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宴无好宴(2)
萱嫔是韦桑得的封号。
她进宫之后,重华只去看过一眼,陪她说过几句话,之后赐下封号,然后就不闻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换了旁人,早就上蹿下跳,急得不得了,偏巧韦桑稳重又安静。
她不像韦柔那样爱到处走动,到处炫耀欺负人,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基本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
对韦柔留下来的人也是和气得很,出手又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遇到吕氏的人挑衅试探,她也是一笑而过。
这性子倒得了韦太后的赞许:“家里这次挑的人挑对了,比韦柔稳重太多。”
说到韦柔,她叹了口气:“那丫头可惜了,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李孝寿陪着叹口气,心情没有半点波动,这宫中就是如此,活得下来的人才有话语权,不然死了白死。
事关重大,李孝寿不敢让别人去传话,亲自去了芝兰殿。
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芝兰殿一角的桃花树下,韦桑穿着家常旧衣,带了宫女在摘桃花。
听说李孝寿来了,就笑着迎上去:“公公来了。”
“眼瞅着天气渐渐热了,老奴奉太后娘娘之命,给萱嫔娘娘送些衣料来。”
李孝寿笑道:“哟,娘娘摘花儿玩呢。”
韦桑淡然一笑:“摘了做桃花粉。”
别人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不怨天尤人,也一定没什么闲情雅致,偏她还有心情制作桃花粉。
这是觉得她一定会夺宠成功?
李孝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韦桑,浅浅淡淡的眉眼,柔弱的身形,看上去和钟唯唯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倘若,那个计划真的成功,皇帝陛下会不会因此对她多留几分情面呢?
韦桑把装了桃花的竹篮递给宫人,陪着李孝寿往里走,压低了声音:“怎么样?”
李孝寿道:“太后娘娘让老奴来知会娘娘,宴会定在三天之后。”
韦桑道:“届时钟唯唯会来么?”
李孝寿道:“估计陛下不会让她来。”
“若是她非来不可呢?”
韦桑含着笑,语气轻柔:“倘若是我,正是与陛下浓情蜜意之时,定不放心将陛下送进一群如狼似虎的妃嫔之中。”
李孝寿就问:“那么,依娘娘之意,该当如何呢?”
韦桑一字一顿:“听说自钟唯唯病倒之后,陈少明到处打听她的病情,且,他的手也应该快要好了吧?”
李孝寿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奴知道了,届时我们会安排,让陈少明入宫敬献一本从东岭淘来的好茶经,然后恳请钟彤史与他比拼研习茶艺。想必钟彤史生了这么久的病,一定非常技痒,很想与他斗茶。”
韦桑道:“陈少明若是不肯听话呢?”
“只是进宫找钟唯唯斗茶而已,其他咱们不告诉他。他要是不听话啊,就让他好好想想他那个没用的爹。”
李孝寿把一只荷包悄悄塞给韦桑:“这个荷包是两层,届时娘娘把外面一层去掉,神仙丸的香味与春霖酒结合在一起,难得有人不意乱情迷。”
韦桑不动声色地将袖子笼了荷包,玉雪冰清地道:“公公辛苦,替我向太后娘娘谢恩。”
李孝寿奸笑一声,告辞而去。
菊嬷嬷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扶着韦桑往里走,低声说道:“这春霖酒加神仙丸,乃是韦氏传承了几代人的秘方,百发百中,好几位娘娘都是沾了它的光。
后来东方家有所察觉,便在宫中严禁此类药物,一旦查到,便是死罪不恕。
是以之前的淑嫔都没得用,这次家里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多半是等不得了,想要娘娘尽早成事。
但是娘娘也要小心,万一事情泄露,以陛下的性情,一定难以善了。丢命都是很有可能的。”
韦桑胸有成竹:“这些天里,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已经有主意了。到时能成功最好,若是不能成功,我也能顺利脱身。”
菊嬷嬷欣慰笑道:“嬷嬷知道,咱们娘娘最是聪慧。”
韦桑笑着说道:“我们一起来制桃花粉吧,到时候正好用上。陛下这样的人,生于山野,只喜欢清雅自然之味,不会喜欢浓香。
以后我的东西,少熏香。要也只用茶香,都记住了?”
菊嬷嬷道:“是,可惜淑嫔娘娘不知道,傻啦吧唧的。”
韦桑淡淡的:“傻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
——*——*——
五天后,钟唯唯的病渐渐好了起来,万安宫的宴会如期举行。
宫里因为韦柔的死,已经沉寂太久,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阖宫上下都很欢乐,就连小棠都翻了新衣服出来穿戴。
钟唯唯撑着下巴,看小棠把几样簪钗绒花鼓捣来鼓捣去,忍不住打击她道:“你在这宫里有想要嫁的人吗?”
小棠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钟唯唯就道:“那你打扮成一朵花,是想给谁看呢?”
小棠道:“给我自己看!彤史您别因为自己只能穿女官服,就嫉妒我可以穿别的。”
钟唯唯继续打击她:“让娘娘们看到了,说钟唯唯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啊,看她打扮得这样,是想勾引谁呢?不行,非得弄死她不可,不然给她得手了怎么办?”
小棠戴耳坠的手立刻停顿住了,气呼呼地把耳坠摘下来扔在桌子上:“这个破地方!”
钟唯唯一笑:“来,给小爷笑一个,你的美丽只有小爷看得见。”
小棠啐她一口,粗暴地把她拖过去,硬给她涂了胭脂和粉,打击报复她:
“原本就没有人家千娇百媚的,生了病就更难看,人又瘦,还只能穿这身没颜色的衣服,再不涂点胭脂和粉,简直惨不忍睹。”
钟唯唯笑着由小棠给自己收拾,收拾完毕对着镜子一照,觉得居然也还像模像样。
小棠满意地道:“哟,春风得意啊,到底是不一样。”
钟唯唯被她打趣惯了,由得她去贫嘴。
钱姑姑进来说道:“陛下让人过来问你,陈少明献了一本东岭的茶经,很有些意思。
此外他还带了些白茶来,想与您一起切磋茶技。陛下问您,愿不愿意去。”
宴会立刻就要开始,重华却来问她要不要和陈少明斗茶?
他这是成心不让她参加宴会啊。
钟唯唯想了想,写了一张花笺,交给小棠:“送去给陛下。”
第197章 宴无好宴(3)
浅绿色的花笺上写着:“陛下去年临幸宫妃之时,恨不得微臣以身代劳,今年却处心积虑想把微臣撇开,是何道理?
难道是因为日久生厌,想要换换口味吗?”
重华看完,微微勾了唇角,就将披奏折的朱砂笔在上面写道:
“从前疑虑在心,故而小心翼翼,只怕疑上加疑,无可弥补;
如今两心相知,只盼你开心快乐,不愿无关人等,入你眼中添堵。”
末尾又再添一句:“待你斗茶三局,朕便归来,安心。”
小棠捧着花笺小跑着回去,钟唯唯看过就笑了:“既然如此,我便与陈少明切磋茶技去吧。”
小棠好奇地探着脖子要看:“写了什么?姑娘为何突然改主意了?您就不怕您不在场,那些人把陛下生吞活剥了吗?”
钟唯唯拍她一巴掌,不客气地道:“看什么看?你又不识字。”
也不解释给小棠听,牵了又又一起去昭仁宫,想要抢在宴会开始之前见重华一面。
重华站在昭仁宫的丹陛之上,玄色绣金的帝王袍服随风招展,神色威严淡漠。
陈少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低声和他说话。
“阿爹!”又又快乐地松开钟唯唯的手,朝重华跑去。
重华抬起眸光,朝钟唯唯和又又看过来,唇边露出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却十足温暖。
钟唯唯给他行礼,心因为见到他而雀跃欢呼。
“朕已经吩咐过了,你仍然和陈少明在茶室切磋吧,但愿你们能提高技艺,为国争光。”
重华言简意赅,神色平静,唯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丝丝绕绕全都缠在钟唯唯身上。
钟唯唯心里满是柔情蜜意,她俏皮地给重华行了个叉手礼,拖长声音应道:“是……”
重华笑笑,牵着又又离去。
钟唯唯邀请陈少明:“明公子请。”
陈少明有些不安:“惊蛰喊山典礼之后,听说你病了,家父把我狠狠骂了一顿,怪我不该作意气之争,非得拉着你斗茶,不然你也不会淋雨生病。”
钟唯唯倒是没有把这个账算到他头上的意思:“得了吧,大家都是茶道中人,都是痴迷此道,你想要和我一起斗茶,我也同样想和你斗茶,怪不得谁。只怪我自己体虚而已。”
她倒是说怪不得他,然而皇帝陛下见到他脸色却是极不好的。
刚才已经明里暗里示意他,以后再敢不顾天气状况,拉着钟唯唯斗茶什么的,出了事,就要他的命。
陈少明笑笑,把自己带来的茶经递过来:“这就是我说的东岭的茶经,听说是鹤节老人的茶友所著,我觉着对咱们可能会有所帮助。”
两个人边走边说,一起进了茶室,先探讨茶经,再让人生火,按照书中说的法子来点茶、分茶。
感兴趣的事情做起来总是特别投入,时间眨眼而逝。
钟唯唯和陈少明为了一个问题争执起来,谁也不服谁。
陈少明拍桌子瞪眼睛,一声更比一声高:“饼茶和团茶就是比散茶好!”
钟唯唯声音没他大,不甘示弱地爬到案几上站着,叉着腰,居高临下:“饼茶和团茶就是没有散茶香!”
二人斗鸡似的互相瞪着,都把袖子捋得老高。
其他宫人看得目瞪口呆,小棠却是习以为常,很是淡定地道:“打不起来。”
一个宫人站在外面朝小棠招手,小棠见钟唯唯和陈少明暂时没有和解的意思,就走出去:“什么事?”
宫人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史让我来告诉钟彤史,陛下喝了不少酒,是否需要准备醒酒汤?”
****史是沈琦,她让人来提醒钟唯唯,重华喝了不少酒,需要准备醒酒汤,其实是表示,重华有可能会临幸其他嫔妃。
当皇帝就是这点不好,就和一块肥肉似的,谁逮着都想啃两口。
小棠急得手心里满是冷汗,急匆匆打发了宫人,跑进去喊钟唯唯:“皇长子似乎想要找您呢。”
“别吵,我在做正事呢。”钟唯唯和陈少明正吵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小棠的暗示。
她从案几上跳下来,挑衅陈少明:“口说无凭,咱们来比划比划。”
陈少明欣然应战:“来,谁怕你?”
小棠不好明说,急得要疯。
想要上前拉住钟唯唯说明白了,陈少明却又嚷嚷起来了,竟然是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万安宫中,丝竹喧天,吕纯托着腮,静默地看着坐在重华身旁的韦桑。
韦桑穿着一套浅绿绣银菊的宫装,耳边挂着两颗水滴似的绿翡,肤白娇弱,惹人怜爱。
她含着浅浅的笑,一会儿给韦太后剥虾,一会儿给重华斟酒,十分体贴温柔。
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今天的事,韦氏一定别有打算。
韦桑越是表现得纯良无害,吕纯越是警惕,她着急地看向门口,为什么她派去给钟唯唯传话的人还不回来?
一个宫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已经把话传给钟彤史了。”
想必钟唯唯很快就会到来吧?
她宁愿便宜钟唯唯,也不愿意便宜韦桑。
忽见一个姓何的美人起身,端着酒朝重华走去,巧笑嫣然:“妾身敬陛下一杯酒,愿陛下千秋,愿郦国繁荣昌盛。”
重华淡淡扫她一眼,居然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何美人受宠若惊,害羞地往后退了一步,正要饮尽杯中之酒,突然一个踉跄,狼狈地往下摔去,刚好摔在韦桑身旁,手中的酒杯飞出去,整杯酒尽数泼到韦桑身上。
众人一声惊呼,何美人惊恐爬起,先是要拿帕子给韦桑擦拭,接着又突然想起来,跪在地上给重华和韦太后磕头认罪:“妾身御前失仪,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责罚。”
重华不置可否。
韦太后怒目而视:“毛手毛脚,成何体统?立刻退出去,回你自己的宫室反省!”
“太后娘娘息怒,她也不是故意的。”
韦桑上前扶起何美人,软语安慰:“不算什么,不过一件衣裙而已,换了就好。”
第198章 宴无好宴(4)
何美人感激涕零:“萱嫔娘娘真是贤良大度。”
韦桑笑笑,告一声罪:“我去更衣。”
韦桑刚走了没多久,又又跑到重华身旁,抱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里不好玩,我想回去了。”
重华知道又又不喜欢韦太后等人,也不喜欢受束缚,所以并不为难他,当即吩咐钱姑姑先带他回去。
又又很有规矩地给韦太后行礼告辞,韦太后狠夸了又又一顿,抬起金杯要敬重华:
“春霖酒劲儿小,不醉人,陛下不妨多喝些。今天没有外人,咱们母子几个多说说话。”
重华再次饮尽,祁王又凑过来忆苦思甜哥俩好,拉着重华劝酒:
“之前都是臣弟不对,皇兄千万别记恨。打虎要看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
皇父当初走时,放心不下皇兄,一直拉着臣弟的手说,要手足友爱……”
重华冷冷淡淡的又喝了一杯。
为什么钟唯唯还不来?
吕纯看得焦躁,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俗套的故事了——
韦太后母子俩千方百计想要灌醉重华,而重华即便是酒量极佳,肚子里也是会装满水的,需要排泄。
这一去方便吧,恰巧被何美人弄脏了衣裙、起身去换衣裙的韦桑正好在那儿等着。
然后手段一使出来,该发生的事情就都会发生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不然就凭韦氏对吕氏的恨意,只要韦桑一占了上风,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吕纯低咳一声,朝陈栖云使了个眼色。
陈栖云硬着头皮站起来,讪笑着道:“今天难得大家开心,臣妾愿为陛下和太后娘娘献曲一首,请陛下准许。”
她精心安排算计很久的事情,岂容这么个东西跳出来捡便宜?
韦太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重华:“我是无所谓,难得开心,陛下不妨给她一个机会?”
重华不置可否,陈栖云也就大着胆子唱了起来。
她的歌声很美,清越婉转,唱的是一首生查子:“深秋更漏长,滴尽银台烛。独步出幽闺,月晃波澄绿。”
歌声一出,不单是重华放了酒杯静听,就连韦太后都有些愣神。
众宫妃一瞧有戏,全都来了兴致,纷纷摩拳擦掌。
想着自己要趁机来一段才艺表演,好让皇帝陛下记住自己,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承宠什么的。
胡紫芝最先站出来,大大方方地道:“臣妾斗胆,愿奏竹笛,为陛下和太后娘娘助兴。”
重华微微颔首,胡紫芝欢喜得眼睛发亮,奏了一支轻松活泼的曲子。
宫妃们乱成一锅粥,有要跳舞的,有要吟诗的,还有要表演魔术杂技的,全都恨不得把压箱底的活计使出来。
韦太后不动声色,笑吟吟地向重华推荐宫妃:“何美人是个好生养的样子。惠嫔大方和气,我很喜欢。
恭嫔温顺,我看也很好,陛下为何临幸过一次就再不宣召?”
祁王则拼命劝重华的酒,为此不惜装醉:“皇兄您不喝,是不是心里还在怪臣弟?”
重华不厌其烦,起身道:“朕去更衣。”
韦太后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要去解手了。再不去,就连她自己都有些酒意上头,撑不住了。
祁王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嫉妒,这个苍山来的土包子,身体可真好,喝那么多酒下去,居然到现在才想解手。
要知道,他都上了两次了!听说憋尿厉害的人,肾也很好!为啥东方重华的命就这么好呢?
有伶俐的宫人迎上前来,殷勤地引着重华往里走,马桶设在几重屏风之后,室内幽香扑鼻,陈设精致。
伺候的宫女足够美貌,体贴伶俐,腰间挂一个精致的荷包,一举一动间暗香扑鼻,十分特别。
宫中这样的女子多的是,谁都想要抓住一切机会承宠,以便一飞冲天。
重华才经历过宫妃们的献艺大比拼,并不觉得这个宫女有多可恶。
只要她不过分,他也不会追究,不然这宫里不知每天要死多少人。
如果钟唯唯在,看到今天的场景,想必一定会皮笑肉不笑,假装不在意,实际上每句话都含酸拈醋的说他了。
貌美的宫女探过身来给他整理袍服,若有若无地蹭了两下。
重华的脑子“嗡”的一声响,直直站着不动。
“陛下?”宫人的声音娇滴缠绵,就好比小猫的爪子一样。
轻轻地在人心里挠了两下,又缩回去,却引得人更想把它按住狠狠逗弄一番。
韦桑躲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透过屏风的缝隙,屏声静气地偷看外面的动静。
只等重华乱情,她就出去斥走宫人,然后取而代之。
这样,哪怕就是后来东窗事发,她也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把这个貌美的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再深挖一番,把黑锅推给吕氏背。
至于重华爱或是不爱她,会不会怀疑,她都顾不上了,先怀上龙胎才是最要紧的。
生为韦氏女,不争就是死,早就没了退路。
宫人跪到地上,把身上的衣裳褪了一半,,再大胆伸手去摸重华。
韦桑垂下眼,静静数数:“一、二……”
“三”尚未数出口,只听宫人惨叫一声,韦桑吓得一颗心揪成一团,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她颤抖着,从屏风的缝隙里往外看。
看到重华抓住宫人的头发,暴虐地把她按到马桶里去,再一把扯下她腰间的荷包,阴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不是说,春霖酒加上神仙丸的香味,天下无人能敌吗?
郦国前几辈的皇帝们,不是都屈服在这个下了吗?为什么重华会忍得住?
难道说,他早有防备,或者是酒量太大,春霖酒喝的量不足?
还是说,神仙丸的香味对他来说没有用?
第199章 醉梦此生不愿醒(1)
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不会来,下次再想得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韦桑着急地想要快些从另一道门赶出去。
一是快些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韦太后,看能不能有其他补救的法子。
二是想要赶在重华出去之前,出现在宴席上,以便证明她的清白无辜不相干,方便下一次继续动手。
然而她只动了一下,就见重华突然站住,回过头来,目光森寒地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他看见她了!他知道她在这里!
韦桑吓得全身僵硬,死死攥着拳头,就连呼吸都不敢。
幸亏重华并没有久留,而是很快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被重华塞到马桶里去的宫女把头拿出来,坐在地上哀哀哭泣。
韦桑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找回神魂,连滚带爬地跳起来,飞快地从另一道门跑出去。
菊嬷嬷等在那里,见她神情惊慌,知道事败,也不多问。
迅速帮她整理了一下妆容衣裙,再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束桃花递过去,扶着她往外走,低声安抚:
“不要急,等会儿问起来,就说您去摘桃花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韦桑点点头,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我知道,嬷嬷不要为我担心。”
没有重华的宴会是不成功的宴会,宫妃们全都意兴阑珊,懒洋洋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偶尔彼此间对上眼神,满满都是对彼此的嫌弃和鄙夷。
“你那样儿也想唱歌勾引陛下么?哪有我舞跳得好?”
“那叫跳得好?抽筋还差不多吧?”
“还变魔术耍杂技呢,你以为你是大街上卖艺的啊,贱人!”
“哟哟,还吟诗呢,字都认不全吧?丢人现眼。”
韦太后此刻心满意足,重华离开的时间越久,她越是开心,以韦桑的聪明,此刻一定已经成事了。
小妖精们,后位只能是韦氏的!你们统统死一边去吧!
吕纯愤恨不甘,钟唯唯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
忽见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宫装美人,捧着一束绚丽的桃花,娉婷而来,不是韦桑又是谁?
吕纯吃了一惊,这小妖精不是早就借着更衣,跑到里面去截陛下了吗?怎会捧着桃花来了?
吕纯下意识地看向韦太后母子,只见韦太后和祁王同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诧之色,显然也是没想到。
难道说事情没成?
吕纯开心极了!
那么,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哪里去了呢?
总不会便宜哪个小妖精了吧?
韦太后久经风浪,很快就收敛了诧异之色,微笑着问韦桑:“你这是哪里去来?换个衣服去了那么久。”
韦桑柔弱一笑:“回太后娘娘的话,妾身看到窗外一片桃花云蒸霞蔚,分外美丽。
想到清心殿里没有桃花,钟彤史久病,想必一定会喜欢,所以采了一捧,想托陛下带回去给钟彤史。”
目光在席间扫过,没有发现重华,也是十分惊诧,皇帝陛下哪里去了?
一个宫人疾步而来,凑在李孝寿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李孝寿脸色微变,上前禀告韦太后:“陛下酒醉,已经先行回去了。”
重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出了方便之所就直接走了。
她们所有这些人,被全都晾在了这里。
就这样居然还能让他跑了,自不必问,定然是便宜钟唯唯那个小狐狸精了。
韦太后的脸色瞬间变了几个颜色,忍了又忍才把怒火勉强忍下去,假惺惺地道:“既然陛下已经走了,那么大家也散了吧。”
众宫妃一哄而散,吕纯勾起唇角,朝韦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韦桑柔弱问道:“姐姐笑什么?”
吕纯一掸袖子,傲慢地道:“笑可笑之人。”言罢扬长而去。
韦太后阴沉着脸站起身来,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走,既然陛下醉了,咱们应该去看看才是。”
昭仁宫中。
小棠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猛地把陈少明推开,扯住钟唯唯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陛下喝多了,虎狼环伺,要出大事啦!让您快些过去救驾!”
钟唯唯一愣,随即转身就往外走。
陈少明喊她:“你要去哪里?我们还没比试完呢。”
钟唯唯头也不回地朝他挥手:“我有事,等我改天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陈少明坐回去,盯着案几上的茶盏和茶叶,还有那本茶经,神色颓然迷茫,痛苦又烦躁。
钟唯唯一路往外走,一路细问情况:“谁来告诉你陛下醉了的?她说她是沈琦派来的吗?那你之前有没有见过她?眼生?那不一定是真的。”
小棠噘着嘴:“就算不是真的,那也要当成真的,这种事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
万一是别人挖坑给她跳呢?
钟唯唯懒得和小棠多说,直接指派人去问:“去看看睿王回来没有。”
以重华的性情,他若是真的喝多了,醉意上头,一定会先让钱姑姑把又又送回来,不会把又又留在韦太后身旁冒险。
正说着,又又已经来了:“唯姨,我来看你斗茶。”
钱姑姑示意钟唯唯:“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可以去接陛下,随意找个借口,让陛下脱身就可以了。”
钟唯唯揉了又又的头发一下,加快速度继续往前冲。
从昭仁宫到万安宫很有一段距离,钟唯唯走得飞快。
跑了大半路程,走到万安宫附近的天玑阁时,突然听见有人叫她:“钟彤史?”
是赵宏图的声音。
钟唯唯一个激灵,停下来:“老赵你怎会在这里?”
赵宏图朝她招手,一脸的讳莫如深:“快来,陛下在这里。”
钟唯唯小跑着过去:“陛下怎会在这里?”
赵宏图引着她往里走:“陛下喝得多了些,走到这里酒意上头,想歇歇,故而停了龙辇,去了里面。
我正要派人去接你呢,可巧你就来了。真好。”
赵宏图重重强调了“真好”两个字,钟唯唯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让人去准备醒酒汤了吗?”
赵宏图冲她一笑:“醒酒汤不是来了吗?”
走到天玑阁外,赵宏图不肯往里走了:“陛下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钟唯唯推开天玑阁的门,走了进去:“陛下?”
第201章 醉梦此生不愿醒(3)
重华安静地看着钟唯唯,他的眼神温润平和,以往深藏其中的那些暴戾、不耐终于消失不见。
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有时候还很糊涂,带着些不合时宜的软善,却是最合他意的。
他贪婪地看着暮色霞光里的钟唯唯,觉得前所未有的圆满和幸福。
不要觉得孤独寂寞,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圆满幸福。
只是她藏的比较深,躲得比较远,你得用心去找,用心去等,才能把她找出来。
我找到了,师父,原来这就是幸福,这就是圆满。
重华在心里说。
当年他到苍山,思念父母长姐家乡,却又不能说出来,人生地不熟,他就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在每天傍晚站在山庄里的小山上眺望远方。
钟南江经常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既不安慰他,也不找他说话,只是默默陪伴。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和钟南江提起了父母家乡,提起了自己的孤独怨恨。
钟南江安静听完,说道:“父母子女只是彼此间的过客,不能陪伴一辈子的,该来来,该去去,你要想得开。”
那时他尚且年幼,想到离开的长姐,想到父母会离开他死去,忍不住流了眼泪。
钟南江就说:“不要觉得孤独寂寞,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圆满幸福……”
重华把钟唯唯拥入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阿唯,你就是我的圆满幸福,嫁给我,做我的皇后。”
钟唯唯没说话,安静地伏在重华怀里,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天渐渐黑了下来,天玑阁内一片静寂。
春霖酒和神仙丸的作用还未完全褪去,软玉温香抱满怀,重华蠢蠢欲动,他把钟唯唯抱起来,准备放到榻上。
钟唯唯打了个喷嚏,重华一顿,想起她身体不好,手忙脚乱地用他的帝王袍服把她裹紧:“这里太凉,还是回去吧,别又生病了。”
赵宏图极有眼色地把龙辇停放在门口,重华抱着钟唯唯一起上了龙辇,沉声吩咐:“回昭仁宫。”
龙辇稳当起身,钟唯唯蜷缩在重华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热,低声和他说笑:“能坐龙辇的女子都是祸国的祸水吧?”
她就像一只温顺的猫,乖巧地躺在他怀里,舒服了就呼噜呼噜。
重华只觉得这个春夜是如此的可爱明媚,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先祸害了朕再说吧。”
钟唯唯微笑,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喜乐。
赵宏图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重华说,但是看到二人的模样,就不打算说了。
得了,这二人难得顺畅舒服,他还是不要给他们添堵了,韦太后姑侄俩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昭仁宫早就得了消息,把一应热水香巾、菜肴美味全都备齐了。
龙辇一到,尚寝夏花就带着人上前,行礼问安,安排重华和钟唯唯沐浴、吃饭,把二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夏花四十多岁的年纪,生就一副严肃脸,既不多嘴也不管闲事。
看到钟唯唯和重华的样子,一点惊讶之意都没有,仿佛本来就该如此,十分尽职尽责。
钟唯唯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到夏花坦然镇定的样子,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放松下来,让人去问又又的情况如何。
来回话的是小棠。
她乜斜着眼睛打量钟唯唯,拼命想要忍住笑意,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就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子喜意:
“奴婢已经着人问过了,皇长子有钱姑姑和李安仁照料陪伴,已然睡下了,十分安稳。”
钟唯唯看到小棠的表情,十分尴尬,厚着脸皮假装没看见,一本正经地道:“累了一天,你也去歇息吧。”
小棠应了退下,走了没两步,突然小声说道:“您大病初愈,别累着。”
“滚!”钟唯唯恼羞成怒,捡起一只鞋子朝小棠扔去。
小棠嘻嘻一笑,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钟唯唯小声骂着,悄悄去瞟重华。
重华一本正经地坐在不远处,看上去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目光一直纠缠在她身上,浓浓的爱意和喜悦掩饰不去。
殿内灯光明亮,还有若干宫人伺立一旁,钟唯唯突然觉得很尴尬。
她看看重华,再看看自己,想找点话来说,但是重华抢在她之前开了口:“都退下吧。”
在夏花和赵宏图的带领下,宫人安静又井然地全部退了出去。
钟唯唯低着头静坐着,看到重华的云龙纹靴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终于,他停在她面前,低声说道:“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钟唯唯鼓足勇气,抬头注视着他,同是低声说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二师兄。”
重华眼里墨色涌现,一言不发,直接把她推倒在榻上。
钟唯唯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天玑阁里的回忆排山倒海一样地袭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重华,想要把他此刻的样子镌刻到灵魂里去。
皇帝陛下真是好看啊!她想。
重华心满意足地躺在她身边,低声问她:“那个药还好用么?不疼了吧?”
钟唯唯伸腿轻轻踢了他一脚。
重华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抓住她的足踝,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再沿着她的小腿一直往上,细细密密地吻上去。
钟唯唯奇痒难耐,大叫一声,滚到了龙床最里侧,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茧,睁大眼睛瞪着他:
“到此为止,就算是使唤牲口,也要让它歇歇,不然一次累死了,怎么办?”
重华皱眉,骂她:“粗俗!你能用点好的形容词吗?还饱读诗书呢,哪有这样形容自己的。”
钟唯唯冲他挤眼睛:“我说的是师兄啊。”
重华勃然大怒,扑上去挠她的痒痒:“好你个胆大包天的钟唯唯,竟敢辱骂亲夫,我是牲口,你又是什么?”
钟唯唯弄不过他,撒娇:“疼死了,疼死了,杀人了。”
“你这个无赖。”
重华停手,好气又好笑,觉得人生最完美的境界,也就不过于此了。
第202章 是谁吃了亏(1)
相比昭仁宫里的春风细雨,此刻的芝兰殿一片凄风苦雨。
韦桑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缺了牙的美人默默流泪。
重华盛怒离开,她抱着桃花若无其事地出来,一心想要假装此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宴席散后,韦太后不甘心钟唯唯占了便宜,气势汹汹打着“关心醉酒的陛下”的旗号,追踪重华而去。
她是绝对不会掺和这种事的,当即回了芝兰殿,准备关起门来静观其变。
谁知走到半路,抬肩舆的宫人突然摔了一跤,她猝不及防,从肩舆上摔下去,摔个大马趴不说,还把门牙摔断了两枚。
这可叫人怎么活?
自古今来,女子多是以色侍人,像她这样的,就更不必说。
她再怎么聪慧有手段,也要陛下先乐意幸她,她才好施展手段啊。
试想一下,她千方百计,设下无数奇谋,诓得陛下入彀。
张口一笑,一说话,露出的不是如贝白齿,而是一个黑洞,皇帝陛下胃口再怎么好,也下不去嘴吧。
韦桑对着镜子,流下了真诚的泪水。
有人施展毒计她不怕,晾着她圈着她,她也不怕。
唯独这一点,真是致命的伤。
韦太后面目狰狞地让人拷打那几个抬肩舆的宫人,厉声喝问:“说!是谁让你们谋害萱嫔的?”
宫人痛哭流涕:“奴婢冤枉,借奴婢十个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种事。真是走着,走着,突然有东西打了奴婢的膝盖一下,奴婢不知怎么的,腿脚一软,就摔了。”
李孝寿让人扒了他们的裤腿看,却什么都没看见,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韦太后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一定是十三卫的人得了重华的授意干的,用石子打了膝上的穴位,宫人自然要摔跤。
没有证据,难道就要她忍气吞声吗?
韦家送上这么多茶园良田钱财,难道白送了?
韦太后阴笑一声,冷笑:“胡说八道,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东西打你们的膝盖?莫非撞鬼了不成?
本宫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是自己说呢?还是我让人帮你们说?”
李孝寿立刻明白韦太后的意思了,韦桑断了牙齿,钟唯唯却平白占了个大便宜,哪儿能让她称心如意的享艳福啊,怎么也得给她添点儿堵才行。
他让人把抬肩舆的宫人拖下去,严刑拷打再加诱供逼供,势必要让他们咬上钟唯唯不可。
韦太后劝韦桑:“不就是两颗门牙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从小吃了多少苦头,才走到今天,不至于两颗牙齿就让你失了斗志吧?”
韦桑泪水涟涟:“可是陛下心里本来就没有我,我再这样,他更看不上了。”
韦太后皱了眉头:“用金银镶补一下就好了,怕什么!”
韦桑虽然阴险,但年轻女子,怎可能对容貌不在意?
听到韦太后这样轻描淡写的,哭得更厉害了,一张口金灿灿银灿灿,更难看啊啊啊……
韦太后被她哭得不耐烦,抱怨道:“你姐姐是个蠢货,换了你来也是个蠢货,明知宫里不太平,为何不好好走路,非得要坐什么肩舆!
真是的,自讨苦吃。这会儿哭了又有什么用?有这哭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办,家里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白吃饭的。”
韦桑心里哇凉哇凉的。
韦太后当然不会在意,她出事了,失去了价值,家里还有一群女孩子等着上位呢,这绝对不行!
她从小就和韦柔斗,只因为她是庶女。
韦柔是嫡女,嫡母打压她,她又没有韦柔貌美,所以她不得不退居一席之地。
为了顶下韦柔,她吃了多少苦头,冒了多少风险。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要她拱手把这个机会让给家里那些姐妹吗?做梦!
韦桑红着眼睛,咬着后槽牙,漏着风说:“姑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韦太后斜睨着她:“你要怎么做?”
韦桑道:“今天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和吕氏不心齐,才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
我打算说服吕氏,打消他们的顾虑之心,和咱们再次联手。
先把外敌排除了,咱们再来算自己的账,只有这样,赢面才大。姑姑,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韦太后早有此意,只是与吕氏已经有了嫌隙,彼此提防生恨,有些话她也拉不下面子去说。
韦桑的说话正中她的下怀,她微笑着道:“好啊,既然你有这个本事,你就拿出来,让我看看。说说,你最先想做什么?”
韦桑道:“我要去一趟福润宫。”
韦太后惊诧地挑了挑眉:“福润宫?”
韦桑道:“是。”
福润宫里住的是真宗的皇后,吕太贵妃的姐姐,吕若素。
真宗接二连三办下错事,郁郁而终,又没有留下子嗣,皇位落到永帝身上,真宗的后妃全都搬去了福润宫,幽居度日。
虽说寂寞,其实并不难过。
韦氏和吕氏传下来的规矩,该斗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但是退居之后,从前的恩怨也就结束了,当权之人不得打扰和不敬前辈。
也就是这样,韦氏和吕氏才能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壮大发展延续到现在。
韦太后道:“祖传的规矩,一朝天子一朝后,她们退下来之后,就该清净享福了,咱们不能去打扰她们安静度日。她们也不能轻易掺和进来,你确定你要去找她?”
“我怀疑吕纯也没有被陛下宠幸过。”
韦桑用扇子挡着半张紫胀的脸,顺便将牙床上的黑洞挡好:“陛下的心不在我们身上,即便没有钟唯唯,也会有李唯唯,张唯唯,换了谁来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事关两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吕氏不会袖手旁观。总要试试才好。”
韦太后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妙琳走进来,低声道:“昭仁宫传来的消息,钟唯唯承宠了。”
韦桑虽然早有准备,仍然气得眼圈红了,两滴黄豆大小的眼泪滴落出来,伤心又难过。
韦太后半阖了眼睛,一言不发。
韦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好,陛下走时,抢走了那个装了神仙丸的绣囊。”
第203章 是谁吃了亏(2)
“如果陛下将绣囊交给可信的太医查验,再结合当时的情景,那么,春霖酒加神仙丸等于****的秘密必然暴露……”
韦氏保留了很多年的秘密也可能会因此泄露,家里一定会把这个罪过算到她头上的!
韦桑想到自己进宫之时,嫡母看着自己的阴冷眼神,忍不住着急起来。
韦太后不动如风:“人年轻了就是这点不好,经历的事儿少,沉不住气,顾前不顾后。
神仙丸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的?之所以要用双层袋子密封,正是因为它遇风便会蒸发。
两个时辰之内,香味散尽,它也就化尽了,不然咱们祖上早就死了若干次了。”
韦桑喃喃地道:“家里没人告诉我。”
韦太后冷笑:“我的生母只是一个侍婢,而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没人告诉你,不是理由。”
韦桑试探道:“姑姑之前曾经告诉过我,春霖酒加神仙丸,不但可以让中者意乱情迷,还可以增加受者怀孕的可能,如果钟唯唯有了身孕,那么……”
“身孕?”韦太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太后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她有事瞒着我。这次的事情虽然她也很生气,但并不是非常生气,似乎是另有打算。”
韦桑低声问菊嬷嬷:“嬷嬷,入宫之前,我踌躇满志,现在却觉得没有底了。”
菊嬷嬷抱着一匣子碎玉挑来挑去,答非所问:“老奴想了个法子,挑块和娘娘牙齿颜色相近的碎玉,打磨成牙齿的样子,再用金或者银镶嵌起来,能最大程度地弥补。”
韦桑眼睛一亮,随即皱眉:“玉石易碎,不怎么好吧。”
菊嬷嬷道:“总比一张口金灿灿的要好。娘娘啊,遇到事儿不要怕,不然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我看夫人对淑嫔的死有所疑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我们若是不努力,转眼就该我们死了,您要打起精神来啊。”
韦桑点头:“我知道了。”
一个宫女走进来,小声说道:“万安宫李总管让奴婢禀告娘娘,抬肩舆的宫人已经招了,说是受了钟唯唯的指使。”
韦桑心里总算要好受了些,吩咐道:“自此时起,紧闭宫门,非要紧事,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入芝兰殿。”
宫女传令出去,菊嬷嬷也挑好了玉石,站起身来:
“娘娘先睡觉吧,老奴出去一趟,找人把这个牙齿弄好。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就能弄好了。”
韦桑低声吩咐她:“嬷嬷千万小心,多事之秋,别被人发现了。”
菊嬷嬷点点头,镇定地往外走。
乌云遮月,春寒料峭,菊嬷嬷悄无声息地出了芝兰殿,手脚轻快地沿着偏僻冷清的小路一直往前走。
若是有人看到,一定会惊诧于,她这样一个才入宫没有多久的老嬷嬷,为何会对宫里的道路这样的熟悉。
菊嬷嬷七拐八弯,熟练地躲过巡夜的侍卫,走到兆祥宫外停下,左右看看,轻轻叩响了宫门,再学了一声鸟叫。
兆祥宫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菊嬷嬷闪身入内,跟着来人一起快步走进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内未曾掌灯,黑黢黢的什么都都看不见。
一条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失败了吧?我早说过,咱们这位陛下比不得前面两位皇帝,他心性强着呢。
我早年和他交过手,本以为他已被杀死,没想到居然还活了下来。”
菊嬷嬷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来,是想让你找个人,给萱嫔制两颗假牙出来。”
“你放在桌上,三天后来取。”
“萱嫔担心钟唯唯会有孕,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孕?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那人轻笑一声:“怎么,太后娘娘没有告诉你们吗?”
菊嬷嬷连忙追问:“什么事?”
那人却不肯说了:“既然太后娘娘不肯说,想必是有她的考量。你先回去吧。”
菊嬷嬷满头雾水地离去,之前引她进来的宫人小声问道:“尊使,为何要和她提起太后娘娘的事?”
那人淡淡地说:“因为我要让他们大乱斗。韦氏和吕氏彼此生疑,就不再是铁板一块;
皇帝陛下和韦氏、吕氏斗得不亦乐乎,我们才能有机可趁;
韦氏内部乱成一锅粥,咱们才好掌控她们,为我们做事。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咱们去把少主接回来,重振昆仑殿。”
宫人虔诚地拜倒在地:“天佑昆仑。”
那人狂热地道:“天佑昆仑。”
夜色渐深,一阵风吹过,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钟唯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听到了重华的心跳声,沉稳有力,绵延不息。
他就在她身边,紧紧搂住她,头贴着她的头,大手搂在她的腰肢上,一条腿还翘起来霸道地缠着她的腿,是一副生怕她会跑掉的样子。
这个霸道又小气的家伙。
钟唯唯忍不住勾起唇角,轻轻在他睫毛上落下一吻。
重华惊醒,睡眼朦胧地从睫毛缝里瞅着她看了半晌,懒洋洋地笑了。
他把她搂紧,毫不客气地低头吻上去。
钟唯唯赶紧喝止他:“不要!再敢禽兽我就走了。”
重华遗憾而不甘地放开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就已经是中午时分。
她刚在床上翻了个身,小棠就掀开了帐子,喜气洋洋地冲她挤眼睛:“饿么?给你备着很多好吃的,你想吃啥?”
钟唯唯厚着脸皮坐起身来,非常淡定地道:“心情好,吃什么都好。”
“啧……”小棠夸张地“啧”了一声,暧昧地看着她的肩头,低声说道:“真是禽兽啊。”
钟唯唯顺着小棠的目光一看。
又羞又恼,却又十分高兴,翻个白眼扔过去:“不服气么?咬我啊。”
第204章 是谁吃了亏(3)
“您和陛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小棠哈哈大笑,欢快地伺候钟唯唯沐浴更衣,小声禀告:“萱嫔昨儿从肩舆上摔下来,摔了个狗啃屎,半边脸砸得青肿,门牙也摔断了,好惨。”
昨天的事情,重华没有和钟唯唯提过,但是钟唯唯从他的表现能看得出来,他和平时不大一样。
他虽然一直对她心怀不轨,逮着机会就想做坏事,但到了关键时刻,她若是不愿意,他总也能强迫自己停下来。
可是昨天,她觉得,即使是她拒绝,他大概也不会如她的愿,所以当时她才会觉得他可怕。
之后,即使他已经尽量控制,尽量温柔,却还是很疯狂忘情,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知道疲倦,贪得无厌。
若不是因为顾虑到她的身体情况,估计他会一直不停地继续下去吧。
钟唯唯问小棠:“陛下呢?”
小棠道:“陛下在外间处理政务呢。哟哟……果然是不一样了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钟唯唯没好气地把她推开,想想又笑了,的确是这样的,她是在想念重华,希望他能在此刻陪伴着她。
可是想想也不大可能,他是帝王,成日政务缠身,怎可能整日与她儿女情长?
小棠拎着六品女官的袍服伺候钟唯唯穿戴,低声问她:“陛下有没有说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做这个女官吧?”
重华倒是说让她嫁给他,做他的皇后,但是他和她都很明白,做皇后远远不是时机。
就算是做什么德妃,也还不到时候。
做了妃子,就只能搬离昭仁宫或者清心殿,要受后宫规矩的拘束。
要每天和吕纯、韦太后等人纠缠,对她和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钟唯唯道:“做女官有什么不好?你看哪个妃子能名正言顺地跟着陛下,他走到哪里就到哪里,就算是去临幸宫妃,也能跟着?”
小棠很忧虑:“但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吧。这算什么啊?您既然跟了他,就该有名分,这样才是正统。”
钟唯唯笑笑:“名分栓不住他,这宫里有名分的女人多了去。你不要管了,先就这么着吧。”
钱姑姑牵着又又进来:“一夜没见着你,醒来就嚷嚷,可算等到你醒了。”
又又挣开钱姑姑的手,跑到钟唯唯怀里去:“唯姨,唯姨,我可想你了,昨夜你怎么不回来啊,阿爹也没回来。”
钟唯唯有点窘迫,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的字帖写好了吗?”
又又说道:“写好了,我带来啦,您瞧。”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女官跑进来,小声道:“太后娘娘来了,指名要钟彤史出去,说是您因为嫉妒,指使人暗算戕害萱嫔。陛下说了,让您不用理睬。”
钱姑姑皱了眉头,这是来找钟唯唯晦气的么?
真是找的好理由,就这样都能攀上钟唯唯。
钟唯唯问女官:“此刻和陛下议政的大臣多么?”
女官回答:“多,六部尚书都在。”
钟唯唯叹一口气,韦太后挑在这个时候来,无非是要败坏重华和她的名声罢了。
放着正儿八经的宫妃不去临幸,放纵着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官,戕害宫妃,怎么看都是失德没规矩。
她对着镜子整理衣衫,吩咐小棠:“你带着皇长子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小棠猜到她要做什么,立刻抓住她:“不要去,陛下已经让你不要去了,你还去做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
钟唯唯道:“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避而不见?不去,反倒显得我心虚。有陛下在,我能吃什么亏?”
钱姑姑点头称是:“我陪你一起。”
前殿里,韦太后站在大殿正中,气势端严地注视着重华,声音冷清:
“陛下,人证物证俱全,请您把钟唯唯交出来,审查确切之后,施以严惩。当着这满朝老臣的面,您不会护短吧?”
重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韦太后,不急不缓:“母后为何总是要把外朝的事和后宫的事混为一谈呢?”
韦太后严肃地道:“外朝和后宫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陛下,您要做明君,就不能犯糊涂!
皇长子的生母是谁,您不愿意说,又有钟唯唯给您作证,证明那孩子就是皇家骨血,时日且长,又不是让他做太子继位,皇家也不缺他一碗饭吃,我也就不提了。
但是现在后宫不谐,御前女官指使宫人戕害宫妃,事情就很严重了!”
原本一直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六部尚书,听到这里,全都抬起头来了。
有人是真的很担心皇家血脉混乱,担心皇帝陛下会做出糊涂事情,也有人是别有用心,想要浑水摸鱼,附和韦太后。
吏部尚书第一个上前:“陛下,天子无家事。外朝的事和后宫的事本来就息息相关,您要三思。”
“请陛下三思!”
六个尚书,只剩下刑部、兵部尚书闷声不表态,其余吏部、户部、礼部、工部,全都嚷嚷成一片。
真是韦氏养的一群好狗。
重华心中冷笑,面无表情,他很明白韦太后此来是为了什么。
第一,是要败坏他和钟唯唯的名声,联合朝臣对他施压;
第二,再次提出又又生母不详,不能做皇储,只能做富贵闲人。
第一点,绝对不能忍。
第二点,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又又做皇储,顺水推舟解决这个问题也很好。
“的确,母后和诸位爱卿说得不错,后宫与外朝息息相关,一不小心,就是倾国之祸。既如此,朕也顾不得家丑外扬了。”
重华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把几个形容狼狈的宫人推了进来。
韦太后早知道重华不是省油的灯,他既然敢让人弄得韦桑摔断牙齿,就会猜得到她想做什么。
不过今天的事情,只要闹大了,对钟唯唯和重华就没有什么好处,因此她毫无压力地看向那几个宫人:“这都是谁?”
重华笑笑,示意李安仁:“把那个恶奴的头脸亮出来,给太后娘娘看一看。”
第205章 是谁吃了亏(4)
李安仁上前,狠狠捏住那个宫人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来对着众人。
六部尚书看清他的脸,全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不是祁王身边的宦官杨庚吗?
他不在祁王府里伺候祁王,怎会落到陛下手里了?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陛下这是何意?这不是祁王身边的杨庚么?他好好儿的,怎会在这里?”
韦太后心里一片惊涛骇浪,她原本以为重华只会就事论事,往后宫下手,谁想他居然一把就抓住了祁王,真是够狠够毒。
重华冷淡地道:“能有何意呢?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朕原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自家骨肉,闹得太难看伤感情。
然而母后和朕说,后宫与外朝息息相关,不能轻易放过。
诸位尚书也和朕说,天子无家事,朕为了不做昏君,只好把这事儿捅出来了。”
刑部尚书孔文元适时开口:“陛下,臣等听得一头雾水,有心想帮陛下排忧解难,却无从下手。还请陛下为臣等释疑,以便让臣等为君分忧。”
韦太后阴冷地瞅了孔文元一眼,孔文元只当不曾看见,根本不理。
兵部尚书陈淼也上前一步,表示对皇帝陛下的支持:“请陛下释疑。”
韦太后咬紧了牙关,好个小崽子,短短一段日子,就把兵权牢牢抓在手里了,真是不可小瞧。
重华一抬下巴,赵宏图低眉垂眼地捧出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一瓶酒。
俨然就是神仙丸和春霖酒的完美搭档。
韦太后嗤之以鼻,这一套把戏韦氏玩弄很久了,从未失手。
也就是遇到了他这个没有长着人心的冷血家伙,才会阴沟里翻了船。
隔了一天一夜,神仙丸早就挥发得无影无踪了,他倒想拿来讹诈吓唬她?当她是傻子呢。
重华淡淡地捏起那个皮囊,拿给众人看:
“这个皮囊,是神技手林念真所做,可以起到密封的作用,任何东西放在里面,都可以确保味道不会散发出来,还可以让容易挥发消失的东西停止挥发。”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韦太后。
韦太后心肝儿一颤,开始正视那个皮囊。
难道说,重华抢走装了神仙丸的绣囊后,立刻就找了这个皮囊密封起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有点儿麻烦。
然而韦太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大风大浪见得多,只到这里根本不能让她服输。
她勾起唇角,回视着重华:“听上去有点意思。”
“母后说得没错,有意思极了。”
重华再指指酒瓶:“里面装的是春霖酒。也就是昨天,万安宫家宴上特供的酒,而这个酒,恰好是祁王敬上的所谓好酒。”
韦太后沉了脸:“陛下恐怕弄错了,这酒并不是祁王敬上的,而是宫中藏的好酒。”
重华笑笑:“母后说得对,这酒理论上应该是宫中藏的御酒,然而昨天的酒,恰恰还不是,它是祁王敬上的。”
他顿了顿,问韦太后:“看母后的样子,似乎你也不知道?”
韦太后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不然如果祁王出了什么事,她也要被牵连。
她板着脸,一口咬定:“我只知道这酒就是宫里的御酒。”
重华笑笑,也不和她争辩,只道:“诸位爱卿还不知道吧,这春霖酒看似平常,然而确有不凡之处。
饮下之后,再嗅一嗅这囊中香丸的味道,足可令人失去神智,失态发狂。赵宏图,去牵两只猴子、两只狗来,都要公的。”
韦太后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重华让人牵狗和猴子过来,当然是为了验证神仙丸和春霖酒的作用。
适用在人身上的,应用在畜牲身上也一样。
若是一公一母,或可解释为牲畜发情,如若全是公的还这样,那就只能证明这酒和丸药的确有大问题。
接下来,他就该验证这酒和神仙丸都是祁王干的好事了。
她可以刑讯诱供抬肩舆的宫人,把脏水泼到钟唯唯身上去,重华当然也可以刑讯诱供杨庚等人,把脏水泼到祁王身上去。
一个敢给帝王下药的亲王,图的是什么?当然不会是闹着玩儿。
连带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显得刚才的大义凌然有多么可笑。
韦太后咬紧牙关,微微笑了:“这是议政之所,陛下弄那些肮脏的畜牲来做什么?”
重华看着她,眸色森寒:“让大家看一场好戏。”
他厉声问赵宏图:“还不快些?”
不要脸不要命的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遇到比他还要不要脸,不要命的。
重华不讲什么君主的颜面,也不怕家丑外扬,做得更狠更黑心,韦太后还能怎么样?
她捂住脸哭了起来:“陛下也不必这样逼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把你弟弟的人扣押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在你弟弟身上做点文章罢了。他无欲无求,想的不过是辅佐你而已,碍着你什么了?”
重华冷笑一声:“母后怎么就哭了?朕还不曾说祁王如何呢,您就猜到朕是想在他身上做文章了。”
韦太后索性大哭起来:“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关心你,怕你走了歪路,辜负江山社稷,辜负祖宗基业,你就恨上了我。
一心想往你弟弟身上泼脏水。如此容不下他,索性拿剑过来,让我杀了他,大家都干净!”
吏部尚书等人赶紧上前相劝,韦太后却哭得越来越厉害,硬生生把她挑起来的事,引到了兄弟阋墙上去。
钟唯唯站在屏风后,看到重华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知道他快要爆发了。
然而此刻爆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很容易被韦太后左右情绪,牵着鼻子走。
钟唯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重华听到这声咳嗽,硬生生将即将爆发的火气又压了下去,气定神闲地道:
“朕的话还没说完,母后不必先就给朕扣上不容幼弟、不孝不悌的骂名,您就算是要哭要闹,也先等事情查明再哭再闹不迟。”
韦太后现在只想哭闹着把事情含糊过去,再顺便坏一坏重华的名声,哪里肯听他的话,哭得更加厉害。
然而重华根本不理她,狗和猴子也被牵了进来。
第206章 是谁吃了亏(5)
韦太后心里七上八下,只好拼命地哭,但是众人的目光已经被狗和猴子吸引过去了。
是人都有猎奇心理,尤其是这种皇家隐秘之事,再沾上几分男女春色,就更让人好奇。
侍卫分别给狗和猴子灌了春霖酒,又要去取皮囊。
重华微微一笑,止住侍卫,淡声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样难得一见的好戏,怎能只是我们几个私底下看呢?
去,把祁王殿下、梁王殿下等亲王,大理寺卿、韦太师他们全都请来。”
韦太后一顿,重华把这些人全都请来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想要给祁王定罪吗?
她知道重华的性情,没有拿实在的事情,轻易不会动手。
他既然敢把这些重臣、亲王全都请来,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祁王来了一定讨不了好。
不行!绝对不能给重华这个机会。
韦太后收了哭声,跳出去:“请什么请?有什么好请的?什么事情非得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陛下不要脸,我还要这张老脸呢!”
重华面无表情地道:“母后方才说,朕放纵御前女官暗算宫妃,人证物证俱在,要审钟唯唯。
朕却说有人居心不轨,想要暗害谋算朕,人证物证也都俱在,两案关联甚深,正好一并审了。
刑部的孔文元在这里,再让大理寺卿范国华来,有什么是不能算清的?”
韦太后大声道:“后宫的事,外朝瞎掺和什么?
刑部和大理寺每天都有那么多的重案要案需要办理,哪里有空?交给我来办理就好了。”
“说后宫关联外朝事的是母后,不要外朝瞎掺和的也是母后。母后到底想要儿子怎么样呢?”
重华突然红了眼睛,哽咽起来:“依朕瞧着,容不下人的不是朕,母后想要提剑杀了的也不是祁王,而是朕吧?
早前有人说,人心天生就是偏的,做父母的当然也会对子女有所偏颇,朕却不信,今天终于信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母后为何不容朕于此?”
重华自来刚强冷硬,不会做这种作态之状,他此刻突然当着大臣的面哭起来,倒让韦太后措手不及。
人都是爱同情弱者的,她越强势,逼迫重华越凶,越会激起大臣们的愤怒和反感。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六部尚书,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是重华的人,自是不必说了,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就想要吃人;
偏向韦氏的吏部尚书垂着眼不吭声,偏向吕氏的户部尚书坐山观虎斗;
立场不怎么坚定的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则目光闪烁,多有不忍不甘之态。
韦太后想要补救一下,准备朝重华扑过去,来个母子抱头痛哭什么的:“陛下啊,您可真是误会我了,先帝……”
该她上场了!
钟唯唯冲了出去,痛哭流涕:“陛下!请您赐死罪臣吧!都是罪臣的错啊!”
传说中的狐媚女官出现了!
而且钟唯唯从起居郎做到彤史,茶道出色,才刚打败过挑衅生事的梵周使者,人气正是最旺的时候,六部尚书全都一起抬头,盯着钟唯唯看,一点眼角余光都没给韦太后留。
重华阴沉着脸:“你来做什么?”
他不是让她乖乖歇着,别管这外面的闲事吗?
躲在屏风后面偷看也就算了,居然还跑出来了。
钟唯唯哭得天都快要塌了,哭的却不是重华,而是先帝。
“先帝,先帝,请您原谅微臣吧。微臣辜负了您的期许啊!微臣原本答应过您,一定要尽己所能,辅佐陛下,
帮着陛下战胜东岭,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不怕,却没想到,还没上场参加斗茶大会,就让陛下陷入两难境地……哇啊……”
韦太后心说,咋抢她的台词呢,先帝不是该由她这个未亡人来哭的吗?
钟唯唯哭喊着先帝是要干嘛?当即沉了脸:“你还敢露脸!”
钟唯唯哭得更加伤心了:“太后娘娘,我知道您恨下官,但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身中奇毒而无解吧?罪臣不过是,不过是想要忠君爱国,替陛下分忧而已。”
啥叫皇帝陛下身中奇毒?
六部尚书看看侍卫牵着的狗和猴子,再看看酒瓶和据说装了奇怪东西的皮囊,以及脸色十分难看的皇帝陛下和韦太后,心里隐约明白了真相。
无非又是韦氏争宠的那点破事儿,真是没完没了。
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更是严重不服,真是可笑,还真把后位看成是韦家的了!
这种祸国乱政的玩意儿,就是该晾着!
不然天子威严何在?他们这些忠正大臣的脸面又何在?
重华冷着脸道:“钟唯唯,这事儿你不必说了,是朕对不起你,你放心,朕会弥补你的。”
啥?他还对不起钟唯唯了?还弥补钟唯唯呢?
这意思是说,钟唯唯吃了大亏?分明就是狼狈为奸,趁机沆瀣一气吧!
韦太后抬眼看着重华,气得晃晃悠悠的。
重华淡淡说道:“钟唯唯说得没错,朕参加个家宴,以为全是骨肉至亲,却没想到竟会中了奇毒。
若不是钟唯唯不顾自身安危,以身相救,朕此刻恐怕不能好生生站在这里了吧?”
“陛下不必多说,微臣虽是情非得已,却也愿意忠君爱国。”
钟唯唯很是虚伪地抹了两把眼泪,站起身来,虚张声势:“因为微臣的缘故,坏了陛下的名声,微臣愿意以我的鲜血,洗净陛下的声名,更愿太后娘娘能对陛下消除误会,母子相亲。”
她定一定神,对上朱漆大柱,凄凉叫道:“陛下,臣先走一步,今年的斗茶大会,郦国一定要赢啊!”
说完一头朝着朱漆大柱冲了过去。
兵部尚书李淼行武出身,最是高大威猛,反应也很迅速,当即一把揪住了钟唯唯,语重心长地道:
“小钟!你胡闹什么!你舍身救了陛下,是忠君爱国,不负先帝嘱托,为何要羞愧?
你自己也说放不下今年的斗茶大会,你若死了,倒是让谁去出战呢?死了才是不该!”
第207章 是谁吃了亏(6)
“我委屈啊!舍生取义,却成了不怀好意。”
钟唯唯将袖子盖在脸上,哭得一叠三叹:“还是让我死了吧,还是让我死了吧,死了就清净了。”
重华阴沉了脸,冷冷地道:“孔文元,朕命你严查此事!”
“微臣遵旨!”孔文元自来都是帝党,也是个不要脸不要命的硬骨头老家伙。
他早就看不惯韦氏和吕氏把持后位,祸乱朝政了,有这个机会,当然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为重华一壮声势。
韦太后定一定神,冲上去抓住重华的胳膊,大声喊道:“陛下,此事不妥!后宫琐事由外臣来处置,大大的不妥!”
重华冷笑:“什么时候,朕说的话居然不作数了?
钟唯唯是先帝和朕精心培养的茶道人才,只差一点,她就被毁了,郦国今年的斗茶大会还要不要赢?
黎民百姓还要不要过日子了?社稷江山还要不要?
朕今天就是要查个水落石出,让那起子为了个人私利,不顾家国大义的小人无处遁形!”
他死盯着不放,非要查个水落石出,韦太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是无奈得很。
她拼命给吏部尚书等人使眼色,让他们力劝重华,不要把事情闹大。
不然事情传出去,落到民间和诸国之间,也是个大笑话,郦国上下将颜面无存。
吏部尚书等人果然一起劝告重华:“陛下三思啊。”
韦太后也委委屈屈地表示:“是我错怪了钟彤史,这个事儿我着实不知,想来是有人在中间捣鬼,就是想要让我们母子失和。
是了!一定是昆仑殿!一定是昆仑殿又在捣鬼了!陛下,您千万不要上当啊。”
她在那里赌咒发誓,力证自己乃是一颗慈母心肠,又拉着钟唯唯说了很多勉励的话。
夸钟唯唯是有功之臣,不但无错,还有大功,要重赏要褒奖。
钟唯唯听着都替韦太后难受,把自己吐出去的东西又趴在地上舔了吃回去,这种事情不是普通人能做得来的。
也就是韦太后这样的了,变脸如翻书,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都可以做。
韦太后好话说尽,重华总算答应让步。
他的话说得好听:“朕不是不顾念手足和母子亲情的人,既然母后知错,朕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放你和祁王过去。”
再抱歉地看向钟唯唯:“只是让你委屈了。”
钟唯唯摇头:“为君分忧,为国效力,是微臣的本分。”
“是我老糊涂了,错怪了钟彤史和陛下,但这事儿和祁王没关系,他是个好孩子,就算有什么,也是被奸人陷害的。”
韦太后不服气,事情还没审清楚呢,咋就说是她知错,又关祁王什么事?
重华皮笑肉不笑:“孔文元,杨庚和这几个宫人交给你了。好好问一问他,悄悄换了宫中珍藏的春霖酒是什么意思,昨夜滞留宫中所图为何,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钟唯唯劝他:“陛下,算了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祁王年轻,不懂事呢,您就算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也要让一让他才是。”
重华意味深长地重复:“的确,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祁王年轻,不懂事。以朕看来,他最近领的几样差事就不必办了,先学会做人再学做事吧。”
祁王做了闲散王爷,想要拢权就更不容易了!
韦太后气得发抖,看到钟唯唯眼里隐藏的那股得意劲儿,恨不得扑上去把钟唯唯给撕了才解气。
此战,虽然皮囊最终也没有打开,春霖酒加神仙丸的功效也没有出现在狗和猴子身上,算是给大家保留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然而真相却是昭然若示,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陛下看似后退一步,成全了母子、手足情分,保全了皇家声名,十分委屈厚道,其实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就是他!
他得到了钟唯唯,钟唯唯捡了大便宜,韦桑断了牙齿受了罪不能追究。
韦太后还当着大臣的面出尔反尔、胡搅蛮缠,丢了一个大脸,更是把祁王也卷了进来,丢了差事,成了大闲人。
怎么看都是韦氏和他们母子欺人太甚,不顾大局,不顾亲情,自私自利,胡搅蛮缠。
韦太后坐在万安宫中,低声和李孝寿说道:“上一次应对梵周使者时,韦氏和吕氏就已经犯了众怒,却显得皇帝有勇有谋,宅心仁厚,留余地。
这一次,我本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初识男女****,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定然沉迷其中,多少也能留下一点可趁之机。
却没想到,他大清早起床,请了六部尚书在那里议政,就是特意等我。
我今天出了个大丑啊。他从强硬到退步,再到伤心落泪,还是上一次的套路。
人家不会说他没本事,只会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容易,本来清楚明白,却苦于是生母胞弟,为了大局、为了情分只能忍。
还有钟唯唯那个狐狸精,装模作样,寻死觅活,反倒成了有功之臣。
分明占了大便宜,倒显得她吃了大亏,人人都要夸她一声识大体。你瞧着,她的名声会越来越好。
工部和礼部那两个老东西,似乎也开始动摇了。六部去了四部,户部还偏向吕氏,对咱们大大不利。”
韦太后不甘心极了,使劲捶桌子:“祁王再不许自由出入宫中,想入宫见我必须得到皇帝的允许,还被罚俸一年,夺了差事,当众申饬,实在不可忍受,想说两句贴心话都不能!”
李孝寿低声道:“太后娘娘,之前是咱们不知道陛下的深浅。
只以为他和表现出来的暴躁易怒一样简单,没想到背里谋算深藏。这回咱们知道了,下次谋划周详了再动手。”
韦太后摇头:“不行,我再也不能出面了,凡事只可一而再,不能三而四,不然全国上下都该知道我无理了。
他当众示弱退让,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这个皇帝不好当,我这个亲娘不慈爱,祁王这个弟弟不友爱!
等我们名声烂了,全国上下都知道咱们不是东西,他收拾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第208章 新的同盟(1)
韦太后的牙齿咬得“咯吱”响:“没人会说他不孝不悌,容不下亲娘和胞弟,只会说他大义灭亲,大快人心。
这小子阴毒着呢,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当初刚生下来就该捏死他。”
妙琳跑进来:“娘娘,赵宏图带了人来搜查呢,说要把隐藏在宫里的歹人搜出来,清查干净,不让他们祸乱宫廷。”
韦太后瞪大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因为有昆仑殿妖人作乱,是她自己说的。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亏吃得大了。
夜已深了,钟唯唯趴在重华身上,数他究竟有多少根睫毛,非常嫉妒地说:
“就没见过哪个男人的睫毛像这样浓密卷翘的,合该长在我眼睛上才对。”
她的睫毛虽然长,却不卷翘,而且疏朗,这让她非常不满,但是也没其他什么办法,只能嫉妒一下而已。
重华舒服地眯着眼睛,低声道:“恰恰相反,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和睫毛。睫毛疏朗,给人一种舒淡朗阔,干净慵懒感觉,一眼便能看到底,清澈明朗,我很喜欢。”
钟唯唯听得心里甜滋滋的,毫不客气地受了:“我和陛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你的脾气太糟糕,只有我能忍受;
你的心眼太小,只有我能谅解;你的破事儿太多,只有我能化解;你的……”
重华吻住她,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去,低声道:“还有我的贪心,只有你能满足……”
钟唯唯昨天吃够了苦头,不想让他得逞,气喘吁吁和他奋战着,问他:
“那个什么林念真做的皮囊里,包着的真是那什么神仙丸吗?就是我昨天在天玑阁里闻到的味道?”
重华知道她怕疼,虽然很是遗憾,却也知道得悠着点儿来,不然第一次就叫她怕了,以后就失了乐趣。
他懒洋洋地放开她:“就是那个东西,不过皮囊是空的。那东西挥发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钟唯唯失笑:“原来陛下是在讹诈。”
重华冷哼一声:“她心里若是没有鬼,又如何会怕我讹诈?”
斜瞅着钟唯唯:“我不是让你在屋子里待着么?你怎么跑出来了?还要撞柱明志呢,谁教你的?”
钟唯唯道:“不用谁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你是一伙儿的。”
重华沉默下来,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许久,他轻声说道:“又又,你不妨教他一些雅趣雅事,帝王合纵之术,他不用学。”
钟唯唯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告诉她这个,她睁大眼睛看着重华:“你……”
重华认真地道:“又又不能承继江山。”
“因为他的出身吗?”
这是非常机密重要、敏感的事,钟唯唯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多问,然而实在忍不住。
重华没有回避她的问题:“是。他这辈子,平安康健长大,做个富贵闲人就够了。”
钟唯唯心里怪怪的,重华之前把又又的母亲夸得天下无双,又说自己欠了又又的债,平时也是十分重视又又。
她以为就算将来重华封又又做太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她说这种话,这是为了安她的心么?
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对又又不好?还是怕她多想瞎想?
重华见她走神,连忙细细密密地吻上她:“这些事该我操心,你不用多想。
之前我和你说过,要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这是真心的,但你我都知道,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
左右今天已经过了明路,我打算先封你为妃,待你有孕,就做皇后。”
钟唯唯低声道:“皇后的事情暂且不必说吧,封妃的事情也后退一步,我觉得还是做女官自在。
可以天天和你见面,天天在一起,还能出宫逛逛,和陈少明斗茶什么的。”
重华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虽然不知具体为了什么,但也隐约猜得到几分。
他不能解释,却不后悔自己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又又的定位很重要,不然把心养大了,将来分不清轻重,也是悲剧。
钟唯唯心里有数,这会儿看着是让她不高兴了,但等到她想通了,也就安心了。
他小意温存,绞尽脑汁想了几个笑话来说,又许诺改天带钟唯唯去茶园看茶,钟唯唯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和他说笑几句,睡着了。
重华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起身往外。
赵宏图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就低声禀告:“宫里清查了一遍,但凡是能和那件事扯上关系的,都被筛了出来。
有几个负隅顽抗,自尽了,其余人等拘押在行明殿里审查,等到挑出大鱼来,陛下再去看。”
重华面无表情地问:“芝兰殿呢?”
赵宏图道:“萱嫔自昨日起就紧闭大门,不许身旁的人出入,今日派人去查,也是十分配合。
然而她身边的人都干净得很,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就算是那几个抬肩舆的宫人,也是在太后娘娘手里,和她没关系。”
重华勾起唇角:“倒是个撇得干净的,西翠宫呢?”
赵宏图道:“西翠宫那边,听您的安排,暂时没有动。”
宫里的清扫行动沸沸扬扬地闹腾了好几天,韦太后又龟缩在宫中不出声,吕氏也是罕有的不吭声。
两大巨头都不管事不出面,宫中人人自危,就连说话都不敢大了声。
就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抓起来,判上一个乱党逆贼、图谋不轨的罪名。
韦太后宫里的人被弄走三分之一,就连她最倚重的李孝寿也被拉去慎刑司审了几天,还上了刑。
等到回来,人都脱了形,真正吃够了亏。
韦太后气得半死,含着一口恶气无处消散,迎着冷风一吹,真的病了。
重华带着钟唯唯来看她,她心里有气,难免口出恶言,重华也不和她对骂,只命钟唯唯:“履行你的职责。”
钟唯唯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彤管和纸,认真记录刚才发生的事。
韦太后又气了个半死,病怏怏地赶他们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第209章 新的同盟(2)
韦太后好容易清净一会儿,吕太贵妃姑侄俩又来了。
姑侄二人一唱一和地刺激她,吕太贵妃甚至还抖她的老底:“当初我就一直纳闷儿,为什么先帝分明不怎么爱姐姐,却让姐姐一胎接一胎的生,原来是姐姐有秘法。”
“胡说八道什么?”
韦太后银牙都咬碎,只恨自己时运不济,生了重华这个不孝的逆子,遇到钟唯唯这个恶毒奸诈的狐狸精。
吕太贵妃笑得轻蔑:“是不是胡说八道,姐姐心里有数。连亲儿子也算计,妹妹等着看您的下场。”
韦太后暴跳如雷:“滚!”
吕太贵妃还不想走,被吕纯捂着嘴硬生生拖走了。
韦太后泄气地躺回去,让宫人去寻韦桑:“不是要去福润宫的吗?等这阵风声过去就赶紧吧。”
独木难支,是该和吕氏尽弃前嫌,重归于好的时候了。
她们闹腾得热闹,钟唯唯已经把心静下来,将陈少明拿来的茶经研究了一遍又一遍,经常冥思苦想,一坐就是半天。
重华知道她到了关键时候,也不去打扰她,经常拿了奏折陪在她身旁。
不出声不说话,自做自的事,只到了饭点才叫她,饭后拖着她,带着又又,三个人一起去散步消食。
钟唯唯知道自己戳了满宫女人的眼睛,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可没有什么为了后宫和谐,所以要谦让的意思。
当初的大度,不过是因为看重华是陌生无关的人。
现在可不同,这是她的,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享。
也许独享君王的宠爱是美梦,但还没有到梦醒的时候,她就要继续做梦。
重华从宫外请了好些名医来给她调养,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精细的,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面上看着红润有光泽,头发越发丰盈亮丽,前胸和臀部也跟着丰满起来,配上她的细腰,经常把重华看得目不转睛,总想见缝插针拉着她做坏事。
她和重华腻在一起的时候多,又又不干了,经常不是头痛就是肚子痛,撒娇耍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再不然就是硬生生挤到两个人中间去,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左看看重华,右看看钟唯唯,再讨好地傻笑。
钟唯唯看到他这样子,想到他的身世和将来,就不忍心赶他走了。
经常把他带着,夜里也会应他的恳求,由他抓着她的手指,陪着他等他睡着。
重华严重看又又不顺眼,吆喝着把他赶到偏殿里去住,另外挑了一名叫做青影的女官来照顾他。
青影会一点强身健体的功夫,没事儿时就带着又又练习,一扎马步就是半个时辰,晚上也是逼着早睡。
弄得又又泪水涟涟,每每趁着青影和重华不注意,就悄悄跑到钟唯唯房里抱着她流泪。
钟唯唯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看,看到小腿上有红痕,问了是扎马步扎得不好时青影拿细柳条抽的,就心疼起来。
当着又又的面不说什么,只鼓励他要勇敢,又说青影是为了他好,以便他将来有本事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
又又被她哄得高高兴兴,继续跑去扎马步。
钟唯唯则私底下备了席面,请青影来吃喝拉关系。
她说得委婉,青影也明白她的意思,却不赞同:“不管皇长子将来会成什么样,多学点本领对他总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钟彤史是好心,舍不得他吃苦,但他总不能依靠您和陛下一辈子吧?这人呢,归根到底还是只能靠自己。”
钟唯唯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默认了重华的安排,转而每天都抽空去看又又扎马步,练习基础的武学。
她每次都带了又又和青影爱吃的糕点去,看就是看,从不多嘴,也不会指手画脚。
一来二去,青影和她熟悉起来,彼此都觉得对方还算不错,就建议她:
“我看小钟你身体不是很强健啊,不能总是用药养着,你和皇长子殿下一起练习扎马步吧,不要你飞檐走壁,强身健体就很好。”
钟唯唯叹息:“不行啊,我这膝盖之前受过罪,半废人一个,不能蹲久不能站久更不能跪久。不然当初在家里时,家中也有教习武术的师父。”
青影想一想,皇帝陛下就是在苍山长大的,身手功夫都不错,可见钟唯唯是真的不适合习武。
也就不勉强她了,乐呵呵地道:“那么,钟彤史就安心练习茶道吧,转眼就是斗茶大会了。咱们都指望着你能为国争光呢。”
钟唯唯听到这个,由不得的一阵焦虑,她虽然叫嚷得厉害,实际并无必胜的把握。
因为她从未参加过斗茶大会,而梅询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参加过很多次比赛了。
她这些天也和重华,陈俊卿、陈少明父子俩一起去过好几处茶园,挑了一批顶尖的茶叶,又和重华一起制成了饼茶,准备用作斗茶大会上的专用茶。
重华更是在昭仁宫中专门开辟了一间茶室,让她和陈少明练习茶道,各种好茶好茶具好水,源源不断地送进去,只求在最短的期限内尽全力提高他二人的技艺。
越是如此,钟唯唯压力越大。
陈少明很是刻苦,钟唯唯眼看着他在短短的半个月里,迅速消瘦下来,同时也变得更沉默,在不需要和她交流说话的时候,他能独自坐在窗边发很久的呆。
钟唯唯觉得陈少明的状态有点不正常,她的压力也很大,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夜里不好睡觉时,重华也总能想法子让她睡过去。
两个妖精狠狠打上一架,她累了乏了自然就睡过去了。
她就想,陈少明这样子,莫非是因为他不曾娶妻成家,没有人开导他?
又或者是因为,他是大司茶的儿子,连输三届,压力太大,害怕第四届再输,一家人会因此获罪吧?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她宽慰陈少明:“陛下说了,只要咱们尽力,哪怕就是输了,他也不会怪罪咱们。他顶得住,大不了明年再来好了。”
陈少明苦笑:“陛下宠爱你,当然不会把你怎样,你是玩票的,输了当然不算什么。可是我不同,我父亲也不同,我们输不起了。”
第210章 新的同盟(3)
“你想赢,我比你更想赢。”
钟唯唯摇头:“或许你不信,但我真的很能体会你的感受。不过像你这样,对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你这几天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你这样下去不是事,会影响状态的,你得想个法子放松一下。”
陈少明愁苦地道:“我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你可有建议?”
钟唯唯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不如去找个美丽的好女子成亲吧。那天陛下还说了,你也老大不小的啦,该成家了。”
重华说这话时,虽是十分严肃认真,实际钟唯唯知道,他纯属就是严防死守,怕她成天对着陈少明这个风度翩翩的明公子会有啥想法。
陈少明一愣,随即笑了:“这也是个好主意,你有合适的人选么?”
钟唯唯哪有什么好人选,不过就是随口一提,当即反问:“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陈少明沉默许久,低声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唯唯来了兴致:“谁啊?是我认识的?”
陈少明有些赧然:“当然是你认识的。听说还是你的好朋友呢,她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若是陛下肯开恩,放她出宫,正好合适。”
钟唯唯听完,隐约猜着他指的是谁,却不说明,只装糊涂:“这是谁呢?我怎么不知道?”
陈少明摸摸头:“就是葛典籍。我上次在这里见到她,对她印象很好。后来又有几次入宫,遇到她往这边送典籍,说过几句话。我觉得她很不错。”
只是见了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就想娶回家?
葛湘君并不常往这边来,偏偏一来就遇到陈少明了,这件事透着股子古怪。
钟唯唯问:“那她可曾愿意呢?”
陈少明摆手:“不曾,她是陛下的御前女官,我哪里敢和她说这种话?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而已。
原本不敢提,今天你既然和我说起这个来,我就顺便说说,你若方便,就帮我和陛下提一提,你若不便,就当我不曾说过这话吧。”
钟唯唯道:“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过几天再说好了。”
陈少明也不多作纠缠,和她行了一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告辞离去。
重华从外面进来,伸手搂住钟唯唯的腰,让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问道:“累么?你千万别又累着了。”
钟唯唯伸个懒腰:“还好,最近我精神很不错。”
她和重华说起陈少明:“估计是压力太大,没精打采的,我觉着若有人贴心宽慰,大概会好一点,记得当初陛下曾经说过要为他做媒,就和他提了一下,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他怎么说?”重华喜欢听她说这个,他自己也知道自家醋劲儿太大,不大好,但他就是忍不住要醋。
恨不得方圆百里全是母的,公苍蝇也不要飞近一只。
钟唯唯道:“他提起了葛湘君。说是葛湘君往昭仁宫送典籍的时候,遇到过几次,觉得她不错。陛下的意思呢?”
重华想了片刻,道:“这件事透着股子古怪,需要查证一下才好。陈少明不是普通人,他是年轻一辈之中,除了你之外茶技最好的人。
朕是寻思着,他若是站得端正,选对了方向,将来他若能超过你,就让他子承父业做大司茶。
若是不能,让他给你打打下手,培养一下新人,也是不错的。
葛湘君心术不正,嫁个普通人可以,嫁给陈少明不行。兴许她嫁了他,反倒把他给毁了也不一定。
你千万不要心软,若是记着从前的情分,再等她蹉跎几年,死了心,愿意安心过日子了,再给她挑个踏实殷实的人家,嫁过去就行。”
“我的想法也和陛下差不多。”钟唯唯说道:“陈少明有才,不管他之前是否做过投靠韦氏、吕氏的事,只要他以后愿意真心帮着陛下,那就可以争取,陛下给他指一门好亲事吧。”
重华笑道:“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吧。走,该用晚膳了。”
二人出了茶室,青影已经带着又又站在外面等候了。
又又跑过来,因为重华最近对他很严厉,不敢去拉重华,就牵着钟唯唯的衣角,小声和她说起今天的趣事。
又和她炫耀:“唯姨,我今天站足了半个时辰,没有打晃,青姑姑夸我了。”
钟唯唯摸摸又又的头,从袖笼里掏出半块糖奖励他。
又又开心地吃着糖,看看重华,再看看钟唯唯,笑着说道:“我好开心。”
说得重华也高兴起来,对他十分的纵容,允许他爬到钟唯唯怀里坐着吃饭。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饭,又一起去散步喂仙鹤。
回去后,重华检查又又的功课,手把手地教他写字,特许他和钟唯唯一起玩了半个时辰,才赶他去睡觉。
又又恋恋不舍,却也明白事情发生变化了。
他抱着钟唯唯的脖子,小声问她:“唯姨,你是不是要做我阿娘了?”
钟唯唯含含糊糊:“你该睡觉了。”
又又仰着头,睁着乌亮清澈的眼睛盯着她笑:“你是不好意思吗?没关系啦,做女子都要经过这一遭的。”
钟唯唯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
又又却又说道:“等你生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我会好好待他,把我最喜欢的玩具分给他。
还把你给我写的字帖给他用,阿爹给的笔分一枝给他,有人欺负他我会保护他,我会带着他捉迷藏,陪着他一起喂仙鹤……”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心翼翼:“唯姨,我会很听话,很乖,你和阿爹不能不要我。”
多么可怜敏感又可爱的孩子,钟唯唯心里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
她抱住又又,轻声说道:“唯姨不会不要又又,你阿爹也不会不要又又。不信你问他。”
又又回头看着重华。
重华也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多有内疚:“我不会不要你,你永远都是阿爹的儿子,我保证。”
第211章 新的同盟(4)
又又一直抬着的小肩膀松了下来。
他心满意足地亲了钟唯唯一下,爬下她的膝盖,高高兴兴走了出去。
走到半路又折回来,站在重华面前,重华和钟唯唯都以为他会抱着重华表示一下亲近。
然而他却很是严肃认真地交待重华:“阿爹你不要再气唯姨了,她很辛苦的,身体又不好,不能气,气坏了你又难受。”
说完也不管两个大人是什么表情,背着小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重华的表情精彩万分,钟唯唯哈哈大笑起来:“真不错。”
重华长臂一伸,把她拥入怀中:“这孩子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阿唯,播什么种得什么果,你会长命百岁,称心如意的。”
求你,一定要长命百岁,陪我走完这孤寂的一生,不然我不知道,这世上如果没有了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入夜,芝兰殿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穿着兜帽披风的韦桑和菊嬷嬷一起走出来,左右看看,确认四周无人,才敢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一个宫人走出来,低声道:“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候萱嫔娘娘。”
“带路吧。”韦桑并不和她多言。
宫人带着二人,熟练地躲过侍卫,沿着僻静无人处,左拐右拐,走到一座宫殿外面。
宫殿里鸦雀无声,半点灯光全无,韦桑借着星光,勉强看到上面几个大字:“福润宫。”
宫人上前轻轻叩响大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个年约四十的女官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看躲在阴影里的韦桑和菊嬷嬷,低声道:“进来吧。娘娘等候许久了。”
韦桑跟着女官沿着长廊一直走到福润宫正殿外,女官道:“请您稍等。”言罢转身走了进去。
韦桑探着头往里看,里面黑灯瞎火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觉着颇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女官突然走出来,低声道:“娘娘请您进去。”
韦桑犹豫了一下,提步往里走。
菊嬷嬷正要跟上,女官伸手就把她给拦住了:“娘娘没说要见你。”
“我是陪着我们萱嫔娘娘来的。”
菊嬷嬷气呼呼的,不过一个过气了的皇后而已,没有子嗣,没有男人,只能幽居在此度日,拿什么架子?
然而女官寸步不让:“要么萱嫔一个人进去,要么你们一起离开。”
韦桑连忙喊了菊嬷嬷一声,菊嬷嬷才消停了,紧张地守在门口。
正殿内空旷无比,韦桑摸索着走了不知有多远,突然听到一声轻笑,眼前一亮,一点幽幽烛火燃了起来。
一个长发委地、穿着白色长袍的绝色美人手持着一盏小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萱嫔?”
声音清脆甜美,就好像少女一样娇嫩。
“韦桑给娘娘请安。”
韦桑知道,这位福润宫吕太后,其实是吕太贵妃的族姐吕若素,年龄得有四十好几了,没想到居然保养得这样的好。
吕若素走过来,伸手捏住韦桑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对着自己。
端详了片刻,轻轻松开手去,笑道:“难怪你会来找我。”
“什么?”韦桑表示疑惑。
吕若素把灯放到案几上,懒洋洋地坐下去,道:“就连你这样的姿色都送进宫来争宠了,韦氏是没有人了吗?”
满满都是嘲讽看不起,韦桑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好半天才柔柔弱弱地低声道:“谁不知道娘娘貌美无双?韦桑这样的容色,当然不能和您比的。”
既夸了吕若素,又适当地抬高了自己,倒也算是答得恰当。
吕若素一笑:“我自来只图清净,不管俗事。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韦桑猛地跪下去,哭了起来:“吕氏、韦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娘娘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吗?”
吕若素淡然道:“我的心早已随着先帝去了,红尘俗世又关我什么事?
就算是皇帝陛下看不惯韦氏、吕氏,始终也和我隔了很远啦,我与他无冤无仇,想必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可真会装呢,真的不管闲事,你半夜三更见我干嘛?
韦桑咬着牙,低声说道:“娘娘真是健忘,忘了之前,皇帝陛下病重,向真宗皇帝求药的事了吗?”
当年,重华高烧,太医断言,再不退热就会烧成傻子。
当时还是亲王的永帝跪在真宗面前求药,真宗小气不给,永帝跪了整整一夜,才得了一丸,根本就不够。
也是重华命大福大,才侥幸逃过一劫。
其实不是真宗不给,小小一个孩童,他还没有放在眼里,而是吕皇后拦着不许真宗给。
原因无他,只因为重华的生母是韦氏,吕氏的女儿要做的,就是让吕氏的权力无限扩张,哪怕是亲王府里也是一样。
重华死了,对吕太贵妃是很有好处的,所以她不许给。
吕若素淡淡地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记不真切了。”
韦桑越发压低了声音:“您是贵人多忘事,韦氏也知道规矩,该忘的都会忘掉,陛下却不同,他一直都记着。
他连自己的母族亲娘手足尚且可以做到无情,对外人又会怎么样?娘娘久经风浪,一定比我更明白。”
吕若素冷笑:“你是在威胁我么?当我久居深宫,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谁,挑事儿把我好好的侄儿弄进了大牢,又弄死在里面?
更不知是谁,罗织罪名,挑唆人在陛下面前告吕氏的状?
既然要动手,就彻底撕破脸好了,谁怕谁呢?且看陛下偏向谁?”
“陛下偏向吕氏,只是暂时的。他那样看重钟唯唯,就连皇长子都都有了,说明他一点机会都不想给韦氏和吕氏。”
韦桑冷声道:“唇亡齿寒,这一次是韦氏,下一次就是吕氏了。韦氏、吕氏为何能屹立几百年不倒,就是因为两家联手,一旦分手,离死也就不远了。请娘娘三思。”
吕若素沉思许久,目光微闪:“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事儿由不得我做主,我还得和家里商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