,在老爷的心里,你就是那个许配给陛下的女儿,你名正言顺,并没有偷谁的抢谁的。”

    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义父,和师娘和大师姐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至于外人的目光就更不用多想了,关他们屁事,关她屁事。

    压在钟唯唯心口上的那块巨石被搬开了一半,她松一口气,诚心诚意地拍拍小棠的手:“大智若愚,谢谢。”

    小棠不服:“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蠢笨吗?”

    钟唯唯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如果你实在要这样想,那也由得你。”

    “真是的,好心没好报。”小棠噘着嘴,把一粒剥了皮的葡萄塞进钟唯唯的嘴巴里。

    钟唯唯伸个懒腰:“我睡会儿,你去打听一下,她们被安排了住哪里,我去看看她们。”

    不就是面子情的事吗?总不能别人能做得,她做不得。

    万安宫中,韦太后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看也不看站在下方的钟欣然母女。

    钟夫人十分不安地揪着帕子,悄悄看一眼韦太后,再给钟欣然使一使眼色。

    钟欣然从容镇定,站得十分端正耐心,一点焦躁的意思都没有。

    妙琳上前打圆场:“娘娘,钟夫人和钟姑娘远道而来,也是累了,晚上还有陛下特设的接风宴,也得收拾打扮一下才行。要不,奴婢先领她们下去歇息?”

    韦太后这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看向钟欣然,皮笑肉不笑地道:

    “钟姑娘好胆色,有担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想必钟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含笑九泉了。”

    钟欣然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谢娘娘夸奖,民女不敢辜负家父教诲,更不敢辜负皇恩。”

    “你倒是为人家着想了,那她呢?可感念你一星半点好处?!“韦太后猛然拔高声音,把手里的茶盏狠狠朝钟欣然扔去。

    钟夫人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娘娘息怒!小女她不懂事儿。”

    钟欣然从容拜倒,平静地道:“做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早年是民女做错了。

    现在既然有机会改正,就该勇于承认错误。不然别说会被人唾弃鄙夷,就连民女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呵呵呵……”

    韦太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钟欣然:

    “不错,有大将之风,更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愧是钟南江那老头儿亲自教养出来的人。起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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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础更新。

第258章 天玑阁的新住户(1)

    妙琳上前去请钟夫人:“请夫人随我来。”

    钟夫人不放心,以为韦太后要把钟欣然怎么着,胆战心惊地求饶:

    “娘娘饶了她无知之罪吧。阿然,你不要和娘娘犟着来,要听娘娘的话,阿娘可就只有你一根独苗啊。”

    钟欣然温柔地宽慰她:“阿娘不要担心,娘娘是当朝太后,胸襟宽广,又怎会为难我一个小小的民女呢?”

    “钟姑娘真懂事儿。”妙琳把钟夫人半扶半拖拉下去,只留了钟欣然和韦太后在殿内。

    韦太后收了怒容,淡淡一笑:“你远比本宫以为的更聪明。这招以退为进,使得不错。

    让人找不到你任何的错处,想要指责你都不能。咱们的陛下啊,就吃这一套,要乖,要听话,顺从他的心意,他就高兴了。”

    钟欣然微笑着:“从前的事情,本来就是民女和家母做错了,认错揽责,是理所应当的。

    做错了事儿,还想推到别人身上去,岂不是让人瞧不起么?”

    韦太后扼腕叹息:“本宫早该派人去把你接来的。”

    看看钟唯唯那个样子,憋得难受,估计重华此刻心里也不好受。

    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往旁边一站,名正言顺,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自惭形秽。

    钟唯唯和重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怎么样?

    先帝和钟南江默认又如何?

    世人才不管这些,只管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钟家嫡女,谁才是真正和重华有婚约的人。

    重华和钟唯唯都是长情的人,就算心里膈应得厉害,也不会对恩师唯一的妻女下狠手。

    如果钟欣然足够聪明,取得的效果又是非同一般。

    韦太后是真的后悔没有早点把钟欣然接来。

    钟欣然正色道:“说起这件事来,还真是民女不地道了。

    早年让阿唯顶着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的是民女母女俩,原本应该把这事儿烂在心里。

    但是娘娘来信垂询,民女又不敢欺君,只好把真相说出来,心里着实内疚。”

    韦太后放声大笑:“好!本宫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装得真有那么一回事的坏样儿。

    好了,以后就这样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陛下也算是有缘分。

    坏人本宫来做,你只管做你的好师妹。有事我会悄悄让人去和你说。”

    钟欣然垂了眼,照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承蒙娘娘厚爱,但是陛下和阿唯真心相爱,民女并不想夺人所爱,自取其辱。”

    说她胖,她还喘上了!真的不觊觎皇后这个宝座,还回信揭穿钟唯唯的身份做什么?

    当年韦太后和吕太贵妃联手做局的时候,并不知道钟唯唯是义女,只当钟唯唯真的是钟家女儿。

    这些年来,因为钟唯唯表现得太符合钟家嫡女的教养和身份了,她们也从来不曾怀疑过。

    直到那个神秘的人,给了韦太后提示,她才派人去苍山秘密调查,找到钟欣然母女。

    结果钟欣然立刻就给她回了一封信,俨然是迫不及待,终于找到机会的样子。

    贱人就是矫情。

    韦太后鄙夷地看着钟欣然,耐着性子道:“你信上说得不清楚。

    钟唯唯姐弟俩既然是你父亲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么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可知道?

    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她刚来时口音是哪里的人,你可还记得?”

    钟欣然摇头:“我和家母刚开始以为她们姐弟俩是家父外室生养的子女,也曾悄悄派人去查过,但是什么都查不到。

    钟袤刚到苍山时不怎么说话,钟唯唯她……”

    钟欣然冥思苦想:“她有意隐瞒,南腔北调,让人分辨不出……哦,是了!”

    她有些激动地道:“家母嫌弃钟唯唯说话强调太土,有客人时丢脸,让家父安排人教她说官话。家父说不用,钟唯唯自己能学。

    钟唯唯真的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说得一口好官话,比我这个从小就学说官话的人还说得婉转动听。”

    这是钟欣然心里的痛,她自小就十分好强好学,总觉得天下女子都不如她聪慧能干,所以挑夫婿也是百般挑剔。

    钟唯唯刚出现时,她并不把钟唯唯看在眼里,有人嘲笑钟唯唯土得掉渣的南腔北调时,她还要好心地替钟唯唯说几句好话。

    但不过半年时间,钟唯唯就说得一口好官话。

    她原本也没有注意到,还是那次当地府官偕同夫人来访,那夫人是京中闺秀,满口夸赞钟唯唯官话说得好,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钟唯唯说得好。

    钟唯唯如果不是真的天资过人,那就是她其实本来就说得一口好官话,之前的南腔北调,都只是为了掩盖身份来历做的掩护。

    钟欣然双眼放光:“所以,她应该是京城人氏?”

    真是个意外的收获!韦太后重重地拍了桌案一下,那就从京城里查起吧。

    妙琳领钟欣然下去休息:“本来按照规矩,您和钟夫人不该留在宫中居住。但因为钟先生对陛下有大恩,您又和陛下有婚约,所以太后娘娘特许你们住在宫中。”

    妙琳推开天玑阁的大门:“就住在这里吧,这里离太后娘娘所居的万安宫近,陛下若是要去万安宫,必然要从此经过。”

    钟欣然站在门外往里看,朱漆大柱,金砖铺地,是她从前的生活中从未见过的华贵威严。

    一种强烈的渴望从她的内心深处油然升起,就像恶魔的诱惑,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想做这座宫殿的主人,想站在重华的身边,陪他一起受万民景仰。

    这才是她理所应当的归宿!

    钟夫人也有些激动:“这合适吗?”

    “合适,当然合适。”妙琳微笑着指向远处的清心殿,说道:

    “清心殿后是交泰殿,那是历朝皇后娘娘居住的地方,比这里华贵气派多了。若不是因为有些事,钟姑娘原本应当住在那里才对。”

    这一席话,鼓动得钟夫人心潮澎湃,勉强按捺住心神,端着架子送走妙琳,就跑去找钟欣然说悄悄话:“我一直就说你父亲偏心,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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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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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繁春正茗介绍:
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