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被胁迫的韦桑(2)
吕若素抬起下巴,微笑道:“是啊,所以你要记得,一定不要让你姑母知道。
不然,你还是死路一条。记住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找不到盒子,你就等着瞧吧。”
“三天时间太短了!我做不到。”
韦桑绝望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爱怎么就怎么好了,你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么?那也要看别人信不信的,你看我家里要不要听你的话?”
“韦太师从大局出发,当然不会随便弄死你,但是你的嫡母呢?
她失去了韦柔,嫡长子又被弄死,真正伤痛欲绝,她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吕若素笑笑:“七天,七天之内拿不到盒子,别怪我不客气。你别不信,我说到一定做到。送客!”
姝语抓着韦桑的胳膊把她往外拖,扔出去之后,才回来问吕若素:
“娘娘,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听韦婉那妖婆的话,让家里和陛下对着干吗?”
“不然怎么办?那件事暴露出来,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吕若素爱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仍然青春貌美的脸颊,叹道:“虽然活得辛苦孤寂,我仍然是不想死呢。”
姝语要去传话:“那奴婢去给吕太贵妃传话吧。”
吕若素叫住姝语:“一味地听韦氏的威胁差遣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的情形,以我看来,该是吕氏做领头羊才对呢。
皇帝陛下想要驱使咱们为他办事,那不是不可以,若是让贤妃怀上身孕,咱们也踏实,是不是?
他若不肯,那也怪不得咱们不肯听他的话。”
万安宫。
惊魂未定的韦桑捧着一碗汤药,低眉垂眼地站在韦太后的寝殿外,小声问伺候的宫人:“娘娘醒了么?”
韦太后叫她:“你进来。”
韦桑佯作欢喜地捧着汤药进去,小心周到地伺候韦太后服药,又伺候着她漱了口,递了蜜饯过去含着。
见韦太后轻轻抬了一下腿,立刻很有眼色地上前把韦太后的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拿捏起来。
她从前在家要讨好长辈,这一套功夫做来轻车熟路,不亚于专习此道的宫人。
韦太后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抬眼瞅瞅她:“你倒是比你姐姐懂事多了。事情办好了?”
韦桑毕恭毕敬地回话:“都办好了。福润宫说,她知道了,一定会按着您的意思来办。”
韦太后原本十分郁闷的心情总算是要舒服了些:“吕若素有没有不高兴?”
韦桑斟酌着道:“是有点不高兴,还冲我发脾气了。”
韦太后不以为然:“她就是这样骄横的性子,没有冲你动手吧?”
韦桑摇头:“没有。”
她看看韦太后,讨好地道:“她若是敢对我动手,我一定会还手的,我姓韦,怎能容得姓吕的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韦太后喜欢这个话:“这就对了。累么?回去歇息吧。”
韦桑不肯走:“回去也是一个人呆坐着,陛下反正不会去我那里,我不如留在这里陪着姑母好了,也好和您学学本事。”
“真不错。”韦太后越发满意:“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跟着我学学,怎么做事。”
回头叫了妙琳进来:“给萱嫔收拾一间屋子,好好装点,不要亏待了她。”
韦桑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在韦太后身边,那只盒子还会远吗?
几天后,一封加急的信被送到了重华手里,他看过就让人去把钟唯唯请过来。
信是他留在苍山照顾钟袤的人送来的。
韦太后派去的人接走了钟夫人和钟欣然,还想连着何蓑衣和钟袤一起接走。
何蓑衣当时拒绝离开,却在三天之后带着钟袤不辞而别,去向不明。
之前的猜想成了事实,钟唯唯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之感。
她的确是承了义父的大恩情,但是并不欠钟欣然母女什么,该还的,她已经用孤身赴京的那几年还掉了。
只是大师兄带着钟袤,不打招呼突然离开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带钟袤来京城呢?
还是要带着钟袤去哪里?
钟唯唯忍不住担心起来。这种时候,钟袤进京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重华心里也很不爽,若是他派去苍山的人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罚那些没用的饭桶!
他让他们留在那里,除了照顾钟袤之外,不就是让他们盯着何蓑衣这个居心不良又奸诈的混蛋吧?
他们倒好,居然让何蓑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他有种不妙的直觉,何蓑衣一定是带着钟袤来京城了!
然而他只想让钟袤来,并不想让何蓑衣来京城。
钟唯唯还没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呢,名分未定,何蓑衣来干什么?
还是偷偷摸摸来的,一定不怀好意!必须严防死守!
他忍不住挑唆钟唯唯:“难道他没有写信告诉过你,他要带着钟袤去哪里吗?”
钟唯唯摇头:“从未提过。”
想到这里,她又郁闷了。
自从重华回来之后,她压根就没见过大师兄的信好吧?
就算大师兄想要告诉她,那也没得渠道告诉她啊。
她倒是在给钟袤的信中特意提过,让钟袤不要进京,安心留在苍山,但也不知钟袤有没有告诉大师兄。
不能直接交流,就是这么麻烦,某些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小。
重华还不知道钟唯唯在腹诽他,假惺惺地道:
“不是我说他啊,他明知你放心不下钟袤,却不说一声就把人给带走了,也不怕急坏了你。”
钟唯唯垂着眼不吭声。
重华继续进谗言:“钟袤近来身体虽然好多了,但大夫说他还需要仔细调养。
已经入夏,正是最热的时候,挑这种时候赶路,也不知道他承受得住不。”
钟唯唯把他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却不想拆穿他,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重华见她不搭话,立刻挪动了一下身体,紧紧挤着她坐。
眼巴巴地看着她,柔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一旦有消息,立刻就会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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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1)(求月票)
钟唯唯把“何蓑衣会带着钟袤去哪里”这个问题思考了很多遍。
再次确认,大师兄绝对不会害钟袤。
多半还是听说了她的事,又看到师娘和大师姐被接进京城,担心她,所以才会带着钟袤离开。
目的地么,应该也是京城。
但这真是不合适。
她想把自己的猜想告诉重华,但是见他一副焦躁模样,想想那些往事,就不再提了。
“今天很热,看你热得都出汗了。”重华躺下去,把头枕在钟唯唯的腿上,十分体贴地提议:“不然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钟唯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热,她也不想去游湖:“可是我不想去,陛下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么?我陪你好了。”
若是平常,她不想去,重华多半也会顺从她,何况他真的是很忙。
但是今天重华明显没有那么好说话,他非得拉她去游湖:“政务不急,陪你游湖要紧。”
钟唯唯耍赖:“我真的不想动。”
他眼睛一亮:“是不是有了?”
钟唯唯失笑:“就算有了也没那么快表现出来吧?”
“也是。”重华有些沮丧,锲而不舍地拉她去游湖:“看你有气无力,就是在屋子里关得太久了,吹吹凉风就好了。走吧,走吧。”
他用一种“看我多体贴,多为你着想”的目光殷切地看着钟唯唯,钟唯唯不忍心拒绝,打起精神跟他出去。
他喜不自禁,一迭声地让人准备各种点心糖水,铺陈用具,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钟唯唯看着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他想方设法讨你欢心,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在乎你”。
她走上去,牵着重华的手,低声说道:“你不用想太多。”
重华的笑容却突然淡了。
他很严肃认真地问她:“想什么?我想什么了?我分明什么都没想。”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某人就要炸毛了,男人奇怪的自尊心。
钟唯唯笑笑,温顺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和重华辩驳,论证大师兄究竟是不是故意想让她担心,以及大师兄好不好这个话题。
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不想再为了这种事让两个人不开心。
重华见她温顺乖巧,心里那股莫名的躁意终于淡了下来,他牵着钟唯唯的手,大步走出去。
又又跑过来:“你们要去哪里?”
钟唯唯看到又又就笑:“我们要去……”
重华板着脸打断她的话:“我们要去办正事。你的字写完了吗?”
又又认真地点头:“写好了。”
“你的马步扎完了吗?”
“扎好了。”
“那就再去写五张大字,扎一炷香的马步!”重华不由分说,悍然给又又增加了任务。
又又不敢置信:“阿爹,为什么?我并没有犯错……”
重华皱眉:“我有说你犯错吗?”
又又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我让你写大字,扎马步,有问题吗?”
又又艰难地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去做!”重华大手一挥,叫青影:“立刻带着皇长子去完成学业。”
钟唯唯不忍心,小声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重华不怀好意地高声道:“什么?你说他长大了,可以写十张?”
又又小脸涨得通红,泫然欲泣:“唯姨……”
钟唯唯叹气:“算了,你回去吧,我晚上给你讲两个故事。”
又又这才稍许好了些,仍然不死心,眼巴巴地想蹭过去拉她的衣角:“唯姨……”
“去写你的字!”重华把他的手拿开,霸道地把钟唯唯拖走。
走出清心殿,身后传来小孩子委屈的抽泣声,钟唯唯皱眉:“你怎么了?有气别拿孩子撒啊。”
重华突然生了气:“我没生气,你凭什么说我生气?”
太阳白花花地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钟唯唯觉得热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重华,一言不发。
重华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狗,只差没有龇牙了,他瞪着钟唯唯,同样一言不发,寸步不让。
二人对峙片刻,钟唯唯先软下来。
虽然觉得重华非常不可理喻,她还是主动向他伸手:“天太热,去吹吹凉风就好了。”
重华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却欠揍地小声说道:“你不是不热么?”
钟唯唯立刻把手收回去,转身要往里走。
重华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凶巴巴地道:“小气!”
真不知道是谁小气呢?
钟唯唯真心想狠狠甩开手,爱咋游咋游,她不奉陪了!
但是看到重华从眼角飘过来的小眼神,里头透着几分心虚,几分焦躁,几分忧虑。
她就没有甩开手,而是默默地由重华牵着她的手,一直上了画舫。
昆华湖建在皇宫东面,湖面宽广,烟波缥缈,凉风习习。
钟唯唯和重华坐在船头,吹着凉风,原本焦躁的情绪总算平息下来。
重华厚着脸皮往她身边挪:“阿唯。”
钟唯唯懒洋洋地扫他一眼:“干嘛?”
他说:“你想不想钓鱼?”
“不想。”钟唯唯拒绝得直截了当。
重华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可是我想钓鱼。”
钟唯唯这回正眼看了看他:“想钓就钓吧。
听说钓鱼可以修身养性,特别磨人性子,不管多暴躁的性子,多钓上些时候也就练出来了。陛下挺适合的。”
“你说的都没错。”重华舔了舔嘴唇:“我想钓的这条鱼,她是条大鱼,特别特别大。”
钟唯唯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有多大?”
重华张开手臂,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是条美人鱼。”
不正经!钟唯唯微红了脸,瞟向站在不远处的赵宏图。
见赵宏图一本正经地看着远处,根本没注意这边,才道:“你想怎么钓?”
重华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么大的鱼,当然要用很大的鱼钩,一般的鱼钩钓不成。你想不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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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3)
“微臣一人事小,国家与陛下之事大。微臣愿以卑微之躯,报效陛下之大恩,虽死无憾。”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尽了心酸与识大体。
先帝没有允许刘岑辞官,而是把北方重城梅郡的太守之职给了他,并亲自送他上任。
刘岑到任后,不负先帝所望,把原本豪强横行、民怨沸腾的梅郡治理得清明安宁,算是闯出了一片天地。
但是刘岑那点声望,在偏远之地还可以镇得住人。
到了讲究出身清白的朝堂里,还是不行的,那些自诩清高的文武百官肯定还是会为难他。
先帝都弹压不住,更不要说是还没有真正站稳脚跟的重华。
钟唯唯表示反对:“刘岑是人才,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现在还不是调他回京、提拔重用的好时候。
看不起他的人太多了,他们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和陛下唱反调。”
重华轻描淡写:“朕知道,可是朕就要这么做。”
钟唯唯急了:“这种时候不适合!”
重华瞅着她:“朕说适合就适合。”
二师兄,你这么霸道任性好吗?
钟唯唯叹口气,苦口婆心要劝他:“现在好乱,陛下能多争取一个是一个。
您硬要提拔重用刘岑,会增加矛盾,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对不对?
过些年安稳了,您再提拔他,岂不是更好?”
重华还是那副霸道任性的样子:“这是对刘岑的考验,他如果还是顶不住,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顶住了,那才能证明他的确是人才。你不要再劝我,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远方,低声说:“娼妓的儿子怎么了?杀猪匠的儿子怎么了?
只要人品好,有本事,想为国家效力,就应该给他们这个机会。
太师的儿子倒是高贵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留着做什么?气死我吗?”
他没有说明白,钟唯唯却明白了他的心思——
如果这些人都能不论出身做了高官被重用,那么就算她出身来历不明,不是钟南江的嫡女,那又怎么样呢?
同样可以做皇后,同样可以与他并肩而立。
这些出身不好的朝臣,一旦成为重臣,会对提拔重用他们的重华死心塌地。
为了保证他们自己的利益,还会拼死拱她登上后位,护她周全。
钟唯唯轻咬嘴唇,把头靠在重华肩上。
他还是为了她,却还是那样的性子,不肯说明白。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重华也不需要她说。
他拍拍她的肩头:“我们回去吧。我想过了,不做德妃就不做吧,咱们直接做皇后。”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封妃失败,钟唯唯却不难受,她笑了起来:“好啊。这个主意不错。”
她知道重华这些天来,在外朝受到的压力不少。
就凭这几天,吕纯几次三番让人来请他去西翠宫,都被他无视,她就能看得出,吕家一定又变卦了,甚至于还向重华施压了。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重华不肯让她知道,她也就假装不知道,但她一定会弄明白的。
入夜,重华早已沉沉睡去。
他早上起得早,要忙政务又要忙大事,勾心斗角,争强耍狠,争风吃醋,样样都要亲力亲为。
再多的精力、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的忙累。
钟唯唯想的事情太多,经过了最初的疲倦之后,反倒睡不着了。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推开殿门走出去,钱姑姑在上值,见她出来就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钟唯唯道:“睡不着。弄点小酒喝喝。”
钱姑姑抿嘴一笑,让人:“去弄几个小菜,烫一壶果酒,我和钟彤史喝两盅。”
为了不吵到重华,钟唯唯把喝酒聊天的地方放在了她那个小茶房里。
两三杯酒下肚,肚腹和脸颊热起来,两个女人打开了话匣子。
钱姑姑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给钟唯唯听:“毕竟是死了嫡长子……
韦家是要在这件事上和陛下硬抗到底了,吕家态度暧昧,好多人见风使舵,天天都在吵。”
果然如同钟唯唯所料,她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钱姑姑听:
“其实封不封妃不重要,我不急。只要陛下站稳了,什么都会有的。姑姑帮我劝劝陛下,让他不要急。”
钱姑姑很开心:“你这样想就对了,你们就是要这样互相体贴才好呢。先帝没有看错你,最体贴的就是你了。”
一个宫人进来送菜,偷偷看钟唯唯一眼,再悄悄和钱姑姑说了句话。
钱姑姑有点不高兴:“她要做什么?”
钟唯唯猜着这事儿大概还和自己有关系,就问:“什么事?”
钱姑姑有些无奈:“贤妃过来给陛下送宵夜。”
这个点儿,重华早就歇下了,吕纯送什么宵夜?
分明就是故意找借口,想见她吧。
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该她面对的,就要由她来面对,她不能让这些事烦到重华。
钟唯唯整整衣服,走出去。
已经夜深,清心殿早就已经落了锁,非传诏不得入内。
吕纯虽然名为“宠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等候。
黯淡的灯光下,吕纯青衣素服,傲然而立,勾起唇角上下打量了钟唯唯一番,淡笑:“钟彤史,许久不见。”
钟唯唯很有礼貌地回答吕纯:“承蒙娘娘牵挂。”
“牵挂?本宫的确是很牵挂钟彤史。”吕纯笑得别有意味,指指宫门:“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钟唯唯淡定地道:“抱歉,深夜宫门落锁之后,非陛下传诏不得入内,下官不敢自作主张。
不过,倘若娘娘有急事要事,非得此刻面见陛下,下官倒是可以为您通传。要通传吗?”
吕纯哪里敢在这种时候吵醒重华?
她又不是真的宠妃,更没有什么急得不得了的急事。
她清清嗓子:“不必了,陛下辛苦,咱们要为他着想。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和你说也是一样。”
钟唯唯从容地道:“娘娘请吩咐。”
这样的从容,引得吕纯忍不住又仔细看了她几眼,说出来的话也显得不那么有底气:
“是这样,陛下有心要晋封你为德妃,这个事,你是知道的吧?”
第247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4)
钟唯唯点头,坦承:“我知道。”
“这件事功亏一篑,只差一点就成功了。若不是太后突然出来阻止,此刻你我已经姐妹相称。真是可惜了。”
吕纯想去拉钟唯唯的手,钟唯唯不露痕迹地躲开。
吕纯也不勉强她,继续道:“陛下之前曾经让我和家里说,尽力促成此事。
但是现在不止是吕氏的事了,那些人闹腾得太厉害。毕竟……”
吕纯意有所指地一笑:“家家都有女儿在宫里,家世才貌都是要讲一讲的,你如此讨得陛下欢喜,谁不害怕?”
“那还是拿我的出身说事。天色不早,贤妃娘娘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钟唯唯打个呵欠,催促吕纯不要再绕弯子。
吕纯突然靠近她,轻声说道:“家里的意思,是说,倘若我能有个孩儿傍身,不拘男女,只要一生有靠,那就不替我担心了。”
钟唯唯的太阳穴猛地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吕纯。
意思是说,韦氏现在消停了,吕氏却要跳出来反对重华了。
“我毕竟只是个女儿,家里的大事我有心无力。”
灯光下,吕纯的眼睛亮得吓人:“小钟,陛下不是你一个人的。
皇长子不是你生养的,也不是我生养的,他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不可能全都是你一个人生养的。
青春短暂,帝王心意更是多变,何不你我联手,你好我好大家好?
家里不知真相,想求一个皇嗣,而我,只求陛下让我真正做他的女人即可。
在你未曾生下皇子之前,我绝不会怀上身孕。
这样,朝政安宁,陛下也可以少操心,没那么辛苦。你看如何?”
听上去很正确,很有道理。
钟唯唯无根无底,拥有的只是一手茶艺,以及重华的宠爱,其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愿意和吕纯联手,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如果小心经营,至少不会混得太差。
不过,钟唯唯要的并不是这个。
如果她求的只是这个,那她也不会明明那么喜欢重华,却要浪费了这么久的光阴,一直和他别扭生气,反复纠结。
她笑笑:“陛下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贤妃娘娘何不亲自和陛下说?”
“这种小事,不太适合烦恼陛下。你就说乐意不乐意吧。”
吕纯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家里和她都明里暗里暗示过重华,但是重华根本不理。
不然,她哪里用得着半夜时候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来找钟唯唯?
钟唯唯道:“所以,贤妃娘娘必须要下官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
吕纯点头:“是。”
钟唯唯拂一拂袖子,平静而坚决地说:“不行。我不乐意。”
吕纯勃然大怒。
她的谦卑只是对着重华的,早前钟唯唯还是钟南江嫡女之时,也还当得起她和颜悦色。
如今钟唯唯不过是个冒名顶替、鸠占鹊巢、出身不明的低贱之人,还敢这样不识抬举,那就是欠骂了。
白嬷嬷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一声,提醒吕纯小不忍则乱大谋。
吕纯忍住气,隐忍一笑:“这样啊,那就算了。愿你得偿所愿,长保帝宠。”
转过身要走,却被钟唯唯叫住:“娘娘留步。”
吕纯恨得咬牙,忍不住出言讽刺:“敢问钟彤史还有什么吩咐?”
钟唯唯的声音不急不缓:“吩咐没有,只有劝告。
人都是贪心的,贪字通贫,控制不住贪欲,同时又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只能是被自己的贪欲所掩埋。”
吕纯冷笑起来,言语尖锐:“何必说我!这宫里,最最贪心的人就是你!你妄想独霸帝宠,有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呢?”
她本想说钟唯唯最终也会被自己的贪欲所掩埋,但又害怕这话会传到重华耳朵里去,最终招了他的厌恨。
就又定了定神,和缓语气:“忠言逆耳,你爱听不听吧。
听说你师姐就要入宫了,她才是先帝真正定给陛下的人,到时候,你难免尴尬。
只要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答应过陛下,不会害你。”
钟唯唯敛眉低头:“恭送娘娘。”
这是油盐不进,死也不肯低头了。
吕纯拂袖而去,钟唯唯转身回了清心殿。
钱姑姑把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却不说什么,只默默递了热巾帕给钟唯唯:“擦把脸,睡吧。”
寝殿里十分安静,重华似乎睡得很沉。
钟唯唯轻手轻脚上了床,一点一点挪到他身边,挨着他躺下来,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听他的心跳。
“你妄想独霸帝宠,那你有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呢?”
吕纯的话犹自在耳,她却不那么在意。
只要重华肯,她就能一直陪他走下去,不管有多艰难,她都能坚持。
如果他不肯了,离开就是了,她也不会过多纠缠。
究竟是不是妄想,总要先想一想,试一试才行。
重华翻了个身,将她搂进怀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身上是凉的,去了哪里?”
钟唯唯抱紧重华:“我刚去解手了。睡吧。”
重华不再说话,钟唯唯也跟着安睡。
将要睡着,突然他又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去,低声说:“你必须要梦见我。只许梦见我。”
孩子气。
钟唯唯本来想问他,你以为我会梦见谁呢?但是不忍心,就好脾气地说:“好,必须梦见你,只梦见你。”
重华轻吻她的额头:“嘘……不要说话,就这样,睡觉。”
他果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仅仅只是像孵蛋一样的,把她整个儿紧紧嵌进身体里去,紧紧霸着,半点不肯放松。
仿佛这样,她就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自从听说大师兄带着钟袤离开了苍山,重华就显得很反常。
虽然他不肯承认,但这样“我的,我的,我一个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钟唯唯叹口气,由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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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更新。
第248章 韦桑得手
半夜,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点星光,空气里弥漫着沉甸甸的湿气。
有经验的宫人都知道,这是要落雨了。
万安宫里,韦桑因为心里有事,全身燥热得不得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心想要找个借口混进韦太后的寝殿里去。
吕若素定下的七天期限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五夜,然而她一点机会都没能找到。
今天傍晚时,吕若素已经派人来警告提醒过她,这让她更加焦躁。
迫不得已,她只好悄悄在韦太后的药里加了点儿料,算起来,这时候,应该起作用了。
四更刚过,韦太后的寝殿里果然有了响动,妙琳让人开宫门:“去传太医,娘娘咳嗽得厉害。”
就在此时,一道雪白的闪电划破了夜空。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黄豆大小的雨点狠狠砸了下来,转眼之间便成了瓢泼大雨。
风把雨伞吹得撑不住,被派出去传太医的宫人顷刻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妙琳急得跺脚:“这鬼天气真会凑热闹。”
真是天助我也!韦桑起身披衣走出去,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妙琳忙着指派身强力壮的小宦官去请太医,有些烦躁地道:
“太后娘娘咳嗽得很厉害,却下暴雨了,人都走不出去,真是的……”
韦桑道:“姑姑别急,我之前在家时,曾经跟着姨娘学过推拿按捏穴位之术,可以缓解咳嗽。”
妙琳有点犹豫:“这……”
韦桑亲亲热热地道:“我又不是外人,我是娘娘的亲侄女儿。让我试试,就算没用也害不了娘娘。”
也不等妙琳同意,自顾自走了进去。
韦太后坐在床上,咳嗽得腰都直不起来,脸更是涨得通红,气都喘不过来。见韦桑进来,甚至顾不得管她。
“姑母,我在家学过几招拿捏按摩穴位的本事,先给您按按,缓一缓。”
韦桑坐到韦太后身前,拉起她的手臂,熟练地在几个穴位上按了起来。
韦太后之前还存着疑虑,但是咳嗽真的渐渐缓解了,也就由着她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刻也不歇息。
妙琳犹豫着是不是还要去请太医,韦太后已然道:“等雨小一点再去吧,我看萱嫔的法子可行。”
韦太后之前咳嗽得太厉害,花去了太多精力,加上韦桑有意识地去按压她的昏睡穴,她居然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姑姑去歇着吧,这里我来。”韦桑和妙琳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给弄了出去。
她像值夜的宫女一样,就在韦太后的脚踏上合衣躺下,睁着眼睛一直等,一直等。
终于等到宫人没有了声息,窗外只余风雨声之时,她迅速起身,轻手轻脚地起身,四处翻找起来。
那只吕若素非要不可的银茶盒到底在哪里呢?
天边已经发白,窗外雨声渐小,传来了宫人活动的声音,机会稍纵即逝,韦桑仍然没有找到那只银茶盒。
她沮丧而焦躁地坐到地上,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在吕若素面前说了那么一句话。
突然,在风雨声中,她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金玉叩击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宫人进来,看到了她的举动。
她惊恐地看向韦太后,韦太后仍然沉睡不醒,药物和穴位按压的作用很明显。
她快速绕过设在东边临窗处的屏风,战兢兢往后看。
朦胧的晨光里,一个不起眼的斗橱靠墙放着,一只抽屉半开半掩,并没有什么人。
韦桑咬咬牙,走过去,往抽屉里一看,一只漂亮的银鎏金荷花茶盒霍然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飞速打开茶盒,看到了里面的一束头发,红色的丝线缠着,时日久远,丝线和头发都失去了光泽。
这就是吕若素要的东西。
拿还是不拿?这么重要的东西,韦太后不可能随便乱放。
但是今天,这个东西它突兀而鬼魅的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指引她一样。
一切都透着诡异。
韦桑紧张地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颤抖着把银盒子塞进了怀里。
她关好抽屉,颤抖着走回去,装作累坏了的样子,在韦太后床前的脚踏上躺下来,继续睡觉。
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悄悄注视着这一切。
等到韦桑躺好,一条人影迅速出来,轻手轻脚打开抽屉,把一件东西放进了抽屉。
倘若韦桑看到,一定会惊异,因为那件东西就和她刚拿走的银鎏金莲花茶盒一模一样。
天亮雨停,韦太后安然无恙地醒来,对韦桑赞赏有加,放她回去休息。
韦桑一整天都焦躁不安,生恐事情会败露,等不到吕若素收拾她,韦太后就已经先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然而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韦太后对她和颜悦色,还让她去给吕若素传递消息:
“听说陛下想对税赋进行革新,这种时候,咱们俩家一定得保持一致啊。”
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想偷银鎏金莲花茶盒,它就自动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去找吕若素交割完毕,韦太后就安排任务给她,让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福润宫。
韦桑却犹豫了。
她看着面前的银鎏金莲花茶盒和里面的那一缕头发,突然很舍不得就这样轻易把它交给吕若素。
她直觉这东西一定很重要,一定有很了不起的秘密。
韦太后可以用它来威胁吕若素为自己办事,吕若素不顾一切想要拿回它,那么她呢?
如果就此把东西交给吕若素,吕若素说不定立刻就会出尔反尔害了她,以后也会不停地胁迫她卖命。
这很危险。
她怎么也得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然死不瞑目。
韦桑拿定主意,假装自己要回去换衣服,背着人悄悄把银莲花茶盒交给菊嬷嬷,这才去了福润宫。
吕若素见了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东西找到了?”
韦桑摇头:“找不到。太后把它藏得很好。”
吕若素冷笑:“那你还敢来?”
韦桑低眉垂眼,装可怜:“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不来,娘娘就会放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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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陛下的心机(1)(求月票)
吕若素伸手攥紧韦桑的下颌,死气沉沉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长长的指甲狠狠戳到她脸上,阴狠地道:
“再给你三天。三天拿不到,就去死,别不相信我的话,你姓韦,死一个算一个。”
韦桑相信吕若素是来真的,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弄清楚银莲花茶盒秘密的决心!
韦桑装得很可怜地提起了韦太后的要求。
吕若素微微冷笑:“行啊,只要韦家敢出头,我们就搭手。”
韦桑松了一大口气。
她原本担心吕若素会拒绝,那样韦太后就会动用那只盒子。一旦被发现那只盒子不见了,她就要倒霉了。
急匆匆回到万安宫,把话回了,也不想再留在韦太后宫里讨嫌,忙着回去找菊嬷嬷:
“嬷嬷一定要帮我把这个盒子的来历弄清楚。”
菊嬷嬷满口应承,等到晚上,就又去了兆祥宫。
引路的宫人照旧把她引进了那间黑黝黝的屋子,屋里的人听她说了原委,淡淡说道:“把东西留下,三天后来听消息。”
菊嬷嬷为难道:“能不能快一点?这东西是悄悄拿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了……”
黑暗中的人不耐烦地道:“不会有事。”
菊嬷嬷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底气,就说:“您不知道,福润宫那位逼迫得可厉害了。万一又生出什么事儿来,太后娘娘要拿这东西去用,那时候……”
一声冷笑传来:“你不信我?”
菊嬷嬷听到这声冷笑,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即便知道那人看不见,她还是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地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着,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养出一个萱嫔,若是不小心毁掉,太不划算了。”
“她若是不能自保,又有什么用?滚!”
菊嬷嬷不敢再留,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黑暗中,引路的宫人低声说道:“尊使,为什么要让萱嫔知道这件事呢?如果要让她知道,何不直截了当告诉她?”
尊使冷笑着道:“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等着看吧,这宫里很快就要越来越乱了。”
该来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钟唯唯和重华对此一无所知。
重华自那天朝臣联合起来反对他晋封钟唯唯为妃之后,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不动声色地照旧打理他的朝政。
新提拔起来的几个寒门出身的大臣,全都在外地任职,需要一段日子才能进京。
进京之后又要过一段日子才能站稳脚跟,指望他们帮上他的忙,少说也得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不过并不要紧,他之前和钟唯唯说,先封她为妃,有孕再做皇后。
现在他不想了,他想要风风光光把她从凤华门里抬进来,让她做他的皇后,独一无二的皇后。
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贴身跟着他,不受后宫规矩的约束。
要么,就直接做皇后,凛然于众宫妃之上,任何人都别想压迫她!
因为有了动力,所以重华格外卖力。
白天卖力处理朝政,夜里卖力耕耘,就希望能抢在何蓑衣进京之前,在钟唯唯肚子里种下个孩子。
钟唯唯也在忙,她虽然不希望钟袤进京,却必须做好相关准备。
她托了郑刚中和方健,去把她之前的宅子收拾出来。
添置一点家具,再添几个得力的下人,准备给大师兄和钟袤住。除了这些之外,她还要给他们准备衣物。
苍山气候温润,四季如春,不比京城炎热潮冷,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添置。
她按照自己刚进京时添置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拟出单子,再让小棠反复确认是否少了什么,务必要做到精确无误。
小棠看了单子,说道:“什么都好,就是何爷的衣服似乎少了点,用料也太普通。”
钟唯唯给钟袤准备的衣物足够多,从夏装、秋装到冬装都准备了,细棉的,纱的,绸的,大毛的都有。
何蓑衣的却只是几套长袍,用料也普通,只是棉麻葛布之属。
若是多心,难免会觉得钟唯唯待人不周。
钟唯唯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华服的。大师兄他不爱这个,他喜欢轻松自在。”
她还记得,当年大师兄一袭白布长衫,随随便便往山脚的集市上一站。
光风霁月,自带光华,就连乱糟糟的集市都显得清俊了几分。
原本高声骂人、吼人的婆婆大娘糙汉们,对上了他,不自觉都要变得文雅了几分。
哪怕就是过年过节,大师兄也是如此,一袭布衣,意态风流,不见他冷,也不见他热。
对着高官显贵,也是姿态挺拔,不见畏缩。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什么华服映衬,因为人家看到他,就只会看到他这个人,情不自禁忽略了其他东西。
小棠听钟唯唯说起这个,也想起来了:“那是,何爷自来不讲究这个,和陛下不同。”
重华和何蓑衣是不一样的。
他自小生长于皇家,哪怕幼年离开父母家族,隐姓埋名去了苍山,有很多生活习惯却是自小养成,没法儿更改的。
衣料不显眼,织工做工却都是最精细的,又有洁癖;
看着好像什么都吃,其实最是挑食,稍微不新鲜或是不合胃口,立刻就放下了。
脾气也不好,经常都是一副冷脸,看谁不顺眼,一定会发作;
就算想帮谁,起了好心,也不见得就有好话好脸色。
跟和蔼可亲、没架子的何蓑衣比起来,真是很不讨人喜欢。
钟唯唯想起从前那些事,忍不住微笑:“的确不同。”
小棠担心:“那个小院子住他们俩,会不会太挤?何爷自己也有书童的。”
钟唯唯摸摸头:“是哦,我没考虑周全。这样……”
她把重华过年时给她的钱拿出来:“我记得隔壁的房子是空着的,你再跑一趟,让方健问问他家卖不卖房子。
高价给他买,找人粉刷一下,重新捯饬捯饬,还可以多种点花花草草,大师兄喜欢那个。”
“好。”小棠接了钱出去,迎面就看到重华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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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陛下的心机(2)
皇帝陛下没事儿就喜欢来找钟唯唯,经常不用通传就出现在门口,小棠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笑眯眯给重华行礼问安:“奴婢给陛下请安。”
重华怒气冲冲瞪她一眼,一甩袖子从她旁边走过去了。
小棠莫名其妙,站起来小声问一旁的李安仁:“怎么了?是不是朝堂里遇着烦心事儿了?”
李安仁一脸晦气,小声说:“没事儿你提那个人干嘛?还说什么和陛下不同,没砍你头算你运气好,还不赶紧走开。”
不得了!皇帝陛下又吃醋了!
小棠想起从前那师兄弟俩闹的那几场,头皮都发麻了,赶紧脚底抹油往外溜,却又见重华去而复返:“拿来!”
小棠硬着头皮:“什么?”
重华瞅一眼李安仁,表示自己不耐烦为了这种事开口。
李安仁其实也不知道重华想要什么,想了又想,福至心灵:“拿钱来!”
小棠一阵头痛,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那钱是钟唯唯让她交给方健买房子的呢,拿给陛下,又拿什么买房?
重华见她装糊涂,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安仁狐假虎威:“其实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你和陛下有旧,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不要啊,她不想嫁人啊!
想来房子小点也没什么,一样可以住人,当初她和钟唯唯不也住过来了?
小棠立刻很没骨气地把钱袋子交了出去,自认倒霉要往里走,却被李安仁给拦住了:“没眼色,该干嘛干嘛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棠无可奈何地看着重华进了屋子,提心吊胆,唯恐这二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然而等了很久也没听见里头有吵闹声,甚至还听见了笛声。
钟唯唯是不会奏笛的,唯有皇帝陛下会奏,而且还奏得很有水准。
不用多问,这奏笛的人一准儿就是皇帝陛下。
李安仁赶她走:“吵不起来,去找薛凝蝶,让她好好弄几个补身的汤吧。”
强敌即将出现,皇帝陛下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和钟唯唯吵架,肯定要千方百计哄着、盯着才行啊。
小棠放心了:“那我去了,你盯着点儿,若是发现不对,赶紧找个借口把他们分开。”
李安仁道:“放心好了,记好了,今天这个事儿不要告诉钟彤史,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小棠叹口气:“如果装不下去了怎么办呢?”
李安仁瞪她:“陛下有那么蠢吗?”
重华的确没那么蠢。
一曲终了,他放了笛子,先抱着钟唯唯温存了一番,再诉苦:“今天韦家又指使恶狗出来害人了。”
钟唯唯立刻收了笑容,很关心体贴地问他:“他们又想干什么?”
重华趁势往她怀里一躺,拉着她的手往他的头上放,示意她给他揉揉。
闭上眼睛低声道:“想干什么?还不是那几样,和我作对,挖坑给我跳。这次是提了税赋革新的事,说是眼看就要秋收,各种章程都拟出来了,是不是可以逐步实施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因为梵周使者事件,为了讨好重华、缓和关系,韦家送了重华两万亩上等茶园,外加用蓝弋江以南的千倾良田,表示自己愿意支持重华的税赋新政。
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韦氏并没有安好心。
目的是引诱重华在登基后的第一年里实施税赋新政,再联合世家大族,重重地打击他,让新政失败,让他失去威信。
当时钟唯唯很担心重华会上当,忙着提醒他。
他却告诉她,他知道这是个大坑,并不会急着往下跳,要改也要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才行动。
之所以早早提出来,那是故意演戏给这些人看。
今年开始,重华就以各种理由,不断拖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急着办这件事。
韦家在这种时候引诱重华实施新政,目的不言而喻。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双方其实早已经撕破了脸面,只是势均力敌,谁都拿谁没有办法而已。
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辛苦又窝囊,以重华高傲的性子,一定觉得很憋屈吧。
钟唯唯立刻心疼起重华来。
她卖力地给重华揉着头上的穴位,看着他眼窝下面的青影,心疼得不得了,低声说道:“以后不要再熬夜了吧,那种事情也要有所节制。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重华察觉到她毫无保留的温柔心疼,进门时的七分怒气怨气已经消失无踪。
表情却更加无奈了:“那能怎么办呢?我死了不要紧,你和又又怎么办?我一想到,如果我不在了,会有人欺负你们,就忍耐不住。”
钟唯唯把重华放平,跳起去,拉着他的胳膊和腿,又揉又捏:“你不要想得太多,总之不管如何,我总会陪着你的。”
重华舒服得不要不要的,但也没有忘记正事,郁闷而担忧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让人到处寻找打听大师兄和钟袤的消息,真是奇怪了,居然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是真的很郁闷。
原本以为,何蓑衣虽然在苍山不得了,但是出了苍山也就是一个身手好一点的书生而已。
人手没他多,势力没他大,怎么都不该找不到。
结果何蓑衣还真给了他惊吓,这么多人撒出去,硬是找不到何蓑衣和钟袤的影子!
这说明什么,何蓑衣这个家伙真正大大的狡猾和奸诈!
钟唯唯斟酌着语气,尽量柔和地说:“可能是刚好错过了吧,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会到京城里来。”
重华心里开始发酸。
她是得多信任何蓑衣啊,把亲生弟弟交给何蓑衣带着,不打招呼突然失了踪,她也还是相信人没事。
他提出那么多次,让把钟袤接进京来,让他们姐弟团聚,她都是敷衍了事,百般推脱。
到底是他和她亲呢,还是何蓑衣和她更亲?
一股怒气在重华的胸臆间“腾”地蹿了起来,若是从前,他一准儿和钟唯唯甩脸子了,但他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性子磨炼得比以前深沉太多。
第251章 陛下的心机(3)
重华深吸一口气,笑得若无其事:“若是这样,那再好不过。只是他们进了京,总得给他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住才行。”
钟唯唯原本一直担心他会闹腾,见他如此体贴,真心觉得做皇帝真是磨练人。
老老实实地把她的安排说出来:“之前我住的那个地方就不错,整理一下,添置点东西就好。”
重华惊讶地道:“那个地方太小了吧!”
这话说到钟唯唯心里去了,她笑眯眯的:“的确是小了点,所以我准备请托方健,把隔壁邻居的空房子买下来。”
“不行,太寒酸了。”
重华摇着头,坐起来看着她:“我是皇帝,你是未来的皇后,咱们住在皇宫里,你就让他们住那么一个寒酸的小院子?你不嫌丢人,我都嫌都丢人。”
“大师兄不会计较的。”钟唯唯觉得重华真是太让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虽然小心眼,在这种大事情上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何蓑衣当然不计较了,钟唯唯住了好几年的小院子,里头的家具都是她用过的,何蓑衣用着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
但是他会很计较!
重华简直控制不住身体里的洪荒之力,接连深呼吸了三次,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你傻了,他不计较是他好,咱们招待不周就是咱们的错。别人看咱们给他们住个小院子,也会轻视欺负他们的。”
钟唯唯一听也是,就问他:“那让他们住哪里?”
重华道:“外面那么乱,好多人盯着他们,为安全起见,让他们暂时住到郑刚中家里去吧。”
郑刚中家里多好啊,都不用他花心思,自然就有人帮他盯紧了何蓑衣。
这样,他就再也不怕何蓑衣悄悄和钟唯唯见面了!
对,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让钟唯唯出宫!
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何蓑衣那个臭不要脸的突然出现在京里,三言两语又把她哄了去。
重华焦躁得恨不得抓头发,脸上仍然是云淡风轻的,等着钟唯唯拿主意。
钟唯唯想了又想,认同了他的安排:“这样的确更妥当。只是大师兄自由散漫惯了,估计会不太喜欢住在别人家里。”
就是要何蓑衣不喜欢就对了,住不惯就走呗,他又不欢迎何蓑衣。
重华郁闷地瞅着钟唯唯,她还真替何蓑衣着想。
嫉妒死他了,怎么办?好想立刻掐死何蓑衣。
钟唯唯察觉到重华眼神不善,立刻不说话了。
重华不喜欢大师兄,和大师兄闹得厉害,她是知道的,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还是不要再撩他了。
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什么都说出来,平白让大家不高兴。
院子该买还是买吧,两手准备,省得大师兄住不惯了,却没地方去。
钟唯唯拿定主意,就转换了话题:“过几天是选拔青云班学生的大日子,我要去一趟芳荼馆。”
重华立刻道:“我陪你去。”
钟唯唯知道他这些天很忙:“你那天不是要接见东岭的使者吗?我自己一人去就好了。”
重华把她拉进怀里:“再说吧,也许到时候就有空了。”
他可以提前接见使者,然后挤出时间,陪她一起去。不然何蓑衣突然出现怎么办?
说好了住的事情,重华又哄钟唯唯拿出她拟的单子来:“穿的用的都要添置,你拿单子给我,我让人去办,一准儿办得妥当体贴。”
钟唯唯道:“不过是小事而已,我能办好。”
重华冷了脸:“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害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唯唯再不能攥着单子不拿出来,不然还真的显得她不信任重华,觉得重华会害大师兄。
有理的都变成没理的了,不吵架才怪。
但她真的是不放心啊。
钟唯唯磨磨蹭蹭地把单子翻出来,还没来得及交代重华,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抢过去也不看,随手往袖子里一塞,起身就走:“从苍山到京城,脚程快的话,一个月也能到了。事不宜迟,我立刻就让人给他们准备衣物。”
“嗳~陛下!”钟唯唯喊不住重华,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十分的无奈。
李安仁小跑着跟上重华,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然而重华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陛下的养气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李安仁才赞叹了一声,就见重华突然停下来,面无表情地把一叠纸交给他:
“送给尚工局,让她们,用最好的衣料,最好的做工,最好的绣工,精心制作这批衣物,不用做得太快,一个月之内做好就行。”
“钟袤的就按单子上的要求来,何蓑衣的,一定要做得足够精致华美。”
重华阴沉沉地扫了李安仁一眼,确定李安仁听懂了他的话,这才又去处理政务。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不是要他在情敌的衣服里埋针什么的吗?
为什么还要做得足够精致华美?
李安仁摸不着头脑,也只当陛下是想通了,决定大方一回,乐颠颠地跑去传话安排事务,还间接把这事儿传给小棠知道,让她说给钟唯唯听。
当然,他隐去了皇帝陛下特意交代的,用最好的衣料这一条,只说陛下让尚工局精心制作这批衣物。
钟唯唯一听,觉得很好,也就放手由着重华去弄,同时催促小棠去收拾老房子。
小棠几次想和她说,买房子的钱已经被重华没收了,但是想到将来何蓑衣和钟袤都会去郑刚中家里住,房子买不买都没关系,就推说隔壁邻居不肯卖。
钟唯唯想想,万一大师兄不肯住郑刚中家,真要去住她那间小院子,那也行,估计大师兄也不会嫌弃房子小什么的,也就不再坚持。
小棠装模作样表示要让方健还钱,钟唯唯大方一挥手:“从前我欠方健很多情,就不必问他要了,让他看着添点儿家具就好。”
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过关。
小棠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暗自祈祷,千万千万别出事,大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去就好了。
第252章 陛下的心机(4)
几天后,钟唯唯在重华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芳荼馆。
芳荼馆在寒云、南小乔、陈少明的打理下,一切显得井井有条,青云班的最后一次选拔考试,更是肃穆庄严。
六十个穿着青布衫子、梳着丫髻的孩子,整整齐齐坐在芳荼馆里,神色肃穆地听南小乔训话。
他们的年龄从八岁到十二岁不等,有男有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具有茶道天赋的人才。
六十个人里最后只能留下二十个,所以孩子们都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成为拔尖的茶师,可以为国效力争光,可以致富发家,是很多人的终极梦想。
芳荼馆外围满了家长和看热闹的百姓,重华的龙辇和钟唯唯乘坐的宫车到来,引起了一阵欢呼。
相比朝堂里对钟唯唯出身的冷嘲热讽,百般挑剔嫌弃,百姓们表现得很友好。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谁能让他们吃饱饭,那他们就觉得谁更好。
钟唯唯没有露面,她低调地藏在宫车里,来芳荼馆是履行她的职责,不得不来。
如果表现得太高调,那就是给重华惹是非口舌了,没必要。
重华有心让她露露脸,见她坚持不肯,也就算了。只要她开心,其他都是小事而已。
但是重华没能在芳荼馆里久留,他很快就被朝臣请走,钟唯唯安静地坐在她的座位上,看孩童们比试茶技。
坐在她左边的陈少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同情,钟唯唯装作没看见。
南小乔比较直接,索性跑过来坐在她身边,小声安慰她:“英雄不问出处,陛下觉得你好,那就行,别理那些无聊的人。”
钟唯唯被他逗得笑了:“你可知道那些无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人家随便伸个手指,就能压死你。”
南小乔有点害怕,却还是勇敢地挺直了腰:“不怕,咱们有陛下。”
钟唯唯笑笑:“对的,我们有陛下。”
南小乔还想继续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寒云让人去请钟唯唯:“有几件事要和钟彤史商讨。”
钟唯唯趁机起身离开,把选拔入学孩童的事交给了南小乔和陈少明:“拜托两位了。”
陈少明朝她微微点头:“你放心。”语气和表情是不多见的凝重。
南小乔终于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不好意思地抓着头道:“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担心你。”
钟唯唯好脾气地笑笑,跟着寒云进了内室。
二人分宾主坐下,随意聊了几句关于制茶、种茶、培育人才方面的事,就冷了场。
寒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钟唯唯。
钟唯唯大大方方地问:“寒馆主在看什么?”
“抱歉,老朽唐突了。”寒云收回目光,正色道:“这些天里,彤史遇到的事情,老朽也听说了一二。”
钟唯唯低眉垂眼,淡笑:“哦。”
寒云本来希望她能就那件事说上两句,他也好趁机宽慰她一下,但见她一句不肯多说,就不好接话了。
只好道:“其实就凭你在茶道上的造诣,不必借助出身,也能出人头地。就算是今年没有机会,明年的斗茶大会上也能一鸣惊人。所以你不必在意。”
钟唯唯笑眯眯的:“我知道呀。”
见寒云愁眉苦脸的为难样子,因为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恶意,就低声说道:“多谢你关心。”
寒云笑笑,抬起一双老眼,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如果你有事,随时吩咐,哪怕就是豁出这条命去,老朽也一定会帮你。”
这个承诺就太重了,钟唯唯认不得寒云,不敢承受,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谢您美意。”
起身告辞,寒云也没有表示失望,淡淡送她出去,郑重吩咐:“请千万记住我的话。祝您好运。”
钟唯唯走出房间,还在想着寒云的承诺,再想想不知去向的钟袤,由不得的一阵焦虑。
当年阿爹的案子,她入京之后,也曾悄悄探查过。
她是坚决不信阿爹会叛国通敌的,但始终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翻案的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岁太久远了呢,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
方健跑过来,欢天喜地:“小钟,你真是个大忙人啊,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钟唯唯对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很久没见着你了,都好?”
方健道:“托您的福。”他看看她身后跟着的人,压低了声音:“听说您有事找我?”
钟唯唯指指前面的石桌凳:“去那里坐。”
方健不敢坐:“陛下看到会杀了我的。”
钟唯唯只好由着他:“我要请你帮我找个人。”
大师兄若是不带着钟袤进京,那也就算了。
若要进京,她就得派人抢先找到他们,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下去,省得出意外。
最好是能劝得大师兄带着钟袤离开京城,也不要回苍山,走得越远越好。
方健郑重应下:“我知道了,从明天起,一准派人去城外守着。”
这件事安排妥当,钟唯唯照旧回去看青云班的选拔。
比赛已近尾声,陈少明等人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见她过去就指点给她看:“这个不错,这个不错。”
选取出来的二十个孩子中,男孩子占了多数,只有两个女孩子入选。
钟唯唯有点遗憾,她是真的希望能多培养几个女茶师出来。
陈少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大家都觉得女孩子就该好好学习针黹女红,将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
能有两个已经不错了。假以时日,她们出名了,就会有更多的人送女儿来学这个。”
“嗯。”钟唯唯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总给她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学生选定之后,照例老师要训话,要教规矩,钟唯唯一直守到快要天黑,重华派人来催,才告辞离去。
陈少明要送她:“我送你吧。”不由分说,就陪着她走了出去。
钟唯唯知道他有话要和她说,陈少明却一直没说。
直到她即将登车,他才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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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更新。
第253章 大师姐(1)
钟唯唯回到清心殿,天已经黑了。
重华和又又坐在饭桌前等她,见到她就不满意地说:“也不看看天色,难道你不饿吗?”
钟唯唯笑笑,洗手洗脸,坐过去给这一大一小端汤:“一忙就忘了。”
重华仔细看她两眼,道:“看你心情不错,遇到什么好事了?”
“今天挑出来的孩子不错,里头有几个天赋很是出众,好好培养,将来成就非凡。”
钟唯唯不好告诉他,她今天出了一趟门,遇到好几个人说不管怎样都会尽力帮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归让人开心。
她开心就最好了,重华不再多说。
入夜,菊嬷嬷悄无声息地潜回芝兰殿,韦桑已经等了她很久。
见她进来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她,低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菊嬷嬷把银鎏金荷花茶盒拿出来,兴奋地说:“您一定想不到的,这件事是这样的……吕若素想打秋泽的主意,被拒绝,担心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出手害了秋泽一家子人。啧啧,这女人,真是够毒够狠。”
韦桑听完菊嬷嬷的话,吓得全身都是冷汗。
她惊恐地抓住菊嬷嬷的手:“这个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菊嬷嬷连忙宽慰她:“不会,不会,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韦桑急得原地打转:“怎么办,明天就要去见吕若素了,我若不交盒子,她不会饶我。交了盒子,她一定也不会放过我。怎么办?”
菊嬷嬷也是束手无策,那位藏在冷宫里的尊使,并没有教她要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韦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办法:“就这样办!还得落在钟唯唯身上。”
清早,钟唯唯被迫从被窝里爬出来,再被迫跟着又又一起去散步。
因为她昨晚以身体不好、承受不住为由,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皇帝陛下的不轨之心,皇帝陛下很生气:
“用力的人是你吗?朕都没喊累,你累什么?身体差?那是因为你成天除了吃和睡,然后就是坐着弄茶叶!必须早晚都走一走,不然有你好看!”
于是监督她散步成了又又的功课之一。
又又非常尽职尽责:“阿爹说了,必须从这里走到荷花池那边,再从那边走回来,早晚各一次,除非是下大雨才不去。”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钟唯唯看着又又不怀好意地笑。
“是阿爹吩咐的,我如果不照办,他会揍我,还会把我赶出去。”又又无辜地眨着大眼睛,一脸可怜相。
他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个子也长高了一大截,装起无辜来,更是可爱可怜。
他拉着钟唯唯撒娇卖痴:“唯姨你不会为难我吧?阿爹也是为了你好,我也想要你多陪陪我。”
算了,不就是多走点路吗?她正好窖点荷花茶。
钟唯唯摸摸又又的头,带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清心殿不远,就有人飞快地把消息传递出去,韦桑立刻带了菊嬷嬷往花园那边赶。
两帮人不可避免地在湖边相遇了。
钟唯唯无意在这种时候和无关紧要的人发生冲突,带着又又和韦桑打过招呼,就准备撤退。
韦桑给菊嬷嬷使个眼色,笑眯眯地给又又招手:“皇长子慢走,得闲来玩。”
又又觉得她好生莫名其妙,原本不想理她,但是韦桑又从来没有当面得罪过他,勉为其难地笑笑,应了一声。
水边容易出事,钟唯唯离韦桑等人远远的,可是人家一心找麻烦,必须狗皮膏药一样地黏上。
“咕咚”一声响,韦桑自己掉到水里去了。
“救命!”韦桑在湖水里扑腾两下,喝两口水,又沉了下去。
再浮起来,再喝两口水,再扑腾两下,又沉下去。
“救命,救命!”菊嬷嬷吓得手足无措:“钟彤史,皇长子,求你们救救她吧。”
又又跑到钟唯唯身边,紧紧拉着她的手,警惕地说:“和我们没关系。”
钟唯唯赞许地摸摸又又的脸,淡淡地道:“救人可以,不过要先说清楚,和我们没关系。”
菊嬷嬷急得跪下去:“对,对,和你们没关系,是萱嫔自己腿抽筋,掉下去的!”
钟唯唯这才让人去救韦桑。
一会儿工夫韦桑就被救上来,吐出脏水后,不是忙着回去洗澡换衣服压惊,而是焦急地到处摸索:“我的东西掉在湖里了!”
钟唯唯冷眼旁观。
莫名其妙掉进湖里去,救上岸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忙着回去沐浴更衣,找太医开药压惊,反倒是到处摸索,说自己的东西掉在湖里了。
什么东西这样金贵?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按捺不住好奇心。
但钟唯唯不是普通人,她问都不问,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韦桑见她居然就要走了,急得往前一扑,抓住她的裙子,大声道:“我有重要的东西掉进湖里了,请钟彤史好人做到底,让人帮我找找。”
“娘娘见谅,下官带的都是老弱妇孺,帮不了您,让管花园的人来吧。”钟唯唯厌恶地看着韦桑的手。
韦桑的手上沾满了淤泥,把她新做的女官袍服弄得脏兮兮的。
她不会忘记,韦桑曾经悄悄给重华用药,想要趁机承宠。失败之后,装得比谁都无辜。
这样的人,每行一步必然算计了后三步,沾都沾不得。
原以为韦桑会纠缠不休,谁知韦桑竟然就松了手:“是我糊涂了,你带着皇长子,是不能为了这种事分心的。”
她坐在湖边,让菊嬷嬷:“快去找人来捞东西。”
这时候已经有宫人发现不对,赶过来一探究竟。
菊嬷嬷立刻指挥那些人跳下去,在韦桑刚才落水的地方寻找东西:“是一枝宝钗。”
韦桑急得红了眼,不顾狼狈地喊:“找到有重赏!”
钟唯唯带着又又火速撤退,小棠小声说道:“真是奇怪,莫名其妙掉进水里去,还掉了什么宝钗。
那么狼狈,不忙着回去换衣服洗澡,却忙着打捞东西。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
钟唯唯也奇怪:“让人悄悄盯着,看她要做什么。”
如果韦桑胆敢说出不利她的话,或者是往她身上攀扯什么,她一定不会饶了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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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大师姐(2)
然而直到下午,宫里也没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都是说,萱嫔腿抽筋,不小心掉进荷花池里去了,幸亏遇到钟唯唯和皇长子,救了她。
可惜萱嫔头上一枝珍贵的宝钗掉进了水里,怎么都找不到,萱嫔都急得哭了。
压根就没扯上什么不好听的话。
到了傍晚,韦桑甚至让人送来一份重礼,感谢钟唯唯和又又救了她。
钟唯唯不收,让芝兰殿的宫人原样带回去,宫人也不勉强,听话地把礼品带了回去。
小棠等人都不明白韦桑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唯唯认真想了一回,觉得整件事中,韦桑好像就是想让她和又又做个见证者,见证韦桑不小心掉进了水里,然后丢了东西。
钱姑姑派人去查,看韦桑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宝钗,结果得了一句是是而非的话。
并不是什么珍贵的钗子,而是韦桑的生母留给她的遗物。
重华听说这件事,立刻下了命令:“让人盯着韦桑。”
芝兰殿外立刻多了许多双眼睛。
韦桑躺在床上“养病”,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释然:
“陛下一定会觉得我反常,以为我想捣鬼,那就会派人来盯着我。福润宫怕事情闹大,就不敢让人来找我,总算是可以缓过这口气了。”
菊嬷嬷很忧虑:“但是这个法子拖不了多久啊,如果陛下一旦发现您并不想做什么,迟早会把人撤回去的。那时候怎么办?”
韦桑叹气:“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你想办法把消息传给吕若素。就说我今天和钟唯唯生了口舌,被她推到荷花池里去了。
那个盒子掉了,淤泥太深,找不到。看她能不能让人去悄悄地找。”
菊嬷嬷表示疑问:“她会相信吗?”
韦桑摇头:“当然不会相信,但她害怕引起陛下关注,那就麻烦不断了。她大概会以为,我是没有找到盒子,怕她找麻烦,所以才假装东西掉了。”
菊嬷嬷道:“那若是太后娘娘发现盒子不见了,又怎么办?”
韦桑摊摊手:“那我就一口咬定,盒子就是掉在荷花池里了。谁捡去的,我可不知道。”
福润宫中,吕若素面无表情地道:“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姝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她自己说是和钟唯唯生了口舌,所以被推进湖里去了,那个盒子碰巧掉了。
当时除了她和菊嬷嬷两个人之外,其他都是清心殿的人,就算钟唯唯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们也不会往外说。”
“所以这是查无对证了?”吕若素道:“你信韦桑吗?”
姝语摇头:“太过凑巧,她没事儿跑到荷花池去做什么?欲盖弥彰的痕迹太重了。奴婢觉得,多半是没有找到那个盒子,又怕交不了差,所以演戏给您看。”
吕若素冷笑:“我怎么觉得她不但找到了盒子,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她用纨扇轻轻敲击了桌面一会儿,随手把纨扇丢在桌上:“不管怎么说,她这是害怕了。谅她不敢乱说,就暂且饶她多活几天。不然让陛下知道,多的麻烦都要惹出来。”
姝语压低声音:“让她活多久?”
吕若素似笑非笑:“再过些天,这宫里不是要来人吗?多了人,就多了热闹,浑水摸鱼最好了。
韦婉那个贱人,竟敢威胁我,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再过些天,钟南江的遗孀和真正的嫡女,就要进宫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钟欣然母女来得比钟唯唯以为的要快很多。
茶叶在荷花里窖了几天几夜,天然晕染了荷花的芬芳,开水一冲,清香四溢,是茶饼所没有的清新雅致。
钟唯唯给自己冲了一杯,又给钱姑姑、小棠、又又和青影冲泡了一杯:“都尝尝,都尝尝。”
一杯热茶尚未饮完,赵宏图亲自来请她:“钟夫人和钟大小姐奉懿旨入宫,陛下请您去一趟万安宫。”
离开苍山时,钟唯唯曾经想过再和钟欣然母女见面会是什么场景,想来想去,却没料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她背负冒名顶替、鸠占鹊巢的罪名,那母女俩却是来正名的。
真是讽刺。
小棠愤愤不平:“她们还好意思来!那时候就像避瘟疫一样,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看到您过上好日子了,就苍蝇一样扑过来。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钱姑姑没那么多话,郑重其事地给钟唯唯装扮起来,含着笑道:“不用担心的,陛下不会让你受委屈。”
钟唯唯摇头:“我不担心。”
今非昔比,她并不担心师娘和师姐给她气受,该还给她们的,她已经还了,再不欠什么。
重华在昭仁宫里等她,见她来了就笑:“我以为你会打扮得很漂亮,怎么不换件漂亮衣裙?又不是没有。”
他自从想晋封她为德妃,明里暗里给她做了无数的漂亮衣裙,却始终不见她穿,心里是遗憾的。
钟唯唯不以为然:“这样就挺好,我本来就是女官。”穿着不属于自己身份的华服,反倒容易露了怯。
重华笑笑,拉了她的手一起去万安宫。
人逢喜事精神爽,已经卧病多日的韦太后,今天精神了很多,她拉着钟夫人的手,语气温柔,神态和煦,亲热地说个不停。
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穿着翠色纱裙的年轻女子端庄地坐在绣墩上。
一头乌发简单地绾成双髻,只插戴了两三件玉饰,耳边两滴血红的宝石耳坠,晃晃悠悠,显得整个人肤如凝脂,脖颈下颌弧度优雅细致。
听见宫人通传,她轻轻回头,长眉如翠羽,睫如蝶翼,笑容雅淡。
起身,身形修长,一举一动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二师兄,阿唯!”
她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激动,随即又恍然惊觉,细腻雪白的纤纤手指捂着嘴唇,羞赧地行礼下去:“请陛下恕罪,民女欢喜忘形,失了礼仪。”
正是钟南江唯一的嫡女,钟唯唯的大师姐,钟欣然。
钟唯唯看着钟欣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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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大师姐(3)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客气。”重华微微抬手,看向另一旁跪倒在地的钟夫人。
钟夫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语气十分惶恐:“民妇参见陛下,给陛下请罪。请陛下宽恕民妇不知不敬之罪。”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钟夫人请的罪,是为了多年之前,钟唯唯被迫离开苍山那件事。
这并不是追究从前那些事的时候,重华淡淡地道:“师娘也请起来吧。”
韦太后笑呵呵地打圆场:“不知者不罪,陛下在苍山那么多年,承蒙您和钟先生照料,是恩师,也是养父母,他不是不记情的人。”
恩师、养父母,一顶大大的帽子扣下来,好像若是重华想对钟家母女做点啥,就是不仁不义,不孝不悌。
“谢主隆恩。”钟夫人看向钟唯唯,一脸的后悔和紧张:“阿唯,你这些年还好吗?”
不等钟唯唯回答,她先就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孤儿寡母,家徒四壁,无依无靠,也是没有办法……
你就念在这些年,我们一直尽力照料钟袤的份上,忘了从前的不愉快吧。”
她们尽力照料钟袤?真是笑死人了。
若不是姑娘节衣缩食寄钱回去,何爷日夜照料,钟袤还不知道是否活着呢。
小棠愤愤不平,她这个局外人都要听不下去了。
钟唯唯倒是心平气和,垂着眼道:“当年的事情,你情我愿,师娘和师姐不必再提。”
当年,若不是重华恰巧不在,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若不是钟袤刚好生了重病,她又没能力救他,必须求人,那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义父已经亡故,师娘和大师姐并不欠她,她们不肯倾尽家财帮她,要求条件交换,那是人之常情。
她选择入宫,是为了钟袤能活下去。
两厢情愿,各取所需,等价交换,没得什么好说的。
钟欣然松一口气,感激地看着钟唯唯,和钟夫人说道:“阿娘,你看你白担心了不是?我早说过阿唯仁厚大度善良,不会计较那些事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再朝钟唯唯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阿唯,我一直担心你,经常向大师兄问你的事情,知道你过得不错,我才放了心。”
亲亲热热要去拉钟唯唯的手:“以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的过,好么?”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实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钟唯唯把手藏进袖子里,脸上带着疏离淡漠的笑容:“恐怕要让师姐失望了。”
钟欣然诧异地道:“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
钟唯唯摇头,笑而不语。
从前那件事,明码标价,钟欣然母女是卖方,她是买方,付钱成交,已经两清了。
双方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意伙伴,哪里还能做一家人。
钟欣然红了眼圈,泫然欲泣:“你还是在怪我。不过也是,怎么可能不怪呢?听说你进宫之后吃了很多苦……”
钟夫人皱了眉头:“怎么还是这个脾气!真是难得太后娘娘和陛下忍得你。”
“没事,没事。我一个老人家,难道还能和小孩子赌气不成?”韦太后在一旁看笑话,看得不亦乐乎。
重华皱起眉头,正要出声,钟欣然已经抢在他前面拦住了钟夫人:
“阿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说这些做什么?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钟欣然已经跪倒在韦太后面前,言辞诚恳:
“民女本来是想留在苍山,把家父留下的书札信件等物整理刊印成册的,并不想出嫁或是出山。这次得了太后娘娘的宣召,也想抗命不来。”
韦太后收了笑容:“那你来干什么?”
钟欣然道:“是因为听说阿唯受了委屈。”
钟唯唯挑了挑眉,看向重华。
重华半垂了眼,淡淡地看了钟欣然一眼,就又收回目光,是想听钟欣然要怎么说的意思。
“听说有人误会阿唯欺君罔上,说她冒名顶替,并以此要治她的罪,民女心里不安,决定走这一趟。来这里,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说明事情的真相。”
钟欣然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当年的事,是民女和家母的错,是我们逼着阿唯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的,并不是她有意冒名顶替。”
钟夫人长叹一口气:“欣然,你……”
钟欣然半侧了脸,低声斥道:“阿娘,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怎能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让阿爹声名蒙羞呢?”
钟夫人羞愧又不甘心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钟欣然继续诚恳地道:“这些话,藏在民女心里很多年了,每每做梦,总会梦见家父忧虑失望地注视着民女。
看到二师兄郁郁寡欢,听说阿唯过得不好,民女就忍不住羞愧万分。
只是那时,真相尚未有人知晓,说出来反倒是给阿唯惹麻烦,因此只能强忍。
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民女必须要把真相说出来。”
钟唯唯满脑子雾水,大师姐好像是真的很后悔一样,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到底想干嘛?
韦太后也是神色愠怒,冷冰冰地威胁钟欣然:“能有什么真相?欺君就是欺君,只是之前是她一个人欺君,现在你是要把全家阖族的人全都拖下水吗?”
钟欣然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求救一样地看向重华,重华淡淡地道:“母后着急什么?先听她说完不迟。”
钟欣然又深深地给重华磕了一个头,低声说道:“当年,家父突发疾病,骤然离世。只因家中没有男丁继承家业,族人逼迫得厉害,千方百计想逼迫民女出嫁。
家母几近崩溃,神志不清,****夜夜都要看到民女才能安心。此时,宫中去了宫使,言道先帝曾与家父有约,要将女儿送入宫中传授茶道。
因为民女早年随同家父入京之时,曾经得罪过贵人。家母担忧民女入宫后会被人打击报复吃苦头,更怕民女耽误了终身,因此动了私心。”
第256章 大师姐(4)
钟欣然悄悄看一眼重华,声音骤然小了下来:“阿唯在茶道上的造诣远胜于我,人又活泼聪明讨喜,年纪也比我小。
就算是在宫里做几年女官再放出去,也不会耽搁嫁人。民女得罪的那位贵人,看到她面貌长相不似我,也不至于就赶尽杀绝……所以……”
重华冷笑起来:“所以,就让她冒险替你去死?若是那位贵人非得赶尽杀绝不可,那也是她命不好?”
钟欣然不再说话,只将额头抵着地面,一言不发。
钟夫人哭泣道:“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但是你师父半生辛劳,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我也是没办法啊……”
重华和钟唯唯想起钟南江对二人的那些好,就都没有再说话。
钟欣然接着继续往下说:“恰逢钟袤病发,要用天元丹,天元丹价高难得,只有文家才有。
若是购买,就要散去大半家财,我们孤儿寡母,家父除了留下一楼的书之外,着实也没留下什么财产,实在是很艰难。
家母舍不得民女入宫吃苦,更不想人财两空,民女不放心家母,也害怕前途茫然,所以动了歪心思。
借此机会逼迫阿唯,让她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伺奉先帝,传授茶道,我们变卖家产,买下天元丹救钟袤……”
钟欣然越说越羞愧,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袖里去:“其实民女知道,阿唯和陛下情意相投,她并不愿意入宫,但是弟弟不能不救,民女也曾让她去找陛下想办法,谁知道……”
谁知道重华先是找不到,找着了却又出了那种事。
以为是生路,结果却是断了所有的退路,再被逼上绝路。
旧事重提,好比人的衣服被突然扒掉。
重华脸色阴沉,一口气活生生被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悄悄看向钟唯唯,生怕她又和自己别扭。
钟唯唯陷入回忆中。
那件事,重华至今不肯给她一个明白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可以忘怀,实际上此刻再听钟欣然提及当年,才发现,她始终耿耿于怀。
钟欣然识趣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深深拜下去:“总之都是民女自私自利,利用钟袤的病,逼迫义妹代替民女入宫。
娘娘若要追究欺君罔上、冒名顶替之罪,那也该是民女和家母受领,不该怪阿唯,她也是受害人。
她是为了手足,也是为了全恩义,不该受此委屈,背负如此骂名。”
这个错,可谓是认得诚心诚意,钟欣然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担当,也都配得起当代大儒唯一嫡女的身份。
钟欣然肯为钟唯唯正名,那是再好不过,重华阴沉的脸色总算是平缓了些。
韦太后虽然十分不高兴,却也说不出其他难听话。
周围伺候的宫人,也都觉得钟欣然虽然之前做错了,但这次的表现可圈可点。
钟唯唯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那种感觉,如鲠在喉。
就好比是先被人逼得死去活来,光脚在火焰和刀尖上走了一圈,受尽折磨痛苦。
眼看就要走出去了,逼迫她的人却站出来说,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我绝不反抗。
然后大家都说,真有担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果然出身大家,气度不凡。
大家都知道,入宫,换取钟袤生命得以延续,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顺了钟欣然的意,默认全是钟欣然的错,就显得她没有担当;
不顺钟欣然的意,说是自己的选择,就显得她很不知好歹。
不管怎么说,钟家收留她们姐弟那么多年,义父对她真是掏心掏肺没的说。
就算是师娘和师姐曾经对不起她,那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呀,相反,她还得了陛下的独宠。
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更该感谢师娘和师姐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钟唯唯知道自己应该表示自己不计较,和钟欣然母女谈笑风生,那才显得她有气度。
但是她如鲠在喉,她做不到,她不想再和钟欣然母女以家人相称。
她看着钟欣然,静静地说道:“若是要论律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师姐不必为我领罪担当。”
钟欣然的脸色骤然变白,她失神地看着钟唯唯,低声说道:“阿唯,我和阿娘进宫来,只是因为后悔内疚担心你,真的不是为了来抢那个什么……”
她惊觉自己失言,立刻闭紧了嘴,愧疚地低下了头。
但是大家都明白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真的不是为了来抢那个关于先帝和钟南江定下的,有关钟氏嫡女与重华的婚约。”
于是钟唯唯显得十足的小人心没气度。
钟唯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她看向重华:“我有点不舒服。”
重华立刻站起来:“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师娘和阿然先住下来吧,晚上朕设下接风宴,给你们接风。”
钟夫人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钟欣然垂着头,怯怯地看向钟唯唯,眼巴巴的。
钟唯唯默默给韦太后行了一礼,跟在重华身后退了出去,并没有给钟家母女俩行礼。
才走出大殿,重华就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低声道:“不高兴了?”
钟唯唯心里的委屈没法儿和他细说出来,沉默很久才说:“我以为我们早就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了。
我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乎,但今天看到她们,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很在乎。”
重华爱怜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叹一口气:“乖,她承认错误,至少给你洗清了忘恩负义、冒名顶替嫡姐,入宫谋算享福这个骂名。”
钟唯唯不开心,想到当年的事情,想到他至今不肯给她明确的解释,就更不开心。
她闷闷地收回手:“晚上的什么接风宴,我不要参加。”
重华皱起眉头:“阿唯,不要任性。知道我为什么不强行阻止她们进京吗?”
因为有些事情,光靠掩盖和阻拦是隐瞒不过去的,不如摊开来,光明正大,反倒容易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道理钟唯唯是懂的,她很认真的和重华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第257章 大师姐(5)
重华的眉头越皱越紧:“阿唯,我知道你恨她们当年逼迫你,也知道你是想到从前的事情所以不开心,但你要相信我,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好的。”
钟唯唯叹气:“我知道,大师姐那么骄傲的人,肯说这种话,都是你授意的吧?”
重华摇头:“不是,是她自己说的。”
钟唯唯心里更堵了。
尽管她和钟欣然、重华、师娘都知道,从小和重华青梅竹马的人是她,重华爱的人也是她。
但是别人不这么看,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钟欣然才是重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才是先帝定给重华的钟家嫡女。
而她,身份来历不明,见不得光。
重华之所以对钟欣然母女客气,一是因为这是先师遗孀遗孤,他要记旧情,不能让人说他忘恩负义,不能让天下士子寒心。
二是因为,他想借钟家母女给她一个好名声,以此和韦太后抗衡。
总归,重华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她好,她不能拖他的后腿,辜负他的好意。
钟唯唯心里原本很小的那点自卑和不确定,越长越大,她情绪低落地低下头:“你放心,晚上我会去。”
重华担心地道:“如果你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没什么立场,敢对你说三道四。不然我一定轻饶不了她们。”
钟唯唯推他:“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吗?去吧,去吧。”
“那你回去睡一会儿,我争取早点处理好事情来陪你。”重华手里的确有紧要的公务要处理,不放心地交代了小棠几句,去了昭仁宫。
小棠是最懂钟唯唯的人,陪着钟唯唯回了清心殿,先搬一堆好吃的东西放在她面前,坐下来道:
“总觉得大姑娘现在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钟唯唯撑着下颌看向她:“怎么不一样?”
小棠掰着手指数:“大姑娘从前在苍山时,都是以天下第一才女自居的,虽然看着对谁都亲热和蔼、体贴温柔,实际上根本目中无人。
很多人来提亲,都被她说得一无是处,老爷问她究竟要嫁什么人,她说她未来的夫婿不但要生得英俊潇洒,还要有惊天之志,治世之能。
我还记得啊,老爷和她开玩笑,问她两个师兄怎么样?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大师兄风流浪荡,不是良人。
嫌二师兄脾气不好,暴躁怪异,孤僻不合群,若不是家里有钱,将来说不定会活活饿死,更加不是良人,她死也不会嫁……”
义父当年是怎么说的?
钟唯唯也想起来了,义父当时笑眯眯的摸着大师姐的头发,说:“真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
师娘大概是不知道重华的真实身份,嚷嚷着说:“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竟然诅咒自己的孩子没有福气。我们阿然福气最好了!”
义父微笑着表示退让:“对,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姻缘天定,谁也说不准就不好。”
又笑着问她:“我们阿唯觉得谁好呢?”
她笑而不语,心里却是知道,自己就是喜欢重华,重华越是个普通人越好。可惜,重华不是普通人,他是帝王。
大师姐笑她:“阿爹不要追着问她了,阿唯脸皮薄,她只喜欢二师兄。”
师娘满脸不高兴,低声嘟囔:“锅配锅,桶配桶,天生一对。”
义父阻止师娘,说:“阿唯很有眼光啊,重华很好。但愿义父能看到你们成亲,儿女成群。”
现在想起来,其实义父已经默认了她和重华的婚约。
小棠见她想起来了,低声说道:“所以你不必觉得别扭,在老爷的心里,你就是那个许配给陛下的女儿,你名正言顺,并没有偷谁的抢谁的。”
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义父,和师娘和大师姐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至于外人的目光就更不用多想了,关他们屁事,关她屁事。
压在钟唯唯心口上的那块巨石被搬开了一半,她松一口气,诚心诚意地拍拍小棠的手:“大智若愚,谢谢。”
小棠不服:“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蠢笨吗?”
钟唯唯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如果你实在要这样想,那也由得你。”
“真是的,好心没好报。”小棠噘着嘴,把一粒剥了皮的葡萄塞进钟唯唯的嘴巴里。
钟唯唯伸个懒腰:“我睡会儿,你去打听一下,她们被安排了住哪里,我去看看她们。”
不就是面子情的事吗?总不能别人能做得,她做不得。
万安宫中,韦太后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看也不看站在下方的钟欣然母女。
钟夫人十分不安地揪着帕子,悄悄看一眼韦太后,再给钟欣然使一使眼色。
钟欣然从容镇定,站得十分端正耐心,一点焦躁的意思都没有。
妙琳上前打圆场:“娘娘,钟夫人和钟姑娘远道而来,也是累了,晚上还有陛下特设的接风宴,也得收拾打扮一下才行。要不,奴婢先领她们下去歇息?”
韦太后这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看向钟欣然,皮笑肉不笑地道:
“钟姑娘好胆色,有担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想必钟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含笑九泉了。”
钟欣然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谢娘娘夸奖,民女不敢辜负家父教诲,更不敢辜负皇恩。”
“你倒是为人家着想了,那她呢?可感念你一星半点好处?!“韦太后猛然拔高声音,把手里的茶盏狠狠朝钟欣然扔去。
钟夫人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娘娘息怒!小女她不懂事儿。”
钟欣然从容拜倒,平静地道:“做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早年是民女做错了。
现在既然有机会改正,就该勇于承认错误。不然别说会被人唾弃鄙夷,就连民女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呵呵呵……”
韦太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钟欣然:
“不错,有大将之风,更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愧是钟南江那老头儿亲自教养出来的人。起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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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更新。
第258章 天玑阁的新住户(1)
妙琳上前去请钟夫人:“请夫人随我来。”
钟夫人不放心,以为韦太后要把钟欣然怎么着,胆战心惊地求饶:
“娘娘饶了她无知之罪吧。阿然,你不要和娘娘犟着来,要听娘娘的话,阿娘可就只有你一根独苗啊。”
钟欣然温柔地宽慰她:“阿娘不要担心,娘娘是当朝太后,胸襟宽广,又怎会为难我一个小小的民女呢?”
“钟姑娘真懂事儿。”妙琳把钟夫人半扶半拖拉下去,只留了钟欣然和韦太后在殿内。
韦太后收了怒容,淡淡一笑:“你远比本宫以为的更聪明。这招以退为进,使得不错。
让人找不到你任何的错处,想要指责你都不能。咱们的陛下啊,就吃这一套,要乖,要听话,顺从他的心意,他就高兴了。”
钟欣然微笑着:“从前的事情,本来就是民女和家母做错了,认错揽责,是理所应当的。
做错了事儿,还想推到别人身上去,岂不是让人瞧不起么?”
韦太后扼腕叹息:“本宫早该派人去把你接来的。”
看看钟唯唯那个样子,憋得难受,估计重华此刻心里也不好受。
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往旁边一站,名正言顺,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自惭形秽。
钟唯唯和重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怎么样?
先帝和钟南江默认又如何?
世人才不管这些,只管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钟家嫡女,谁才是真正和重华有婚约的人。
重华和钟唯唯都是长情的人,就算心里膈应得厉害,也不会对恩师唯一的妻女下狠手。
如果钟欣然足够聪明,取得的效果又是非同一般。
韦太后是真的后悔没有早点把钟欣然接来。
钟欣然正色道:“说起这件事来,还真是民女不地道了。
早年让阿唯顶着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的是民女母女俩,原本应该把这事儿烂在心里。
但是娘娘来信垂询,民女又不敢欺君,只好把真相说出来,心里着实内疚。”
韦太后放声大笑:“好!本宫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装得真有那么一回事的坏样儿。
好了,以后就这样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陛下也算是有缘分。
坏人本宫来做,你只管做你的好师妹。有事我会悄悄让人去和你说。”
钟欣然垂了眼,照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承蒙娘娘厚爱,但是陛下和阿唯真心相爱,民女并不想夺人所爱,自取其辱。”
说她胖,她还喘上了!真的不觊觎皇后这个宝座,还回信揭穿钟唯唯的身份做什么?
当年韦太后和吕太贵妃联手做局的时候,并不知道钟唯唯是义女,只当钟唯唯真的是钟家女儿。
这些年来,因为钟唯唯表现得太符合钟家嫡女的教养和身份了,她们也从来不曾怀疑过。
直到那个神秘的人,给了韦太后提示,她才派人去苍山秘密调查,找到钟欣然母女。
结果钟欣然立刻就给她回了一封信,俨然是迫不及待,终于找到机会的样子。
贱人就是矫情。
韦太后鄙夷地看着钟欣然,耐着性子道:“你信上说得不清楚。
钟唯唯姐弟俩既然是你父亲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么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可知道?
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她刚来时口音是哪里的人,你可还记得?”
钟欣然摇头:“我和家母刚开始以为她们姐弟俩是家父外室生养的子女,也曾悄悄派人去查过,但是什么都查不到。
钟袤刚到苍山时不怎么说话,钟唯唯她……”
钟欣然冥思苦想:“她有意隐瞒,南腔北调,让人分辨不出……哦,是了!”
她有些激动地道:“家母嫌弃钟唯唯说话强调太土,有客人时丢脸,让家父安排人教她说官话。家父说不用,钟唯唯自己能学。
钟唯唯真的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说得一口好官话,比我这个从小就学说官话的人还说得婉转动听。”
这是钟欣然心里的痛,她自小就十分好强好学,总觉得天下女子都不如她聪慧能干,所以挑夫婿也是百般挑剔。
钟唯唯刚出现时,她并不把钟唯唯看在眼里,有人嘲笑钟唯唯土得掉渣的南腔北调时,她还要好心地替钟唯唯说几句好话。
但不过半年时间,钟唯唯就说得一口好官话。
她原本也没有注意到,还是那次当地府官偕同夫人来访,那夫人是京中闺秀,满口夸赞钟唯唯官话说得好,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钟唯唯说得好。
钟唯唯如果不是真的天资过人,那就是她其实本来就说得一口好官话,之前的南腔北调,都只是为了掩盖身份来历做的掩护。
钟欣然双眼放光:“所以,她应该是京城人氏?”
真是个意外的收获!韦太后重重地拍了桌案一下,那就从京城里查起吧。
妙琳领钟欣然下去休息:“本来按照规矩,您和钟夫人不该留在宫中居住。但因为钟先生对陛下有大恩,您又和陛下有婚约,所以太后娘娘特许你们住在宫中。”
妙琳推开天玑阁的大门:“就住在这里吧,这里离太后娘娘所居的万安宫近,陛下若是要去万安宫,必然要从此经过。”
钟欣然站在门外往里看,朱漆大柱,金砖铺地,是她从前的生活中从未见过的华贵威严。
一种强烈的渴望从她的内心深处油然升起,就像恶魔的诱惑,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想做这座宫殿的主人,想站在重华的身边,陪他一起受万民景仰。
这才是她理所应当的归宿!
钟夫人也有些激动:“这合适吗?”
“合适,当然合适。”妙琳微笑着指向远处的清心殿,说道:
“清心殿后是交泰殿,那是历朝皇后娘娘居住的地方,比这里华贵气派多了。若不是因为有些事,钟姑娘原本应当住在那里才对。”
这一席话,鼓动得钟夫人心潮澎湃,勉强按捺住心神,端着架子送走妙琳,就跑去找钟欣然说悄悄话:“我一直就说你父亲偏心,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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