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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的如梦令全文阅读

作者:仪敬     晴雯的如梦令txt下载     晴雯的如梦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一步棋可死,一步棋可活

    此时,响铃密切关注着钓鱼小书生在昏睡中的动静,她已然感觉到有些什么不对头了。

    小书生在睡梦中大汗淋漓,一次次扭头,好像在跌入什么不能自禁的深渊。

    眼看着自己的呼唤不顶用,自己的茶气太过柔和不能救急,响铃胡人想起这个小书生的包裹里一直随身携带着一件老妇人穿的福临吉服。

    曾经听小书生说过,这是他母亲的遗物,更是他的护身符。

    生怕小书生在昏迷的过程中死亡,此时,响铃只得拿出吉服作为护身符,力图呼唤出小书生体内自我的抵抗和挣扎力,予以最后关头的自救。

    吉服一抖,那个当初在曦月示意下晴雯修补后的五芒星图案在裙子的一角放射出璀璨的光芒,这光芒直入晴雯体内,似乎在把福佑送给眼前人。

    此刻,于跌入睡梦更深渊处的晴雯,感觉在不停地下坠、下坠——

    就在晴雯栽倒的一刻,她的手无意中打在了老杉树的树干上。继而,手臂随身体跌落了下去……

    原来,她还在着杉树林转悠,并没有稍或离开。

    ……

    最开始,眼前是一片黑暗。

    耳边,却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五芒星的咒语,一遍,一遍……

    突然,随着耳旁风声的加大,即使是无法动弹,睁不开眼睛,晴雯也能感受到四周闪烁着银杉的光芒:

    在五芒星咒语之下,满天满眼,都是暖光——

    不仅有这老银杉上的光芒,更有天上星瀑里的星光……同样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光芒。

    这些光,无序、无识、无数、无由……

    漫天飞雪般星光熠熠。

    有的像是雷雨夜晚的闪电交加,一会儿被挤压,一会儿被撕扯拉长。

    有的如钻石,凝然镶嵌,从各个棱面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有的动如参商,星子般随岁月流长,随天际流转……

    体内的侵略者,那两个“人形黑烟”在银光星星点点的照射下开始逐渐地缩小着地盘,以示卑微与臣服。

    银色的光芒继续汇聚、增大,对全体“黑色”造成挤压之势。

    只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正如来无影一般,全部“黑色”的黑寒之气从晴雯体内逃逸而出,又同样,遁去无踪。

    “你为何救我,你——在哪儿?”晴雯凭借最后一点力气追问着。

    到底是谁,将这黑色驱离,并保我安全?!

    “沙沙沙——不在里……面,我也……不在外面……沙——”

    虚弱的晴雯被这声音呼唤牵引着。

    老人的声音因为距离的遥远,听起来时断时续的,越来越含糊……

    可是,这声音里的治愈力量从来不减一分。

    耳边的风越来越大,晴雯睁开眼睛,仰望天空,杉树的“眼睛们”依旧笑意岑岑,好像周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空中,星瀑里的星星依旧无序地运动着,并没有哪一颗撞到哪一颗,闪电一样的光线挤压着、撕裂拉长着,而是,看上去不增不减……

    眼睛正前方的满天星斗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几乎包含了过去五年来晴雯所观察到的所有星星。

    每一颗星子对于她来说,都那么熟悉。

    原来,是五芒星!!!

    她庆幸自己的密集恐惧症并没有因满满的星星闪耀而发作。

    她辨别不清,那救助自己的,到底是银杉的光芒,还是这五芒星的星光……

第六十四章 飞来横蜜

    响铃在侧,韦小宝和宝玉在侧,晴雯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书生,你竟然有康复的迹象。真是奇迹!”响铃说话的时候,眼神如同响铃铛一样,又清脆又清亮。

    “叫你别练下去!你就是‘作’。”韦小宝既高兴,又癫怒。

    “醒过来就好。不是就好,是甚好。”宝玉依旧文绉绉的,可是,红眼圈泄露了他的秘密。

    晴雯说:“公主殿下,多亏……”

    “可别谢我,我可是看见奇迹了。明明有魔风入体,却真真地败着逃走了不说,连草屋后那片大杉树林也都汁液尽干,夜晚不再发亮。说不好,你有什么吸星大法,把个能量都吸收了个一空呢。”响铃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激动得止不住。

    “我……我,”经响铃这么一说,晴雯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不说我带来的人就是强嘛,”薛蟠来了精神,仿佛老王卖瓜自卖自夸,道:

    “你们看,就小书生这小身子骨,不仅顶住了开印门的巨大冲击,还在能量被锁中堂、余下能量枯竭的情况下用吸星大法夺取杉树能量、霸为己用,还修复断经以气血之桥,达成身体的通途,至此,该是已塑造出可以修炼之身了。谁还敢说我兄弟是废柴?!”

    其实,平日里,数薛蟠最为抵制晴雯修炼,也就是他,数落晴雯是废柴的时候最多。

    “还有,你的护身符,那件吉服,可帮了大忙。”响铃补充道。

    晴雯满含感激,刚要说些什么,但觉得口干舌燥、心慌无力。

    不知为什么,此刻,依旧是满目银光不散,五芒星咒语冲耳……

    自觉不自觉地,刚刚脱离险境的晴雯已经被拖曳着开始惯性地修炼起来。

    ……

    “赶紧,哥几个,我发现了一处蜂窝,要不,咱们逮些蜂蜜,给这幸运的家伙添点‘油’、加点‘醋’?”韦小宝插话,这么一说,立即得到了哥几个一致的赞同。

    除却响铃给小书生喂水外,这几个不着调的,一起兴致勃勃、你争我强地跑了出去。

    阳光撒在林地上,“嗡嗡——嗡——”,抬头寻找的韦小宝睁大眼睛,结果,他还是被树枝上挂着的一大窝蜂巢给吓了一跳。

    这窝蜜蜂安家的树枝并不很粗,这让韦小宝很是担心,会不会一阵风就把蜂巢给吹折了。

    蜂巢的位置恰好就在韦小宝的正上方,若风吹折了蜂巢,那么,他准会被砸个正着。

    小宝站起来想躲开蜂巢,他鲁莽地急急迈出右腿,结果,右脚一下子撞到了一旁的小银杉树,几缕金灿灿的小东西被撞得在树上摇摇晃晃,引起了哥几个的注意。

    大伙儿抬头看树枝,原来,上面挂着的是几大滴蜂蜜。

    其中一大滴蜂蜜沉沉的,正在徐徐坠落。

    韦小宝忍不住仰头张嘴,实实在在地接住了它。

    “啊,很甜!”小宝觉得:跟拜月姐姐养的蜂所吐出的蜜比起来,只强不差。

    大家伙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蜂巢,蜂窝边缘挂着一滴滴诱人的蜂蜜,这让大家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起来:这窝蜜蜂产的蜜,足可以维持哥几个几天的体能。

    显然,勤劳的小蜜蜂们还没有发现在它们蜂巢的下面,有帮心怀不轨的家伙正在打它们的主意。

第六十五章 一泡涧水去了浮躁

    这里,是距离响铃的草屋最近的一间草房了。

    临时,住下了曦月,和曦月护理的小书生。

    草屋里,在一张用临时砍伐的楠木大木板充当的桌子上,茶匙、茶针、茶漏、茶夹、茶则、茶筒……六君子一应摆齐。

    院落外,月影在雪地上斑驳,木栅栏在狂风中摇晃。

    可是,草屋内却温暖如春。

    许是入夜时分的缘故,外面虽然雨雪纷纷,草屋内,却连掉根针都能听到,此时静如禅房。

    楠木大木板上映出一位长衣飘飘的女孩的身影。

    她就是曦月。

    为何缘故也上山修炼,曦月除了响铃,并不会与他人道明。

    郎朗清辉之下,她苍白而清秀的面庞有种出世的气象。

    此次上山,曦月和众兄弟一样,修炼格外有长进。

    因修清茶“清断”之气的缘故,她特与响铃分开,住在了这处单为她煮茶之用的别院。

    轻手一扬,于神识的深处,曦月暗暗遣了她的意识,下了山坳,去寻访南周京都近郊甘花溪畔的此时的荷塘。

    甘花溪,大片大片的荷叶已经微微泛黄,荷叶上躲藏着似有还无的露水。

    此时,那染了冬意月色的、若隐若现的露珠儿正被曦月的真气轻轻捻起。

    不知怎的,这个关键的档口,她美丽、重重的长睫毛向下一合,一滴滴透明、纯净的露珠便被她的神识引领而归,已然上了千里之外的大荒山,直落在大雪纷飞中小草屋的玉钵当中。

    晴雯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神游在自己断经弱脉的“七级八荒”当中,虽然和曦月近在咫尺,却完全不晓得曦月此时的举止。

    用青叶小心地盖住玉钵,曦月将由珍贵的露珠集成的一钵水轻轻地拿起,玉钵晶莹剔透,钵内露水盈盈清扬。

    然后,曦月将这个玉钵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特制的木桶中。

    用用手提着,曦月也不加衣,轻手轻脚、怕是惊醒了小书生,她走到雪地的院子中,,将木桶合上盖子,放入柜子大小、由雪砖砌成的雪屋里封存好。

    将这采撷而来的珍贵露珠美美地冰上一夜,不知是何用途。

    晴雯尚在梦中,曦月已披星戴月……

    另一间草屋里,响铃聆听着风声、雪声,为家仇国恨,在另一番辗转难眠。

第六十六章 挖空心思

    木桶被从小雪屋中被精心取出,那木桶隔层里,放着的玉钵安好如初。玉钵里面,有曦月精心珍藏了一晚的从甘花溪收集的颗颗露珠。

    这冰晶露水,就该是做茶用的再好不过的原料。

    摆好玉钵在木案上,曦月并不急于看茶。

    她回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尚在昏睡中的晴雯。

    此时的晴雯,虽经前一天响铃的急救,冲开封印的气血被基本积蓄、固定在中堂穴,不会乱跑乱撞,虽经热水泡澡,去掉了因冲印而支离破碎的能量碎屑,安然了许多,但是,面如玉脂的她仍在昏睡不醒,想来自己废柴的身体做了最大努力后,已然体力不支,除却通脉之外,气力、体能皆无。

    此刻,曦月要用自清茶“清断”之气,引导晴雯走出困境。

    全神贯注地,曦月用一个和茶器一般老旧的木夹,轻轻地从早已备好的炭盆中衔出一块炙热的炭块来。

    如敬香一般,她左手持住木夹,右手将木勺中的水轻轻地泼洒在红炭块上。

    随着“刺啦刺啦——”的声响,以及水遇热而变成白汽的过程,一切的准备看似成形……

    曦月放下手中的器具,她双手合十,站立在条案一侧。

    屏息体会此时草屋外雪花打转的运动,曦月终于将风势判断了个七七八八,继而,她并不急忙操作,而是气定神闲地选好了一个方向来摆放木炭。

    之后,伴随着内心里对窗外风雪之势的理解,晴雯有意识地驱动意识海中的风,与窗外的风协同一致,先东风而去,再西风而回,由此,意识海中的风果真在静可落针的草屋内,把木炭上腾起的一团团白汽给吹得悠悠飘起。

    只见白色蒸汽慢慢地升腾,一点一点,徐徐飘到木案上的瓷器——玉钵之上……

    此清气缭绕不散,而后,尽数化在冰凉如玉的玉钵外壁上。

    瓷器温润而性冷,见热气而凝厉。

    于是,不由分说地,白汽之雾将瓷具冲得分外青白、透亮与干净,之后,又凝作瓷壁上的颗颗水滴。

    曦月意念不断,白汽之清风不止……

    转眼间,瓷器因和白汽的热度不再有差距,故而,瓷器上的水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至此,曦月“白鹤沐浴”,借火、借风、借瓷的本体……已然完成。

    眼下,就到救治晴雯的环节啦……

    长日漫漫,光影寸移。

    山上,几位兄弟的修炼正精进得热闹。

第六十七章无动于衷的蜂群

    夜色已足够深。大荒山东北一侧成扇形分布的七间茅屋入夜时分化作“篝火”,此时燃的更旺,然而在潮水般的夜色面前依然显得格外渺小,即使如此火光中依然透着令人振奋的力量。

    虽然有人极不乐意,但响铃还是选择了在深夜由最险也是最隐蔽的西峰下山。

    除了响铃之外,大家都背对着“篝火”站在远处。夜色遮蔽他们脸上的表情,火光将大家的影子碾得极长,就像是屹立在大荒山上高矮补齐的几个“巨人”。

    扇形的中央,小书生晴雯端坐在地上,火光从不同的方向向她扑去,一颗颗汗珠刚刚冒出来又被火烤干。

    响铃很快发现,晴雯屁股下的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到地面上的冰层,晴雯望着漆黑的夜空,终于地露出微笑,她心中暗暗道:

    “总算是没有白上着大荒山……”

    大荒山的千年寒所滋养的蒿草,以它不同于这块大陆上的其他植物的特性生长、死去,今夜它们燃烧着自己,草灰洋洋洒洒地在晴雯头顶盘旋良久之后缓缓升上夜空。

    晴雯体内的血液如同升空的草灰一样,接受着冰与火的淬炼。

    火势还在不断增强,小书生晴雯脸被火光烤的通红通红的。

    渐渐地火光将晴雯的响铃完全隔开,七间草屋燃烧形成的“篝火阵”互相连在一起,响铃不禁感叹道:

    “我只知你非废柴,哪里知道你的护星竟是那亘古的七星。”

    众人听到响铃的话纷纷转过身来,就连上大荒山后一向静默如迷的宝玉也都转过了身。

    本漆黑如洗的夜空,七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它们像是不愿被人发现,因此除了晴雯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夜空中的变化。

    ……

    风起于火势开始减弱的时刻,并很快占据上风,送走最后的草灰后大荒山归于平静。

    大家新奇的发现,晴雯身上多了薄薄的一层若隐若现的银色光,那银光就像是大荒上的荒草一样从她的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和脚上的鞋子上伸出来。

    原来七间草屋的位置,只留下七块冰冷的、镶嵌在地上的硕大磐石。

    “这石头上像有什么东西。”薛蟠跳着跃向离他最近的一块的磐石。

    响铃、宝玉、韦小宝等人分别走向其他几块磐石,但无一人看清磐石之上究竟是何物。众人将目光落在迟迟未说话的晴雯身上,她缓缓走向一块最北的磐石。

    磐石在银光的照耀下,终于显现了刻在表面的文字,只可惜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均不识磐石上的字。

    “这就是些没用的天书,我看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对大荒山早就无比厌倦的薛蟠嚷道。

    响铃此时不再理会薛蟠不合时宜的言辞,她用手指在地上隔空写出一句话,轻轻挥一挥手传到晴雯面前。

    ……

    小书生晴雯执手抓起几株荒草,荒草在七块磐石上空缓缓拂过,那磐石上刻的字便纷纷印在荒草上。

    “来交给我吧!我对这金石甚是喜欢……”宝玉接过晴雯手中的荒草,双手合力将其搓成草灰倒入腰间的小瓷瓶里。

    “这七块磐石……”韦小宝问道。

    随着响铃微微一个点头,小宝右手握拳而后猛地散开,顺势向磐石依次掠过,霎时,便有无数无形的小剑飞向磐石。只片刻功夫,磐石上的字迹便消失不见。

    ……

    众人全都离去后,晴雯独自站在黎明前的大荒山。望着即将冲破黑暗的太阳,晴雯心中依然如同刚才草灰升空时一样。

    她知道自己身上出现的银光本是封印自己体内神秘力量的印所外显的现象,晴雯不清楚自己该不该为其感到高兴。

第六十八章 比蜂蜜更甜

    幽幽寺位于金陵东北角,坐落在青鸾河北岸,本名大无量寺,只因寺内环境清幽响铃更喜欢将其唤作幽幽寺。

    暮色中的幽幽寺沿河外墙上荡漾着青鸾河的点点波光,地面上寻不见一枚落叶。

    山门值守是响铃最熟悉的境泉师父,整个幽幽寺近千号僧侣,数境泉师父跟响铃最熟。

    “殿下,这么晚了……”境泉师父见响铃身后一行人除宝玉外其余皆面生,话风当即一转,“今日这山门恐怕不能为殿下开。”

    响铃立刻会意道:“师父,怎么我朋友去烧个香还不成,莫不是……”

    她话音未落,薛蟠趁众人和境泉师父毫无注意,猛地一个脑瓜崩儿稳稳地弹向境泉师父四神聪。那境泉师父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比丘。薛蟠在大荒山虽然没有见地,多少也得了些大荒山的灵气。

    “嘣——”

    一指弹出,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地老瓜崩儿传入耳朵,境泉法师旋即直直坐在了草席上两眼发直不再言语。

    “胡闹,老师父怎么禁得起你这般胡来。”响铃低声骂道。

    “放心,我有分寸。倘若这老和尚连我一个脑瓜崩儿都吃不起,还守什么山门?”薛蟠向手指哈了哈气,嬉笑着说道。

    ……

    残阳消失在西边群山巍峨的身影之后,幽幽寺格外寂冷。

    晴雯双手来回搓着臂膀低声问道:“怎么会这么冷,感觉比大荒山还要冷的多。”

    “这幽幽寺也就是大无量寺所处的位置,是整个金陵极阴寒之地。据说太祖初建金陵,见东北方向阴寒之气极胜,于是在此建寺,并赐名‘大无量’,以此来压制阴寒之气……”

    进了山门后五人分两路,宝玉和韦小宝沿天王殿西侧向后山而去,响铃带着晴雯和薛蟠则走最僻静的天王殿东侧。

    说话间三人人已来到位于幽幽寺后山的藏经阁北阁。比起主阁,北阁要小很多,但是这里却是幽幽寺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净业福”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比起晴雯一行的顺畅,宝玉和小宝可谓是处处逢阻。

    二人刚和晴雯三人分开,便撞见监寺师涌泉师父。

    宝玉看清来人是监寺师立马扯着小宝的衣襟转身要逃。

    逃?!

    在监寺师面前,这一招根本不好使。

    “宝玉啊,前些日你祖母亲临敝寺还愿,她老人家一向可好?”监寺师一改往日严厉口吻。

    贾母是幽幽寺最大的香客,无论是监寺还是当家师,都对贾家很是亲和,唯独宝玉是个例外,这其中的缘由自是不言而喻。

    今天监寺师的反常表象让宝玉更加摸不着头脑。

    “奶奶她很好,很好……”宝玉试图唐突过去,不料监寺师却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屋里说是有上好的岩茶送与贾母品尝。

    好不容易拜托了监寺师,过了两排低矮的寮房后又撞见一满身补丁的扫地僧。

    老僧与宝玉倒也交好,很小的时候随祖母来寺里进香,乖巧的宝玉就深得老僧的喜爱。

    “唰——唰——”

    左一下,右一下。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地上的落叶并没有被清理干净。

    “师父,您这是为何?”韦小宝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反倒主动开口去询问。

    “师父扫的不是落叶,呵呵……”老僧头也不回地挥动着手中的几根稀疏的竹网网回答道。

    “明明是叶子,师父怎能说不是呢?!”小宝不解真意,反被带的更深。

    “是叶子,也不是叶子。”

    “小宝,快随我速速离去。”宝玉扯着韦小宝的衣襟要走,小宝非但没能醒悟反而走向了老僧。

    “那我们眼前所见究竟是何物?”

    与老僧相距尚有五十余步,小宝能真切地感受到扫把弹起的尘埃。尘埃裹挟着寒气呼啸而来片刻功夫便将小宝团团围住,宝玉眼睁睁看到他动弹不得,无奈地喊道:

    “并无一物。”

    此语一出,四处归于平静,扫地僧也不见了。

    “宝玉,你是如何知道答案的?”

    “我也是上了大荒山才知道的,不过眼下我们要解决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你我身在何处?”

    隔着黑暗韦小宝也能感受到宝玉脸上的紧张。

    韦小宝望着四处黑压压树丛的身影不觉后背直发凉,对幽幽寺再熟悉不过的宝玉都不知道他们此时身在何处,他这个“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更晕菜。

第六十九章 最后一夜

    夜色已足够深。大荒山东北一侧成扇形分布的七间茅屋入夜时分化作“篝火”,此时燃的更旺,然而在潮水般的夜色面前依然显得格外渺小,即使如此火光中依然透着令人振奋的力量。

    虽然有人极不乐意,但响铃还是选择了在深夜由最险也是最隐蔽的西峰下山。

    除了响铃之外,大家都背对着“篝火”站在远处。夜色遮蔽他们脸上的表情,火光将大家的影子碾得极长,就像是屹立在大荒山上高矮补齐的几个“巨人”。

    扇形的中央,小书生晴雯端坐在地上,火光从不同的方向向她扑去,一颗颗汗珠刚刚冒出来又被火烤干。

    响铃很快发现,晴雯屁股下的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到地面上的冰层,晴雯望着漆黑的夜空,终于地露出微笑,她心中暗暗道:

    “总算是没有白上着大荒山……”

    大荒山的千年寒所滋养的蒿草,以它不同于这块大陆上的其他植物的特性生长、死去,今夜它们燃烧着自己,草灰洋洋洒洒地在晴雯头顶盘旋良久之后缓缓升上夜空。

    晴雯体内的血液如同升空的草灰一样,接受着冰与火的淬炼。

    火势还在不断增强,小书生晴雯脸被火光烤的通红通红的。

    渐渐地火光将晴雯的响铃完全隔开,七间草屋燃烧形成的“篝火阵”互相连在一起,响铃不禁感叹道:

    “我只知你非废柴,哪里知道你的护星竟是那亘古的七星。”

    众人听到响铃的话纷纷转过身来,就连上大荒山后一向静默如迷的宝玉也都转过了身。

    本漆黑如洗的夜空,七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它们像是不愿被人发现,因此除了晴雯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夜空中的变化。

    ……

    风起于火势开始减弱的时刻,并很快占据上风,送走最后的草灰后大荒山归于平静。

    大家新奇的发现,晴雯身上多了薄薄的一层若隐若现的银色光,那银光就像是大荒上的荒草一样从她的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和脚上的鞋子上伸出来。

    原来七间草屋的位置,只留下七块冰冷的、镶嵌在地上的硕大磐石。

    “这石头上像有什么东西。”薛蟠跳着跃向离他最近的一块的磐石。

    响铃、宝玉、韦小宝等人分别走向其他几块磐石,但无一人看清磐石之上究竟是何物。众人将目光落在迟迟未说话的晴雯身上,她缓缓走向一块最北的磐石。

    磐石在银光的照耀下,终于显现了刻在表面的文字,只可惜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均不识磐石上的字。

    “这就是些没用的天书,我看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去吧!”对大荒山早就无比厌倦的薛蟠嚷道。

    响铃此时不再理会薛蟠不合时宜的言辞,她用手指在地上隔空写出一句话,轻轻挥一挥手传到晴雯面前。

    ……

    小书生晴雯执手抓起几株荒草,荒草在七块磐石上空缓缓拂过,那磐石上刻的字便纷纷印在荒草上。

    “来交给我吧!我对这金石甚是喜欢……”宝玉接过晴雯手中的荒草,双手合力将其搓成草灰倒入腰间的小瓷瓶里。

    “这七块磐石……”韦小宝问道。

    随着响铃微微一个点头,小宝右手握拳而后猛地散开,顺势向磐石依次掠过,霎时,便有无数无形的小剑飞向磐石。只片刻功夫,磐石上的字迹便消失不见。

    ……

    众人全都离去后,晴雯独自站在黎明前的大荒山。望着即将冲破黑暗的太阳,晴雯心中依然如同刚才草灰升空时一样。

    她知道自己身上出现的银光本是封印自己体内神秘力量的印所外显的现象,晴雯不清楚自己该不该为其感到高兴。

第七十章 幽幽寺静

    幽幽寺位于金陵东北角,坐落在青鸾河北岸,本名大无量寺,只因寺内环境清幽响铃更喜欢将其唤作幽幽寺。

    暮色中的幽幽寺沿河外墙上荡漾着青鸾河的点点波光,地面上寻不见一枚落叶。

    山门值守是响铃最熟悉的境泉师父,整个幽幽寺近千号僧侣,数境泉师父跟响铃最熟。

    “殿下,这么晚了……”境泉师父见响铃身后一行人除宝玉外其余皆面生,话风当即一转,“今日这山门恐怕不能为殿下开。”

    响铃立刻会意道:“师父,怎么我朋友去烧个香还不成,莫不是……”

    她话音未落,薛蟠趁众人和境泉师父毫无注意,猛地一个脑瓜崩儿稳稳地弹向境泉师父四神聪。那境泉师父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比丘。薛蟠在大荒山虽然没有见地,多少也得了些大荒山的灵气。

    “嘣——”

    一指弹出,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地老瓜崩儿传入耳朵,境泉法师旋即直直坐在了草席上两眼发直不再言语。

    “胡闹,老师父怎么禁得起你这般胡来。”响铃低声骂道。

    “放心,我有分寸。倘若这老和尚连我一个脑瓜崩儿都吃不起,还守什么山门?”薛蟠向手指哈了哈气,嬉笑着说道。

    ……

    残阳消失在西边群山巍峨的身影之后,幽幽寺格外寂冷。

    晴雯双手来回搓着臂膀低声问道:“怎么会这么冷,感觉比大荒山还要冷的多。”

    “这幽幽寺也就是大无量寺所处的位置,是整个金陵极阴寒之地。据说太祖初建金陵,见东北方向阴寒之气极胜,于是在此建寺,并赐名‘大无量’,以此来压制阴寒之气……”

    进了山门后五人分两路,宝玉和韦小宝沿天王殿西侧向后山而去,响铃带着晴雯和薛蟠则走最僻静的天王殿东侧。

    说话间三人人已来到位于幽幽寺后山的藏经阁北阁。比起主阁,北阁要小很多,但是这里却是幽幽寺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净业福”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比起晴雯一行的顺畅,宝玉和小宝可谓是处处逢阻。

    二人刚和晴雯三人分开,便撞见监寺师涌泉师父。

    宝玉看清来人是监寺师立马扯着小宝的衣襟转身要逃。

    逃?!

    在监寺师面前,这一招根本不好使。

    “宝玉啊,前些日你祖母亲临敝寺还愿,她老人家一向可好?”监寺师一改往日严厉口吻。

    贾母是幽幽寺最大的香客,无论是监寺还是当家师,都对贾家很是亲和,唯独宝玉是个例外,这其中的缘由自是不言而喻。

    今天监寺师的反常表象让宝玉更加摸不着头脑。

    “老祖母她很好,很好……”宝玉试图唐突过去,不料监寺师却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屋里说是有上好的岩茶送与贾母品尝。

    好不容易拜托了监寺师,过了两排低矮的寮房后又撞见一满身补丁的扫地僧。

    老僧与宝玉倒也交好,很小的时候随祖母来寺里进香,乖巧的宝玉就深得老僧的喜爱。

    “唰——唰——”

    左一下,右一下。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地上的落叶并没有被清理干净。

    “师父,您这是为何?”韦小宝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反倒主动开口去询问。

    “师父扫的不是落叶,呵呵……”老僧头也不回地挥动着手中的几根稀疏的竹网网回答道。

    “明明是叶子,师父怎能说不是呢?!”小宝不解真意,反被带的更深。

    “是叶子,也不是叶子。”

    “小宝,快随我速速离去。”宝玉扯着韦小宝的衣襟要走,小宝非但没能醒悟反而走向了老僧。

    “那我们眼前所见究竟是何物?”

    与老僧相距尚有五十余步,小宝能真切地感受到扫把弹起的尘埃。尘埃裹挟着寒气呼啸而来片刻功夫便将小宝团团围住,宝玉眼睁睁看到他动弹不得,无奈地喊道:

    “并无一物。”

    此语一出,四处归于平静,扫地僧也不见了。

    “宝玉,你是如何知道答案的?”

    “我也是上了大荒山才知道的,不过眼下我们要解决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你我身在何处?”

    隔着黑暗韦小宝也能感受到宝玉脸上的紧张。

    韦小宝望着四处黑压压树丛的身影不觉后背直发凉,对幽幽寺再熟悉不过的宝玉都不知道他们此时身在何处,他这个“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更晕菜。

第七十一章 “打机锋”多耽误功夫儿啊

    两路人马还没各自“摸到门道儿”,就被一阵太阳雨给淋了一身落汤鸡。

    待雨过天晴,长炼当空,幽幽寺竟然汇聚了一派草木清新、鸟语啁啾的清气。

    宝玉在檐下一抬头,但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正挥舞着手中稀稀疏疏的一把竹扫帚,在扫房前的一滩积水。

    由于扫帚过于稀疏,老和尚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试图将积水滩中的雨水给扫到路边的坑洼地上,却每一下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积水滩里的雨水顺着扫帚的大缝漏回来,就算扫出去的也一个回旋,倒流会到积水滩儿中。扫不走水,那扫帚整个就是在白忙活。

    “师父,您……作甚么要这么辛苦?”宝玉上前,合掌问道。

    “老衲要将这些水赶到那一口缸里去。”老和尚放下扫帚,一个还礼,然后慢悠悠地回道。

    宝玉四下寻找,原来,在距离积水滩儿有七步之遥的地方,落着口大水缸。

    他忍不住笑说:“晚辈冒昧直言,照师父这个做法,怕是永远也无法把这些水扫到那口水缸里去啦。不如……晚辈扛过来……”

    话没说完,宝玉就直觉得老和尚瞪过来一眼,他知道是自己不知深浅的毛病又犯了。

    还好,响铃公主不在身边,否则,指不定会作为“管事儿人”给他一顿暴栗。

    老和尚笑着,也不理会一旁的少年,继续用竹扫帚扫他的水

    宝玉见小宝已转身向藏经阁走去,遂回头,有几分不舍地望了一眼这补丁落补丁的寒酸老和尚,合掌行礼。

    “天地有情,念念向善,慈航自成……”

    此时,老和尚已在自己身后的百步之外了,然而,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十二字却有如咒语,萦绕宝玉耳畔不去。

    就连一向不信神鬼佛仙的韦小宝听得了,也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那老和尚双手抓着扫帚把儿,扫着扫着那么一扬。

    竹扫帚被扬起的一端带着刚扫上的雨水,在半空中划着弧线,直奔着水缸而去……

    地上那滩积水竟然奇迹般化作一条水龙飞出地面,沿着扫帚划过的轨迹一下子全部都落入七步之遥的水缸中。

    老和尚捋着一撮稀疏的胡须望着半空,但笑不语。

    新奇的宝玉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到水缸前,借着从窗户透出的烛光,只见半缸清澈的雨水尚未平复,再回头,宝玉看向老和尚扫水的地方,地面只余一片未干待干的水印。

    “咦!师父怎么不见了呢?”

    “谁说老衲不见了——”小房子门前的石阶上,老和尚盘膝坐着,平静地望着宝玉。

    宝玉上前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师父佛号?”

    “老衲只是个扫地的,无名亦无号。”

    “呃,那么师父可知那林子里的柏树是怎么倒的?”

    “不知——不知——”老和尚摇摇头回答道。

    “咚——”房檐上一滴水突然落入水缸里。

    “师父,水滴入缸。”

    “你入我入,没出亦没入。”宝玉再次看了一眼水缸,并没有涟漪,莫非刚才那是自己的错觉?

    “小房子离大缸有一定的距离,又怎么能有檐上落水、水滴直接入缸呢?!”宝玉摇了摇头,怕是繁情正往外冒,自己看走了眼吧。

    “不对!”宝玉低头的时候,竟然又听到一声水滴入缸的声音。

    然而,再次张望大缸,大缸里的水平静如镜。

    “师父,水滴入缸。”

    “究竟是你,还是水滴呢?”老和尚慢悠悠、笑呵呵的,就是不好好作答。

    宝玉突然松了口气,他合掌拜别看老和尚。

    韦小宝不懂禅机,被宝玉和老和尚这对话给绕得云里雾里。

    宝玉走到他跟前,说:“我觉着,响铃她们已找到了。”

    小宝不懂参禅悟道,见两人云山雾罩地一通差解‘打机锋’,自觉没文化就故意没有详究。只暗暗着急:“莫不是响铃他们已经抢先一步,拿到了中意之物?”

    ……

第七十二章 老和尚对小书生说

    寺院钟声涛涛,林间松柏飒飒,响铃等在原地,寒气袭来,不觉得一个激灵。

    眼看夕阳西下,她刚以大公主之名借过了几匝禅房,又得老和尚吩咐小和尚,为大伙儿准备了斋饭。

    看着宝玉和韦小宝匆匆而来,响铃暗语传过去,道:“天色已晚,此地生疏,不易夜行。用膳罢,早些个休息,明儿个再寻。”

    宝玉和小宝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没有耽搁了大事儿。

    晴雯自进了幽幽寺,一任响铃她们一道牵引着行走,脚步没拉下,精神却恍恍惚惚。

    木木呆呆的钓鱼小书生此番情形,连响铃都看出了些端倪。他是从来就没来过这样梵音善果之地。

    随着木鱼声在大殿里的幽幽回响,两个小和尚拎着两个桶,在每位施主前用木勺郑重地将一粥一菜盛放在木案上一字排开的木碗中。

    木案后面,分别坐着老和尚、响铃、钓鱼小书生、宝玉、薛蟠、韦小宝、茗烟。

    薛蟠探头看了一眼木碗里的伙食,吐了吐舌头,把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见大伙儿双手合一,谢过盛饭的小和尚,也像模像样地学着郑重其事地谢过,方才拿起筷子。

    三下五除二,眼前的木碗已空,个个眼睛冒光,嘴上留光。

    “真真是珍馐藏在深谭古刹中啊,”宝玉不由自主地赞道:“清而益清,鲜胜鱼羊。妙哉,妙哉!”

    小宝说:“这粥看似平常,却是火候适中,完全是靠老柴木大火滚开一轮就马上收锅的,要不得会如此又粘稠又劲道呢,再有,粥中的松仁看似是今年新下的吧,清香之味,堪比野菌雨后冒头。实在是有些学问。”

    “请再来一碗。”薛蟠此次双手合一地申请确系发自内心。

    老和尚不语而饭,静如一只老春蚕。众人也便入乡随俗地乖觉起来,闷头不语地用着自己眼前的粥食。

    用罢膳食,起身就走。

    响铃本想相送,被老和尚手掌轻轻一退,表示了拒绝。

    “这位书生,看来你刚刚久疾而愈,我看,是全靠了你自我摸索的悟性啊。”

    晴雯见老和尚不发一言而行,却回头突然发话,不觉起身,拱手而礼。

    “莫不如,老衲指点一二,助你早脱余疾。”老和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响铃在一旁听闻得到,立即喜不自胜。可是,偏偏晴雯却没有个反应。

    情急之下,响铃抬腿,狠狠踩了这呆鹅一脚。

    晴雯并不很懂得老和尚的心意,恍惚间经响铃这么一揣,才多少有些醒悟的感觉,她只好一脸尴尬加无奈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每夜月至中天来找我,从方丈室后侧偏门进出。”老和尚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寮房。

    ……

    月至中天,

    晴雯紧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不敢多问一句。

    四处静如止水,她只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二人停在柏树林中那夜被风刮倒的古柏前,老和尚二话没说,他脚尖轻轻一点,跃起身子,盘腿坐于古柏树干上。

    “原来是打坐啊。这个简单,让我做个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晴雯心中窃喜,她一盘腿,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

    到底是女扮男装多日,晴雯有些个入戏深了,浑然忘记了闺秀的教养。

    老和尚双眼微闭,唇齿不动,以心为口,向晴雯传授静坐的基本要义:“莫——动,莫——贪。”

    晴雯有如醍醐灌顶,有所领悟。

    她依循而做,当下,全身放松……

    收下颚,脊柱与头成一条直线,拟请天地之息贯通全身。

    又,舌尖顶住上颚,取生命甘露滋养全身之意。

    意念禁止,贪欲归灭。

    眼落于鼻,呼吸平稳连续、似有似无。

    随后,以鼻观心,意念集于身……

    早些时候,那晴雯只知“内观起心动念”之机,却不知老和尚的静坐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道法”……

    多时,月满西楼。

    ……

    晴雯幡然有悟。当下,去除杂想,淡定入静……

    恍惚间,一老一小,二人已在林中坐了一个时辰。

    不知不觉间,心神之间,那向下的意识开始自然地向上运行,晴雯的意识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开始去除了固有的习气,不断得到自我净化……

    此时,修炼中的晴雯没有看见,作为老禅和子的老和尚的躯体正被天地之气轻松托起,旋于树干之上。身轻如蝉翼,意念自归静。

第七十三章 无来无去

    起风了,四面八方而来的风吹得坐在地上的小书生晃悠个不停。

    小书生生怕被老和尚察觉,努力调息试图让身体保持静止,不因周遭变化而乱动。

    “收起你的念头,顺着它……”老和尚悬在晴雯面前轻声讲道。

    这个简单……

    小书生随风摇摆片刻果然找到了那个平衡点,身体不再晃动。她并不知道的是,这无端而来的风全都是她自己无端生起的杂念所致……在老和尚的指引下,小书生渐渐入定。

    不知道过了多时,小书生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就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四处看上去如同夕阳撒在青鸾河畔上一样,明晃晃的什么也没有。

    “我这是到哪了?”随着她心里这么一问,身体里那团力量开始一阵阵乱串。

    小书生开始有些后悔跟随老和尚来到这片林子里。

    “你终归是要明白自己是谁?”老和尚的声音终于又能听到。

    “我就是小书生啊?!”小书生反问道。

    “小书生又是谁?”

    小书生回答不上来,脑海里顿时一片茫然。

    “这个问题先放下,你从哪里来?”老和尚接着问道。

    小书生更加迷茫,鬓角未束紧的那股头发开始缓缓飘动。

    “这个问题也放下,你要去哪?”老和尚继续逼问。

    这个问题问完,老和尚发现小书生鬓角的头发瞬间归于平静,小书生自己也发现体内那股不可琢磨的力量不再闹腾。

    老和尚点头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

    “师父为何为坐禅?”

    “求圆满!”小书生如此神速般地着道、直奔主题着实让老和尚感到惊叹。

    “怎样才能算是圆满?”

    老和尚笑着徐徐落地,起身离去。

    小书生跟了上去……转眼老和尚握着扫帚来来回回扫地上的一滩积水。小书生定睛一看,竹稍分明是从水中穿过,水面上却没留下一丝痕迹……再看老和尚手中的扫帚也没了,只剩下老和尚宁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终于小书生合掌自答道:“无来无去便是圆满。”

    老和尚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积水潭,手中的扫帚在水潭上流水般舞动起来,一时间水滴四溅,未了悬浮的水滴组成三个字“就是你”。

    小书生不解地指着自己问道:“我?”

    “还不快去后山找你同伴?!”老和尚扔下这句话进了自己的茅屋。

    ……

    “你们要拿的‘净业福’就在这口井里。”青年僧无尘手指着一口深不见底水井对响铃、宝玉他们讲道。

    青年僧话音一落,众人不但没有随着他的手指望向水井,反倒转向另一边。青年僧这才发现一个女扮演男装的小书生向水井走来,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女娃娃步调轻如羽毛,呼吸却怎么又这般无力。

    青年僧趁着众人不注意猛地跺了跺脚,不远处的小书生果然如他所料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咋地,玩失踪一出现还演这一出?”薛蟠上前扶起晴雯问道。

    “来,让和尚我看看你那封印之下究竟是何物?”晴雯还没站稳晴雯青年僧无尘的手掌已在眼前……

    “混账,不自量力。”老和尚再次出现,一扫帚剥开无尘击出的手掌。

    “谢,师父相救。”晴雯努力站稳向老和尚道谢。

    “你无需谢我,我也并非你的师父。老和尚是世外之人,今日相助只是受人支托而已。你不要忘了此前说的话,前面的路你自走吧!”

    ……

    井水像墨汁一样漆黑,水面上是看着有些诡异可怖的井壁倒影。

第七十四章 一轮“圆月”当空照

    小书生晴雯顺着光滑、湿润的井壁经过很漫长下落,趴在井沿上的韦小宝才听到极小的噗通声。

    落水的瞬间小书生本能地台头望了一眼井口,此时但见一轮“圆月”当空照,小书生不禁暗暗感叹道:“我的个大怪怪,这井到底有多深啊?!”

    井水冰冷刺骨,且水面之下像是无比巨大,小书生甚至可以游展开来。四下里什么也看不见,小书生来不及多想其他,任由着井底那股莫名的力量拽着自己继续向井底下坠。

    水井深处极静且井水异常寒冷,这反倒让小书生的心智变得更加清透,她既然能借助在大荒山时历练的基础驱动神识。

    小书生的神识在极静的水井深处可以任由自己意念趋势,可以感知得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远……

    此前她从没有这么轻而易举地驱动起自己的神识来。神识有如一根细细、不断的“绕指柔”,轻轻地扎入湖中,好似切刀一般轻易地划开了油澄澄的黄油。

    “绕指柔”深入昏暗无边的井水深处……借助在神识,小书生晴雯可以感知到一条近乎透明的银鱼吹出了一个慵懒的泡泡,泡泡扭捏着左摇右摆,即而一冲而飞,让小书生晴雯着实觉得好玩。

    跟随者神识不断地向下潜入,四周越来越密实的水草让晴雯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井底看来深不见底,广不可测啊!那净业福究竟在何处。”

    不成想,眼前所见景象,竟然在一息的功夫间发生了变化——除了死寂、黑沉的井水之外……

    随着神识穿过狭长的、长满水草的湖底隧道,在水中绕圈子直到被眼前的景物给惊呆了,竟然顾不得冻僵的身体而木木地游上前去——

    珊瑚参差,水草如林,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大小鱼儿穿梭其中……

    突然,晴雯觉整个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给拽了一下,而后,竟不自主地飞速向前移动。半响,移动中的少一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遇到了一个漩涡。

    巨大的漩涡裹挟、夹带着很多不知名的东西,即而,它发出的吸力越来越强,游在漩涡边上的少一直被给推来搡去,整个身体都要被这七上八下地惊天力道给撕打肿了。

    还好,所幸,晴雯是在漩涡的边缘。

    漩涡呼啸着旋转不停,仿似一个胃口极大的神怪,从晴雯的身边转圈圈经过。

    就连身上那枚小小的绣花针也被吸了过去,晴雯连忙伸手去够,结果,整个人连同绣花针被漩涡强拉硬拽地给拘在了漩涡中央。

    漩涡搅浑了水里的一切,就连她越来越微弱的“神识探针”也被生生给断了念想。

    小书生晴雯好像是咕咕捣蒜臼子里的蒜瓣,被打晕了不算,还被反复捶打着、即将被碾成蒜泥。

    她此时能做的,只有关掉所有感官的感知,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努力归于静止状态的晴雯,任由漩涡将自己带向未知的井底世界。

    ……

    不知过了多久,晴雯感觉到自己的脚掌触到了什么。

    那,是一片石化了的珊瑚。

    此时,水流对身体的撕扯渐渐消除了,难怪晴雯醒了过来。摸摸自己的下身,晴雯放心了许多。

    “我这是到了井底吗?”周遭寻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然而,就在晴雯接近绝望的时候,黑不见底的尽头似有什么东西发着微弱的萤火。

    “莫不是净业福就在眼前?”晴雯兴奋不已,不停地游过去、游过去……可是,萤火忽闪忽没,捉摸不定。

    黑暗中晴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她的神识去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贝壳,正挡在眼前。

    晴雯站在巨贝的外面,好像看见了两个相向扣合在一起的硕大盘子。这盘子足足有四层楼的听郦馆那么高。

    晴雯强力驱动神识,“探针”随即进入贝壳的内部。

    在圆润多汁的贝肉中,有一枚硕大的珍珠,在不停地流着泪。

    珍珠被这粘稠的、经年的泪水所包裹。珍珠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当她看清此人的模样时,晴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宝玉何时下来的?!”

    这回晴雯可是真急了。

    情急之下她试图用绣花针撬开贝壳,这贝壳并无反抗,反而是瞬间开启了贝盖,它这是要把晴雯当成自己的食物,给生生吞进去。

    眼看贝壳将要重新闭合,临危之际,绣花针未经晴雯唤醒,就自觉地开始运作了起来。

    贝壳的上盖被绣花针所射出的金线给硬生生地撑了起来,贝壳一开,湖水立刻溢了进来。

    冰冷的湖水将昏睡的、被珠泪包裹的那个人激醒过来。

    看见晴雯,宝玉激动得一时不能言语。其实他倒不是真激动,是满嘴都是浆糊一样的珍珠粘液。

    晴雯用绣花针撬起一块黏答答的珠泪。珠泪不仅甩也甩不掉,还在绣花针上层层叠加,眼看着绣花针就要变成一根棉签啦。

    此时晴雯一心只想着赶紧救宝玉出去,不想再有一刻延迟。

    珠泪好像怨妇,凡经过自己手的,那是一个也不肯放过啊,沾上谁,算谁!释放出的怨毒可算有了倾诉对象,还大可纠缠一番。

    眼下,珠泪婆娑如婆罗树,弥漫覆盖了整个剑阁那么大的贝壳内部,它不仅捕获了咕咕,下一步很快就要让晴雯也中毒,被麻痹而最至失去抵抗能力。

    晴雯紧张地思索着:于井底的缘故,体内的寒冷二气血遇粘稠物无法爆炸而出,而此刻绣花针冒出的金线还在硬撑着贝壳的上盖,与贝壳死扛。自己的绣花针不被珠泪给腐蚀殆尽已是万幸,好像一枚小小的棉签,向下正滴淌着糖浆一般、罄竹可书的“怨妇泪”。

    无计可施的晴雯,何以救出自己和无端出现的宝玉呢?

    看着贝壳的个头,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年,废柴的晴雯怎么跟她斗呢?而宝玉分明是来添乱的。

    晴雯无助仰起头望向上面,却见一轮“圆月”当空照……她立刻顿悟,眼前所见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第七十七章 一个惊奇还不够

    “难道真是歪打正着了?”晴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惊奇还不够。门一开,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洞内,四下里的夜明珠微微闪耀,岩壁上总有丝缕的风时不时地略过。

    风带动着冰晶般的钟乳石瀑、石笋、石莲花,发出或长、或短的哨音……

    一会儿叮咚,一会儿噼啪,一会儿峥综……

    细听起来,就好像一曲“玄妙之乐”。

    看来,这溶洞浑然就是一个有情天地,情生美景,景共乐鸣……

    原来,那石碑是大溶洞的一个旁门,而大贝,正是这个把守此门的大溶洞看守者。

    晴雯不禁感喟:湖底这么一门之隔,外面,是大贝门神,里面,则是别有洞天。

    晴雯本来只一心想着救出被控的宝玉,不成想,她瞎打误撞,斗败了大贝,碰巧解开了石碑门,而来到了一番新天新地。

    ……

    二人向溶洞深处走去,欣赏着这别有洞天内的繁花美景,听着天籁般的“玄妙之乐”。

    宝玉停了下来,他品咂起石碑上那二字——“无门”……

    “没门,怎么就又是门呢,真够神奇的!”

    风越来越大,“玄妙之乐”也变得越来越磅礴雄浑。

    晴雯的脚步随着“玄妙之乐”的节奏而加快,越来越快……

    晴雯看见他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忙跑上前伸手去拉咕咕,却眼睁睁看到面带微笑的宝玉毫无防备地直接坠下深渊。

    更让晴雯感到费解的是,宝玉在掉落的过程中还在仰头冲她傻笑。

    看来,晴雯心智已被靡靡之音所迷醉不返……

    晴雯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也跟着宝玉落下深渊。

    ……

    如一块陨石悬浮在那里……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

    无大亦无小。

    晴雯一手屈臂而枕,一手悬于丹田之上,一只脚伸展,一只脚绻回,像狗子屈身,又似青龙盘曲。

    她已长眠,长长的睫毛挂着冰霜,嫣然之静,有如不世出的花朵。

    在冰冷黑暗的他方世空间里,宝玉无休无止、漫无目的地永远飘荡着,这里,没有冷暖、没有饥渴、亦无须知道四时更迭、空间倒转。

    同样,掉下深渊的晴雯也正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里,无始无终,无痛无味……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成长的难题来打扰她啦,她可以安睡,也可以自生自灭了。

    一记针刺般的疼痛……凭着这最后的一线自性,晴雯面对无量无边的虚空,微微一动,旋即再次安睡长眠。

    “决不可以这样!”晴雯的意志自我驱使,晴雯最后自性里的那点不甘心在不停地鞭策着她:“起来!起来!”

    在努力挣扎了不知多少时间之后,晴雯终于感觉到自己是在虚空的漂浮状态里翻滚着,流逝着,被永久地遗忘着……

    心念一动,晴雯就开始盘膝而坐……

    意念随着呼吸而动,恍乎惚乎,呼吸似有还无。

    “何在?”晴雯问。

    没有答案,没有尽头,因为,她已不存在。

    无量无边,无有无无……

    “何在?”

    “……”

    “……”

    打坐的晴雯得不到答案,身体在虚空中无始无终地漂过、漂过……

    不知又过了多久,“砰——”地一声巨响,无数碎片朝四方极速散开……

    碎片间,万道光芒迸射而出……

    晴雯很想看看爆炸发生的地方在哪里,怎奈,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她惊奇地发现,爆炸产生的碎片从她的裤腿下划过,原来,自己正在燃烧,正在燃烧中加速度……

    她并没感受到灼痛,更不觉得火光伤眼。

    她只知道,自己在燃烧的时候,正兀自因空气的反作用力直冲向碎片的反方向……

    更加密集的碎片从自己的裤腿飞出,晴雯低头,已经全然看不见自己的脚,难道……

    燃烧产生的能量会让他永远也停不下来……

    穿过密集的碎片带,晴雯为眼前所见而涕零:

    草帽状的星云,蝌蚪形的星系,已成型的星球……还有晴雯所最钟情的亿万璀璨繁星。

    而自己,正是这其中一员,有燃烧尾巴,正飞向无始无终,终将燃烧殆尽的星子中的一员。

    星云的边缘发出沉闷的轰鸣,迸射出耀眼的闪电。

    剧烈的裂变在星系间极不稳定地、此起彼伏地发生着……

    自己这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在不能停留、不能扑火的情况下左闪右躲,于火光与黑暗交替、爆炸与静寂参差中踽踽远去……

    自知终将燃烧殆尽,晴雯极不舍地扭过头,回望了一眼自己钟情不已的星空……

    能看到,能听到,一切都曾那么真实……

    她挣扎着想停下来,作一颗哪怕是星河里最不起眼的尘埃,哪怕只余有一颗冰冷、沉寂的心。

    然而,身下的灼热,以及尾巴后燃烧碎片的耗散毫无眷恋,亦不能自救,正推波助澜着。

    此时,自身的灼热仍占据着上风,无情的反作用力将她一再推向漫无边际的黑暗深处……

    一个火球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晴雯这颗彗星的“尾部”,电光火石间,“彗星”剧烈地喷发、爆炸……

    一燃,至灭。

    尾部火熄,身无动相。

    晴雯定睛观瞧,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眼、耳、鼻、舌、身、手、足……

    燃烧余烬唯剩一颗种子。

    “咚——咚咚——”

    寂灭至冷的种子被卷入到“无尽劫”当中——

    黑咕隆咚、静悄悄、冷清清……一切如此静默。

    生与死,黑与白,过去与未来,都已经跟他再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其大,不知其形,身于内,而不知始末……

    这里,没有“他”,更没有“我”。

    连黑暗都没有,连死亡都定格,连存在都没有被处置和交代。

    一颗种子,四周围绕着的,就是这虚空……

    除了承接这无尽虚空带来的空虚以外,晴雯什么也做不了。

    几番挣扎,几番亢奋,几近绝望,晴雯终于保持起沉默,因为,自己每当开口或者动起繁情,便被无尽的空虚一下子再度充满。

    她试图让自己喜欢上这了无生息的虚空,因为晴雯借着它,方能了解到她自己。

    然而,转眼间,星星、月亮、太阳已经和自己说拜拜;虚空还在不停地夺取万物的生命,肆意吞噬、同化着周遭……

    虚空的侵吞从不会停止,直至无常,直至虚空成为永恒……

第七十八章 混沌世界,清浊相融

    怎么办?没有办法。

    自己已不在外面,亦不在里面,原来,自己也是这虚空的一部分。

    如果接受、服从,就会再次堕入更深度的虚空。

    此时,晴雯已被“虚空化”了。

    她不是种子,她是沙尘,是恒河沙数。

    不,她不是种子,不是沙尘,她就是“虚空”本身!

    晴雯如此一念,天地为开,混沌世界,清浊相融。

    无黑无白,深不可识,无心,何须影相随?!

    动与静,周而始,“无措”,何须心扰?!

    一念间,阴阳和顺,神通万物,晴雯这颗种子破天荒地放松了下来。

    在虚空里,种子自己翻了个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至此,诸相皆无,无生老病死空,亦无有来……

    种子眼不见诸物,耳不闻五音。

    至此,心无挂碍,身无已不知……

    连所剩无几的那点“自我”,也让晴雯这颗种子在虚空化的“自在”中将意识海枯。

    什么白日梦、空想臆测,什么愤怒、好奇、不甘,皆被幻灭。

    既然作一颗种子,就要作一颗无明无识的种子吧!

    种子在“无明无识”的心念里得到了自在。晴雯不禁大笑,得来全不费功夫,无非缴械加投降。

    难道天不绝我,就是要授我以此天道?!

    种子在心念的扶持下飘摇而转动。

    晴雯轻轻一想,就重新擦燃了种子的尾部。

    一颗美丽的小彗星,在虚空中滑过,投向“心有所想即便来到眼前”的星球。

    一颗美丽的扫把星在天际划下美丽的火线……

    亿万年岁月尽在弹指间……

    “轰隆——”一声惊雷,森林里一棵老树被击中,可怖的大火很快蔓延开来。

    火舌吞噬了一切,整个星球犹如地狱一般。

    奇迹源于一次毫无征兆的撞击,生命的演化却夭折于一场不该发生的天火……

    彗星重撞上这颗星球,地狱之火呼应而出,什么恐龙、繁花,一切进化终止,虚空代替万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颗被彗星撞击的星球上岩浆已冷却,地心压住了地狱之火,一片大陆突破了“虚空”的一角,被生命的迹象所再次俘虏。

    陆地、海洋、山川河流……陆陆续续、千万年来在慢慢地形成。

    “啪——”

    荒凉的沃土里,一粒种子开裂了。

    它的“自性”突破了“天道”的拘禁,破土而出,用不了多久,绿意覆盖了整个大地……

    “嗡嗡嗡——”

    一只蜜蜂正煽动着它轻盈的翅膀,花粉在它的“帮助”下纷撒在生命猎猎的季候。香火,在悄无声息地传递着。

    “嗖——噗——”锋利的箭头穿过皮毛,直刺入奔跑中麋鹿的动脉,鲜红滚热的血液遇到冰冷洁白的积雪,演绎着永恒的悲歌。

    ……

    天火熄灭,一切归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此之前,她还看到一个王国的兴衰,繁华与衰败周而复始争相上演。

    眼前的一幕幕幻景,不禁再度催起晴雯的繁情,她感到无比悲痛,她开始嚎啕大哭。可是在无尽的虚空里谁能听到她的悲伤呢?!

    哭又有何何用,即便如此,她依然繁情万丈,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生灭而动情。

    她欣然大声而哭……虚空一如既往地冰冷死寂,对晴雯的哭声爱答不理。

    她爱世间的一切,在生与死,黑与白,过去与未来之间,无尽的虚空可以作证,她为自己,为这一切打动繁情。

    “哈哈哈——”

    “怎么?在这虚空世界还有其他人存在,难道我并不孤独?”晴雯屏住呼吸用力倾听那个笑声来自何处。

    “你不用找了,我就是你自己。”

    晴雯心口同一,她问道:“你是我,那我是谁?”

    一阵持久的微笑之后,那声音又说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为眼前虚无的东西悲伤?”

    原来与自己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内心的另一个声音罢了。

    电光火石间,此前所见一切事物都倒了回去,眼前又复归一片黑暗……大爆炸、繁星、麋鹿、王国……在少一脑海里尽皆消散,一切归空,一切都如同梦幻泡影。

    又没了……

    但晴雯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她累了,不愿再去思考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她只想睡上一觉,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外观眼前虚空无源,内观也是了无一物,这让她感到恐惧而不能安心睡去。

    ……

    此时的晴雯尚不知道虚空的本意,不知道自己正挣扎在内心虚构的世界里。

    ……

    在晴雯反反复复找寻仍然无处可依,无物可观时,事前所发生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无头亦无尾,一遍又一遍重复上演着。

    花开花落间,晴雯终于明白生死本无二致,有无亦无分别,虚空亦无内外……终于她不再寻找依靠,也不再分别眼前的虚空,重新收起眼帘坐于虚空前。

    无始无终,不知过了多久,有彗星从她身旁划过呼啸声,星云裂变产生的巨响,冰莲绽放而生发的香气……晴雯都没有再为之动起繁情。

    虚空真那般无情吗?不,她明白了虚空,明白了真有眼前所见诸相:一切皆为空,她,自己就是这空!成于她,空于她。

    晴雯坐于虚空,浸于虚空。

    空,似乎成了永恒的主题。

    ……

    “嘎叭——”是干枯骨头的断裂声,“虚空”里晴雯并不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动。

    “嘎叭——”

    “嘎叭——”

    空无中,他还是探知到了这个声音。

    眼帘,缓缓开启。

    模模糊糊地,晴雯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立于不远处。

    待光线全都刺入眼中,晴雯眯缝着眼睛,原来是宝玉凑近的一双焦虑的大眼。

    在他的脚下,一双空洞阴冷的眼窝正死死盯着他,让他浑身汗毛竖立。

    为什么宝玉也走神了那么久?

    想来是那“玄妙之乐”飘渺无常,引人失神,直至那七级八荒,让人失魂落魄,乐而忘返。

    这也是宝玉一直没有顾忌到晴雯走神的原因。

    宝玉也走遍寰宇一个够,要不是肚子饿,叫回心神,恐怕自己现在还在不知明的什么境地里无助飘摇、永获沉迷呢。

    晴雯和宝玉渐渐明白了过来,这溶洞里一定有什么诡术,能迷人心魄,直叫人失去了回家的欲望,也失去了行动的勇气。

    就此,借由此靡靡之音,大溶洞好趁机来榨干闯入者的精神气,补给自己。

    “空”,以及彗星撞星球的几世繁华与毁灭,此前一番“遭遇”,无非是那“玄妙之乐”之逼迫,和晴雯于百难中之所悟得。

第七十九章 溶洞处处有惊喜

    晴雯醒来,这多少冲淡了宝玉内心的恐惧和愁苦,她站在原地,第一次,鼓起勇气,向脚下那具不知躺了多久的尸骨仔细看去……

    半响后,他对晴雯说道:“他是自然坐化而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宝玉的头发开始摆动了起来……

    然而,宝玉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蹲在地上,寻宝似的瞪大眼睛打量着那一堆白骨。

    洞里的风越来越大,宝玉的头发开始疯狂摆动。

    强烈的“玄妙之乐”掩盖不了隐隐绰绰的鼾声……

    晴雯生怕若不尽快离开,恐难脱险。

    于是,她一手抓住宝玉的手臂,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起,冲宝玉的听闻穴点了下去,试图封住他的听觉。

    不想,晴雯这一招被宝玉给轻易隔挡了回去。

    “你干嘛?”宝玉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去拿尸骨下压着的一本书。

    原来,宝玉蹲在地上好半天,全为了这一卷书!!

    晴雯刚想伸手一够,洞里的风却先下手为强地将书卷翻页、将书上的尘垢漫卷而起……

    刹那间,飞舞的尘垢遮蔽了四处。

    溶洞里充斥着尘烟和一股子诡异的气味,“玄妙之乐”瞬间消散,溶洞开始坍塌……

    那些纷纷掉落的钟乳石好像一阵雷蛋,砸向地面……

    眼看着,溶洞就要毁于一旦。

    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鼾声如雷,在这惊人的坍塌面前,那东西竟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放松的呢喃,有如从梦中醒转一般……

    慌不择路的晴雯和宝玉二人并没有对这个声音起疑,因为他们正在躲着钟乳石“雷蛋”,几番探寻,终于绝望地承认,他们已没路可走。

    头顶,黑影一闪,晴雯抬头间,一块尚未坠落的石莲花,被自己在情急之下扬起的金刚不催网所一兜而驻,金刚不催网的金线着实结实、给力。

    几根坚韧的金线随晴雯意念而出,牢牢地栓在头顶的几个钟乳石上,算是定住了坍塌的势头,暂缓了危机。

    晴雯背起宝玉,一手抓住一根金线的末端,随金线将身子荡起,意欲逃出这坍塌中的溶洞。

    没想到,刚行至半空,晴雯正荡起一个金线的新高角度,准备就势跳上一块岩石,突然,晴雯被一股不知是什么的神秘力量给从“金线秋千”上直拽了回去。

    晴雯落地,宝玉下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背后阴冷异常……

    拽他们的“鬼手”不是别物,正是宝玉踩到的那具尸骨……

    此时,坍塌突然不经意间停歇了。

    神秘的声音也没了。

    可是,似乎,溶洞本身是有生命的,有控制力的。这样一想,晴雯不觉全身发寒。

    ……

    那,是一本泛黄的古卷。

    此时大溶洞里,钟乳石柱东倒西歪,勉强能撑住摇摇晃晃的溶洞大厅。一朵断落下来的“幼小”的石莲花正被一个网子给罩住,没有真的摔碎成粉。

    晴雯正静静地翻看着一本纸张薄如蝉翼的古卷,宝玉则席地打坐。

    四周回归了静悄,偶尔,有一声水滴的响动。

    指尖触摸着它的丝丝柔软,晴雯扭头撇了一眼尤在“入定”的宝玉,自语道:“莫说是被尘土淹没难以发现,就是真将其置于眼前,这发黄的土地色,撂在地上,也一样难被发现。你说,这书得历经多少岁月,才能化为这般颜色啊?!”

    宝玉睁开双眼,看晴雯的神情有如他是个文盲,说道:“这是且末纸,制成的时候便是这般土黄的颜色。”

    古卷文字竖排,神逸之气漫步字里行间,喷薄出斯文之气。

    宝玉见晴雯一脸尴尬,就知道她一字也不认识。

    接过书卷,宝玉突然眉头一簇,嘴巴撅起,大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眼神也有些飘摇不定。

    晴雯见之窃喜道:“哈哈,原来宝玉你也不认得呀!”

    晴雯眼见着厚脸皮的宝玉手指尖信笔由缰地这么沿着古卷上的笔锋游走了一番,也不和他搭言,很是着急。

    半晌后,宝玉才沉定地开口……这一开口,就话匣子合不拢啦:“这是仓颉体,我有位师父,他老人有部手抄本《茶典》,便是这种字体。真没想到,这竟是一本入门的《剑谱》。若没猜错的话,它和《茶典》出自同一人之手,此人便是四大茶圣之一,‘水墨丹青’中的‘水’——圣人水芃(peng)。”

    “可是……”

    宝玉一气不歇说了这么一长串之后,突然,欲言又止啦。

    “可是什么?”晴雯着急问道。

    “可是,茶圣此去,身边遗留的非《茶典》,倒是一本剑谱,直叫人感慨。”

    《剑谱》?晴雯一听,心旌荡漾。

    她从宝玉手中接过剑谱,爱惜地抚摸着,认真地说道:“这剑谱真乃意外的收获。”

    对!这该不是老和尚让自己入井的真实缘由?

    晴雯收剑谱于怀中,握紧手中的绣花针,不敢放松神经一丝一毫,她竖起耳朵倾听。

    果不其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玄妙之乐”又至……

    晴雯的神识飞过钟乳石,穿过石林,行至湖面。那里,大大的漩涡正旋转于井心,一团白气从井中缓缓腾起……

    晴雯一拍脑门,他豁然开朗:原来,“玄妙之乐”与漩涡齐鸣,在相互引发……

    不知为了什么,晴雯似已具有了对“玄妙之乐”的抵抗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晴雯随性而舞,借“玄妙之乐”时而旋转,时而淡荡,时而停顿……

    起舞的过程中,晴雯偶或还是感到眩晕、恶心。

    于是,晴雯有意将一段段的“玄妙之乐”拆解成单个儿的音符,用额头的金光把音符进行重新地串联。

    一会儿,金光所编制的、重新串联的、是晴雯自己独有的“玄妙之乐”响起来:

    “天上的龙来地下的虎,圆墩墩儿的那个爪子;唱了唱上个龙戏虎,才算少年的把式……”

    宝玉在旁边听了直乐,心想晴雯你看家本事都用上了?又唱又舞的。到底图个啥?!

    图个啥?仙乐至此,真的再没有迷魂过晴雯和宝玉的心志。

    “玄妙之乐”震颤着溶洞的岩壁,一会儿这里叮咚,一会儿那里铿锵。

    晴雯沿着声音,竟然走入了一个高处的暗洞。

    玄门,正被一朵石莲阻挡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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