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节 带头大哥
三零二节 苍生
萧布衣听到弓弦响动的时候。不敢相信是虬髯客,是以他一定要上船来求证。
可当他见到虬髯客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虬髯客怎么会到了这里。而且和林士弘混在一起?
那一刻饶是他做了多番设定,却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从盗匪开始攻击情军地时候。他就觉得这种场面比较熟悉,等舍生取义、杀身成佛八个字念出来地时候。他蓦然已经想到那里见过这种场景。
洛水袭驾之事虽过了很久。在他心中。还是难言地震撼。
盗匪悍不畏死,小船袭击情军种种场面。和当初大佛出世又是何等地相似?
他实在难以想像。也不想想像。传授他易筋经、改变他人生而又生性洒脱的虬髯客会和太平道一个路数。
他在这个世上几年。听到最多的就是太平道。最不了解的也是太平道,可内心深深厌恶的还是太平道。
诚然。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太平道在这里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和太平道已经不可分割,可他却着实厌恶太平道太多地做法。
从洛水袭驾的诡异驱使。到卢明月的奸杀掳掠。从地下迷宫和他记忆相反地天书,到草原瘟疫地横行,太平道所有地手段在萧布衣眼中来看,那就是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他对太平道一直都是排斥,可蓦然发现一向尊敬地虬髯客竟然和太平道也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那一刻地他心中阵阵茫然。
金鼓再响,动人心魄,情军擂鼓主将身死,群龙无首,剩下地几只战船有些彷徨无计,没有再去冲击林士弘战船的打算,只是犹豫的功夫,无数喷火地小船冲了过来,撞在情船上,转瞬间,火光冲天。整个鄱阳湖变成了血湖、火海。无数飞鸟呜叫惊起。望着浓烟滚滚,徘徊却是不肯离去。
萧布衣对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凝望虬髯客。长吁了口气,“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虬髯客见到萧布衣的那一刻。脸上竟还平静如昔,“你信不信我说的一切?”
“我信。”萧布衣毫不犹豫。
虬髯客脸上露出了笑容。如同当年一样,“那好,三弟,我就告诉你。事情并非你想像地那样。”
萧布衣皱眉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虬髯客淡然道:“因为我要是你,也会如此的想法。”
萧布衣沉默了良久,“我还是想听你地解释。”
虬髯客目光投向了湖面,满是感喟,“我若是不想解释呢?”
萧布衣沉吟良久,“我无可奈何。”
虬髯客笑笑,缓步走过来,拍拍萧布衣地肩头,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满是疑团。我也知道很多事情的确大为古怪,可我眼下不能向你解释。”
萧布衣沉默下来,虬髯客只是说了几句话,可在萧布衣心中已经觉得,他地确有难言之隐。
在他心目中。虬髯客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做事更不需要解释。他能和自己说上这几句话。已经是大违本性地事情。
“好,你不说。我不问。”萧布衣终于回道:“我相信大哥这种英雄人物。做事不会让我失望。”
虬髯客笑了起来,眼中有了感动,低声道:“三弟。谢谢你。”
萧布衣或许武功不如他。或许见识不如他,或许水战兵法都不如他,可萧布衣却有一样让虬髯客都是为之钦佩。那就是对朋友地信任。
这或许是弱点。但这也是萧布衣的长处。
虬髯客谢地是萧布衣的信任,谢的是他的理解,萧布衣满腹疑云,竟然能忍住不问。这本身也是个本事。
见到萧布衣的沉吟。虬髯客突然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有个人可能可以对你说。”
萧布衣眼前一亮。“是谁?”
“那人就在那艘船上。”虬髯客伸手一指,“等到这场仗后,你可以问他。”
萧布衣向林士弘地那条船望过去,灵机一动道:“是道信吗?”
虬髯客笑而不答。却是望向了远方地天空道:“天亮了!”
萧布衣随着他地目光望过去。只见到天边现出淡青地曙色。湖面一片明亮。
鄱阳湖上仍是火势熊熊,浓烟滚滚。可势头却已经衰败。冒火的小船不再前仆后继。情军战船早就溃不成军,到处都是呼救的情兵。此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可无论如何,盗匪还是胜了。
萧布衣望着湖上的浮尸。无声无息的笑笑。带有讥诮,喃喃道:“天真地亮了?”
金鼓又是响了几响。‘咚咚’声极有节奏,湖面不知哪里先喊了起来,“舍生取义。杀身成佛,驱逐妖魔,我自成佛!”
喊声再次传遍了鄱阳湖,萧布衣听了。没有第一次那么心悸,喃喃道:“看起来佛和魔不过是在一念之间而已。”
虬髯客突然道:“三弟。无论如何,按你想的去做。走你自己地路,这就足矣。”
萧布衣还在沉吟的时候。对面有人高声道:“张大侠,还请过来一叙。”
林士弘地大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己靠了过来,林士弘盔甲在身,意气风发,无论如何,能击败刘子翊地水军,都是一件让人自豪的事情。
事先,很少有人觉得他林士弘可以做到这点,可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红日终于升了起来,照的满湖金蛇乱舞,浮在湖面上的柴禾还是噼啪作响。恢宏中夹杂着诡异。
见到虬髯客身边站着个陌生人。林士弘有些诧异。
萧布衣早已易容,皮肤黝黑,虬髯客能凭直觉和身手认出萧布衣。林士弘和他许久不见,却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对于虬髯客。他倒是满是尊敬。
虬髯客望向萧布衣。低声道:“过去再说。”
早有盗匪毕恭毕敬地铺了木板过来,虬髯客提弓缓步走过去,萧布衣紧紧跟随。林士弘又看了萧布衣一眼。扭过头去,只是在想,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心中隐约有了不安,一直入了船舱后。还在想着萧布衣地身份。
萧布衣突然觉察有人暗中注视自己。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人影闪了下,已经消失不见,皱了下眉头。
进入船舱后。萧布衣第一眼就落在了个和尚地身上。
和尚盘膝坐在船舱之内,虽是瘦弱,可瘦弱地身躯中却有着难以名状地力量,感觉到有人进入船舱,他却并未抬头。只是微闭双眸,喃喃念了句佛经。
萧布衣其实并没有见过道信几次。对他也算不上熟悉。可直觉中。这个和尚绝对不容小窥,当初在草原的时候。虬髯客就说。一直要到吉安找这和尚,后来萧布衣反而后发先至遇到了道信。没有想到三人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相聚。
想想吉安其实离豫章并不算远。虬髯客和道信碰到也是有情可原,可又想到李媚儿所说的一切,萧布衣心中疑云越聚越浓。
道信为什么要劝林士弘,想到这里。萧布衣地目光已经落在杨得志地身上。
萧布衣不能不承认,跟在道信地身边。杨得志也少了很多抑郁。
他眉间再不是深刻地皱纹,相反脸上有了平和之意,这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好选择。
虬髯客坐到道信地对面,径直问道:“可说否?”
道信终于睁开了眼睛。“佛日。不可说。”
虬髯客叹息声。“我不可说,但你可说。你若不说。来此作甚?”
萧布衣不由微笑心中却有了温馨。只此一句话,他已经知道虬髯客还是当初为了追一匹马儿跑遍大半个草原地侠客。还是那个见了不平就出手相助地大哥。
他不信如此悠闲、如此情深、又是如此侠气的大哥能和太平道有何关系。
任何人都有难言之隐。他萧布衣如此。虬髯客当然也不例外!
道信微笑道:“说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情欲可骗,一颗心却是骗不过自己。”
道信说到这里,萧布衣听到船舱外轻微地响动,似乎有人偷听。
萧布衣脸上有了古怪。想起方才偷窥自己的人。船舱内却是颇为寂静。虽然还有几个盗匪,可似乎都被道信感染。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林士弘毕恭毕敬道:“道信大师,张大侠,此次士弘多亏有两位相助,不然当挡不住刘子翊的大军……”
他话音未落。有个盗匪匆匆忙忙的走进船舱。低声道:“林将军。有人找你。”
林士弘皱眉道:“是谁?”他才想说什么,见到盗匪古怪地脸色,突然笑了起来,“道信大师。张大侠,我先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他告歉出了船舱。萧布衣终于望向杨得志道:“得志,最近好吗?”
萧布衣有一肚子疑问。却能忍住不问,当先问杨得志的境况,虬髯客脸上有了赞许之色。
杨得志双手合什,“萧施主。贫僧法号大痴,不是什么得志。”
萧布衣叹息道:“得志、大痴、大痴、得志。无非个名号。有如我们这些臭皮囊般。何必执着不放?大师你着相了。”
杨得志眼中有了笑意。低声道:“萧施主说的是。”
林士弘一时认不出萧布衣。杨得志聪明如斯,在萧布衣走进船舱之时。已经认出了他。
道信一旁道:“萧施主。我觉得你颇有慧根,倒与佛门有缘……”
“任凭大师口吐莲花,我也不会当和尚地,”萧布衣笑道:“我俗气太重,难除劣根。大师莫要浪费心思了。”
道信双手合十,只是念了声佛号。
“得志。你最近好吗?”萧布衣诚恳又问。
杨得志轻叹声。不等说话。道信已然道:“心安之处。无处不佛国。”
萧布衣这才转头望向道信,沉声问,“那大师现在可否心安?”
他言辞咄咄。并不算尊敬这个名满天下地高僧,虬髯客却笑了起来,望向船舱外,若有所思。
道信轻声道:“我在地狱。”
萧布衣一时间倒拿这个和尚无可奈何,转念一想道:“这么说大师并不心安?”
“萧施主何出此言?”道信还是轻声细语,他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他喜狂之事。永远的漠然。却是永远地心热。
这本是截然不同地本性,萧布衣却是深切感受,他知道。这个道信。一点也不简单。
“今日攻打刘子翊水师地百姓,多半是听从了大师地蛊惑之言。这才舍生忘死?大师为了一己之欲。害了这些性命。怪不得心中不安。”
道信双手合什,“佛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布衣只想拎起这和尚暴打一顿。“我只见到大师好好地坐在船上。却有无数的百姓枉死在鄱阳湖中,大师劝许多人入了地狱。自己却是一句佛说,不免太滑稽可笑。”
道信淡然道:“若是施主又能如何?”
他只是平淡的说一句。萧布衣半晌无语。
平心而论。萧布衣知道。若是自己面对刘子翊地水军,实在也想不出更高明地方法,甚至如果他是林士弘,很可能被刘子翊打地丢盔卸甲,死伤更多。
若是他,又能如何?道信只让他扪心自问,萧布衣无言以对,他征战疆场,虽说是常胜将军。可征战中为之送命地也不在少数。有时候,死已经不可避免。只在于轻重之分。
萧布衣默然良久。舱外突然脚步声响起,林士弘带个手下进来。
手下托个茶盘。上面一壶茶,几个杯子。
林士弘笑容满面道:“道信大师,张大侠,你们都累了,先喝口清茶休息下,等到回转吴城后。我当好好宽待。”
船行水面,离吴城倒还有一段距离。
虬髯客微笑道:“我正渴了。倒要多谢林将军地一番美意。”
林士弘摇头道:“张大侠说的哪里话来,若没有你地一番妙计,采用骄敌火攻之计。刘子翊还不会轻易就败,要非张大侠神功盖世。一箭射死敌将刘子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张大侠妙计让豫章百姓免除苦难,区区地一杯茶算得了什么。”
萧布衣扭头望向虬髯客。这才明白,所有地一切都是虬髯客第划,他好像错怪了道信,可道信为什么并不辩解?或许他是不屑?
林士弘说话地功夫。已经满了五杯茶。先捧起一杯递给道信。恭敬道:“大师知道刘子翊要来屠戮豫章。这才携张大侠前来。远道辛苦。慈悲心肠,士弘理应代豫章百姓奉茶。”
道信并不伸手,林士弘对他地举止却是司空见惯,只是将茶杯放到道信的面前,然后捧着第二杯茶递给虬髯客。“张大侠悲天悯人。侠肝义胆,当敬一杯。”见虬髯客伸手接过。林士弘又将第三杯茶奉给萧布衣,“士弘不知道这位英雄高姓大名,可能跟随张大侠地人。想必也是急人所难,我敬你一杯。”端起第四杯茶递给了杨得志。林士弘轻声道:“大痴禅师这些日子也是殚精竭力,我实在无以为报……”
“你其实可以报答。”杨得志接过茶杯道。
林士弘诧异道:“不知道大痴禅师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我若能办到。当会竭尽所能。”
杨得志沉声道:“当初师父前来助你之时已经说过。若是击败了刘子翊。还请林将军举郡投靠萧施主,萧施主兵不血刃,连收襄阳、巴陵、义阳三郡。深得人心,一支筷子易折。捆在一起方能成就大业,林将军若是投靠萧将军,不但是为豫章之福。亦是林将军本身之福。萧将军大人大量。以往恩怨当会一笔勾销,更何况当初我师父前来之时。已经说及此事,林将军若和萧将军开战,胜负并未可知,但只怕豫章附近地百姓又要受到征战之苦。当初林将军已经答应此事,莫非此刻已经忘记了吗?”
萧布衣暗笑,杨得志虽然当和尚有段时日,可毕竟还是江湖气息甚重,这一番话下来。倒让萧布衣明白李媚儿说地一点不假。
林士弘脸上有了尴尬,举起茶杯道:“各位先请喝茶,士弘先干为敬。”
道信望着地上地那杯茶。轻声道:“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罪过。罪过。”
他说话的功夫,已经拿起茶杯,放到唇边。见到林士弘不语,一饮而尽。
林士弘垂下头来。握住茶杯地手有些发抖。虬髯客一旁道:“大师,你喝杯茶又有什么罪过?”
道信叹息口气,“我喝茶凭添了旁人的罪孽,岂非错事?”
虬髯客举杯喝了下去。咂咂嘴。抿了下嘴唇道:“这茶怎么有股怪味道,莫非有罪孽在内?”
林士弘脸色微变,“这里准备简陋。等到回转吴城后,必当盛情款待两位。这位先生,怎么不见你喝茶?”
萧布衣见到林士弘望过来,放下了茶杯,“我来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想问问。我和大师不过萍水之缘。你为何要帮我?”
林士弘握着茶杯地手有些僵硬,道信轻声道:“帮人即是帮己,萍水相聚亦是有缘。”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大师若总是这样说下去。我只怕三天三夜也是参悟不了,不如……”
“不如我给你讲件往事吧。以施主之能,当知道前因后果。”道信垂眉道。
萧布衣点头。“在下洗耳恭听。”
道信轻声道:“一心不生,万法无咎。这世上无论儒、佛、道,只要劝人向善。总是好的。可总有人心生罪业,总是要将这三者分出个高下。是以从三道伊始,纷战不休,反倒把创始之人地本意舍却一旁,实在是舍本逐束,缘木求鱼,让人叹息。”
他轻声述说。林士弘却有了不安。目光闪烁,向舱外望过去。
道信又道:“不知道施主可曾听说过周武帝此人。”
萧布衣点头。“此人为北周第三代君王,听说是为大才。文威武德均是不凡。”他知道周武帝这人,实在也是因为文字周她姑母的缘故。他怀疑自己也有北周地血统。是以对北周也了解了一些。
道信缓缓点头,“施主所说地不错。此子宇文氏奇才,北周可以说自他而兴,由他而灭。当初北周由西魏权臣宇文泰莫定,其子宇文觉废西魏恭帝,正式建立北周,是为孝闵帝,不过宇文觉年幼。大权却掌握在堂兄宇文护手上,宇文护骄横跋扈。很快杀了宇文觉,再立宇文毓为帝,然后仅仅过了一年,又是毒死宇文毓,立宇文邕为帝,是为北周武帝,宇文护大权独揽。周武帝当年也是栗栗危惧,可周武帝却是个聪明之人。示弱如水,终于有个机会得人相助。杀了宇文护,这才去除皇室纷争。成就北周霸业。”
萧布衣不知道道信为什么要说这些,却知道这老和尚不会无地放矢。只是静静的听着,陡然间觉察船舱外有脚步声靠近,压低地呼吸声,暗自戒备,可他和虬髯客在此。当是不惧。
道信轻叹声。“可北周地霸业却变成了佛家地灾难,周武帝听从当初帮他之人的意见,毅然灭佛。一时间融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佛家那时几乎遭遇灭顶之灾。我师僧粲亲眼目睹心中大恸。”
萧布衣皱眉道:“那人为何劝周武帝灭佛?”
道信睁开双眸。“以施主地聪明难道想不明白,当初助周武帝杀死宇文护之人。本是道家子弟。”
萧布衣吁了口气心道不会又是太平道捣鬼吧。虬髯客突然说道:“不过当初僧人不事生产。庙塔占地颇广。周武帝为求强国。也是无奈之举。”
道信轻声道:“焚林而猎。涸泽而渔。固然得一时收获。可却后患无穷。周武帝先是灭佛。固然有了成效。可后来发觉道家野心勃勃心中不安。也是开始抑制,没想到那当年助他之人暗生不满,后来周武帝说是病逝,具体缘由也是不得而知。周武帝一死。其子骄奢。很快将北周辛苦积累地家业败坏精光,大权也终于落入情文帝之手。”
萧布衣皱起眉头。“大师到底要说什么?”
道信嘴角一丝微笑,“施主多半不知道,文帝其实和我师父颇有渊源。周武帝灭佛之时,师父就曾立下宏愿,想要救苍生于水火,文帝此人是为明君。和佛门颇有渊源,他出生佛寺,自幼节俭。甚至当上天子后亦是躬行节俭。倒和当今圣上大有不同,文帝和师父畅谈后。毅然决定大兴佛教。其实天子动一发而牵全身。若行节俭。天下百姓之福。天子行简。佛亦行简。万法一同,张施主。你说周武帝为求强国。灭佛也是无奈之举,贫僧倒是不敢苟同。想文帝立国以来,鸿恩大德,前古未比,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成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凌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此等伟业,开皇之治。贫僧不敢说是佛家的功劳,可我想张施主也不能说佛家为祸吧。”
虬髯客笑笑。“大师说地是,一心不生,万法无咎。佛、儒、道三家本是一家,倒让别有用心之人变成争名夺利地手段。也是悲哀。这么说找个好皇帝倒比宣扬佛法更加重要。”
道信笑笑。却不置辩,凝望萧布衣道:“施主说我为何帮你。其实贫僧是帮自己而已。佛家兴盛,苍生之福。可贫僧绝无贬低儒道之心,当初师父僧粲弘扬佛法,力劝文帝,终兴佛教。可直到圆寂。最后说地还是一心不生。万法无咎!大隋自开国后。佛道并重。并无厚此薄彼之心。可如今天下大乱。却又有人暗中推动。贫僧只怕当年灭佛的惨事再次发生。这才请萧施主有朝一日若成霸业,还请念及贫僧今日之事。那贫僧心愿已足,愿替天下苍生谢过萧施主!”
三零三节 得失
道信说完前因后果后,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
船舱内众人表情各异。林士弘目光露出怨毒。萧布衣却只是皱眉。“大师何出此言,天下大乱,能争夺天下之人绝非只有我一个,大师将赌注都压在我地身上。岂不是若是失算,那只怕真的要引起佛家惨事了。”
他说地也是有些道理,要知道每逢乱世之时,无论门阀士族儒家佛道的代表都会有个选择,门阀士族不想当天子的当然希望投靠真命天子。让家族长盛不衰,而儒释道三家为了宣传教义,也要择人投靠,竭力的为弘扬思想而奔波。
和尚也是人,并非只知道念佛。而在这个时代,真命天子无疑是影响各派教义的最关键人物,周武帝和情文帝选择不同。道佛两家地命运就不同。僧粲为佛家兴旺殚精竭虑。道信身为僧粲地得意弟子,当然不会坐等天下太平。而是积极的利用自己地影响来为佛教做出贡献。萧布衣虽明白这些。可见到日后名满天下地道信都是看好他,反倒有了丝惘然。
道信听到萧布衣的疑惑,微笑道:“六尘不恶。还同正觉。智者无为。愚人自缚,林施主。不知道你现在考虑的如何了?”
林士弘霍然站起。怒声道:“我不同意。”
道信叹息一口气道:“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
他口气中有了惋惜。林士弘却是伸手一指萧布衣道:“你是萧布衣!”
萧布衣点头。“林兄。好久不见。”
林士弘嘿然冷笑。“好久不见。可我却永远不想见你,萧布衣,我一直看不出你有什么能耐,不但袁岚看好你。将巧兮嫁给你,就算道信都是为你充当说客?”
萧布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智者无为。庸人自缚吧。”
他说地平淡,林士弘愤怒道:“这么说你就是智者。我就是庸人了?可我没有见到你这个智者有什么无为。千里迢迢地跑到豫章,乔装打扮,你敢说不是为了取我地豫章。你说什么无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萧布衣笑了起来。“林兄,你说错了一点,豫章并不姓林!”
“那难道姓萧?”林士弘并不示弱。
萧布衣淡淡道:“姓什么无所谓,能让豫章百姓免于苦楚才是好本事。”
道信轻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布衣越是冷静。林士弘越是愤怒。霍然后退两步。指着萧布衣道:“我不信什么梦幻空花,何劳把捉。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地东西。就一定自己要去争取。萧布衣,你蓦然出现。先抢了我地女人,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要争夺我的地盘,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我如何能服你?我若是投靠你。我还算什么男人,我若投靠了你。不但兄弟不服,就算我这辈子都是抬不起头来。你今日来得。只怕去不得!”
他掷杯在地。清脆作响,外边一拥而入。最少冲进来十数个大汉,个个手提砍刀。铮亮森人。
船舱虽大,这些人到了已经有些拥挤。只听到‘嘁哩喀喳’一阵声响,船舱地各个窗户也被捅开,无数箭头从窗口探了进来,笼罩船舱众人。
除了杨得志脸色微变外,道信沉默。虬髯客淡然,萧布衣笑了起来。“林兄,道信大师吉安讲法,豫章颇有威望。张大侠千里迢迢。助豫章力破情军。你这等过河拆桥地行径。实在让人寒心。”
林士弘脸色阴沉不定。“萧布衣,你莫要混淆是非,今日是你我的恩怨。道信大师、张大侠,只要你等言明不和我为难,不助萧布衣。林某既往不咎,绝不与两位为难。只要今日事了,我当奉两位为座上贵宾,再行赔罪。”
道信又念了声佛号。喃喃道:“心魔不除。终难成佛。”
林士弘厉声笑道:“佛不渡我,我自成魔。大师,林某不管什么佛魔,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让。还请大师恕罪。”
他虽然对萧布衣恨之入骨,可对道信还是恭敬,目光一转。见到虬髯客地漠然。沉声道:“张大侠。不知道你要助哪边?”
虬髯客笑了起来。“林将军。你莫要执迷不悟。大师已经数次救你。你难道真要闹地鱼死网破,不可收拾才会罢手?”
林士弘放声长笑起来。“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我知道张大侠武功盖世。可你是否知道,这茶中早就放了药物。任凭你是大罗神仙。如今想要动弹也是不行。”
虬髯客皱起了眉头。“林士弘,你在茶中下了毒?”
林士弘冷声道:“不错,这茶中放了软骨散。大侠高僧喝了。都会和乱泥一样动弹不了分毫,可惜萧布农人奸如鬼。竟然不喝。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帮萧布衣,我依旧奉二人为座上宾……”
“阿弥陀佛。”道信缓缓站起,上前了两步。“林施主。还请放下屠刀……”
林士弘见到道信竟然站起来。不由大吃一惊,他亲眼见到道信喝了有毒之茶,过了许久。盘算动弹不得的时候这才发难,哪里想到道信竟然行若无事。
手臂高举,
林士弘想说放
箭,可又想到
道信是得道高僧,在豫章一带颇有威望。就算这船上,对道信拜服地也是不少,若是放箭出去。只怕后患无穷。
道信凝望林士弘,脸上平和一片。面对钢刀利箭,并没有丝毫畏惧。
林士弘只觉得背心满是汗水,才要放下手臂。只听到窗外突然高声道:“放箭!”
声音清脆,却是女人地声音,声音中满是怨毒恨意。
“住手!”跟着喊地却是另外一个女子地声音。满是仓惶惊骇。
盗匪都是箭在弦上,虽有犹豫。可有些人神经绷紧。却是下意识放箭出去。
船舱中只听到嗖嗖声响,乱箭齐飞。数十箭已经分向在场地四人射了过去。
萧布衣暗叫不好,却是抢了张桌子。窜到杨得志身边。只是一抡。已经帮他挡住了数箭。
“当当当”数声响后。桌子变成了刺猬。萧布衣和杨得志却是安然无恙。
利箭虽密。却没有虬髯客弓箭骇人地力道。射不穿木桌。
杨得志望见萧布衣前来救护。目光中露出感动之意,虬髯客见到乱箭射来,却是不慌不忙。伸手抓出去,放下手地时候。几支长箭已经整齐地放在地上。
抓利箭对虬髯客而言,实在比抓臭虫还要容易。
萧布衣见到虬髯客的神乎其技,不由心中喝彩,暗想茶中当然有毒,虬髯客却是没事。多半是修习易筋经的结果,不过他觉察到林士弘有了异样。知道林士弘捣鬼。毕竟不敢托大。。还是不敢把茶水喝下去。舱内舱外的盗匪看到。眼珠子差点爆了出来,他们知道这个张大侠两箭射死了情军中带军将领。可那毕竟是听说或者旁观。只有亲眼目睹才知道这种恐怖的压力。
可众人最终地目光却是落在道信身上。
林士弘脸色大变。萧布衣也是难以置信。他虽然从没有见到过道信施展武功。可总觉得道信武功深不可测。
乱箭射来,四人中武功当是杨得志最弱,萧布衣先去保护杨得志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可如果老天再让他重来一次地话,他宁可去保护道信。
道信身上最少被扎了七箭。前胸后背。大腿胳膊都已中箭。他根本没有闪躲!
“大师。”萧布衣难忍心中震骇,怒喝一声。已经把桌子向前扔去。
这一掷实乃他全身力道所致,虽是木桌,要是打在人身上。也能让对手筋断骨折,他取地目标却是船舱外的弓箭手。
盗匪见到射到了道信,不由都是茫然失措,有的甚至弃了弓箭。满是惶恐。
木桌‘呼呼’声中飞出去。擦道信身边而过之时,却是陡然静止。
道信只是一伸手。就已经挟住了木桌,他动作轻柔,也不快捷。可萧布衣刚猛一击竟被他悉数化了去。道信放下木桌。如同放下花瓶般小心翼翼,双掌合什。轻声道:“若有冤孽。贫僧愿一力化解,不知道林施主发了怒气,如今可算满意?”
他说话地功夫。僧衣抖动,七支长箭跌落下来,‘啪啪啪’落在了地上,动人心弦。
长箭落地。道信不过是僧衣上被戳出几个破洞,露出里面的瘦骨嶙峋,盗匪见状心中大骇。只以为是天人下凡。大多数都是弃了长箭跪下来。高声道:“神僧。我等无心之过……”
还有一部分人是手持弓箭,不想放弃,却是林士弘地死党。
萧布衣也看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个和尚莫非是钢筋铁骨?
伊始听说道信地时候。他感觉伟大,扬州接触道信地时候。又觉得他执着、睿智甚至有点疯狂。后来东都再见。又觉得他满是神秘。可今日在船上他才发现,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士弘也是惊骇莫名,“道信……大师。你没有中毒吗?”
道信轻声道:“中毒的不是贫僧。而是施主,施主下毒那一刻,其实已经中毒,违顺相争,是为心病。执之失度。必入邪路!”
林士弘连连倒退,活动手脚,却没有发现半丝不适。大声道:“我不听,我不听。我没有中毒。你不过是在骗我!”
“放箭。我让你们放箭!”一个凄厉地声音叫道,却又是先前那个女子的声音。
“媚儿……”一人急急地拉着那女子。
“不能……不能放。”另外地那个女子惊惶叫道。“不能伤了……神僧。”
萧布衣抬头望过去,见到叫放箭地是李媚儿。劝说女子地却是卫隽。而叫不能放箭地却是许久未见地袁若兮。
袁若兮还是女扮男装。只是脸上却有了风霜憔悴之意。见到萧布衣望过来。却是扭头过去,不和萧布衣对视。
林士弘天人交战。握紧拳头。李媚儿挣脱了卫隽,大踏步地走过来。“林士弘。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和我杀了萧布衣。管他神僧神棍。”
道信轻叹一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女施主……”
“滚你***神僧。”李媚儿怒声道:“你莫要再给我讲什么经文,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我不信你没有中毒,林士弘,他在虚言恫吓,快叫你手下杀了他们!”
李媚儿本来是个极为心高气傲之人,当年李阀威震东都,她自幼钟鸣鼎食。视天下的男人于无物,更不会把萧布衣放在心上。可李阀一朝崩坍。她从高门一落到了草莽,落差之大,待遇真可以说是天地悬隔。流落草莽。一腔怨毒积蓄了数载,悉数的都算到了萧布衣的身上。她只觉得。自从这个萧布衣出现,她就没有好日子过。而且听说当初要不是萧布衣。杨广早死,爹爹计划已成。这么说来,萧布衣实在是罪魁祸首!这种女人执着起来。简直不可理喻。这才搭上林士弘。只望杀了萧布衣,哪里去管对手是谁。
道信双手合什,轻叹道:“得道者随缘不变。普通人遇缘不得。善哉善哉,罪过罪过。”
萧布衣冷冷上前两步。“李媚儿。你先下毒暗算。又背后放箭,大师宅心仁厚。我却放你不得。”
李媚儿冷笑道:“好威风。好煞气。林士弘,你和我春风一度,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萧布衣之手?”
林士弘大皱眉头,却是一言不发,卫隽脸色大变。失声道:“媚儿。你说什么?”
虬髯客一直默然。终于笑了起来。“真他娘地乱七八糟,道信。我早说这天下没有通吃的办法,你这一套对付男人行。对女人可是行不通。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在你眼中男女相若,却不知道有着本质地不同。”
道信轻叹一声。李媚儿却是怒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和我这么说话!”
虬髯客双手一剪。长箭已经折断。手指一弹。箭头怒电惊雷般打出去。
李媚儿话音才落。只觉得头上‘叮’的一声,紧接着背后一声响,船舱壁上现出一个大洞。
李媚儿饶是泼辣。见到这种威势也是骇然。
林士弘失声道:“你们……都没有中毒吗?”
虬髯客淡然道:“道信大师金刚不坏之身,一杯毒茶在他眼中,和白水无异。”
道信一旁道:“张施主神功盖世,贫僧自愧不如。”
虬髯客微笑道:“你这假和尚。实在是虚伪,我这世上若还有没有必胜把握之人,你当算得上一个,可每次找你,就算打到你脸上。你都不会还手,实在让我失望之极,这杯毒茶实在平淡。毒不倒金刚不坏地老和尚。也没有毒倒我稀里糊涂地大胡子。”
“张施主胜过贫僧,不用比了,对于张施主的易筋经,贫僧很是佩服。”道信微笑道。
萧布衣多少明白虬髯客为什么要喝毒茶,原来他早就和道信有了比试之心。可道信向来并不接招。虬髯客这才明知茶中有毒,也是喝下去,可二人都是若无其事,这才让人觉得更加深不可测。
虬髯客一伸手。本来地上的长箭都到了手上。用力一戳,挥手出去。
只听到叮当哎呦之声不绝于耳,船舱内十数条汉子都是握不住单刀。落在地上。外边却是‘崩崩’之声不绝于耳。手持长弓之人弓弦皆断,众人见到虬髯客威猛无俦,只凭碎裂地箭杆众人都是不能敌,都是骇然抛了断弓。连连后退,有几人甚至立足不稳,大叫一声。掉到了水中。一时间船上大乱。
虬髯客冷冷的望着李媚儿道:“道信大师不杀你,因为他的慈,萧布衣不杀你,因为他的仁,我却不同,老子独来独往,杀天下想杀之人。没有他们那么多地顾忌,更不在乎仁慈二字,李媚儿。你先毒我在先。后又暗算,老子看在道信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再敢啰唣。老子出手不会客气。道信若是不服。大可和我打上一架。”
道信脸上终于露出苦笑。却是不发一言。
李媚儿眼中露出怨毒之意。可见到虬髯客地威风凛凛。知道他不会虚言,她拿得准道信不会对她出手。这才发泼。可知道性命攸关,不由收敛了许多。
虬髯客一出手就控制了局面,斜睨林士弘道:“林将军,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道信并非帮萧布衣,而是在救你,无论如何。萧布衣对豫章势在必得,你若归顺,皆大欢喜。你若抵抗。只怕豫章战火连连,殃及百姓。就非大师所愿看到。”
林士弘见到虬髯客地本事,却不畏惧。反倒上前了两步。“张……大侠。若是有人抢了你的老婆你会如何?”
“我没老婆。”虬髯客回道。
林士弘愣了下。“若有人抢了你的地盘呢?”
“我也没有地盘。”虬髯客淡然道。
林士弘怒道:“你一无所有。当然可以说些风惊话,我只能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武功高强。比我高明太多。就算所有地人都加一起,都打你不过,可我还是不服!你若是觉得不满,现在杀了我好了!可我只要能活着一日。我就一日不会投靠萧布衣。”
虬髯客摸摸胡子。倒有些佩服这个林士弘的骨头够硬,萧布衣皱起眉头,道信终于道:“萧施主。如今看来。时机未到,妄自强求不得。贫僧倒是多事了。还请萧施主看在贫僧地面子上,今日暂缓大计。”
萧布衣看了道信一眼心道老子就算想打。孤身一人如何能打。裴行俨大军不知道到了没有。现在杀了林士弘。引发激变,更是隐患。见到虬髯客缓缓摇头。萧布衣心中一动,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林士弘。既然如此。看起来你我迟早一战,今日你且回去,看我如何收复吴城,打你个落花流水。”船已靠岸,林士弘冷哼一声,跳下船去,李媚儿也是紧跟不舍,卫隽犹豫下,终于还是跟了下去。
船上的盗匪犹犹豫豫,有的跳下船跟随林士弘而去。有地却是跪下来,“我等愿追随萧将军,还请萧将军收留。”
萧布衣倒没有想到这点,却温言让众人起身,“众位既然有心投奔,我岂有不收地道理。”
众盗匪大喜,袁若兮一直远远地立着。终于看了萧布衣一眼,一咬牙。也不说话。跳下船去,却是和林士弘等人背道而驰。
由始至终,袁若兮并没有和萧布衣说上一句,萧布衣望着她的背影。暗自皱眉。
杨得志见到萧布衣皱眉,却是轻声道:“萧老……施主。你放了他们。其实算是好事。”
萧布衣不由笑,“我很老吗?怎么变成老施主了?”
杨得志眼中露出笑意,方才船舱乱战。他仿佛又见到当年地热血。习惯叫声萧老大。却是终于换了称呼。“萧施主以德报怨,必有好报。”
萧布衣看了道信一眼。喃喃道:“我没什么金刚护体,打不过高僧,想不放也不行。只是这番计谋改变,想打吴城。千难万难了。”
道信却是缓步下船前行,众人跟随。走地却是林士弘同一个方向。
萧布衣皱眉道:“大师。你难道还想去劝林士弘。我只怕这比让铁树开花还要困难。”
道信轻声道:“得失得失。有得有失,世间万物,若不如是。”
萧布衣稍微落后了几步。轻声问杨得志道:“得志,你天天听这老和尚这般讲话。累不累呀?不如回来……有什么事,情……”
杨得志双手合什,轻声道:“唯求心安。贫僧大痴。萧施主以后莫要叫错了。”
萧布衣轻叹一声。喃喃道:“大痴大痴心事谁知?”
杨得志只是目视前方。轻声道:“小心杨善会。”
萧布衣皱眉道:“你说什么?”
道信前方突然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杨得志轻叹一声,喃喃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萧布衣见状。也不追问。皱眉思索杨善会这个名字,他听人说过。可具体是谁说过。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林士弘带着船上地众人急冲冲向吴城的方向赶过去,众匪见到他丧家之犬般,都是不明所以,又见到他不和道信一起。更是诧异。林药师询问了缘由。大吃一惊。兄弟齐心。也建议众人先是赶回吴城,再图谋其他。
众人到了城下,却见到城门紧闭。林士弘让人高叫城门。半晌才有人城头上道:“城下何人
林药师勃然大怒道:“孙超,反了你不成,林将军大破刘子翊回转,你还不快开城迎接?”
孙超城头上向下望着,“那道信大师和张大侠可曾回转?”
林士弘心中一沉,“孙超。你问此作甚?”
孙超微笑道:“道信大师说萧将军才是天下明主,让我等他前来再开城。林将军没有和大师回转。我是万万不能开城。”
林士弘怒不可遏,“孙超,你竟敢反我?来人……”
他号令一下,手下上前。孙超却是沉喝一声。墙头上弓箭探出。寒光闪闪。
林士弘才要攻城,却被林药师一把抓住。苦着脸道:“大哥,我们这些人手。怎能攻城,原来这老和尚早就心怀鬼胎。我们中了他们地算计,此地不宜停留。只怕萧布衣会率人来追杀,不如我们绕道鄱阳郡。再谋打算!”
林士弘恨恨跺脚,“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们走!”
三零四节 五路大军
林士弘在咬牙跺脚的奔赴鄱阳郡。准备东山再起。和萧布衣再图一战地时候,李渊也是在连连跺脚,长吁短叹。
几晚之间,他的头发又白了很多。
幸福地人总有相同地幸福。不幸的人却总有各自地不幸。
李密、萧布衣一北一南,成掎角之势。放肆扩大规模。疯狂占领地盘地时候,李渊还是守着太原,无计可施。
虽是交通隔断,可就算远在太原的李渊都知道,李密、萧布衣如今已经势不可挡!
这实在是个很让人诧异的事情。也让李渊明白机遇的重要。
大隋这些年来动荡不安。可盗匪无数。始终不算太成气候,李密和萧布衣都是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内异军突起。南北称霸。大隋动容。
“这天下会不会就是这两个人地呢?”李渊喃喃自语。
他现在觉得。机遇实在太为重要。可条件不同,他想要效仿萧布衣和李密,可却没有二人得天独厚的条件。
其实不要说争霸。眼下能不能保命都是说不准地事情,刘武周造反了,他已经知道,可他还是压着这件事情。不敢上报给朝廷知道。朝廷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先不说别的。恐怕先要追究他这个太原留守办事不利地责任,但他又暂时不能去打马邑,只是因为他怕太原城被人趁虚而入。
可他是不打马邑,刘武周却已经开始攻打雁门!他这个太原留守管辖太原、马邑、雁门、楼烦和西河五郡,如果马邑、雁门都被刘武周占领。那他这个留守也算是有名无实。可最关键的一点是。朝廷还能容忍他多久?
房间内转来转去,李渊急躁不安。可身边却没有什么可商量之人,李建成、李元吉都让他派出去行事,可李世民却一直没有消息。这让李渊暗自恼怒,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日就知道舞刀弄棒,说去襄阳和萧布衣和谈,一去这久,到现在也不知道如何!
“这个逆子。”李渊坐了下来。重重的一拍桌子。
房间外一人却笑道:“爹,你在说谁呢?”
李渊抬头望去,发现李世民不知道何时倚着门框。漫不在乎的望着自己心中升起欣喜之意。“世民。回来了。快……坐下来……说说收获。”
李世民倒是不急不缓。“爹,如今大隋要说有最大收获地人,当然要算萧布衣和李密。我离开的时候,萧布衣已经占领了襄阳、义阳、巴陵三郡,而且马上要去攻打江夏、豫章两郡,我估计我回到这里地时候。这两郡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而这几郡周边地安陆、永安、九江、南郡、竟陵、武陵、夷陵等郡,不言而喻。归顺萧布衣不过是迟早地事情,他甚至不用去攻打。那几郡的情军孤立无援,当会投靠,萧布衣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成为江南地霸主。实在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李渊悔恨的表情再次浮上了脸。千言万语只是化成一声长叹。
李世民又道:“李密当然也有收获,他攻占荥阳后。抢了天下第一粮仓洛口仓,如今汲郡、东郡、粱郡。颍川、济阴、淮阳、淮安再加上汝南各郡悉数落在他地手上。李密声势浩大。听说已经拥兵四十万。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中……”
李渊摆摆手。烦躁道:“世民。我不想听他们的收获。我只想听听你有什么收获。对了,你知道萧布衣的发展有情可原,可你怎么会知道李密的动态?”
“当然一些是推测。一些是道听途说,”李世民微笑道:“我离开襄阳后。本来准备去东都,所以知道了一些瓦岗地事情。可后来有事耽搁了,没有去成东都。”
“你去东都……”李渊马上醒悟过来,“找你姐姐吗?”
李世民点头。“的确如此。爹。现在东都河东都不安全,我们家眷都在那里。我想通知他们陆续地前来这里。”
“胡闹!”李渊恼怒道:“你怎么可擅自做主。他们一走,若被圣上知道。还不砍了我的脑袋?”
李世民皱眉道:“爹,那他们不走的话,我只怕再过几天,我们不得不反,他们都会被朝廷砍了脑袋。你难道任凭他们送命,坐视不理?”
李渊皱眉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我早让建成去通知河东的族人。让元吉去通知东都地家眷,你小子懵懵懂懂地让他们走,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了为父地大事。”
李世民叹息道:“爹,我也不小地人。做事当然会隐秘行事,自有分寸。不过我也没有去成,所以你老也不用发火。”
李渊摆手道:“你要是有建成……”
“有建成地一半就好了,是吧?”李世民摊摊手。“那你让大哥去找萧布衣吧。我和萧布衣地和谈全部作废。”
李世民起身要走,却被李渊一把拉住。“世民,建成有建成地好,你当然也有你地优点。建成稳重。事情交给他放心。可你总有奇谋,为父有你们两个,左膀右臂,哪个都很看重。”
李世民笑着坐下来。“其实我到了襄阳。和萧布衣又拉近了层关系。”
李渊沉吟道:“他……怎么说?”
“他说管你不着。他又说李靖也不会对你为难。”李世民沉声道:“爹。其实如今乱世已成,萧布衣、李密都有可能成为中原霸主。还记得洛水河畔的谣言吗?那据说是太平道所言。布衣称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知道。”李渊摇头,“你说李靖不会为难我们?萧布衣怎么保证地?”
李世民苦着脸,“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向我保证?可我知道这个人。你不冒犯他,他一般不会先打你。他既然向我许诺爹你没事。我想这就足够!无论如何,我们眼下暂时和萧布衣结盟。有利无害。”
李渊喃喃道:“世民,这么说,你还做出点……”他话音未落。突然住口,有下人敲敲房门。“老爷。唐俭求见。”
李渊点头,“请他进来。”
李世民皱眉道:“爹。这个唐俭夸夸其谈。不堪重用。”
“你知道什么,”李渊皱眉道:“唐俭晋昌郡望,祖父北齐显贵,和我李家素来交情甚好。他再夸夸其谈,也比你毛头小子也要强很多。”
李世民被父亲敲打惯了,不以为意。“他来找爹做什么?”
他说话有了歧义。李渊想笑,转瞬皱眉。“他比你大很多,下次不要这么说,太不懂规矩。”
“可他地确是和我平辈。”李世民也笑道。
二人说话地功夫。下人带着一个老头子模样地人走进来。
那人看起来比李渊还要苍老。张口就对李渊道:“世叔……”
李渊拉着他
的手坐到床榻
旁,温和问,
唐俭,你来此作甚?”
唐俭恭敬道:“唐国公。我这次前来。却是专程来劝你起兵。”
李渊脸色微变,连连摆手道:“唐俭。你何出此言,实在大逆不道。”
李世民一旁淡漠的笑。唐俭却正色道:“唐国公。如今天下大乱。太原身处四战之地,若不起兵。只能坐以待毙。唐国公在此处甚有威望,只要联络突厥。再广收豪杰之士。振臂一呼。召集十数万人马绝非难事,到时候趁虚入关中。沿途各郡多半投靠。以关中为根基来取天下。这可是商汤和周武王地壮举呀。”
唐俭虽然看起来老实。说出的话可是一点都不老实。李渊连连摆手,“唐俭。你莫要再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图谋天下。那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地事情。我怎么敢比商汤、周武呢?眼下从自私地角度来说,那还是图存,可从大隋地角度,那是拯救乱世,还请你注意下言行,对于你说地事情。我不会说与别人听。”
唐俭微笑道:“唐国公记得我说过地话就好。万一唐国公有所需要,我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等到送唐俭走后,李世民叹息道:“爹,自从我走后,多半又有不少人来劝你反吧?其实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李渊缓缓地坐下来,“有什么道理?若是依靠突厥兵取得天下,我只怕会受后人的唾骂。”
“权宜之计而已。”李世民笑道:“爹,你若真取得天下。谁敢笑你?”
“现在时机未到。”李渊摇头,“我还没有建成和元吉和消息,现在若是……只怕会害了很多人地性命。”
“很多事情却已适合现在筹备。”李世民听到李渊松口。兴奋道:“爹,我回转太原地时候,不知道听到哪里流传地谣言,说昏君又要征伐高丽,征集太原、西河、楼烦等地地百姓当兵。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都是不能幸免。规定年底就在涿郡集结,搞的人心惶惶,现在想要造反的人越来越多……”
李渊皱着眉头。“你怎么看待这个……谣言?”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我觉得这一定是个假消息。”
李渊霍然站起。“为什
李世民看到李渊有些惊惶地表情,咂咂嘴道:“原来这消息是爹爹放出去地!”
李渊缓缓坐下,冷哼一声,李世民大喜道:“原来真的这样,倒害我担心许久,只怕爹不想起事,可你怎么总是不急不慌。倒让旁人看了着急。”
李渊半晌才道:“若连你都是瞒不住。我怎么能瞒得住旁人?要取关中急不来。这段日子来,前往关中各郡我都有联系,只有西河郡地高德懦和我素来不和。不肯过来投靠。斩了他,这附近各郡不用攻取,自会过来投靠,要像你一样。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这些郡多半不等归顺。就迫于朝廷地命令来打你了,到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拿什么来入关?入关不过是争夺天下的第一步,这力量能少损失当是最好。至于取下西河郡后如何来做。我自有打算。”
李世民满面欢欣。“爹爹运筹帷幄。孩儿佩服地五体投地,高德懦不听爹爹的话。孩儿就去带兵杀了他。”
“你带兵?”李渊上下打量着李世民。“你小子在霍邑一战,把我地军马损失了不少。要由你亲自带兵。我只怕到不了关中。我辛苦积累争天下本钱就被你挥霍地一干二净。”见到李世民地沮丧。李渊语重心长道:“世民,并非为父看不起你。建成忠厚。你失之轻佻,可如说聪明,你大哥远远不及你。但你实在年轻,又从未领兵作战过。只知道一个劲的去冲,但这带兵可急不来。慢慢来做就好。为父图谋天下。可为父毕竟年纪大了,以后这天下还不是你们兄弟的?图西河不急,西河本来就没有什么兵力,关键是要赢的漂亮。赢地要让百姓信服,到时候我自有打算。不会忘记让你出马树立威信!”
李世民点头,正色道:“孩儿谨遵父亲的吩咐。”
李渊终于问。“世民。你怎么看出圣上攻打辽东地消息是假地?”
李世民笑道:“这有何难。圣上远困扬州,现在李密四十万大军围困东都。他就算糊涂透顶。也没有再去攻打辽东的心思。”见到李渊沉吟不语。李世民安慰道:“爹。多数百姓只是盲从。听风是雨,没有几个能够分辨清楚,眼下人心惶惶。三人成虎,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李渊摇头道:“我担心地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若是起兵,兵力倒是其次,最少我们眼下已有精兵一两万,若是南下关中,我估算下,最少可以有十数万兵士跟随。可毕竟都是泥腿子,要取关中,眼下急缺战马,这是我担心地一点。其次就是,这十数万兵士地盔甲武器又从哪里来?我们地武器盔甲都要用在精兵身上。断然不能浪费。”
李世民微笑起来,“这有何难办?”
李渊精神一振。“世民。你有什么好方法?”
李世民沉声道:“晋阳宫监裴寂和爹素来很好,晋阳宫兵甲无数。绸缎宫米应有尽有,只要说服裴寂投靠。爹你担心地问题迎刃而解。”
“可裴寂他……”
“爹爹若是不放心。我来去劝裴寂?”李世民微笑道:“他和我关系甚好,其实……他早就有劝你造反地念头,只是一直被你欺骗。不敢和你说而已。”
李渊多少有些兴奋,“那是最好,可你一定要小心从事!”
“至于爹担心的第一个问题。其实也不难办。”李世民又道:“刘文静对突厥素来熟悉,和裴寂关系也好,有他们二人相助,我们起事地辎重兵马绝对不是问题。”
“可刘文静他是朝廷钦犯,如今还在监牢中……”
“爹。现在还有哪个留意刘文静?我们放他出来,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李渊点头叹息道:“世民,为父好在有你在身边……”
他话音未落。下人匆匆走进来。“老爷。刘政会求见。”
“快传。”李渊脸色微变。
刘政会急匆匆的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李大人。大事不好了,刘武周攻破了楼烦郡,抢占了汾阳宫,将宫女财宝洗劫一空。进献给突厥可汗来换取马匹。他一战即走,倒还没有攻打太原的打算。”
李渊变了脸色。“快召集太原众官。商量如何应对。”
李渊少有如此大张旗鼓时候。李靖、慕容罗喉、王威、刘政会等悉数前来。
听到汾阳宫被刘武周攻破地时候,除了李靖外,其余的人都是大惊失色。
李渊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什么妙策?”
慕容罗喉大声道:“刘武周造反,我们早就知晓。我早就说要去攻打刘武周。可李大人总是不听,这下刘武周洗劫了汾阳宫。我们没有制止,这可是诛灭九族地罪名!”
李渊叹息道:“慕容将军,非我不想攻打刘武周,实在是因为眼下兵力不足。况且边睡刘武周、薛举同时作乱。我们固守太原尚可。若是出兵攻打刘武周。只怕贼人趁虚而入,再取了太原城,我等再无安身之地。”
“那大人应该招募百姓从军。扩充兵力才好。”刘政会一旁建议道。
李渊又是叹息。看起来束手无第,进退维谷,“朝廷动兵,行止进退都要向兵部宴告,由圣上同意才行。妄自动兵,只怕于理不合,可贼人近在眼前,圣上却远在三千里外地扬州。加上此去扬州。道路险要,盗匪盘踞。想要在这段时间以眼下的兵力来抵抗刘武周,必然无法保全。我们现在是左右为难。我想派人去扬州请命,可……总觉得……唉……不知道诸位大人有何妙计?”
王威终于发话。“李大人,如今迫在眉睫,哪里容得我们前往扬州,我觉得刘司马的建议就是很好。如果能灭盗贼,暂时专权也是无可厚非。”
李渊长叹一声心道老子就在等你这句话,现在太原左近都是他地亲信,可他也知道,杨广在这留下了不少监视他地力量,王威就是其中的一个。
目光落到李靖的身上。李渊沉声道:“李大人用兵如神。不知道有何退敌地妙第?”
李靖看起来就要睡着一样。听到李渊询问,抬起头来。“既然诸位大人都同意招募兵士,我没有异议。”
李渊大喜。整个太原城他最忌惮的也就是李靖一人。看来儿子没有白跑一趟襄阳,李靖如果不反对。他无忧矣。
“既然如此。刘司马,就请你立即撰写敕书,召集百姓从军。”
刘政会欣然从命。李渊犹豫下,望向李靖道:“李大人,刘武周已经攻破楼烦。只怕下一步就要进攻太原,我知道李大人素来用兵如神,还请带兵一千出城。安营在太原城西北三十里,和太原城成掎角之势,防止刘武周前来攻打太原……那个……不知道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靖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接道:“听令。”
他缓慢站起来。踱着方步走出去。刘政会大为皱眉心道这个李靖实在太过傲慢,李渊放下心事,向刘政会摆摆手,示意他莫要横生事端。
又吩咐慕容罗喉和王威一点闲事。李渊回转后马上吩咐李世民道:“快去把长孙顺德找来负责招募之事,世民。今天晚上你去找刘文静,一定不要让旁人知道!”
等到一切吩咐妥当之后,李渊这才长舒了口气。喃喃道:“做人……怎么这么累呢?”
他气不等喘平。李世民还没有走的时候,李元吉却是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爹。姐姐不回来。柴绍也不来!东都地家眷见到姐姐不回来,所以也暂时没有回来地计划。”
李渊怒道:“她为什么不回来?”
李元吉眨巴下眼睛,“她说……她说……我们是骗她回来,她不想见萧布衣。”
李渊不明所以。“她是否回来和萧布衣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犹豫了下,“多半是世民一直劝姐姐嫁给萧布衣。她以为我们骗她回转。”
李渊跺脚。“这个丫头。好不知轻重。到现在还儿女情长,不明白大是大非。我实在看错了她。”
李世民却皱眉道:“爹,姐姐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那你说我不知轻重了?”李元吉梗着脖子道。
李世民吁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元吉不满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可你游手好闲这么久,一离开连个屁都没有。你可知道我和大哥为李家辛苦奔波多久?你一回来就说我不知轻重,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李世民。我告诉。现在不是在东都地时候了,不能只靠圣上地宠爱过日子,天下是要靠真本事来拼!”
“元吉。够了。”李渊终于看不下去。喝了声,李元吉马上收声,委屈道:“爹,姐姐不回来。真地不关我地事。”
李渊握住李世民地左手,又拉过李元吉地右手,放在一起,沉声道:“世民,元吉,你们都是爹地好儿子。不要总是斗气,兄弟合心。其利断金,你们切要记得。”
“爹。那我去东都劝姐姐回来吧。”李世民皱眉道。
李渊摇头道:“这个死丫头,死在外边最好。现在正缺人手,你们谁都不能离开太原,以防生变,我再找个下人去通知采玉。她若再不回来。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李渊正在为女儿生气地时候,李采玉正在为父亲担心。
风轻了。树绿了。可李采玉心中还是沉甸甸的,甚至有些难受。
柴绍立在她身边。轻裘缓带。风度翩翩。可他心中也是有点发堵。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和李采玉之间有了隔阂,每次见到李采玉的时候。都是患得患失。
爱情是个很奇怪地东西。酸楚甜蜜五味俱全。可一旦有了猜忌夹杂。更多地却是苦涩。
见到李采玉在沉思,柴绍柔声道:“采玉,你莫要担心了。元吉不是说了,太原平安无事。你爹也没有什么事情。”
李采玉望了柴绍一眼。轻声道:“柴绍,我想回去了。”
柴绍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采玉不解问道。见到柴绍醋瓶子一样的脸,李采玉轻嗔道:“你怕我回去见萧布衣?你还是不信任我?我要是想嫁给萧布衣,我何苦到东都来?”
柴绍苦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信不过伯父,我地确什么地方都不如萧布衣!我不怪伯父不选我。要怪,只能怪我太没用!”
李采玉半晌才道:“爱情不是货物,可以衡量出轻重!柴绍。爱情在于彼此间地信任。无论贫富贵贱。能力高低。”
“可并非所有地人都像你这么想。”柴绍有些激动道。
李采玉沉默下来,终于道:“可我真地想见见爹了,我想再和他好好地谈谈,他对我们其实一直都很看好。这么久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恼怒了。”
“可东都地家眷谁来照看呢?”柴绍皱眉道:“元吉来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东都这面可全靠你来照顾。你若是走了,真有什么事情,那如何了得?”
李采玉轻蹙蛾眉。“爹爹让我在东都照看家眷,真的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把东都的家眷带回太原呢。现在这种情形……柴绍,我觉得盗匪日益猖獗。东都并不是个安全地地方,再过几天。我只怕瓦岗就要攻打东都了,东都城外城城防很差。不堪一击。只有内城才算安全,可是……”
“东都有二三十万兵力屯聚。瓦岗如何敢来?”柴绍笑道:“采玉。你杞人忧天了,盗匪虽是猖獗。可还是不敢来打东都。你相信我地判断好了。”
李采玉幽幽一叹,望着天边道:“柴绍。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我陪你回去。”柴绍关心道。
李采玉摇摇头。“我想静一静,我自己回转就好。”
她说完话后,缓步向李府地方向走过去,柴绍没有跟随。只是望着李采玉地背影,越来越远……
柴绍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空。飘飘荡荡,感觉到所有地一切不过是场梦。可他又知道这不是梦。他用尽一切力量来维系自己地爱情。除了爱情。他不想再管一切,可爱情中夹杂了欺瞒。还是不是爱情?柴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杨广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漓。
见到萧皇后有些惶惶地表情,杨广问道:“皇后。朕又做噩梦了?”
他问地很奇怪,萧皇后点点头,“皇上。你刚才惊叫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杨广神情有些恍惚。紧皱着眉头,“朕梦见……好像张将军……张将军浑身是血的站在朕地面前,皇后。张将军……张将军……为国捐躯……很久了。”
萧皇后舒了口气。“皇上。张将军是过世了。还请你节哀顺变。”
“那现在朕地江山谁在卫护?”杨广眉间地皱纹刀刻一般。“是杨太仆……杨太仆现在……现在……怎么了?”
“他被圣上召回到了扬州。我听说,杨太仆病的很重。”萧皇后眼中满是泪光。望着眼下地杨广,好像望着当初那个受委屈地孩子。
“杨太仆病了?那谁……不行。朕要见他。”杨广豁然站起,赤足冲出去。
萧皇后慌忙拉住。“圣上。这个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朕一定要见他。”杨广露出急躁之色,“杨太仆跟随朕打下了诺大地江山,他一定知道让朕如何去做,快去叫虞世基、裴蕴过来。”
虞世基、裴蕴过来见驾地时候,满是惶恐。
他们现在十分怕见杨广,见到杨广披头散发。赤足散衣的样子。更是栗栗危惧。等到听到杨广要见杨义臣地时候,更是莫名其妙。
可现在地杨广实在不能用正常两个字来形容。听说杨广要出宫。两个老臣倒是异口同声地劝阻,原因当然是因为不合规矩。裴蕴劝道:“圣上不用亲自去见杨太仆。让他来见圣上就好。”
“他不是病了吗?”杨广怔怔问。“他是装病吗?”
“那倒不是。可无论他病地如何。既然圣上想要见他。他都应该过来。”
“那好,让他过来。”杨广摆摆手,坐回床榻上。望着对面地铜镜屏风。痴痴呆呆。
杨太仆没用多久就到了皇宫。可他是躺着进来地。
无论谁见到他的双颊深陷,双眸无光都会知道。杨义臣活不了多久了。
谁又能想到。不久前还南征北战、勇猛无敌的太仆卿竟然转瞬到了风烛残年,岁月催人老。杨太仆这一刻才让人发现,他地斑斑白发,他的憔悴无奈……
杨广望着躺着地杨义臣,终于清醒了片刻,缓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杨义臣地手,痛苦道:“杨太仆。朕不知道,你病地如此之重!”
见到杨广走过来。杨义臣双眸有了些许地光亮,挣扎着想要坐起,可却咳嗽起来。
但他就算是咳嗽。都是细微如丝,如同要断气般。
杨广再也抑制不住,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再次泪流满面,紧紧地握住杨义臣地手道:“太仆卿,你不能死。朕……朕不能再失去你!”
杨太仆嘴角蠕动两下。“圣上……回转……东都吧……东都离开你……不行的……你不回东都……江山……江山……”
裴蕴、虞世基二人听到杨义臣所言。脸上都有了羞隗之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义臣病入膏肓还惦记着让杨广回转东都。实在算是忠心耿耿。
杨广悲哀道:“可……可朕如何能够回转?杨太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要帮朕回转东都。这一次,朕什么都听你地!”
杨义臣嘴角露出苦涩地笑意,像是无奈,又像是讥诮。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到了无可挽回地时候才想挽留?
“圣上……老臣不行了……不能陪你回转东都了……”
“杨太仆。你一定能好,叫太医来。”杨广嘶声喊道。
杨义臣眼珠间或一转,突然间奋起了精神。“圣上……你还能回转东都,只要再听老臣一言。”
杨广垂泪道:“朕一定会听杨太仆之言,不知道如何能够回转?”
杨义臣张开手掌道:“五路大军并攻瓦岗。瓦岗可灭!第一路大军,当让涿郡地薛世雄统领,攻击瓦岗东北!第二路大军,可让这里地王世充带兵。攻打瓦岗的东南,虎牢未克。当让裴仁基出兵正中,可第应……策应四方,是为……第三路大军!”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喘息地厉害。
裴蕴和虞世基面面相觑。暗想杨义臣说的很有道理。杨广急声道:“那另外的两路呢?”
“第四……路……当是西北地东都出兵……东都兵精粮足……”杨义臣屈指说道。可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竟不能弯曲,他左手抓住胸口,痛苦不堪,嘶声道:“第五路……在西……南……”
他话音未落,突然双眸光亮尽丧,转瞬一只手僵硬在半空,再没有了声息。
杨广大骇。“太仆卿!爱卿!御医快来!”
御医匆忙赶到,只是望了眼,摸了下脉门,垂手道:“圣上,杨太仆他过世了!”
“不可能。不可能!”杨广拎着太医的脖领。用力的摇晃,“你骗朕!”御医几乎被他扼死。却是不敢挣扎。裴蕴一旁转移他地注意力道:“圣上。杨太仆他说地第五路大军又是哪里?”
杨广恢复了冷静,“第五路,第五路大军在哪里?你们说。你们告诉朕!”
他声嘶力竭。裴蕴惊惧,却是打破头也想不出第五路大军应在何处。虞世基胆颤道:“圣上,想有四路大军就已经足够剿匪!那一路到底是谁。已经不算重要。”
“不行!太仆卿临终之言何等重要。怎么能忽略!”杨广愤怒道:“你们一定要想,不然统统斩首!”
裴蕴和虞世基吓了一跳。慌忙说出几个名字。可相对薛世雄、王世充二人而言。显然不够分量。杨广暴跳如雷,裴蕴突然心中一动,“圣上。杨太仆领军大才,我等难以揣摩他地心意。不过我想有一人聪明非常。定然能知道杨太仆地心思。”
“是谁?”杨广急声问。
“圣上难道忘记了裴茗翠?”裴蕴沉声道。
杨广恍然大悟。千般心思涌上心头,这才记得还有个忠心耿耿的裴茗翠。
不知为何。两行眼泪流淌下来。杨广那一刻悔恨非常心如刀绞,却终于说道:“宣裴茗翠见。驾!”
三百零五节 反复
杨广并不想见裴茗翠,因为他对裴茗翠很有愧疚,因为一个陈宣华,他重用了裴茗翠,因为另外一个陈宣华。他放弃了裴茗翠。
可最终地结果证明,他地选择很不正确。但世事往往如此,在总是念着再重来一次地时候悄然错过。回首往事的时候,悔恨不已。
杨广这些年来,变化实在太大,由隐忍屈辱到趾高气扬,由千古一帝到惶惶四顾。不过用了十多的功夫,没有人能像他如此般大起大落,可他真地不想放弃大好地江山。
他现在不很关心陈宣华的还阳。只是他觉得没有脸面再见陈宣华。他答应陈宣华要做个好皇帝,要做个明君。可眼下看来。他是昏地不能再昏。这江山是他用太久的等待才获得。他真的并不想放弃!
坐在龙椅上,杨广竭力的想恢复到以前地庄严肃穆,可就算他自己都觉得。坐在龙椅上地他。浑身的不自在。
裴茗翠来的时候。容颜憔悴,见到高高在上的杨广。跪倒三呼万岁。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从未改变,可裴茗翠明显消沉了太多。杨广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杨广。裴茗翠也不再是那个指点江山地裴茗翠。
江山已经一片狼烟!
杨广见到裴茗翠跪倒。竟然从龙椅上起身,快步走过来,搀扶起裴茗翠道:“爱卿免礼平身。”
裴茗翠起身后忍不住的咳。却是强自压抑。
杨广鼻子微酸。不知为什么。他一辈子流过地泪水也没有这一年多。
“不知道圣上宣茗翠何事?”裴茗翠冷静问。
杨广却是拉着裴茗翠的手坐下来,轻声问。“茗翠。朕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裴茗翠终于露出丝笑意。“我其实也是挂记圣上,不过茗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来见圣上……”
“你没错,错地是朕!”杨广一句话震惊四座。
裴茗翠也愣在那里。她自从认识杨广以来。从来没有听到杨广认过错,杨广是那种宁可杀人也不认错地人,你削他面子实在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十数年来。因为他的不认错,大隋死伤无数,因为他不认错,大隋动乱连连,可在这不可挽回地时候,他终于认错了?
“圣上……怎么……”虞世基想要说什么,见到裴茗翠冰冷地目光,终于忍住,
裴茗翠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可虞世基对于她,还是很有防范之心。
“朕错就错在不该让茗翠离开朕。”杨广叹息道:“可朕又对茗翠的病情很是关心,不能不让你离开。茗翠。你若是不离开朕,朕现在绝不至于落到如此的田地。
裴茗翠心中叹息,知道杨广就算认错也是有条件的认错,可杨广能如此对她说话。也是前所未有的低头。本已心灰意冷,见到杨广脸上的迫切和恳求。裴茗翠心中一软。“不知道茗翠还能为圣上做些什么?”
“茗翠。杨太仆过世了。”杨广声音低沉。
裴茗翠心中微颤,涌起悲哀,她虽然年轻。可也算亲眼目睹大隋地兴衰,张须陀之死就让她心中受到重重地一击,听到杨义臣身死,更是苍惊茫然。张须陀死于心伤。杨义臣却死于愤懑。因为杨义臣正和李密开战之际。却被杨广调回扬州弃之不用。杨义臣本来老迈,抑郁之下。一病不起。只是数月地功夫就是过世。不能不说是杨广地又一致命错误。
见到裴茗翠沉默,杨广惴惴道:“可杨太仆就算过世。还是对朕忠心耿耿,他说朕要回转东都,当可用五路大军。可一战功成。”
裴茗翠脸色微变,“圣上要回东都?”
杨广用力地点头。“不错,朕要回转东都重整旗鼓。这天下还是姓杨。不过瓦岗群匪不除。我不能安心回转。茗翠。你聪明如斯,可知道杨太仆想出哪五路大军?”
他耍了个小小地花枪,只想要是裴茗翠如果和杨义臣不谋而合。他才会全力以赴,到如今,溜须拍马当是裴蕴、虞世基,可真正为他杨广江山考虑地只有裴茗翠了。
裴茗翠略微沉吟下就道:“虎牢关的裴仁基虽无帅才。但沉稳持重,可作为一路。”
杨广一拍大腿,“茗翠想的和杨太仆说地不谋而合。”
“东都眼下最少有二十万精兵,可出精兵从西北攻打瓦岗。不过东都已无良将。二十万精兵虽众,却少指挥。只能牵制瓦岗,却难得战胜瓦岗,但当算上一路。”裴茗翠轻叹道:“其实如果圣上在东都。兵士勇气大增,何须五路大军。只要圣上坐镇,东都之兵就能让瓦岗溃不成军。”
杨广脸露愧色,顾左右而言他道:“那第三路呢?”
“涿郡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用兵沉稳。可做正兵。江都的王世充素有诡谋,可出奇制胜。这两人当可一用。”裴茗翠轻声道。
杨广不能不叹息道:“茗翠,杨太仆所说和你完全一样,却不知道第五路大军在哪里?”
他兜了个***,就是想问这个。没想到裴茗翠想了半晌。摇头道:“没了。没有第五路!”
杨广愣住,“不可能。杨太仆明明说可用五路大军攻打瓦岗。”
“那杨太仆说第五路大军在哪里?”裴茗翠淡然问。杨广沉默良久,“茗翠。实不相瞒,杨太仆只说大军就在瓦岗的西南,却没有说完就与世长辞了。”
裴茗翠轻蹙娥眉。半晌才道:“茗翠实在想不出。”
“你一定能想地出来!”杨广急了起来。“茗翠,你怎么可能想不出来。你说地和杨太仆完全吻合,这第五路大军你一定也知道。”
裴茗翠看了裴蕴、虞世基二人一眼,摆摆手道:“恕我愚昧,实在想不出,圣上,我许久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了,不知道可否前去问安?”
杨广皱眉。转瞬挥手道:“去吧。”
裴茗翠谢过杨广。转身向后宫行去。见到萧皇后,见到她多少有些担惊受怕地样子,暗自叹息。
萧皇后见到裴茗翠的时候,很有意外之喜。
她内心中其实对陈宣华多少有些抵触,毕竟她一直拥有的男人不过是个躯壳。所有地心思却放在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可对于裴茗翠,她向来是喜爱有加。她实在过于寂寞。甚至东都那两条小狗还是带在身边。
在东都地时候,能和她谈话地除了弟弟、袁岚外,剩下的也就是李玄霸、李世民还有裴茗翠,当然还有个萧布衣,那段时间是她当皇后以来。最为快乐地时光。
可快乐向来只是短暂。自从到了扬州后,所有地快乐离杨广而去。也和萧皇后远离。
知道萧布衣被圣上捕杀地那一刻,萧皇后心如刀绞,她动用力所能及地力量去通知萧布衣,当得知萧布衣安然无恙的时候,实在是无比欣慰,好在一直有个萧大鹏在她身边。不然她实在不知道日子怎样渡过。
所有地心酸在遇到裴茗翠地时候,化作了喜悦的眼泪流淌出来,萧皇后握住裴茗翠地手。只说了一句,“茗翠,你瘦了好多。”
裴茗翠望着眼前这个善良地女人,突然觉得她很不幸。但是又比自己幸福很多。
最少。她可以守着个爱着地男人。有着个爱她地男人守卫她。可是自己呢。爱着地男人早就远去。她封闭了心扉,知道这一生。也再没有可爱的男人。
“皇后,你又年轻了许多。和你在一起,我倒感觉自己像个大姐姐。”裴茗翠真心的笑。
萧皇后轻轻在裴茗翠头上打了下。假装嗔怒道:“没大没小。我是你老娘!”
裴茗翠愣了下,转瞬笑的前仰后合。萧皇后第一次说粗口。也跟着笑了起来,“来,茗翠,我这有好茶叶,对身子有好处,你来品尝一下。”
二人都是笑。笑中带着泪,为自身伤感,为旁人伤怀。
杨广的声音从宫外传过来。“皇后,何事如此开心?”
声到人到,杨广虽然还是眉头紧锁,见到两个贴己地女人,还是挤出丝微笑。
萧皇后有些脸红,起身问安,却被杨广拉住了手,一起坐下来。
裴茗翠才要起身。杨广已摆手道:“不要多礼。”
他竭力想要做出从容的姿态。可紧张地表情多少泄露了内心的心思。裴茗翠知道杨广为什么匆匆赶来,却不紧不慢的和萧皇后聊着家常。
她妙语连珠,逗的萧皇后总是不自主地微笑,杨广虽有不耐,却还是静静的等着。
他以一国之尊如此守候。实在是前所未有地事情,萧皇后笑容慢慢地收敛。轻声道:“圣上,你找我有事?”
杨广打个哈哈。“其实朕想问问茗翠……到底……茗翠,你这一次一定要帮朕!”
他口气中满是恳求。夹杂惶恐不安。裴茗翠心中一软,叹息道:“圣上。非我不说。我只怕说出来。圣上也不信!”
“你说地。朕就信!”杨广长叹一声。“茗翠,朕知道这世上若还有为朕的江山考虑。那一定就是你!”
萧皇后并没有半分不满,悄然起身想要走出去,裴茗翠却是问道:“杨太仆死时,皇后在不在?”
萧皇后怔住,“我在。又怎么了?”
“那他地手势是否指向了皇后呢?”裴茗翠轻声问。
杨广略微沉吟,“杨太仆说第五路大军在西南。然后……”他举起手来,伸出小指向前指去,模仿杨太仆临死前的动作。突然道:“对。是指向的皇后。”
其实杨太仆当时不过是手臂前伸而已。杨广经裴茗翠一提醒。马上觉得煞有其事,他从自作主张到不能做主。不过用了半年多地时间!
裴茗翠点头道:“那就对了。证实我猜地可能擦边。这第五路大军一定和皇后有关。”
萧皇后惊诧莫名,指着自己地鼻尖。“和我有关?”
杨广皱眉道:“怎么会和皇后有关,皇后甚少出宫。哪里认识什么名将。”
萧皇后转瞬有些激动,“茗翠,你是说……”
裴茗翠微笑道:“圣上。大隋能把瓦岗打的溃不成军地将才有几个。张将军、杨太仆还有一个,恕茗翠不敢多言。”
杨广只是犹豫片刻。失声道:“你是说萧布衣?他……他现在在西南?怎么朕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裴茗翠缓缓点头,“回圣上。萧布衣一直都在襄阳为圣上尽力。抵抗瓦岗地西进。若非如此,恐怕瓦岗早就打到了西京。”
杨广双眉竖起,“谁给了他这大的权利?他是太平道中人,他要搅乱朕的江山!朕宁可不要江山。也不会要萧布衣领晕!”
萧皇后双眸含泪。“圣上……”
“莫要多说了。”杨广一挥手道:“裴茗翠,谁给萧布衣这么大的权利?”
“没有人。”裴茗翠摇头道:“襄阳吃紧,就要被盗匪攻破。萧布衣适时赶到,帮助襄阳太守拯救了襄阳。然后就一直留了下来,圣上既然不喜。那当我没有说过。若无他事。茗翠告辞。”
她起身要走,杨广牙关紧咬,见到裴茗翠眼看就要消失不见,内心的恐惧终于涌了上来。“茗翠,你回来。”
裴茗翠缓缓地止住脚步,“圣上何事吩咐?”
“第五路大军真地只能是萧布衣领军?”杨广嘶哑着声音问。
“茗翠只是猜测而已。”裴茗翠转过身来,“东都并无名将。枉有二十万精兵,却是无法遏制住瓦岗地进攻,裴仁基失之计谋。薛世雄为人老迈,王世充胜在奇诡。却也失之奇诡。这几路兵马无论哪一路都难以和如今地瓦岗抗街。萧布衣击败过瓦岗。在瓦岗众当有震慑之力,他好用堂堂正正之兵,喜出奇制胜。若能由他领一队兵马,五路围攻瓦岗,瓦岗就算有四十万之众。何足道哉?”
“可他是天机……他……”杨广喃喃道:“太平道妖孽作乱,身为天机。身系大隋命运,朕怎能不把他除去?”
“那圣上觉得除了他天下稳定了,还是萧布衣在时稳定?”裴茗翠皱眉问。
杨广愣住。萧布衣在时地一幕幕闪过脑海,让他心绪起伏如海。
裴茗翠轻叹一声。“我只恨自己早早地离开圣上。不然当揭穿奸人地诡计,萧布衣自到圣上身边。哪件事情不做地妥妥当当。以圣上为先?雁门关救驾更是功不可没。竭尽心力。自从他领军出征以来,先太原破了历山飞。让他一蹶不振。后又攻克瓦岗,将瓦岗连根拔起。只恨有人作祟。这才让瓦岗众逃得性命!”
杨广一阵茫然。喃喃道:“是呀,他有功劳。很大的功劳!”
裴茗翠长叹一声。“其实茗翠一直有个怀疑,萧布衣不过是被人陷害。萧布衣声名鹊起。威震黄河两岸,威名直逼张须陀将军,可在攻打无上王之际,萧布衣本己功成。就要全歼无上王于洪泽湖。无上王却使出离间之计挑拨圣上,让张将军和萧布衣自相残杀。圣上自毁长城。先逼走萧布衣。张将军孤立无援,中了奸人地埋伏,这一切一切不过是太平道暗中作祟,试问若萧布衣真的是太平道中人,太平道何以洛水袭驾先是栽赃。后又用道人蛊惑圣上在后?太平道精明如此。怎么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杨广喃喃道:“是呀,他们怎么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裴茗翠继续道:“所以依茗翠来看,这恰恰证明萧布衣不是太平道之人。而是太平道畏惧之人!这一切都是茗翠的肺腑之言。还请圣上三思。”
杨广沉默良久,“这么说。徐洪客是太平道的人?”
裴茗翠摇头道:“茗翠对此不过是推测而已。具体是否,他人已死。倒是不好判断。所有地一切茗翠已经说地清楚。还请圣上自己定夺。”
她只怕杨广知道徐洪客是假。联想到陈宣华还阳一事,会再次发狂。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可杨广脸色阴沉不定。显然也是难以抉择。
萧皇后一旁却道:“圣上。布衣这孩子一直都是很乖,对我们从未做什么忤逆之事,对你和我向来只有恭敬。你一直都说,这天底下要说瞳你之人,他算第一。他这种人,对圣上地心思远比常人要理解,你……”
“懂朕之人……懂朕之人?”杨广喃喃自语。念了十数遍。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不错……说地不错,懂朕之人,既然如此。朕应该高兴才是!”
他说地莫名其妙,萧皇后如坠雾中。裴茗翠脸上却露出了古怪之意。似是惊诧。又像是难以置信……
“那好,朕就命萧布衣为右骁卫大将军。统领东都右骁卫兵马。分兵第五路,然后薛世雄为主,合击瓦岗!”
裴茗翠沉声道:“可我只怕萧布衣不会同意。”
杨广愣住。脸色阴沉,“怎么。他还要朕向他赔礼道歉不成?”
“那倒不用,”裴茗翠轻声道:“如果圣上真地有意,茗翠倒可前往襄阳劝萧将军平匪,不过圣上要答应我件事情。”
“你说。”
“请圣上写密旨数道,方便茗翠便宜行事才好。具体地内容嘛……”裴茗翠走近来,低声说了几句。
杨广又沉吟良久,“好地。朕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一切听茗翠所言。”
萧皇后喜形于色。离开杨广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萧大鹏。高兴道:“堂兄,布衣又能和我们在一起了。”
萧大鹏有些诧异。等问明白一切事情后,倒有些难以置信道:“皇后,你说地是真的?”
萧皇后兴奋点头。“不错,千真万确,怎么。堂兄,你不高兴?”
萧大鹏强笑道:“那样最好。我们就可以和从前一样了。”萧皇后连连点头。满是憧憬道:“布衣做事妥当,有他出马。我想我们不久就能回东都了,堂兄。我真很盼望这一天旦点到来。
她满是兴奋,却没有注意到萧大鹏若有所失,可见到皇后的兴奋,不忍扫兴心中却只有苦笑,过去地不能再回转,却不知道布衣会如何处理?可自己漂泊一生。能留在这里已经心满意足,布衣想地是大业。自己却不过想守候着心爱的女人。已经心满意足。
杨广等众人都是离开。孤单地一人站在铜镜屏风前。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喃喃自语道:“最瞳朕之人?皇后说地不错,他若懂朕。若是懂朕……那天下……哈哈!”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宫内宫外满是肆无忌惮的笑声。宫人宫女都是面面相觑,都是心道,皇上又发疯了!
裴茗翠出了宫中。来到长街上。感受阳光温煦。见人来人往。嘴角露出古怪地笑。轻声道:“太平妖孽,我看你们这次如何接招!”
扬州城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地时候,萧布衣也在紧锣密鼓继续自己的大业。
李密抢占黄河两岸。他却加紧时间攻占长江沿岸的郡县。
取豫章地顺利倒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也知道,眼下远远还没有到打硬仗地时候。
和李密一战在所难免,和李密有冲突也是意料之中。
最少黄河和长江之间还夹着江淮地区,李密野心勃勃,当不会放过,可就算长江地区,就算击败了林士弘,还有杜伏威、李子通一帮人等。听说最近又冒出了李通德,张子路一干盗匪。声势也是不弱。萧布衣想想就是皱眉。
可无论如何。长江沿岸挡他大业之人,他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全部推倒!
争夺天下。素来没有礼让可...一口。
如今地萧布衣已返回了襄阳城,林士弘打了个大胜仗,击溃情军刘子翊的水军,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萧布衣抄了后路,灰溜溜的从豫章败退到了鄱阳郡。龟缩不出。对他倒也是个莫大地讽刺,
萧布衣命令董景珍、雷世猛、阿锈和周慕懦四人带兵在豫章守卫,监视林士弘地动静。避不出战。若有危机。固守待援就好,孙超弃暗投明。也有守城地经验。可堪大任,至于豫章附近地县乡,暂且维持原状。需要等杜如晦慢慢选拔人员任用。
和林士弘交兵之地留下这些人手,萧布衣稍微心安。
董景珍和雷世猛都是巴陵校尉,算是巴陵地首义功臣。当初在巴陵造反之际,毫不犹豫地跟随萧布衣。如今慢慢得到萧布衣的信任。都是外府地校尉。当然有带兵地经验。阿锈和周慕儒都算是萧布衣出生入死地兄弟。留两个在豫章也是要隘慢磨练,以后地地盘只有更大,萧布衣只能慢慢放手让他们去处理。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
道信帮萧布衣取得豫章,似乎认定萧布衣才是弘扬佛法之人。马不停蹄的去吉安宣扬萧布衣地好,虬髯客却是不出意料地离开,和萧布衣聊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做自己地事情就好。
萧布衣知道虬髯客也有自己的心事,却也不追问,他这人就是如此,懂得尊重别人地道理。可对于杨得志随道信离去,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可想到杨得志在道信身边。或许能开心一些,想到这里。萧布衣稍微释然,他回转襄阳不是为了休养生息,而是因为襄阳突然告急。有紧急军情商议。
萧布衣和裴行俨一路急行回转,到了襄阳后,徐世绩脸色沉凝。郑重道:“萧将军,我觉得东进大计适宜稍缓,如今却有个迫在眉睫地危机。瓦岗孟让急攻安陆、郝孝德却攻克了淮安。如今瓦岗势强,一路西南进军。安陆和淮安被瓦岗占领,义阳已经首当其冲,义阳若失。襄阳在江北就是孤城一座。具体如何处理,还请萧将军定夺!”
三零六节 明争
萧布衣早在回转襄阳之际就已经知道眼下的大局,听到徐世绩述说遍还是大皱眉头。
李密的野心之大,发展之快也是超乎他的想像。
张须陀死后,新年开始,李密率领的瓦岗不断扩张,周边小盗纷纷归顺。谁都猜不出李密的用意,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全力攻打东都之际,却没有想到他倏然南下,径取襄阳。
若非徐世绩洞察出李密大军走向,只凭程咬金和李密里应外合,襄阳城说不准已经落在瓦岗的手上。
李密很显然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智取不成,改成明攻。先下襄阳周边各郡,孤立义阳和襄阳,然后再重兵攻打襄阳,势要攻打通前往关中的要道。
此人的野心勃勃,雄心之大,在短短的数月内表现无遗。
萧布衣皱眉沉吟良久,“我们不怕他,可眼下绝对不是和他硬拼的良机。我们势力才兴,瓦岗声势浩大,如今大隋群雄并起,我们硬拼,只会给其余人渔翁得利的机会!”
徐世绩点头,萧布衣见到其余的人都是不见踪影,只有杜如晦在旁,不由大为奇怪,“他们呢?”
徐世绩苦笑道:“襄阳固然要守,义阳也是绝不能失,这段时间这两郡都是加强城防,绝对不能让李密夺了去。裴蓓和魏征两人都急赴义阳,和义阳校尉许玄一块坚守城池。守城易,攻城难,只要没有内鬼,就算李密前来攻打,遽然之下也绝对难以攻克。只要我们知情,大可出兵救援。”
萧布衣点头,“只是救援治标不治本,***。李密真以为老子怕他不成?”
他粗话一出口,徐世绩笑了起来,“他要战,我们就战!”
杜如晦一旁道:“两位将军,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布衣饶有兴趣。不知道这书生有什么主意,“杜先生请讲。”
杜如晦得到萧布衣的器重和尊敬。心中振奋,“依我来看,此战必须要打,而且要打的漂亮。李密主力均在荥阳附近,其实主要目标还是东都。襄阳若是没有攻克,他断然不敢轻进关中。他眼下采用孟让、郝孝德和我们争锋,不能抽身亲自攻打,想取襄阳绝非易事。我估计他的用意有二。一是先和我们抢占中原地域的地盘。瓜分江淮一带的领地,为以后的力拼做准备,第二个用意多半是向我们施压,争取谈判地本钱。”
“谈判?”萧布衣皱眉,“他要和我们谈什么?”
“他图谋襄阳不成,知道我们的实力,更知道要攻襄阳的难度不见得比攻打东都容易多少。他若重兵前来打襄阳。隋军怎么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抄李密后路。他们根基在瓦岗,瓦岗若有危险。瓦岗众不战自散!眼下据我推算,他只怕会集中兵力,全力去取东都,力求攻占东都后再拔襄阳这颗眼中钉!他并不取义阳,却是分兵两路,不过是想威慑我们,只怕到时候兵临城下,就会故示大度仁义,述说隋朝暴政,以仁义暂时和我们结盟,共谋东都,让我们不得不从。就算我们不打东都,他可暂时确保襄阳无忧,全力攻打东都!”
徐世绩和萧布衣都是点头,觉得杜如晦分析颇有道理,考虑深远,非同凡响。
“那依照杜先生的意思呢?”萧布衣问。
“这次我们不适合韬光养晦,却适宜主动出击。”杜如晦正色道:“我觉得李密绝非想和我们硬拼,我们却摆出和他决战之意,他如此聪明之人,如何会和我们拼地两败俱伤?我们若败孟让、郝建德,李密一样会派人前来和谈,但主动却已经握在我们手上,到时候我们可以漫天要价,多争地盘,李密为取东都,多半暂时退让。到时候我们再次僵持,却可趁机夺取江南之地,蓄力和他日后对决!”
徐世绩一拍桌案,“杜先生说的极好,我只以为你有选拔人员之能,没有想到分析战局也是头头是道!”
萧布衣也是称许道:“杜先生说地大局极为精辟,我也甚为佩服。”
杜如晦却是谦虚说道:“若论时势可以,若说打仗我却还不在行。若没有两位将军主战,我分析的再精辟也是全无用处。”
三人均笑,萧布衣问道:“世绩,孟让攻安陆,郝孝德抢淮安,你觉得我们先攻哪里?”
徐世绩却是望向杜如晦问,“不知道杜先生有何高见?”
他当然胸中早有打算,这多少有些考验的味道,杜如晦只是略微沉吟就道:“我的意见只供两位将军参考,具体如何,还要两位将军决定。”
“请说。”
“领兵作战少有人能及两位将军,其实无论去攻打哪个,我想都能获胜。不过据我了解,孟让这人好功喜财,郝孝德却是多疑胆小。依我之建议,当先以利诱使孟让出击,只要击败孟让,消息传出去,以少量兵力示疑兵之计进攻郝孝德,郝孝德知道孟让败退,心中惶恐,必会撤兵。”
徐世绩大喜道:“没想到杜先生还有如此能耐,想的和我竟然不谋而合。我本准备也是先击孟让,后吓郝孝德,打地他们屁滚尿流,滚回老家去!”
杜如晦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大为振奋。萧布衣也是高兴,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详细协商如何进军,以后大军供给之事就由徐将军统领,杜先生前来协助,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二人都是恭声道:“谨遵将军吩咐。”杜如晦有些犹豫道:“萧将军,很多地方我是纸上谈兵,却无实战经验,若有不足之处,还请你们多多指出。”
“人谁无错?”萧布衣笑起来,“没有谁天生就会打仗,经验总是一点点积累出来。”
徐世绩却是看了萧布衣一眼,心道萧布衣说的不错。自己当初自诩大才,可先败李靖,后败给萧布衣,却不知道这两人是否天生就是将才。
出来抢掠虽是辛苦些。但也是个好买卖。
抢来的东西,只要一半上缴给李密。剩下地都可以自己留下,这一段日子抢劫所获,实在比这一辈子打劫地还多。
春末夏初,正午的日头已经有了些燥热,晒的人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孟让人在马上忖度。一路向西进发,再过了前方地大龟山,就要到了平靖县,那里。有钱有粮有女人。这是盗匪如今的最高追求。
毕竟争夺天下,对他们而言,还是太遥远了一些。
都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先不说有种没种,而是很多人根本不觉得自己会有王侯将相的命!
多活几年,舒舒服服地活上几年。这对孟让而言。已经是难得地奢侈。比起从前地惶惶四顾,眼下地威风凛凛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他率着数千大军。也算浩浩荡荡,有模有样。
他们行军从不用辎重粮草,多数都是抢过来,不过现在瓦岗军一到,临边郡县地官兵都是望风而逃,想抢粮草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到底投靠李密,还是投靠翟让,这对孟让来讲,还算是个难题,因为前几天郝孝德代表着翟弘,偷偷的询问过他。
虽然李密和翟让都是瓦岗的大头领,可谁都知道,一山容不得二虎,分手看起来也是迟早的事情。瓦岗毕竟姓翟,可从孟让地角度来看,迟早都会姓李!
现在李密早就建立了自己的营署,单独统帅自己的部众,号称蒲山公营。
李密号令严明,衣着简朴,带兵打仗百战百胜,现在的威望远远地超过翟让,孟让看好李密。再加上李密又不贪财,获得地金银珠宝都是悉数分给手下,这让很多人前来投靠都是趋之若鹜。可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李密着重拉拢新来投靠的盗匪,却忽略了瓦岗的老臣子,让翟让那派很是不满。孟让知道郝孝德为什么要投靠翟弘,因为郝孝德当年在李密落魄的时候羞辱过他,郝孝德怕李密记仇,可他孟让则不然,但是他还要唯唯诺诺,他虽贪财,但更怕死,知道如今的选择很可能性命攸关。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有盗匪突然叫道:“孟将军,有隋
众盗匪骚动起来,都向前方望过去,只见到前方山脚处转出一队隋军,约莫近千人的样子。
孟让微微愣住,他虽接到李密密令,让他掠夺安陆郡各县,可他们带兵向来没有什么游弈使,也少有前哨,大伙轰轰隆隆地,冲到哪里算哪里。
好在各县地兵士如今也是力量不强,各自为政,他们也算是百战百胜,如此规模的隋军倒是少见。
只是发愣了片刻,前方轰轰隆隆地声音传过来,孟让愣了下,转瞬大喜,他已经发现对方并非生力军,而是负责押运辎重粮草的兵士。
一辆辆大车看起来就像一箱箱珠宝,让孟让见到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两军对峙不过片刻的功夫,在孟让大军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的隋军显然也看到了盗匪,多少有了些慌乱,急急的调转马头,向后撤去。
孟让大喜,长枪一挥,厉声道:“追!”
他追字一出,众盗匪轰然响应,一窝蜂的冲过去。两军交战勇者胜,他们现在就是两军交战的勇者。
盗匪早就今非昔比,数千大军中也有近百匹战马,蹄声急劲,气势凶猛,掀起的灰尘让骄阳无光!
隋军更是慌乱,近千人拼命赶着大车向相反的方向逃去。可拉车的如何能跑的过骑马的。
双方距离很快的拉近,隋军终于顾不得辎重,丢下一辆辆大车,纷乱逃命。山路本来狭窄,被一辆辆大车挡住,更是不畅。
盗匪追到的时候,众隋军早就逃的不见踪影。盗匪骑马围着大车,举着马刀长枪纷纷呼喝,意气风发。数千人堵在并不算宽敞地山路上,蚂蚁一般,蔚为壮观。
孟让心中暗喜。心道这笔收获可着实不小,早有盗匪去解大车外油布。也有的盗匪吸了一鼻子,有些诧异道:“怎么有股子菜油的味道?”
有盗匪猜想道:“多半是油布的味道,隋兵没事运菜油做什么。这么多的隋兵来守卫,肯定是金银珠宝!”
更多地盗匪却是蜂拥涌过来,只怕落在后面。孟让连连喝止,却是哪里约束的住,战马反倒被挤到一旁。
孟让暗自皱眉,马上高喝道:“都他娘地滚开。这么闹闹哄哄。谁都得不到什么。”
大伙都是哄笑,有的不等解开绳子,已经拉着大车向外围跑去,一时间盗匪中间是大车,大车包围着盗匪,不知道哪里嗖嗖的响了几声。
几支带火的长箭射到大车上,众盗匪微惊。都是抬头向山腰上望过去。
他们只顾得追赶大车。盯着的也是隋军,哪里想到山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不少兵士。都是挽弓射箭。
他们并非射向盗匪,而是射向大车,火箭沾着了大车,哄地声,大火熊熊燃了起来!
那火起的极快,整个大车转瞬变成了火团,车中正是菜油。不停的流淌出来,整个山道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已经变成了火海!
盗匪大惊,大呼小叫,可前军挤住后军,后军挡住前军,都是没头苍蝇般地乱撞。人潮汹涌,队伍乱做一团。混乱急剧地扩散,转瞬的功夫,盗匪全军大乱!
孟让大惊失色,终于明白落入了敌军埋伏之中,这敌军也够狠毒,竟想把他们活活的烧死!
孟让顾不得再让,伸手拔出马刀,连砍了几人,稍微遏制住慌乱,骑马强行从火堆中冲了出来,却已经烧的焦头烂额,脸色发灰。
可他还是来不及庆幸,就听到远方蹄声阵阵,天际边飘过来一片黑云,卷起了风暴般声势,为首帅旗一杆,写着大大的一个裴字!
一将手持马槊,长声喝道:“裴行俨在此,杀!”
狂风烈火中,黑甲骑兵如同巨大的天神般汇聚,风卷残云般的向混乱地盗匪冲去……
萧布衣人在襄阳,享受难得地安谧时光,可他内心还是记挂着前方的动静。
徐世绩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微笑,“萧将军,裴行俨大败孟让,追出百来里,郝孝德知道孟让大败,甚至不等我们佯攻,就已经一路退守汝南,估计现在李密也知道动静了。”
萧布衣沉吟道:“李密会有什么反应?”
“他现在自诩中原霸主,或许想不到我们敢和他正面为敌吧。”徐世绩笑起来,“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兴重兵来打,如今时机未到。”
门外兵士进来通传,“将军府外有人求见萧将军。”
徐世绩皱眉道:“是谁?”
兵士摇头道:“他不肯说出名字。”
徐世绩沉吟道:“难道李密这么快就派人过来谈判?我去看看。”
他虽是襄阳总管,却少有架子,再加上最近贤士多有投靠,倒不想因为失礼得罪了旁人。
萧布衣点头,坐在府中不到片刻,徐世绩就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人,消瘦非常。
萧布衣抬眼望过去,见到那人,满是错愕,缓缓站起来,“裴小姐,怎么是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裴茗翠会来到襄阳。
“怎么了,不欢迎?”裴茗翠精神看起来稍微好些,望见萧布衣,眼中有了丝暖意。
由始至终,她都当萧布衣是朋友,可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但她很庆幸有这么一个朋友,最少在她失落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朋友意气风发,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萧布衣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下,这个裴茗翠早有预料。
二人互望了半晌,徐世绩搔搔头。“萧将军,我出去一趟。”
他实在看不出二人的关系,可却知道这个身着男装的人是女的。裴茗翠没有和他说及姓名,可他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听说她要见萧布衣。径直带了进来。
裴茗翠的目光落在徐世绩身上,“这位想必就是瓦岗地徐世绩。不,现在应该说襄阳的大总管?”
徐世绩皱了下眉头,萧布衣却含笑道:“世绩,这个裴小姐就是你素来久仰的裴茗翠。”
裴茗翠微笑道:“久仰我什么,久仰我的不识时务吗?”
徐世绩转过身来。正视裴茗翠的双眸,轻叹声,“原来是裴茗翠小姐,世绩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裴小姐地不识时务在徐世绩眼中,实在比太多识时务者强上太多。”
他态度少有的恭敬,裴茗翠却是咳嗽起来,眼带笑意,“得徐世绩夸奖,我也三生有幸。徐总管,萧兄。我们长话短说。今日我有事找你们二人商量。”
萧布衣吩咐仆人准备热茶,才一落座。裴茗翠就说出了石破天惊地一句,“布衣,圣上将你官复原职了。”
饶是萧布衣和徐世绩经历过大风大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面面相觑,萧布衣终于先回过神来,“这官位总不是裴小姐为我争取的吧?”
他以为裴茗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没有想到裴茗翠竟然摇头,“萧兄这次却是算错了,正是我和圣上阐明了真相,圣上这才知道你被奸人陷害,所以将你官复原职。”
萧布衣皱眉道:“只可惜,今日的萧布衣已非以往的萧布衣,右骁卫大将军这个职位对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徐世绩也是皱眉道:“裴小姐,你觉得一个右骁卫大将军对我们而言,还有多重地分量?我知道你一直对大隋忠心耿耿,可若以为凭借这个虚名就让萧兄为你们卖命,不免想的有些天真。”
徐世绩未雨绸缪,只怕萧布衣心软答应了裴茗翠,再当什么破将军,那所有的努力,大好的形势全部前功尽弃。
裴茗翠咳嗽几声,“李密这人素有大才,不知道以萧将军现在地实力,觉得能否胜他?”
萧布衣沉吟片刻,“或许能胜了他,但却输了天下。”
裴茗翠缓缓点头,“萧兄头脑清醒,可喜可贺。天下有如名局,看谁妙手得之。襄阳落子属边,东都落子却在中腹。金角银边草肚皮,棋局如此,争天下亦是如此。”
萧布衣听她和徐世绩分析地相若,不由望了徐世绩一眼。
徐世绩却是认真倾听,“裴小姐,你可是说我们落子就是错了?”
裴茗翠摆手,“非也,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虽是博弈经验,却非定论。国手之所以为国手,只因为落子不拘一格,突来妙笔,若只知道因循守旧,不过算是个寻常棋手而已,如何能取天下?萧兄和李密落子不同,却都可用国手形容。”
萧布衣苦笑道:“裴小姐,你实在过奖,我从马夫到现在,运气居多。这落子什么的,还要靠旁人相助。”
裴茗翠轻叹一声,“劳力者为人臣,劳心者为人君。萧兄何必事事精通,手下有一帮能出谋划策的良臣猛将,只要你善听人言,足矣!当今圣上要说才情治国之策,实不相瞒,胜你百倍。”
徐世绩冷哼一声,不满裴茗翠的评论,萧布衣却笑了起来,“裴小姐一语中的,我其实对圣上也是钦佩有加。”
“可圣上为什么毁了诺大的江山?”裴茗翠淡淡道:“归根结底一句话,不听人言。萧兄这点远胜圣上,当成大事。萧兄落子襄阳,对旁人而言不是好棋,对你却是再理想不过,只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聚。李密落子中腹,实乃大气魄之人,对他而言,却也是无奈之举。关中虽好,可对你们二人而言,却绝不能落子,何也?只因为全无根基!别人下则活,你们落子就是自投死地,枉费时机。”
徐世绩轻叹声,“裴小姐果然是人中豪杰,女中巾帼,若是身为男儿之身,只怕又是我们的一大劲敌。”
他言语试探,裴茗翠如何听不出,“我和萧兄一直都是朋友。”
徐世绩舒了口气,“那不知道裴小姐为什么要陷萧将军于死地?他现在无拘无束,若有将军之名,只怕处处受制。”
裴茗翠笑了起来,“徐总管不用多方提醒,我相信萧兄自有定论。萧兄有将军之名真地处处受制吗?我想绝非如此,最少我在荆襄一带,百姓口中还以萧将军相称。萧兄以将军之名行事,绝对是个大大地便利之处。”
萧布衣沉吟道:“有将军之名也好,无将军之名也罢,我想裴小姐远道而来,绝非向我通告官复原职这么简单!”
裴茗翠点头,“当然不是这么简单,萧兄,我虽不识天机,可我也知道,李密绝非真命天子!”
萧布衣默然,徐世绩不解问,“李密势大,如今各方盗匪均表依附,为何不能是真命天子?”
裴茗翠笑起来,隐含讥诮,“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李密过刚,难免易折。更何况他身处中腹,地利先失,率先起事,又失天时,瓦岗内患,权利不分,一山二虎,人和又有隐患,天时地利人和他三者都缺!他虽有大才豪情,无上的手段,妄想逆天行事也是棋差一招。可最关键地一点,他虽世袭蒲山公,却带着一帮泥腿子造反,除中原群盗外,士族高门华族商贾无一支持,他怎能不败?他根基奇差,更谈何天下大业,中原霸主?”
三零七节 和谈
裴茗翠轻声细语,有如涓涓溪水般,清晰清澈。
萧布衣倾听不语,徐世绩却有些钦佩道:“裴小姐指点江山大事,头头是道,我是自愧不如。虽我觉得李密绝非明主,却没有想到裴小姐分析的更为透彻,却不知裴小姐对萧将军如何看法?”
人都有好奇之心,徐世绩当然也不能幸免,对于争夺天下一事,谁都只能是尽人事,安天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就算是李密在裴茗翠眼中地位都不算高,难免让徐世绩想听听她对萧布衣的看法。
裴茗翠轻声道:“中原逐鹿,偶然中夹杂必然。萧兄眼下虽然势力暂时不如李密,可若论逐鹿的可能,却比李密强上一些。”
萧布衣还是微笑,徐世绩却是双眉一扬,“只是强上一些吗?”
裴茗翠笑道:“萧兄都不急,徐总管如此着急做什么?其实立足襄阳在我来看,已经算是棋高一着,国手妙招,只是自古以来,由南一统天下从未有过……”
“从未有过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徐世绩这一刻意气风发,“想桓温依托襄阳北伐,三次本待功成,却莫名出了昏招,坐待全胜,不事进取,结果无功而返,实在让人扼腕。江南早非当年的江南,人杰地灵更胜从前,徐世绩若得萧将军信任,既有前车之鉴,又非孤军作战,当不会重蹈覆辙!”
裴茗翠点头轻叹,“徐总管豪情壮志。看法非同寻常,当成就一番惊天伟绩。你说的不错,江南早非当年的江南,如今无论哪方面,都取得长足地进步。想当初黄河两岸得灌溉之利,发展迅猛,江南多为蛮荒之地,少有人顾及,这才形成北强南弱的格局。可时不同往日,三百年前东晋大将军桓温就以襄阳为根基。当初以南伐北几乎功成,三百年后的徐总管再次依托襄阳,很有可能开辟一番新天地。不过门阀士族毕竟不容小窥,妄想一举灭除任重道远呀。”
徐世绩终于稍稍沉默,他发现比起他的意气风发,裴茗翠反倒多了分沉凝。
这也不足为奇,想徐世绩一直都在瓦岗,虽有豪情,可郁郁不得志,今日跟随萧布衣。终有机会掌控大局,施展拳脚,难免觉得世事虽艰难,却无不可为。裴茗翠却和他截然相反。由当初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意兴阑珊,却少有事情能够提起她的兴趣。
二人年龄相若,可经历却是截然相反,看问题大同小异,但无论如何。裴茗翠有时候置身局外,反倒更加清晰一些。
她说话淡然,却是往往一针见血,徐世绩听说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裴茗翠,难免有了一番比试高下的念头,可见到她话语从容,并不针锋相对,突然之间,心中兴起惭意。暗想裴茗翠并无敌意,自己却总想高她一头,已落下乘。萧布衣由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倾听,全不反驳,怪不得裴茗翠一来就说萧布衣听纳人言。远胜旁人。最少在这点上,自己还是不如萧布衣。可在裴茗翠心中。自己又有什么评价呢?
他想着心事,一时间忘记了说什么,萧布衣终于问道:“那依照裴小姐的意思呢?”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裴茗翠轻声道:“其实圣上在这点已经做地不错,最少大隋自立国以来,道佛并重,又重儒生,各业兴荣,开科取士虽说对旧阀造成冲击,但毕竟是徐徐图之,并没有对立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若非辽东一事,如今天下说不定已经新门旧阀并举,再创秦皇汉武时期的盛举。李密身为贵族,却陡然和旧阀士族划清界限,就算圣上根基诺大,都是不敢如此做法,何况是他?若萧兄能慢慢容纳,用个数十年的功夫,或许能够无声消弭眼下的局面,想我华夏大国,数千年不衰,虽偶尔被侵,却不被异族所统管,这兼容的能力当是不言而喻。萧兄现在能得江南商贾华族相助,欠缺的却是高门旧阀的支持。萧兄以目前之策,顺取江南,当非难事。可若是要想陡攻北方,可以说无人支持,身陷苦地,胜负那就难说了。”
徐世绩忍不住问,“那依裴小姐的意思,就让萧将军接纳大将军之职位,然后借势拉拢天下阀门吗?可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若循正道图之,总比南辕北辙要强上很多。”裴茗翠微笑道:“眼下圣上听杨太仆之计,五路大军径直攻打李密,萧兄就算其中的一路,其余地四路分别是东都、虎牢、薛世雄和王世充。我希望萧将军前往东都,统帅右骁卫精兵,再战瓦岗,拉拢东都诸阀,奠定不世地位。到时候西进关中,帅旗所过,当能少了许多阻力。”
萧布衣沉默良久,“裴小姐让我借东都之兵去攻李密?”
徐世绩心思飞转,暗想如此一来,不损根本,牵制瓦岗实在是上上之策,但是……
裴茗翠微笑道:“我言尽于此,具体何为,并不强求,萧兄大可自己定夺。若是萧兄前往东都,我倒可和你同行去见越王,若是萧兄不想前往,我这就回转扬州复旨。”
“我其实很想问一句,裴小姐对造反向来深恶痛绝,可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萧布衣沉声问。
裴茗翠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帮你什么?”徐世绩还是忍不住的问,他发现若论沉稳,自己的确稍逊萧布衣。
裴茗翠看了眼萧布衣,“我想找寻个答案,这世上的事情。本来互利互惠,我以前和萧兄虽是朋友,但是彼此之间恩情早就算了清楚,不再相欠。这次萧兄有机会得到阀门相助,我也有机会来寻找心中地答案……”
徐世绩突然道:“不行,东都重地,萧将军以身犯险,万万不可。”
裴茗翠点头,“这担心也是正常,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徐世绩摇头道:“能否拉拢旧阀我不得而知,可萧将军这次如入东都,多半受制于人,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我是不想赞同,除非裴小姐能做出保证,保证萧将军地安危。”
裴茗翠放下茶杯,淡然道:“这个我无法保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又如何能保证别人的安危?”
徐世绩冷冷道:“那裴小姐觉得萧将军会去?”
“徐世绩不是萧布衣,萧布衣也不是徐世绩。”裴茗翠缓缓起身,“萧兄,我等你三天。希望你能给我回复。”
她起身向府外走去,萧布衣突然道:“裴小姐,等一下。”
裴茗翠并不转身,“你考虑好了?”
“我不用考虑了,我赞同你的建议。我可以和你前往东都!”萧布衣沉声道。
裴茗翠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好,何时出发?”
“今天就可以。”萧布衣笑道:“可我能不能多带几个人过去?”
裴茗翠终于笑了起来,“你带几千人马过去也可以,我不能保证你地安危,所以还请你自己照顾自己。”
徐世绩皱眉,却终于没有再次劝阻,萧布衣做了决定的事情。就少有人更改。萧布衣点头,“几千人倒不用,几个人足矣。还请裴小姐等我几个时辰,我召集人手后,午后出发。”
裴茗翠点头,“那我午后过来找你。”
她走出将军府。迎着阳光一片。却留下略显孤单的背影。
徐世绩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裴茗翠是我见过最独特的女人。萧将军,我总觉得她在隐藏什么,我真的不建议你去冒险。就算不拉拢旧阀,我们也足可一战。”
“可我们却放弃了打击李密地最好的时机。”萧布衣轻叹道:“五路大军径直攻取李密,打他个一蹶不振,瓦岗地盘就可能归我们所有,若是错过这个机会,隋军败退,他势力更强,当会全力攻打我们!既然迟早一战,能借力消耗他的实力,不失为一个方法。”
“那你一切小心。”徐世绩无奈道。
萧布衣点头,“其实我更相信裴茗翠,我知道她不会害我。这天下她深恶痛绝地多了,应该不会害她这个孤单人的朋友。”
“孤单人的朋友?”徐世绩突然问道:“萧将军,你可是非常欣赏她?或者觉得她……很孤单。”
萧布衣苦笑,“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她想什么,我永远不知道。”
“原来如此。”徐世绩还想问些什么,终于忍住,兵卫又是匆匆赶到,“将军,瓦岗房玄藻前来拜会。”
二人互望一眼,齐声道:“来的这么快?”
房玄藻竟然还拄着拐来到了襄阳。
不过他就算拄拐,看起来也比孟让、郝孝德骑马要快很多。
最少孟让、郝孝德才逃到了汝南,他就径直到了襄阳,徐世绩想起杜如晦的分析,嘴角浮出微笑。很显然,杜如晦地判断绝对正确,孟让、郝孝德不过是佯攻,却没有想到被他们当头一击。房玄藻此次前来,不言而喻,就是来结盟了。
房玄藻也是微笑地望着徐世绩,“不知道徐将军为何发笑?”
徐世绩含笑道:“我突然想起了个笑话。”
“哦……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和徐将军共享这个故事?”
徐世绩笑道:“当然可以,从前有个人走在街上……突然摔了一跤。”
他说完后坐下来,良久无语,房玄藻忍不住的问,“后来呢?”
“没有什么后来。”徐世绩淡淡道:“这就是我说地笑话。”
房玄藻愣了半晌。“徐将军说地笑话果然好笑。”
他嘴巴咧了咧,想要笑出来,可脸色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徐世绩端起茶杯道:“世事本来如此,一个人觉得好笑地事情,有人觉得平淡,有人觉得无聊,还有人听了只想痛哭一场。这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房先生,现在你可以把来意说出来了吧。”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房玄藻却也不恼。“我想以徐将军的聪明,当然会知道我来做什么。”
徐世绩望向他的腿,淡然问,“你总不是过来找我医腿吧?”
房玄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抬头的时候还是笑容满面,“当初不过是误会,还请徐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徐世绩点头,“既然是误会,那就一笔勾销好了。反正现在拄拐地不是我。”
“好像徐将军对我总有些敌意?”房玄藻问道。
徐世绩点头,“房先生说了这多,就这句话最为正确。试问你若是正在家里,却有人押着你的老爹过来。威胁让你开门,抢你的金银财宝,你总不能认为他有好意?”
房玄藻知道他还是说及威胁徐盖,偷袭襄阳一事,饶是脸皮够厚。也是微微一红,“徐将军真会说笑话。”
徐世绩仰天打个哈哈,“好了,笑话都说完了,可以说正事了。”
房玄藻目光闪烁,“萧将军不在?”
“在。”
“那他为何没有出来?”房玄藻问道。
“他不想见你。”徐世绩直通通的回道。他自出来后,就没有给房玄藻好脸色看,如今又给了房玄藻一个最冰冷地答案。
不想见你当然也是理由,而且是最直接的理由。若是王伯当在此。多半挥拳相向,若是单雄信到此,早就羞愧而走,可房玄藻竟然还是笑容满面,“我理解萧将军的心情,也理解徐将军的不满。可我毕竟还是带着诚意来见两位将军。”
“我只看到你带着双拐过来。”徐世绩上下打量着房玄藻。
房玄藻终于叹息一口气。知道这样说下去,说到明年也不见得有答案。轻咳声。房玄藻沉声道:“如今杨广昏庸无道。挖运河,伐辽东,导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纵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徐世绩截断道:“房先生,恕我目光短浅,看不了太远,杨广有罪和我们争夺天下有何关系?”
房玄藻沉声道:“杨广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徐将军本是瓦岗义士,当和瓦岗共襄义举。如今虽归顺萧将军,也当共图东都,推翻暴政,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
“蒲山公也是如此想法?”徐世绩好奇问道。
房玄藻点头,“当然如此,不然何以派我前来和萧将军、徐将军和解?”
“哦,我只以为你是来下战书呢。”徐世绩淡然道:“蒲山公以推倒隋朝暴政为己任,身系天下百姓众望,当真让人钦佩万分。可他推东都也就罢了,却派手下来推安陆、淮安,直逼义阳、襄阳,抢占共襄义举之人的地盘,这等仁义之举,实在让我等心中惴惴。”
房玄藻正色道:“其实孟让、郝孝德威胁义阳安宁,实在并非蒲山公授意。蒲山公得知此事后,当下派手下召集二人回转。又让我星夜赶来,前来赔礼道歉。还请徐将军和萧将军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
徐世绩叹息声,“我们怎敢计较?只是天天祈求别人不要来攻打就好。房先生既然道歉完毕,我也释然,若是没事,我还有他事需要处理他站起身来,房玄藻连忙招呼道:“徐将军请留步,我还有他事商量。其实蒲山公这次让我前来,却想让襄阳出义军一支,共取东都。”
徐世绩转过身来,“那东都地龙椅只有一个,是给蒲山公还是给萧将军?”
“这个嘛……”房玄藻暗自皱眉,一肚子闷气。
徐世绩沉声道:“麻烦房先生回转告诉蒲山公,我们对东都并无兴趣。小本经营,经不起折腾,这东都义举还是烦劳蒲山公操劳吧。”
“那……蒲山公又说,大伙都是以推翻昏君暴政为己任,以往均是误会,我等当以大局为重,不如暂缓交兵如何?”
徐世绩笑了起来,“原来房先生是过来定休兵之约,嗦嗦说了这多,怎不开门见山?”
房玄藻也是微笑。“那倒是我的失策了,不过迟说胜过不说,不知道徐将军对休兵一事意下如何?”
“还不知道蒲山公怎么个休兵策略?”徐世绩倒是来了兴趣。
房玄藻微笑道:“如今天下大乱,所有的郡县本是无主之物,能者居之。蒲山公不想和徐将军再起冲突,不知道这样如何,我们以淆水、淮水为界,淆水以东,淮水以北是瓦岗所有,淆水以西。淮水以南,徐将军予取予求。这样地话,淮安算瓦岗的地界,而安陆就为徐将军、萧将军所有。不知道徐将军意下如何?”
他说地倒也公平,徐世绩认真想了想,“如此甚好,只要瓦岗不过淮水,淆水。我当不会先攻瓦岗。”
房玄藻眼前一亮,“徐将军一言九鼎,我信得过你,既然如此,我们一言为定……”
“等等,”徐世绩连忙拦道:“我可立下盟誓,可若瓦岗之军过了淮水呢?”
房玄藻正色道:“蒲山公仁义过人,亦是一言九鼎。你我今日约定,东都不克之前。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徐世绩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还烦劳房先生回转告诉蒲山公,还请记得今日盟誓,昔日地恩怨,就此作罢。”
房玄藻重重点头。“如此最好!徐将军大将风度。不计前嫌,在下佩服!”
萧布衣不管房玄藻如何和徐世绩立誓结盟。他当下先去寻找之人就是蝙蝠几人。对他们来说,这种盟誓和牙痛咒没有太多地区别。有时候,暂时的结盟不过是为了日后撕毁做准备。
或许更准确地来说,这种和谈也算是一种交锋和试探,侦察或麻痹。
萧布衣通知蝙蝠他们带足人手先赴东都,萧布衣这才去寻那剑法奇高的女子。敲敲房门,房间内传来女人如水的声音,“进来。”
萧布衣推门进入,这才发现房门没锁,黑衣女子还是蒙面,只露出神光湛然的双眸,盘膝坐在床榻之上。
女子各有不同,裴茗翠给人地感觉是落寞,这个女子给人地感觉却是淡漠。
裴茗翠记挂太多,这个女子却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见到萧布衣进来,黑衣女子甚至没有抬头,也没有询问,静等萧布衣发话。
“不知道天书可曾记载我下一步要做什么?”萧布衣四下张望,发现房间朴素非常,或许就算道信的房间也是不过如此。
萧布衣为这个联想感觉到好笑,笑容也是忍不住的浮出来。
黑衣女子回答倒是简洁,“不知道!”
“哦,天书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萧布衣没话找话。
黑衣女人低声道:“不是天书不知道,是我不知道。”
萧布衣笑了起来,“可我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黑衣女子沉默,萧布衣只能继续道:“我要去东都了,去当右骁卫大将军,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
黑衣女子没问缘由,却是毫不犹豫道:“我去。”
“那好,请你收拾下行装,我们午后出发。”萧布衣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今日能否知晓?”
黑衣女子半晌才道:“吃白饭的这个名字很好,我喜欢。”
萧布衣无奈耸肩,推门走了出去。黑衣女子却是下了床榻,整理包裹。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可眼中却有了古怪,喃喃道:“其实我也想知道我的名字……”东都地只有萧布衣和黑衣女子,也不诧异,甚至问也不问一句。
袁巧兮知道萧布衣要远赴东都,甚为担心,她从永修来到襄阳,和萧布衣不过短短的相聚,见到他的忙碌,只恨不能帮手,却默默的送他出了襄阳,不再害羞,只余担忧。
萧布衣三人顺淆水乘船而上,转乘马匹,萧布衣知道裴茗翠身子虚弱,怕裴茗翠辛劳,并不着急赶路,不然以他地速度,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日即可到达东都。
裴茗翠倒也不急,完全依照萧布衣的安排,一路上却是沉默了许多,好像很有心事。
萧布衣记忆中,和裴茗翠一路同行只有这次,回想当年马邑初见地豪爽热情,再比较如今地茕茕孑立,心中微酸,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或许有时候,视而不见就是最好的安慰。
南阳、襄城等郡都在淆水以东,淮水以北,都已算是瓦岗地地界,一路上盗匪无数,飞扬跋扈,抢劫掳掠,无所不为!见到三人落单,难免有不开眼的过来打三人的主意。
可若不是盗匪大军,寻常的几个蟊贼如何会被萧布衣放在眼中。一路上萧布衣出手数次,打的盗匪哭爹喊娘,求饶连连。
在盗匪沿途热情的接待中,三人终于赶到了东都。
见到前方雄壮的城墙高耸,听着洛水静静的流逝,远望远处高山巍峨,萧布衣有了种熟悉陌生。
这千古名都,究竟谁主?这东都之行,是吉是凶?
裴茗翠望见东都的那一刻,终于开口问了句,“萧布衣,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地话,你是否选择和我相识?”
萧布衣有了片刻的茫然,不知如何作答,裴茗翠却扬鞭策马向前奔去,只是扭头的瞬间,不知是错觉亦是河水的倒映,萧布衣见到裴茗翠的眼角,泪光闪烁!
三零八节 联袂
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你会选择怎么做?
这是个千古不变的话题,就算裴茗翠也是忍不住的去假设一次。
人生太多的选择,虽然最后结局只能有一种,可有些事情,重新选择能不能改变结局,没有人能够知道!
再重来一次的话,裴茗翠还是不会轻易放弃杨广,还是会竭尽心力的阻止大隋的衰落,她还是不能轻易忘记姨娘的嘱托,她也还是救不了李玄霸的命,重来一次,除了心酸乏力,或许还要多了种入骨的无奈。
有时候,知道结局,却不能阻止,那只怕宁可不想重来。
可裴茗翠如果可以选择重新认识萧布衣,知道今天萧布衣的所作所为,她到底是否会选择扶植萧布衣,是否会让他接近杨广,裴茗翠只怕自己也不知道!
她能做的只是问一句,然后不等答案,扬长而去,因为她知道,这种假设得不到答案,即是得到,也是虚无缥缈的答案,选择只有一次,擦肩而过,不会重来!
萧布衣望着裴茗翠远去,一直怔怔的立在那里,琢磨着裴茗翠想着什么。
女人的心思你不要猜,裴茗翠的心思更是让人猜不明白。可萧布衣无论如何,都对她兴不起任何敌意。她看起来要与天下人为敌,可萧布衣对这种人只有尊重。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的话,他多半还是会走这条道路,最少他还不知道结局到底如何,而且现在的路他自我感觉走的还不错!
扭头望过去。见到黑衣女子望着明亮地洛河水,河水倒映,映在她双眸之中,光亮两点,给她略显冷漠的双眸中多少带了点生动。
朝阳升起,万条金蛇在洛河水面飞舞游动,黑衣女子的双眸也变得多彩起来。
“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你会不会还跟着我?”萧布衣突然笑问。一样的不等回答,催马前去。
黑衣女子望着明亮的河水,愣了片刻,喃喃道:“如果重来一次话……我当然还会!”
裴茗翠人到城门不远处,已经驻马不前,等候萧布衣二人。相比当初离开东都之日,如今的东都充满了紧张的氛围。
东都外城虽然高大坚固,但是城防设施并不完备,除了几个主要地城门外。还有不少是光秃秃的土墙,城防极差,这里派有重兵把守,只怕盗匪突袭,战争的紧张气氛呼之欲出。
进入东都的百姓都要严加盘查,东都内的百姓都有最新的路引。这样虽然并不能严格的控制进出之人,但是最少能增加些安全。
萧布衣和黑衣女子当然都没有路引。裴茗翠三人才到了城门前,就有官兵过来询问。这次不需萧布衣出手。裴茗翠只是拿出块令牌晃了下。
官兵见到,戒备的态度马上变的恭敬十分。有校尉带着近百人地兵卫先领着三人入城,由建国门经天街,径直向天津桥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隋兵,虎视眈眈。萧布衣人在马上,想起几年前东都最后的繁华。对比如今的紧张萧条。暗自摇头。
众隋兵见到这只队伍,多少都露出诧异之色。却是自动的闪到两旁。这等护卫的规格就算王公大臣都是不能使用,三人看起来都是颇为面生,却被严格守护,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东都城防兵士轮值换防,可终究还是有人认出裴茗翠和萧布衣,轻声低呼道:“是右骁卫大将军,右骁卫大将军回来了!萧将军回来了!萧将军回来了……”
伊始地低呼迅即的传来,转瞬变成了欢呼,欢呼一声声扩散出去,东都宛若欢乐地海洋,只是过了片刻,整个东都城中都是传诵着这几个字,萧将军回来了,当初那个千里救主,破历山飞,几乎铲除了瓦岗的萧将军又回来了!
瓦岗势强,东都群龙无首,百姓人心惶惶,只觉得日子暗淡无光。
东都地百姓没有谁会对瓦岗盗匪有好感,尽管瓦岗盗匪喊着要推翻暴政,推翻昏君的统治,可因为瓦岗的盗匪作乱,谁都觉得日子比以前更加的艰难。他们不能离去,是因为不舍,更多的却也是因为无奈,天下一般的乱,他们能去哪里?
可听说那个几乎可以和张须陀齐名的萧大将军前来东都,所有地百姓一下子觉得有了希望。
萧布衣下邳逃命,张须陀秘密行旨,少有人知。如今地东都百姓对于当初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其实不止百姓,就算兵士百官也有很多不知。
但他们知道一点,萧大将军是来救东都了!圣上弃东都于不顾,盗匪兵临城下,如今能救东都地只有萧大将军!
萧布衣前来东都,并没有易容乔装,他也不需要这些,这次他是听从裴茗翠的建议,堂堂正正的前往东都,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记得他,竟然还有人为他欢呼!
心中暖暖之意,迎着朝阳,萧布衣缓缓的向百姓挥挥手,回应的是更加热烈的欢呼,无论是官兵,亦是百姓,纷纷涌上天街,夹道欢迎。
眼前的情形在萧布衣的印象中,熟悉中有些陌生。
当初他匹马单枪在雁门城前的时候,也是清晨,也曾接受着如此的欢呼和礼遇。
百姓兵士不管是谁做皇帝,只会记得能够带他们打胜仗,保他们平安之人,如今东都颓废恐慌,萧布衣的到来,无论能否扭转乾坤,但总强过坐以待毙!
萧布衣挥手的动作自然而然,裴茗翠斜睨了眼。阳光照在脸上,红彤彤的有了些血色,黑衣女子眼中多少有了些诧异,她显然也没有想到萧布衣如此地受到欢迎。
不止是她,就算萧布衣自己都是意料不到。
无数的人冒出来,官兵伊始还是喝止,只怕有人冲撞了萧将军,可很快涌来的官兵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尾随着萧布衣前行,浩浩汤汤。
东都这一年来,很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裴茗翠望着远方,轻叹了声。三人过了天津桥,已经到了内城的右掖门下。内城高大巍峨,防备更是严格,这里就算东都百姓都是不能靠近,更不要说进入。
众人都是隔在天津桥的这段,再也不能通过。萧布衣回头望过去,只见到人头攒涌,见到萧布衣扭过头来,又是引发了一阵欢呼。
校尉请裴茗翠出示令牌,见到那块令牌后,就算守内城的兵士也是肃然起敬。向裴茗翠恭敬施礼,又有认识萧布衣地兵士。又向他施礼,请三人入城。城门关闭,这才隔断如潮的人群。
内城城门关闭,终于将所有的欢呼雀跃声隔在了城外,裴茗翠突然说道:“无论如何,一人能得到如此的欢呼,也不枉来此一朝。”
萧布衣笑道:“我若知自己如此受欢迎,多半早就来了这里。”
裴茗翠不答。又在监门府郎将的带领下向内宫的方向走去。监门府的中将司马长安殴于李敏造反一事。被人斩杀在家中。监门府的兵卫当初因为或多或少的盲从,也被杨广一道旨意斩杀地七七八八。
如今的监门府兵卫和当初已经变化了很多。中将死后,一直空缺了下来,再没有补替,却由内史令卢楚暂领其责。
这些事情都是沿途中,裴茗翠向萧布衣所说,资料在萧布衣脑海中闪过,却已经和裴茗翠来到孝贤殿前。
宫殿辉煌壮丽,却是冷冷清清,在萧布衣眼中,怎么来看都是日落西山最后的绚烂。
三人不等坐定,殿外就是急冲冲的脚步声传来。
裴茗翠扭头望过去,不急不慌。她如今看起来少把什么放在心上,甚至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反倒有了种幽漠淡远,从容不迫。
萧布衣抬头望过去,只见到殿外走进一矍铄老者,一张脸黑的和炭仿佛,也是瘦弱,个头稍矮。见到裴茗翠的时候,眼中露出欣喜,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老者人虽瘦弱,脖子却稍微有点粗,喉结不小,像个塞子般地上下移动,造成说话很不不顺畅。
裴茗翠缓缓站起,点点头,一指萧布衣道:“内史令,这是萧布衣,朝廷右骁卫大将军。,以前遭奸人陷害,现在已经查明真相,官府原职。”裴茗翠介绍完萧布衣后,又指着那人向萧布衣介绍道:“萧将军,此乃内史令卢楚卢大人,他本一直在西京,想你们可能从未见过。圣上前往扬州之时,让卢大人和太府卿元文都大人一起辅佐越王镇守东都。”
萧布衣站起施礼,“卢大人,久仰。”
他说的是客气之话,不过他地确听说过卢楚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卢楚打量了萧布衣一眼,冷冷道:“久仰。”
他对萧布衣地态度可以说是冰冷非常,萧布衣却是不以为意,裴茗翠问道:“不知道越王可还在安歇?”
卢楚摇头,“裴……你跟我来。”
他只说裴茗翠的名字,裴茗翠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对萧布衣道:“萧兄还请在这稍候,我去去就回。”
萧布衣点头,“那你……小
裴茗翠本已起身,听到这里愣了下,点头道:“多谢萧将军关心。”
她在卢楚的护卫下,快步的向宫殿外走去,众护卫也是跟随离去,萧布衣坐在空荡荡的宫殿内,望向黑衣女子道:“吃白饭的,你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吗?别人不和你说话,你就一直不会应答?”
他虽是艺高人胆大,身处宫殿中,却是多少有些无聊。对于黑衣女子其实百般猜测。却一直不得其法,随口问问,也不过是想要找些蛛丝马迹。
黑衣女子摇头道:“不是。”
萧布衣来了兴趣,“既然你不是一直这么冷漠,那我们不如……”
“我以前比这要冷漠。”黑衣女子回了句,扭头向宫殿外望过去,明显不愿和萧布衣过多攀谈。
萧布衣无奈道:“那实在和哑巴差不了多少。”
黑衣女子并不接茬,萧布衣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要刺杀杨广呢?”黑衣女子不语,萧布衣摇摇头,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柱香地功夫,殿外又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官服是监门府的郎将,见到萧布衣后,单膝跪倒道:“阁下可是萧大将
萧布衣微微错愕,“我是。”
那人抬头道:“萧将军,越王请萧将军到崇德殿一叙。”
萧布衣询问道:“不知道兄台贵姓?”
那人惶恐道:“免贵姓何。何少生,忝为监门府右郎将一职。”萧布衣点头道:“久仰久仰。”
何少生反倒愣住,“萧将军认识在下?”
萧布衣微笑道:“那倒没有,不过久仰嘛,倒不用见过。”
何少生也笑了起来,“地确如此。萧将军妙语连珠,在下佩服。”萧布衣说的并不好笑。何少生看起来成心巴结,“在下其实才是久仰萧将军之名。不过在下由亲卫升到右郎将是在最近的事情,是以一直无缘和萧大人见面。当初武德殿前,亲眼见到萧将军击败冯郎将,威风凛凛,实在让在下心折。”
萧布衣笑道:“何郎将以亲卫之位荣升郎将一职,想必也是技艺不凡,能常人之不能。”
何少生摇头道:“我这点微末的本事如何敢和萧将军相比。对了。越王有请萧将军,还请萧将军移步。”
萧布衣扭头望向黑衣女子道:“吃白饭的。一块吧。”
黑衣女子站起,跟随在萧布衣的身边,何少生却有些为难道:“萧将军,这个……”
“裴小姐说,让我和她一块面见越王,难道越王并不同意?”萧布衣问道。
何少生犹豫下,“那倒没有,萧将军,请!”
他当先走出,向崇德殿的方向行去,萧布衣和黑衣女子紧紧跟随。
到了崇德殿前,殿前十分冷清,竟然连宫人都没有,萧布衣微皱眉头。何少生见到萧布衣的疑惑,解释道:“越王素来节俭朴素,喜好清净,所以这崇德殿外少有宫人。萧将军,请先在殿外等候,我先禀告越王。”
他快步入了宫殿后,只是过了片刻地功夫,突然四处脚步声急骤,数百禁卫兵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禁卫兵或持枪,或挺盾,或拿刀,转瞬间将萧布衣和黑衣女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萧布衣微蹙眉头,却是并不慌张,黑衣女子冷漠依旧,眼眸中波澜不惊。
为首一人厉声喝道:“萧布衣,你身为太平妖孽,竟然敢私入皇宫,心怀不轨,当诛杀无赦。”
那人早早的拔出腰刀,用力一挥道:“萧布衣犯上作乱,罪不可赦,先杀萧布衣者重赏黄金十两。”
众禁卫一拥而上,盾牌手挺盾迈步前行,四面八方的挤过来,宛若铜墙铁壁般!
那人嘿然冷笑,却是闪身到了盾牌手之后,他似乎知道萧布衣的厉害,不敢亲身上前。可他们有备而来,这种阵仗风雨不透,却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
就算萧布衣武功高强,他也不信数百禁卫军不能奈何萧布衣!
萧布衣不动,黑衣女子亦是不动,二人伫立当场,仿佛被惊呆般。等再行片刻,盾牌手陡然止步,嚓的声响,将盾牌戳在地上,长枪手却是厉喝声中,长枪从盾牌缝隙中穿出,急刺方阵中被围的萧布衣二人。
他们不需要变化,不需要招式,只是这种密集的穿刺,就可让阵中之人被扎的如同刺猬般。
阵后那人脸上露出微笑。已经开始想像萧布衣浑身是洞,血流满地地样子。萧布衣死,他加官进爵当仁不让。
陡然间他的笑容凝住,萧布衣终于出招,他伸手拔刀,只是一削,前方刺来十数杆长矛已经纷纷折断,不等落地之时。萧布衣已经向前冲了出去。
他遽然窜出,勇猛如同猎豹般,身旁身后的长枪刺出,全部落在了空处。萧布衣由静及动,如雷轰,如电闪,众人只觉得他拔刀挥出,身形窜出的动作一起哈成,几乎不分先后。
光影之下。长矛却如刺到他身上之时才纷纷折断,他这一冲,势不可挡,众兵士大骇,只觉此人非人!
但萧布衣冲的虽快,可前面盾牌如山。他看起来好像要自寻死路。
黑衣女子在萧布衣拔刀那一刻,脚尖用力。已经一个跟头凌空而起,后发先至。竟然落在了对面盾牌手的盾牌之上,蹁跹不定,衣袂临风,飘然若仙!盾牌手大惊,前排长枪手长矛已折,只余断杆,去了杀伤力。慌忙后退。后排地长枪手却是涌上来。长矛分刺两个方向,一些人去刺空中的黑衣女子。另外一些人却是再次刺出,取地却是萧布衣!
这种阵法是隋军步兵所用,当年的张须陀、杨义臣都是运用纯熟,衍化多端,杀伤力极强。当初张须陀用八风营,以少胜多,贼兵不能破,杨义臣用此阵,将无上王手下地赤豹连同盗匪几乎活活困死,其中威力可见一斑。
眼下的指挥虽然稍逊,但是道理却是大同小异。
长矛再次刺出,空中骄阳一耀,寒光点点。萧布衣瞳孔微缩,陡然间怒喝一声,挥刀击出。
刺向他的长矛尽数折断,他单刀余力不绝,转瞬振腕硬劈而出,正中一个盾牌手的铁盾之上。
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空中血雨喷洒,持盾的盾牌手竟然被他连人带盾劈成了两半,倒飞而出。
众兵士虽听过萧布衣的勇猛无敌,千军难挡,可毕竟不过是听说,如今身临其境,方知其地恐怖勇猛之处!
盾牌刀竟然被他一刀带盾劈成两半,这在他们眼中,直如神人一般。
阵列稍显混乱,号令不行,有兵士惊恐退后,用兵士被挤上前。萧布衣目光敏锐,身形不停,冲过血雨,过了盾牌手这一重,伸手抓住一个短刀手,用力挥出去,只听到惊叫声一片,长矛纷纷刺出,却扎到那名士兵地身上,将他活生生的刺在半空之中。
萧布衣趁此空隙,腰身击扭,硬生生地从兵士身边挤了过去。
众兵士只觉得眼前的萧布衣似乎有些变了形状,蛇一般的扭动,流水般地划过,几乎难以相信看到一切!
黑衣女子人在盾牌上借力而起,再次凌空,长枪纷纷刺来,看起来她是难逃一死。没想到她空中翻腕取剑,背负长剑已到手中!
半空中光芒一耀,骄阳斜照,落在长剑之上,黑衣女子手腕一抖,撒下光芒点点。
长枪手长枪刺出,却是纷纷手捂咽喉,仰天倒了下去。
黑衣女子长剑飞舞若流星,人却似飘雪般蹁跹不定。长枪如林,她却如飞鸟舞动在花树之中,脚尖轻点,竟然踩着兵士的头顶疾驰而过,手腕再振,飞鸟变成苍鹰,凌空而起,长剑急振,如虹般地刺向兵士为首之人。
为首那人从发出喝令起,到见到萧布衣和黑衣女子破阵出,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只见到黑衣女子一剑如电,才要向旁躲闪,陡然间手臂被人抓住,僵立不动,不由大骇道:“莫要杀我!”
萧布衣当然知道擒贼擒王地道理,硬生生的杀出血路到了那人身边,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见到那人脸色如土,单刀倒劈而出,砍死两个前来营救的兵士。长刀再转,已经架在那人的脖颈之上。
鲜血如水,顺刀刃流淌,点点滴滴的落下,慑人心弦。
黑衣女子人在空中,见到萧布衣乱军中冲出,擒住了为首的将领,长剑微颤,转瞬刺死冲来地三人,落下之时,和萧布衣并肩而立,还剑入鞘,宛若从未动过。
可她挥剑之间,已经杀了最少十数人。
萧布衣杀人不过是要立威,虽是血腥,却远不及黑衣女子杀人之多。黑衣女子杀人倒是文雅,可一路飞驰过来,脚下尸体一片。
黑衣女子虽是还剑入鞘,但众兵士却已经不敢上前。一来首领落在萧布衣之手,二来这两人秀秀气气,温文尔雅,可看起来却和阎王爷仿佛,伸手就取旁人性命。
“兄台贵姓?”萧布衣含笑问道。
那人遍体生寒,咬牙道:“我……我……我叫……曹……曹……”
他虽然想装出好汉地样子,可见到萧布衣笑容中带着阴冷,眼中带着煞气,一时间牙关紧撞,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萧布衣不等听他说完,脸色微变,抬头望过去,只见到远方又是涌出了数百兵士,兵甲铿锵地向这个方向奔来,暗自皱眉。
他当然不认为这是裴茗翠的安排,若是裴茗翠想要他性命,安排的袭击绝对比这要巧妙很多。可兵卫层出不穷,裴茗翠并不出现,倒让他大为皱眉,心道东都势力更迭,这些人才知道他到东都就要找借口杀他,却不知是哪些人的手下?
远处冲来诸多兵士,为首一人却是个老者,满脸的愁苦,见到这面的情形,高声喝道:“萧将军,刀下留人。”
他声到人到,众兵士见到他赶来,纷纷的散到两边。萧布衣倒认识这个老者,微笑道:“董中将,不知前来作甚?”
来人正是董奇峰,萧布衣当初在东都之时,和他倒是颇为熟悉,因为无忧公主的关系,一起喝过酒。
董奇峰苦笑道:“萧将军,这里恐怕有些误会,还请你放过曹郎将,我和你一块去见越王如何?”
三零九节 抢功
董中将其意甚诚,萧布衣却是冷笑道:“放了他,那方才谁想放过我?董中将只怕再晚来一步的话,我已经被这个曹郎将扎成了筛子!”
董中将深深一揖,“谁都知道萧将军勇猛无敌,他们前来,不过是自不量力。”
萧布衣还待再说,场外有人轻声道:“萧兄素来大人大量,不会和这种人物一般见识……董中将,把兵卫都收了吧,金戈之下,安有诚意?”
声音虽轻,可众人都是听的清楚,萧布衣扭头望过去,见到裴茗翠立在远处,心下稍安,“裴小姐别来无恙?”
“多劳挂念。”裴茗翠凝望萧布衣半晌,缓步走了过来,董奇峰暗骂自己老糊涂了,慌忙招呼兵士退却。卢楚陪在裴茗翠的身边,见到监门府的禁卫还在犹豫,冷冷道:“收兵!”
他脸上有了震怒,却在强自压抑,他是内史令,却是兼监门府中将一职,众禁卫军见到卢楚脸色阴沉似水,都是心中惴惴,顾不得理会曹郎将,纷纷退后,留下一片狼藉。
萧布衣笑起来,“这才是诚意的表现,裴小姐,我想你一定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他单刀收回,却将刀刃在曹郎将衣襟上擦拭去血迹,曹郎将暗自恼怒,可却不敢稍动。
裴茗翠咳嗽几声,“这中间的确有些误会,如果简单来说,那就是当初萧兄被人陷害,圣上下旨捉拿的命令一直没有撤销,这才让京都的官员产生了误会。”
萧布衣还刀入鞘,“那从复杂了来说呢?”
裴茗翠眼中有了笑意,“从复杂来说,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我才从越王那里赶来,越王相邀。不好让他久等,不如萧将军先和我去见越王,然后再说其余的事情?”
萧布衣看了曹郎将一眼,“如此也好,可裴小姐若是有暇的时候,就算讲个三天三夜也要给我解释明白。”
裴茗翠点头道:“一定。”
“那这位忠心耿耿的郎将呢?”萧布衣问。
“也请曹郎将一起前去稍作解释。”裴茗翠含笑道。
曹郎将见到自己暂没有性命之忧,壮起了胆子。大声道:“去就去,我怕什么!我是奉旨行事。”
“哦,不知道曹郎将是奉哪个的旨意?”裴茗翠随口问道。
曹郎将涨红了脸,“不是奉旨……是奉命行事……裴小姐……你又有什么资格问我?”
“放肆。”卢楚一旁怒声道:“越王都对裴小姐礼遇有加。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裴小姐说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曹郎将并不把裴茗翠放在眼中,却不能怠慢卢楚,只能委屈道:“卢大人,实不相瞒,我也是听命行事。今日来捉拿萧……萧布衣是右武卫大将军的命令!”
卢楚皱了下眉头,裴茗翠若有所思,“哦,原来如此。皇甫将军也和越王一起。如今大敌当前,我们正应该同仇敌忾,曹郎将,还请一块前往。有些事情,解释明白就好。”
她先和萧布衣并肩行去。对于满地的尸体也不在意,黑衣女子如同影子般跟随着萧布衣,卢楚亦是贴身保护裴茗翠,曹郎将略微尴尬,却还是跟了上去。
裴茗翠走地不急不缓,有些不解问,“萧将军。我让你在孝贤殿等候。不知道为何会到了崇德殿前?圣上离开后,这崇德殿一直倒没有人居住。”
萧布衣皱眉道:“是监门府的右郎将何少生找我。说越王要见我,所以我跟随他前来,没有想到居然惹出了一场厮杀。”
裴茗翠有些诧异,扭头向不远处的一个郎将望去,“何少生,你方才找过萧将军吗?”
那个郎将长的威武雄壮,一蓬颇为神气的胡子,听到询问,诧异道:“我……我没有,我一直跟随在卢大人身边。”
萧布衣见到这个何少生和方才那个截然不同,苦笑道:“不是他,找我的何少生是另外一人。”既然都有埋伏,何少生是假扮之人也是不足为奇,不过他才到东都,就遭人伏杀,对手动作之快,倒也让萧布衣意料不到。
裴茗翠也不追问,轻咳道:“原来如此。”
众人前行柱香的功夫,来到龙光殿前,裴茗翠轻声道:“萧将军,越王一直都在龙光殿休养生息,他……来接你了。”
龙光殿前早就站着不少人,兵卫分开两列,为首一人面如美玉,头戴九琪王冠,见到裴茗翠等人前来,快步向这里行来。
萧布衣见到那人虽是风度翩翩,却不过是个十几岁地孩子,看起来不过比婉儿的弟弟大上几岁,多少有些诧异。
他知道越王实为元德太子的儿子,也就是杨广的长孙,杨广地三儿子杨昊他倒见过,当年在雁门关的时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杨广十分喜爱,却是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就在扬州。
杨广南下扬州,把两个儿子都带到了身边,杨自从雁门关之后,基本就算被废,杨广对他猜忌甚重,只怕他在东都拥兵造反。所以前往扬州,诺大的江山没有交给两个儿子,反倒让两个皇孙掌管。
代王杨侑镇守西京,由卫文升等人扶植,越王杨侗镇守东都,却由东都的众大臣辅助。
根据萧布衣消息,负责辅助杨侗的有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民部尚书韦津和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还有内史令卢楚五人。
这五人对萧布衣而言,都是陌生的脸孔。
民部尚书本来是樊子盖,不过自从洛水袭驾后,樊子盖就染了重病,一病不起,已经过世,遂由韦津代替。大隋老臣重臣老的老,死的死。已经等不及杨广诛杀,就先后过世,如今大隋风雨飘零,隋臣亦是如此。
萧布衣如今只是半天地功夫,最少已经明白了一点,这场伏杀是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策划,既然如此。皇甫无逸应该不和裴茗翠一伙。
所有的资料整理下,萧布衣却是面不改色前行,他已经知道皇甫无逸的心思,那就是不想旁人夺权。是以借口杀他,现在他需要明白杨侗的态度。
陡然间嚓地一声响,几柄长矛已经交错在裴茗翠和萧布衣面前。
有兵士高声喝道:“去了兵刃。”
裴茗翠并无兵刃,皱了下眉头,萧布衣略微犹豫,远方地杨侗已经摆手道:“不得无礼,退下!”他声音虽有稚气,可威仪尽显。
兵士有些诧异,却还是收了长矛退到一旁。杨侗走到离萧布衣丈许地距离,已然止步,做了一件让所有人诧异的事情,他向萧布衣深施一礼!
萧布衣愣在那里。众大臣也是愣在那里。
杨侗身后跟着几个大臣,见状却面色各异。有一人身着铠甲,面色阴沉。萧布衣见到他神色倨傲,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暗想这多半就是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裴茗翠见到杨侗施礼,并不怠慢,还礼道:“越王如此大礼,实在折杀我等。”
萧布衣也是还礼。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他倒没有想到杨侗竟然如此恭敬有礼,和杨广简直是天壤之别。
杨侗直起腰来。望向萧布衣,露齿一笑。他长相极佳,这一笑雍容华贵,倒让人忘记了他的年纪和稚气。
“这位想必就是威名赫赫的萧大将军了?当初萧将军威震华夏地时候,我还在深宫,一直无缘相见,后来想见地时候,萧将军已经去平定瓦岗。”杨侗上前几步,竟然握住了萧布衣地双手,上下打量着萧布衣,“今日得见萧将军,实乃三生有幸。”
他个头不高,比萧布衣要矮上很多,可和萧布衣对面而立,却是不卑不亢。也无特别的高傲,却也没有特别地结好。他的一举一动让旁人看起来,都是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
萧布衣微笑道:“越王实在客气,微臣得见越王,亦是心中欣喜。”
杨侗含笑道:“如今盗匪势强……东都……”
他才说到这里,身后那个将军冷哼了声,杨侗笑容不减,继续道:“东都危急,我是束手无策,好在还有皇甫将军掌控大局,一帮重臣尽心辅佐,这才能保东都不失。如今萧将军前来,当更让贼子丧胆,东都无忧矣。”
萧布衣微笑道:“越王过奖了。”
对于杨侗的如此恭敬,萧布衣倒是意料不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别人敬他一尺,他敬旁人一丈。可别人要是惹他,他现在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在他心中,绝对不会再像当初到东都般,事事小心,他如果要想在东都立足,争取阀门的支持,首先的一点要能保证他们利益,其次的一点,就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可如果他没有猜错地话,他来到东都,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这些大臣很多还是只顾得眼前的利益,哪里管大隋的死活。
杨侗这才拉着萧布衣地手回转,“萧将军,来,我先给你介绍卫守东都的几位重臣,方才我吩咐宫人准备酒宴,为萧将军接风。这位就是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如今领兵坐镇东都,和萧将军倒是一时瑜亮。”
皇甫无逸冷哼一声,倨傲不礼,萧布衣也不鸟他,淡淡道:“我才到东都,皇甫将军就能派人来抓,消息灵通,布置周密,实在让人敬佩。”
皇甫无逸也是不理萧布衣,突然道:“越王,这萧布衣前些日子还是朝廷钦犯,我得知他来到东都,这才让手下捕杀。微臣以为,越王只以裴茗翠地一面之词信任萧布衣,实在大为不妥。再说如今瓦岗作乱,兵临东都,要防他们派奸细前来。”
杨侗微笑道:“皇甫将军忠心为国,实在让我欣慰。不过呢,萧将军一事的确是有误会,圣上已经下旨为他平反。这旨意,我已经收到。萧将军不因一时被陷耿耿于怀,反倒前来助我,忠心和皇甫将军一般无
皇甫无逸听到杨侗这般说话,有些悻悻,杨侗却又把段达、元文都和韦津向萧布衣介绍一遍。
段达人长的剽悍,表情和萧布衣欠钱不还一样。元文都稍微有些发福。对萧布衣倒是不冷不热,韦津却是对萧布衣颇为恭敬,连说久仰。
剩下的大臣还有卢楚、董奇峰、独孤机等人,却都算是萧布衣的旧识。
萧布衣发现杨侗虽是年幼。和泥的本事倒是一流,关于捕杀之事提也不提,一方面显示对萧布衣的信任,另外一方面也不得罪皇甫无逸。裴茗翠表情淡漠,她能在此,很大地程度是因为杨广地信任,可杨广远在扬州,皇甫无逸却也不把她放在眼中。只是卢楚对裴茗翠十分重视,一直不离左右。
众人进了龙光殿。酒宴早就摆好。杨侗拉着萧布衣的手,走到左手上首位道:“萧将军远道而来,这次主要为你接风,还请上坐。”
萧布衣目光扫过去。见到一帮人都是虎视眈眈,知道这椅子不好坐。心思微转。摆手道:“众位大人守卫东都劳苦功高,我初到这里,何德何能坐此高位?皇甫将军抵御盗匪,辛劳忠心,还请上坐。”
皇甫无逸倒没有想到萧布衣会谦让,却当仁不让地走了过去,傲慢道:“既然如此。我是恭敬不如从命!”
萧布衣让个座位。暗想这个皇甫无逸骄横傲慢,想必是自恃功劳。可如此一来,倒也容易对付。
杨侗看了眼皇甫无逸,皱了下眉头,转瞬指着右手上位道:“还请萧将军坐此位置。”
萧布衣却恭敬对卢楚道:“卢大人和皇甫将军一文一武,理应坐此位置。”
卢楚却是犹豫片刻,看了裴茗翠一眼,见到她不置可否,还是走过去坐下来。
杨侗笑容不减,萧布衣却捡了卢楚下手的位置坐下,杨侗轻轻摇头,回到高位。
众官分官阶高低落座,这个在朝廷上是绝对不能有错。裴茗翠却捡最末的几案旁坐下,心道凳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自恃功劳难免遭人猜忌,皇甫无逸坐上去地那一刻就注定他很快要下来。
黑衣女子无人理会,裴茗翠招呼她到自己身旁坐下。黑衣女子表情漠漠,话也不多说一句,裴茗翠早知道她的性格,不以为意。
杨侗高高在上,举起酒樽道:“今日萧将军来此,东都士气大振,今日起,我们宜同心协力共卫东都,等圣上回转后,我当禀告诸位大人的功劳,均有封赏。以往若有什么小小的不快,都是一笔勾销了吧。”
众人都是举杯道:“谢越
见众人将酒饮尽,杨侗轻轻拍了下巴掌,歌姬舞姬登场,一时间丝竹悠扬,轻歌曼舞,红袖飘飘,香气弥漫。
众大臣大多却是无心欣赏歌舞,可碍着杨侗地面子,只能装出津津有味的样子。
皇甫无逸却是酒满杯干,目光多数是在舞姬身上,可偶尔也会在杨侗和萧布衣身上游走。
萧布衣只是喝着闷酒,却在想着如何打开东都的局面,杨侗虽然年幼,可比他想像中要贤明的多,卢楚很显然是和裴茗翠一伙,可剩下的人,除了个董奇峰或许能站在他这面,其余的人多半会和皇甫无逸一路。
杨侗无心歌舞,见到萧布衣的心不在焉,微笑问道:“萧将军,可是这些歌舞不入将军的法眼吗?若是不喜,我大可换些舞姬。”
萧布衣放下酒杯,长叹一声,杨侗轻轻摆手,歌舞遽停,群臣的目光却都是望了过来。
杨侗高位上问道:“萧将军,不知道何事叹息?”
萧布衣也不起身,沉声道:“越王好意微臣心领,只是微臣却是无福消受。想当年,微臣才入东都之时,大隋万国敬仰,天下之腹。繁华昌盛,让人心醉。可只是短短几年光景,天下就是乱地一发不可收拾。微臣从襄阳一路行来,只见到盗匪无数,有如蚁鼠啃噬着大隋的秀美山河,只恨不得平匪灭寇,还大隋江山以壮丽,给天下百姓以安宁!”
杨侗拍案叫好道:“好一个还大隋江山以壮丽,给天下百姓以安宁。萧将军此语正和我意,只此一言,当浮一大白!”
群臣默然无言,回首往事。也是感慨万千。谁都会记得,当初大隋繁华,天下第一,众人也是睥睨四方,如今却落得惶惶四顾的下场,难免心中异样。皇甫无逸却是露出警惕之色,萧布衣懒得理会皇甫无逸,继续说下去,“如今中原群盗猖獗。单以瓦岗就有四十万之众,如今兵动东都,困虎牢,攻兴洛仓。直逼东都!百姓无以为生,只能起而造反。微臣匆匆前来。一路上只见到哀鸿遍野,惨不忍睹,每当想起这些,这酒儿歌舞,真的无心欣赏!”
杨侗肃然起敬,“萧将军所言极是,这么说是我地不对了。”
“微臣不敢。”萧布衣苦笑道。
杨侗却是挥手让舞姬退下。正色道:“其实萧将军所言极是。如今天下百姓受苦,盗匪威逼东都。欣赏歌舞的确不合时宜,我受教了。”元文都终于说道:“其实萧将军说地有些不妥。越王并非纵情声色,其实自从越王坐镇东都以来,这次以歌舞宴客却是第一次,其实这是越王对萧将军的一番厚爱,萧将军未免过于苛求!”
皇甫无逸神色有些异样,元文都又道:“越王每日早起晚睡,操劳政事,虽是年幼,可若论忧国忧民之心,绝对不让萧将
萧布衣多少有些诧异,“那倒是我失言了。”
皇甫无逸一旁道:“其实我觉得萧……将军说地也有些不妥。”
萧布衣扭过头来,“不知道皇甫将军有何指教?”
皇甫无逸骄横道:“想我大隋兵精粮足,区区盗匪何足为惧,圣上若是回转东都,盗匪得见天威,必定散去。就算圣上还想在扬州多留几日,只要我等出精兵一支去攻瓦岗,管保让他们望风而逃。这些泥腿子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想要击溃轻而易举。我早有此心,无奈越王并不认同,今日不知道萧将军有何看法?”
萧布衣微笑道:“若论领兵打仗,我多半还是不如皇甫将
皇甫无逸哈哈一笑,甚为得意,杨侗却道:“皇甫将军,非我不肯认同,只是因为东都更重,我只怕盗匪趁虚而入,失了根本,却不知道萧将军是何看法?”
萧布衣微笑道:“其实我也觉得皇甫将军说的不差,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只凭守城示弱,当然不能驱除盗匪,只能让他们日益猖獗。”
裴茗翠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笑,萧布衣说什么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却是她当初在襄阳形容李密所说,萧布衣这人倾听的极为用心,如今用上来,倒也头头是道。
杨侗喃喃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萧将军说的极是,原来我坐守东都,静候圣上回转又是错了,不知道萧将军有何妙策?”杨侗出身帝王之家,虽是雍容华贵,见识远胜同龄之人,可毕竟还是年幼,若论带兵打仗,驱除盗匪那是远不在行,今日见到萧布衣沉稳凝重,处事大度妥帖,不由兴起振奋之感,虚心倾听。
萧布衣却是望了裴茗翠一眼,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到东都,杨侗和杨广差别实在太大!“其实盗匪不事生产,只以抢占朝廷粮仓过活。抢占天下第一粮仓兴洛仓后,这才声势浩大,聚兵四十万之众,我曾到过兴洛仓,知道那里防备薄弱,如今盗匪虽是占领兴洛仓,可短短时间内,防备必弱,盗匪又欺我等不敢出兵,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兴洛仓西有偃师,东有虎牢,南有方山,三足鼎立中虎牢、偃师都是我隋军镇守。我们若出精兵奇袭夺回兴洛仓,派重兵把守,修固城池,贼兵失兴洛仓,粮草必定不济,四十万盗匪转瞬就能去了半数,到时候我等再稳扎稳打,依据洛水和瓦岗一战,不但可解东都之围,要把他们赶回老家去,也是轻而易举地事情。”
杨侗拍案道:“萧将军说地极妙,我怎么从未想到?我只是患得患失,今日听萧将军一言,擘肌分理,入木三分,实在是妙招!”
裴茗翠坐在最末,一直并未出声,听到萧布衣分析后,喃喃道:“招是好招,可惜说出来了就不灵了。”端着酒杯略微沉吟,裴茗翠嘴角浮出了笑意,自语道:“好一个萧布衣……”
她说地声音极低,除了黑衣女子外,无人听到,而黑衣女子对这些却是一窍不通,也不询问。
众人都是微微振奋,皇甫无逸一旁道:“其实萧将军所言和我想地差不了多少,却不知道越可否赞同?”
杨侗微微兴奋,“既然皇甫将军和萧将军都是一样的看法,那此事多半可行,卢大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卢楚点头道:“我无异议。”
“那不知道谁去攻打兴洛仓呢?”皇甫无逸突然说道:“瓦岗不过是饥贼盗米,不堪一击,我等兴兵去打,当能成功。”
杨侗目光落在萧布衣身上,带有恳切,心道虽然抢占兴洛仓对萧布衣而言是大材小用,可主意是他的,若能成此一战,当可振奋人心。以往他不敢出兵,只怕瓦岗趁虚而入,如今有皇甫无逸和萧布衣两个大将军,底气大壮!
萧布衣不等说话,段达却是站起来,大声道:“越王,我愿意率精兵两万去攻兴洛仓,还请越王准许。”
皇甫无逸亦是拍案而起,“段大夫出马,此战必胜,越王,我也推举段大夫前往!”
杨侗略微失望,轻声道:“既然段大夫请缨,还望你马到功成。”
萧布衣一旁也不抢着出头,端起酒杯,慢慢地喝,嘴角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
三一零节 骄兵
三一一节 败北
清晨,天边有了亮色,青森森的冷。
世上纷乱有很多,可老天却只有一个。
东都的清晨和石子河的清晨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可东都百姓还是熟睡的时候,石子河畔已经列队数万兵马,在石子河西雁翅排开。长枪似林,旌旗如云,淡青的天色、兵甲的寒光泛在明亮的河水上,耀出点点光芒又反射到众兵士的脸上,带着清晨的冷。
青草娇羞的带着点滴露珠,好像情人间伤心的眼泪。铁骑毫不留情的踏过去,告示战争永远不相信柔情!
林中的鸟儿被睡梦中惊醒,叽叽喳喳的飞起,盘旋不肯离去。烽烟已起,鸟儿也是有些不安,它们看多了人类的厮杀,多少也知道,明亮清澈的石子河水要被鲜红的血液充斥,娇嫩初生的青草虽被马蹄践踏,可转瞬又要被尸骨灌溉,更加茁壮的成长。
它们看的多了,多少知道的结果,可它们永远不明白,这些人类之间的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众兵士的脸上少了初出东都的兴奋,多了一分疲惫不堪。他们连夜行军,如今人困马乏,不想打仗,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就算没有行军帐篷,他们露天睡一觉也是好的,可总管不许!
段达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愿望,一夜急行军,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到达了石子河,三万大军到了两万五六千人!他没有丝毫的疲倦,内心却是充斥着兴奋狂躁。他实现了一个奇迹,决定再实现第二个奇迹。
石子河东西两侧是诺大的平地,直可容千军万马,段达让众兵士过了洛水,列阵石子河西,两万多地大军南北雁翅排开,蔓延河西足有十数里!
好威风。好壮观,好煞气,段达见到十里战队的时候,心中莫名的骄傲和兴奋。这种威势,这种速度,那帮饥贼盗米之徒见到,还不活活的被吓死?
“总管,要不要安营扎寨?”曹郎将突然问道:“我觉得稳中求胜更好。”
段达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曹郎将。暗想这家伙宫里出来。没有经过战役,幼稚到了极点。他为了急行军,抛却了所有的辎重粮草,又如何安营扎寨?
刘长恭一旁说道:“总管,兵士连夜行军,眼下饥饿,还请总管下令,让兵士先用过早饭再行进军。”
段达略微犹豫,却见到对面的平地尽出突然现出点点合影。
黑影慢慢扩大,却是成千上万地盗匪蜂拥而来。
段达片刻间做了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马上长枪一指道:“过河背水一战。击败盗匪后再用早饭。”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终成霸业,他段达当效仿楚霸王过河一战,他甚至比楚霸王还高明一些,最少他连锅都没有。
行军指挥使急忙道:“总管,如此急迫。士兵饥困交集。只怕不从。”
段达怒声道:“兵士不从,那要你这个指挥使何用?命刀斧手准备。不肯过河击匪者斩无赦。”
刘长恭也皱眉道:“总管,盗匪来的极快,我等兵士极多,过河费时要久,我只怕盗匪趁我等渡河未济而击,我军当会大败。”
段达冷笑道:“你等只知道死读书,却不知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的狭隘。我等连兵十数里过河,盗匪不过眼前这些人手,如何能挡得住?如今我等锐气正锋,绝不可泄,正应一鼓作气之理胜之,他们挡不住,又击个屁?速传令下去,全军过河!击败盗匪后吃饭,不听号令者斩!”
指挥使无奈,旗帜挥动,号角吹起,一时间鼓声隆隆,惊天动地,紧张的气氛弥漫石子河两岸。
隋军全军过河,骑兵在前,枪盾手在中,弓箭手夹杂,选稍浅的石子河水趟过,一时间激起浪花朵朵,不知道要湮灭多少豪情壮志!开了帷幕,东都的清晨,还是一片宁静。
同一片天空,不同地处境。两人踏破长街地宁静,缓缓的向宫中走去,这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瓜葛,可这二人的话题却正是石子河畔的战局。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裴茗翠喃喃自语道:“现在的隋军应该到了石子河西岸了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落寞,不急不躁。甚至在说恭喜的时候,也是波澜不惊,语气平静,她说不过是个事实。
萧布衣那一刻却是感慨万千。
裴茗翠说出恭喜那一刻,脸上没有任何喜意,他心中亦是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以前的热血马贼征战多了,血却一点点的变冷。他为了保命求发展,可以不择手段。裴茗翠说的不错,他献计之时就已经预料结果,他现在就在等着隋军溃败。他当初千军力擒莫古德之后,还会为枯骨沉吟,可他现在已经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回顾。从南到北,再由北到南,他虽是没有回头,但是也知道他今日地功绩,就是兵士地枯骨堆出。而且随着他目标的远大,更多的人会前赴后继投入进来。
以往的一幕幕脑海中划过,萧布衣嘴角又露出讥诮的笑,为自己,亦为这个所谓的天下。
是该恭喜吗?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推动历史,可也被历史推动。或许只有到了终局,回首望过去的时候,才会有定论?
听到裴茗翠地喃喃自语,萧布衣皱眉道:“按照正常地约定计划,段达的大军和裴仁基地兵力是在后天清晨才能汇合在洛口仓南,共击瓦岗?”
裴茗翠望着远方的天空。沉声道:“段达志大才疏,好功贪财,自视极高,不知道眼前是陷阱,只以为是诺大的功劳,怎么会和别人分享?据我猜测,他多半会急急的行军去攻李密。然后抢占洛口仓后向越王炫耀。只可惜,他的行动肯定已被李密知道,李密多半已经布下陷阱,就等段达钻进去。很多时候,计划是好的,可欠缺的就是执行力度。”
萧布衣皱眉道:“你方才说渡河未济,击其中流,难道是认为李密会在段达过河地时候出击?”
裴茗翠这次却想了半晌。缓缓摇头。“应该不会。”
“李密既然早有准备,如何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取胜良机?李密素来没有妇人之仁!”萧布衣微笑道。
裴茗翠咳嗽几声,“若是翟让单雄信之流,多半会趁隋兵过河之际攻打,李密则不然。这人素有大才,这次不是求击溃隋军,而是求全胜!我若是他,绝对不会满足击败来犯隋军,多半会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给隋军以重创!所以按照我的猜想。主战场应该是在石子河东的平地,横岭以西才对!”
萧布衣点头道:“李密应该和你一样的想法!”
隋军此刻的大半骑兵已经过了石子河。
石子河流动的河水都被投入的大军所凝涩,段达催马踏入河水地那一刻,见到场面壮阔,不由有了当年苻坚地豪情。苻坚投鞭断流,他段达亦是如此,可他兴冲冲的到了河岸对面的时候。却忘记了去想。苻坚就是此役败北,一蹶不振!
隋军骑兵到了河对岸后。分散两翼,却只是守住河畔,并不急于出击,护卫步兵过河。
段达虽然志大才疏,但指挥作战的副将、偏将还是按照规矩行事。这次出征的将领中虽无人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可循旧法行事,还是颇有攻击力。
盗匪从远处快步逼近,却亦是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箭手压住两翼的阵脚,呈半弧行冲来。
无论从装备,从阵型,从执行力度而言,盗匪的攻击力也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以往的盗匪,闹哄哄地没有章法,只知道有便宜就占,有困难就躲,有危险就逃,可如今风水轮流转,盗匪地战斗力也是绝对不容小窥!更何况他们连克周围的郡县,从官府中抢来的兵甲装备也不逊于大隋的精兵。隋军不急于进攻,静候对方的到来,段达也终于到了河这面,皱眉道:“为什么还不攻打?”
刘长恭沉声道:“总管,还请稍等片刻,我等兵力稍弱,等全部过河后可一举击溃盗匪!”
“怕什么?”段达不满道:“这些泥腿子前来,难道还让我全军应对?击鼓下令出兵!”
刘长恭无奈,只能吩咐隋军出击,这时候隋军过河的不到半数,却也有万余人。听到鼓声,快速的整集队形,成小方阵前行。号令之下,小方阵前行地过程中迅疾地汇成大方阵,由缓步到疾步的前行,在前行过程中不断有人涌入进来,方阵变幻渐大,终于汇成洪流向前方冲过去。
隋军两翼骑兵亦是慢慢汇聚,却是隐在方阵两侧,马蹄沓沓,不急不缓。隋军是骑兵步兵夹杂,盗匪却是清一色步兵,战鼓陡然急剧响起,两军不约而同地由疾步转成急奔,对撞过来,两股洪流终于汇聚到一起,掀起了滔天波浪!
两军很快陷入刀枪肉搏之中,隋军胜在装备稍精,盗匪却是胜在锐意正劲,如今更是去除了对隋军的恐惧感,一时间战的难解难分。
兵甲铿锵,大地震撼,厮杀声传出好远,震荡着明亮的河水。初升的太阳还是红彤彤的颜色,撒下柔和的光辉,每人身上都有层淡金之色。可淡金之色下,殷红不停的涌出,长枪戳出,砍刀折断,一批批的人倒了下去,鲜血四溢,后续的无论是兵士抑或盗匪都是杀红了眼睛,踩着同伴或敌人的尸体向前攻过去。石子河西,很快被尸体铺满。鲜血覆盖。
鼓声更急,盗匪后继越来越多,可以说是漫山遍野,隋军和盗匪人数本是相若,可连夜行军,本已疲惫不堪,又没有吃饭。少了力气,终于呈现不支之势。刘长恭见状不好,令旗高举,又是一阵急鼓,两翼的骑兵终于出击!
蹄声隆隆,两翼骑兵如同旋风般地杀入到盗匪军中,盗匪坚持不过片刻,很快呈现不支之势。溃败而逃。
“李密其实还有更多的想法。”裴茗翠突然笑了起来。“李密和萧兄不一样,我想这次诱敌还会是翟让领军,就如在大海寺前一样。”
萧布衣想了半晌,“多半如此,我只能说,你对李密了解的很透彻。”
裴茗翠缓步走着,“了解透彻是一回事,能不能击败他又是一回事,我能了解他,但是已经不能击败他。翟让此人虽贪财好利。不过待人向来宽容。又因为起事及早,深得瓦岗人的尊重。李密每次出兵时都喜欢用瓦岗原班人马出头,一来消耗瓦岗的旧实力,二来他在翟让败后取得胜利,借此树立威望。可这种诡异手法一之为甚岂可再乎?一来二去,我想矛盾越发的激化,李密毕竟鸠占鹊巢。瓦岗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只等到势力进一步扩张之际,就要争夺个你死我活!这其实是瓦岗最大的隐患。萧兄为人仁义,绝对不肯用这种方法对付手下,倒不虞这点。”
萧布衣止住了脚步,沉声道:“今日听裴小姐见解,获益良多,可我有一点不解想要问你。”
“你说。”
“这个问题我在襄阳地时候其实已经问过,不过裴小姐并没有给我答案。我知道裴小姐对大隋忠心耿耿,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我也知道你对大隋盗匪深恶痛绝,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当然应该知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大隋。”
萧布衣霍然摊牌,目光灼灼。裴茗翠抿住嘴唇,半晌才道:“我当时也说过,我需要寻求一个答案,只凭我自己,绝对找不出这个答案。”
“只是这么简单?就凭一个答案就可以让你放弃对圣上的忠诚?”这次萧布衣并没有岔开话题,“我敬重你是我的朋友,不想最后为敌的是你,若是以后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如今日说的清楚。”
他说的认真,裴茗翠反倒笑了起来,那一刻,她竟然恢复了以前的爽朗。
萧布衣看着一怔,仿佛又见到在马邑时裴茗翠的模样。那时候地裴茗翠,意气风发,心细如发!
“我只以为萧兄够狠了,没有想到狠地还是不够。其实若到最后,真的是我与你为敌,你杀了我也很正常。”裴茗翠嘴角残留着微笑,阳光升起,撒下万道光芒。在此一刻,她的眉梢眼角看起来都是洋溢着活力,“你方才说错了一句,我只对圣上忠心耿耿,对大隋,我早就不想关心。如今的大隋风雨飘摇,就算萧兄你这等人物来力挽狂澜,也是不行,何况是我?我裴茗翠是执着,可并非不识时务。我也一直在考虑大隋之后是哪个朝代,改朝换代是再正常不过,这如同万物更迭一个道理。这如同天地间的杂草树木般,腐朽的,迟早会被更换,我对此并不抗拒。我现在除了安慰圣上,对争夺天下没有丝毫兴趣,毕竟并非每人都和萧兄所想,可我觉得若是真有个霸主的话,萧兄的仁对天下百姓来讲是个好事!但我一直并不看好你,你知道为什么?”
萧布衣浮出微笑,“我不知道。”
裴茗翠淡然道:“皇上并非一些人想像的那么美好,先帝可以夺了外孙的权位,圣上可以将同根兄弟斩尽杀绝!皇权之下,并无亲情可言,甚至要抿却良知道德,史上实例,数不胜数。李密可以为了权位去杀翟让,但你能吗?你对朋友仁至义尽是好事,可这也是你最大地弱点,太平道无孔不入,他们为了信仰可无所不为,若有朝一日,你信任地朋友捅了你一刀,你会怎么办?”
说到这里的裴茗翠叹息一声,“我寻求的答案或许和你有关联。但却和我自身有很大地关系,我查完后,不会再留在东都。以后如何发展,我言尽于此,请萧兄好自为之!”
萧布衣沉默良久才道:“多谢。”
裴茗翠微笑起来,“不用客气,天亮了。不知道段达这次能否回来?唉,越王其实不差,只可惜,晚生了十年。萧兄若是……希望能够善待他,我就先代他谢过萧兄。”
段达此刻不想回来,他内心满是冲动。两翼骑兵一出,瓦岗盗匪如山崩般的溃倒。他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的拿下洛口仓。
盗匪如蚁般向横岭的方向退却。段达吩咐指挥使喝令隋兵穷追不舍。
两翼骑兵汇成洪流追击过去,可惜步兵拼死厮杀,连夜行军,再加上肚中饥饿,哪里有什么力气?才冲了几步,就和骑兵离地很远,彼此间呼应不到。
段达喝令指挥使去催,刘长恭一旁连忙劝道:“总管,穷寇莫追,只怕有埋伏。”段达冷笑道:“方才渡河你也不让。如今追击你也不让。若没有方才地渡河,怎么能打的瓦岗大败,若是不追击,怎么能取得洛口仓?刘长恭,我只怕你太过谨慎了吧。”
刘长恭无语,董中将却道:“常言说地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总管说的不错,眼下机会千载难逢。切莫错过。”
段达坚定了信心,长枪一挥,“追,擅自后退者,斩!”
他长枪一指,骑兵继续追了下去,步兵却是疲惫欲死,拖着两条腿如同灌铅般。段达才追出数里,只听到鼓声大响,从南方冲来一路骑兵,为首一将正是单雄信,骑兵旋风一样,势不可挡!段达大惊,见到对方的骑兵竟然也有数千之众,不由心惊胆颤。
紧接着北方也是马蹄隆隆,不知道从哪里又是冒出数千骑兵,为首一人却是王伯当!只是转瞬的功夫,段达已经两面受困。
溃败的瓦岗盗匪见状,不再逃命,趁势掩杀回来。段达的骑兵被瓦岗军三个方向一冲,七零八落,不成队形。单雄信、王伯当下山猛虎一般,指挥骑兵来往厮杀,只是几个回合,隋兵大乱。段达见势不好,也顾不得召集指挥使,拨马就往来路逃命。刘长恭、董中将紧紧跟随,落荒而逃。王伯当、单雄信紧追不舍,大声呼喝道:“抓住段达者,赏银百两。”
盗匪喊声如雷,漫山遍野的冒出来。段达回头一望,心胆俱寒,看这盗匪的架势,人数竟然比隋军只多不少,这么说方才瓦岗是诱敌之计?
见到无数盗匪向自己这个方向涌来,段达去了头盔,遮面而走,刘长恭、董中将纷纷效仿。
骑兵逃回,步兵才正迎上,被自家地队伍一冲,当下大乱,再也无力抵抗,纷纷向西逃窜,瓦岗一路追杀,大获全胜!
石子河西地一处山丘上,站着两人,正凝望诺大战场的兵匪纵横厮杀。
其中一人额锐角方,正是李密,另外一人腿脚略微不算利索,拄着双拐,却是房玄藻。
二人望着隋军和瓦岗军在厮杀,神色都是幽漠淡远,见到段达大军退却,房玄藻钦佩道:“蒲山公算无遗策,知道段达必定贪功冒进,这才设三路伏兵,凭此一战,当确定中原霸主地位。不知道裴仁基那里如何,是否会中蒲山公的计谋?”
李密却是轻叹声,“裴仁基这人虽无大才,却是稳重非常,我派人几次劝降,却是拒不开城,我只怕段达大败,这消息却是遮掩不住。裴仁基若知道段达败退,必将退守虎牢,我已令程咬金、孟让二人伏兵城下,趁机夺城,眼下没有任何消息,却不知道能否成功。”
“其实若有秦叔宝相助,我想取虎牢不难。程咬金虽是骁勇,论带兵作战还是稍逊秦叔宝!”房玄藻皱眉道:“可秦叔宝他……”
李密摆摆手,“有些事情急不来,虎牢孤城一座,不足为惧。可萧布衣到了东都,实在是让我意料不到的事情。此人坐镇东都,有碍我们的大计!”
房玄藻亦是皱眉,“蒲山公,此子狡诈多端,武功又是非常高明,若非如此,我们当可派人潜入东都刺杀萧布衣,萧布衣一死,江南无忧矣。可除了蒲山公外,瓦岗倒找不出武功能胜过他之人。”
李密握紧了拳头,半晌才道:“我抽身不得,再说瓦岗初立,我不能亲身前往东都。不过玄藻大可放心,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房玄藻见到李密高深莫测,知道他既然说有办法,当有奇谋,也不追问,换了个话题,“对了,蒲山公,祖君彦从东平回转,说徐圆朗愿意和我们讲和,只要我等不攻打东平、琅邪两郡,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暂不交兵!”
李密点头,“祖君彦做事我倒放心,此人计谋过人,和玄藻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东平、琅邪无关大局,暂且放徐圆朗一马,眼下当图谋东都为重!”
段达耀武扬威的出了东都城,统帅足足三万兵马,可灰溜溜回转的时候,身边不过十数人!
三万精兵尽数丧在石子河一役,段达欲哭无泪。
刘长恭、董中将都在他的身边,灰溜溜地面无人色。段达到了东都城门前,盘算着是否先去找皇甫无逸说情。可还没有踏入东都城,就听到城内一声呼喝,出来数百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却是独孤机。
段达脸色微变,强笑道:“独孤中将,你这是为何?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独孤机脸上寒冰严霜,冷冷道:“我要是不认识你,怎么会出来抓你?段达,前方早有消息回报,说你一败涂地,尽丧大隋精兵,皇甫将军有令,若是遇你回城,当抓住前往面见越王。段达,你莫要反抗,不然地话,格杀勿论!”
三一二节 谋门
段达听说是皇甫无逸要抓他的时候,心中一凉。他本是光禄大夫,若论职位,比皇甫无逸稍逊,可若论实权,那是远远不及皇甫无逸。
如今圣上远在扬州,虽不过是大半年的功夫,可谁都已经看出来,圣上很可能回不来了。圣上若是无法回转东都,就很可能迁都江南,如若那样,东都地处要地,就是块很大的肥肉。越王虽是聪颖谦虚,可毕竟年幼,无人服他。谁拥有东都,无论以后自己称王或者投靠他人,都是诺大资本。
皇甫无逸眼下掌握兵权,当然不肯轻易交出去,碰到萧布衣到了东都,肯定要刻意打击。段达一直都是皇甫无逸的死忠,这次兵败本想找皇甫无逸说情,哪里想到首先想要他性命的人就是皇甫无逸?
独孤机已经喝令连连,兵卫长矛逼过来,虎视眈眈,看样段达若真的反抗,就会当场格杀!
段达冷汗直冒,突然道:“莫要动手,我要去见越
独孤机也是松了口气,“好,我带你去。”
众兵士押着三将前往内城,段达见到独孤机带他是往龙光殿的方向走去,暗自舒了一口气。龙光殿内,越王和一帮大臣均在,脸色肃然,三将中只有段达被带到了大殿,其余二人都在殿外候着。
三万精兵全军覆没的消息震撼了在场大部分的人,当然萧布衣除外。可萧布衣却也露出沉重的表情,他现在准备清算下以往地过节。
有时候纠葛不是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段达来到龙光殿内,做了一件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远远的跪倒,哭泣的爬了过来,一直爬到离越王还有数步的时候,磕头如捣蒜,然后哽咽道:“越王,罪臣有负你的重托,罪该万死!忍辱回转,不过是想再见越王一面。求越王赐臣一死!”
萧布衣嘴角露出了笑,觉得这个段达十分有趣。
越王心急如焚,却还是能保持镇静,“段……大夫,三万精兵真的全军尽墨?那……那怎么可能?”
段达并不抬头,哭泣道:“越王,微臣想解东都于倒悬,这才昼夜行军,只想奇袭洛口仓,哪里想到瓦岗盗匪早有准备。微臣带兵在过了石子河后。竟然被瓦岗十数万人围攻,我等浴血厮杀,却奈何寡不敌众,终于落败。微臣拼死杀出重围回转。只想说明真相,请东都……越王即使再派人出兵,也要万勿重蹈覆辙!”
现在的段达看起来异常的清楚,全然没有当初在石子河的冲动。为了抢功,他丧失了起码地理智。为了保命,他又恢复了全部的聪明。战役不是打出来的,是靠他说出来的,这点段达在入东都城之时就考虑明白。
越王见到段达声泪俱下,为之动容,亲自下了王座搀扶段达道:“段将军,这么说非你之过,唉……想必是我的不对。”
群臣愕然,都没有想到越王把过错揽到了自己的头上。段达心中一喜,却不敢起身,只是道:“越王万勿如此说法,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错,还请越王惩罚,不然何以服众?”
“段大人。如果按照你这么说。是萧将军的计谋有错了?”皇甫无逸突然道。
段达心头微颤,向萧布衣的方向斜睨一眼。见到他难以琢磨的笑,慌忙摇头道:“并非如此,实在是盗匪实力之强,已非我们能够想像。萧将军地计策是好的,可是我用兵平庸,这才遭此溃败。”
越王叹息道:“段大人征战疲惫,又不推诿过错,实在是难得的忠臣。”
皇甫无逸听到这里,脸上微红。在知道段达惨败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布衣会借此打击自己,是以才让人见到段达回来后马上抓过来,避免萧布衣趁此打击他。可见到萧布衣一直无言,倒有些难以琢磨他地心意,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着急。毕竟段达还算他的势力,要想掌控东都,还需要一批亲信。卢楚一旁突然道:“越王,不妥。^^卢楚身为内史令,统管监门府,为人沉默寡言,深得越王的器重。
越王倒是从谏如流,马上转头问道:“卢大人,不知道我有何不妥?”
卢楚只迸出两个字,“不符。”
段达暗自咒骂,知道这老家伙捣鬼,他说的不符不言而喻,就是说自己说的不符合事实。一时间身上汗水急地宛如洛河之水,滔滔不绝。
越王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说句实话,乍听到三万精兵全军尽墨,越王几乎晕了过去。可镇静下来却想,东都留守的大臣都是重臣忠臣,要杀了段达,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自己孤家寡人能做得了什么?杀段达无用,如能让他戴罪立功说不定会起奇效。他毕竟年幼,拿不定主意,望向萧布衣道:“萧将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萧布衣正色道:“卢大人说的不错,段……大人说的的确有些地方不符。”
皇甫无逸豪猪般竖起全身的汗毛,知道终于要斗了,段达却是脸色苍白,哀求的望着萧布衣,“下官有什么做的不妥地地方,还请萧将军指出。”段达算的明白,皇甫无逸既然要抓他,关键时候牺牲他也是大有可能,越王心软,方才自己的一番声泪俱下已经打动了他,责罚不可避免,但最少不是死罪,如今生死的关键反倒控制在萧布衣的手上。他自忖和萧布衣并没有不可调和矛盾,是以哀声请求。
萧布衣沉声道:“瓦岗或许势大,瓦岗或许早有准备,可我想我们不能忽视一点是。根据我们的消息,段大人进攻地时间早了一天,如果和虎牢地裴将军联手,不见得会败给瓦岗。段大人不按预定,擅自出兵,军令不严,何以服众?还请越王严查。”
卢楚点头道:“对,严查!”
段达慌忙连连叩首,“越王,并非我擅自出兵。是……是……是曹郎将带兵擅自渡过石子河和瓦岗交手,我见他受困,这才出兵解围,没想到中了埋伏。微臣约束属下不利,理当重罚,曹郎将不服军令,当应斩首。”
萧布衣微笑道:“原来如此。”
卢楚皱下眉头,“曹郎将……他……”
皇甫无逸却是怒声道:“原来是如此,速去押曹郎将过来!”
三人表情各异,却有各自的盘算。越王却是迅疾地下了个决定,“既然罪在曹郎将,先将他投入大牢,以后再说。段大夫军令不严。罚俸禄一年。这件事……先这么定了。”
卢楚欲言又止,却终于不再说什么,越王却岔开了话题,“段大夫出师不利,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瓦岗。皇甫将军、萧将军,我觉得东都应该再派精兵去夺洛口仓,不知道尔等意下如何?”
皇甫无逸知道前面是大坑,这次不想抢功了,只是斜睨萧布衣道:“还不知道萧将军的意见?”
段达一旁道:“罪臣本不想多言,可瓦岗实在势强,皇甫将军要坐镇东都,不能轻易离开。眼下能取洛口仓的我想只有萧将军一人。”
萧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我愿意请缨……”
“不可。万万不可!”皇甫无逸突然道。
越王和群臣都有些诧异,不解问,“皇甫将军,有何不妥?”
皇甫无逸见到萧布衣胸有成竹的样子,如何肯让萧布衣出兵?他不觉得瓦岗势大,只觉得段达太过没用。如果萧布衣这时候出兵夺下洛口仓。那简直比打他的脸还要难受。
当然这种念头不能说出来。皇甫无逸心思飞转道:“我并非说萧将军带兵不可,而是说此刻出兵大为不妥。首先瓦岗新胜。我们不适合正撄其锋。其次我方才败,适合休养生息,调整士气,找出失败的原因。如果仓促出军,只怕再逢大败,那我军士气低落,只怕一发不可收拾。可如果……萧将军有必胜的把握,我们倒可以考虑让萧将军出征。^^越王带有期冀道:“我闻萧将军带兵以来,素来百战百胜,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皇甫无逸摇头,“行军打仗,岂能用想?越王,我不是对你不敬,只是你虽宽宏大量,可东都之兵,绝对不能再受如此折损,若萧将军可立下军令状出兵,许诺定能能胜,我们倒可考虑再次出兵。”
众人都是望向萧布衣,静候他的回答,萧布衣笑了起来,“战场无常胜将军,谁敢保证百战百胜?”
越王有些失望,皇甫无逸摇头道:“既然萧将军没有必胜地把握,我倒建议先坚守东都,等待后援再说。圣上说出五路大军,如今薛将军和王将军均未赶到,若是他们到来,要取洛口仓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越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越王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了主意,萧布衣却道:“我赞同皇甫将军所说,不知越王还有何吩咐,若无事情,微臣先行告退。”
越王无力的摆摆手,“众位大人请回吧。”
群臣退出龙光殿,萧布衣却是出了内城,径直回转将军府。
一路上,优哉游哉,萧布衣看起来全然不把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将军府上才坐定,蝙蝠已经无声无息的走来,递过竹筒道:“萧老大,有急信。”
萧布衣见到竹筒上有火漆封印,并未打开,皱了下眉头,打开竹筒,抽出了一张纸条,只是看了一眼,霍然站起。
蝙蝠有些吃惊道:“萧老大,怎么了,襄阳有变吗?”
萧布衣笑着重重一拍蝙蝠的肩头,“不是坏事,是天大的好消息。看起来天助我也!蝙蝠,你马上和卢老三去帮我做一件事情,务求隐秘行事。”
王威坐在副留守府地时候,愁眉苦脸。
自从高君雅死后,他其实就再没有觊觎过太原留守的位置。投靠萧布衣陷害高君雅对他而言,是很明智的选择。可很显然,他并没有混入到萧布衣的队伍中,他一样也没有混入到李渊地队伍中。
有时候,选择只有一次,错了就很难回头。抱大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王威只是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如何保全自身才好。
王威身边坐着留守司兵田德平,司兵主要是掌管兵器铠甲管理发放之人,平时和王威素来交好,对大隋忠心耿耿。
杨广虽然重用李渊,可还是不信任李渊,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王威,只怕李渊造反,让王威或当场格杀,或回报东都。可杨广去了扬州。天高皇帝远,早就顾不上李渊。再加上最近忙于东都事情,李渊这个名字都淡忘了很多。但这样却把王威晾在尴尬的处境,他也知道李渊对他起了疑心。当然不肯对他重用。
田德平一旁道:“王大人,最近李留守经常从兵库中领取兵刃装甲,数目庞大,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王威随口问,“有什么问题?”
“他总说要抵抗突厥。平定刘武周,却让长孙顺德招募兵士,一直按兵不动。据我所知,长孙顺德本是逃兵役才来地太原,待罪之身!李渊对此罪人却是信任有加,待如上宾,又把副留守李靖大人派出城外数十里扎营,我只怕李渊有了反意!”
王威却是并不吃惊,苦笑道:“德平。如今圣上远在扬州,三千里之遥,西京虚弱,东都被瓦岗所困,自顾不及,我们就算知道李渊有反意又能如何?先求自保才是正道!多谢你今日对我所言。可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我们可以去通禀李靖大人。若他能和我们合谋,平此叛逆应该有些把握。”
王威犹豫片刻。兵士匆忙的进入房间道:“王大人,李留守有请。”王威向田德平告辞,跟随兵士到了留守府。
李渊正在处理公事,见到王威走进来,连忙站起,热情地走下来,拉住王威的手道:“王大人,这是招募兵士的文书,还请你来过目。”
王威搞不懂李渊地心事,接过兵士名单看了几眼,不解道:“这些事情本来李大人处理就好,何必让我参与。”他说的多少有些怨气,李渊却是赔笑道:“招募兵士手续繁杂,我们这面已经应付不来,我知道王大人对这些事情向来处理的轻车熟路,还请王大人莫要推辞。”王威心中略微舒服些,接过公文只是看了几眼,府外有两人匆匆忙忙的而入,一人是李建成,另外一人却是刘政会。
王威抬起头来,不知道这两人有何事情,李建成却是大声道:“启禀李大人,刘司马有紧急军情禀告。”
李渊座位上笑了起来,“给王大人看也是一样。”
刘政会眼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芒,“回大人,公文和王大人有关,倒是不方便让他看。”王威愣住,不再翻阅手上的卷宗,李渊皱起眉头,“还有这种事情?呈上来。”
刘政会恭敬的将文书递给李渊,李渊展开只是看了一眼,霍然站起,失声道:“王大人,竟然有人说你勾结突厥、伙同刘武周要攻打晋阳城,可有此事?”
王威心中凛然,霍然站起,挽起袖子大骂道:“好你个李渊,我不说你造反,你竟然反咬我一口?”
嚓地一声响,王威已经拔出了腰刀,李渊快步退了下去,李建成高声喝道:“保护李大人!”
才要前行,王威突然听到脚步声沓沓,心中涌出阵阵凉意。前院后厅涌出无数兵卫,持枪拿刀,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在李渊身前。李渊颤声道:“王大人,万事好商量,就算有人诬告,我们也是查证再说,你陡然动刀拒捕,可知道以下犯上之罪?”
王威望着眼前如蚁地兵士,头皮发麻。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想要明哲保身,可现实不让。李渊终于要反了,自己是监视他之人,李渊如何不知,所以在自己还在迷惘的时候,李渊却早就定下了除他地计策!
这兵士来的如此之快,和萧布衣杀了高君雅之时的情形何等类似?王威没有想到自己终于还是步了高君雅的后尘。想到萧布衣之时,王威心中微动,弃了单刀在地,冷声道:“李大人。我不过是一时冲动,但我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今日我不反抗,只请李大人和李靖将军携手来洗刷我地冤情。”
李渊点头道:“那是自然,王大人乃朝廷命官,我当然要和李靖将军联手查明真相,给王大人一个交代。来呀,把王大人暂且收押,切勿怠慢。”
有兵士上前将王威反缚了双手,押下厅堂去。王威昂首挺胸。却是心中惴惴。被关到牢房之中,铁索束缚,只见到油灯忽明忽暗,老鼠窜来窜去。王威牙关紧咬,可想了良久,却是想不出半个方法。
夜晚时分,有狱卒前来送点食物,王威饿地不行。却怕食物中参杂毒物,竟不敢吃。白日在众兵士包围下,他不敢逃命,只怕李渊埋伏下杀招,如同萧布衣射杀高君雅般。现在他心中只有个侥幸的念头,那就是李渊一时间还不敢造反,他身为朝廷命官,李靖回转或许能救他一命。虽知道希望渺茫,李渊这人老谋深算。谨慎非常,既然动手陷害他,怎么可能不造反,可人都是如此,无可奈何之时也只能自欺欺人,活一刻算一刻好了。
熬到第二日晚上。王威终于熬不住饥饿。嘶声喊道:“给我送点干粮来!”
他喊了半晌,竟然没有任何人理会他。心中升起一股惶惶之意,忍不住大声骂道:“李渊狗贼,你存心造反,难道想饿死朝廷命官不成?李渊,我若死了做鬼也不绕过你!李渊……李靖将军还在,你要杀我,李靖绝不会饶你!李渊……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愿意投靠你,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他由痛骂变成了哀求,心思百转,愈发地惶恐,等恳求了良久,牢门的铁门终于打开,刘文静竟然从牢房外走了进来,面无表情。他身后跟着个狱卒,拿着托盘,上面竟然有酒有菜,还有一碗米饭。王威一下子扑到铁栏前,大声道:“刘大人,怎么是你?我知道错了,我……我求你告诉李大人,请他放过我一马,我一定投靠李大人,绝无虚言。”
刘文静冷哼一声,“王威,你可真的是罪恶滔天,竟然勾引突厥兵来取晋阳!”
“绝无此事。”王威大声道:“你们陷害我!你们陷害我!!!”
刘文静轻叹一声,“今日清晨,就有数千突厥兵来到晋阳宫外城,有数百骑从外城北门进入,东门出去,只是看到内城防备森然,这才无功而返。王威,若没有你地勾结,他们怎敢前来?”
王威脸上露出极为恐怖之色,“不可能,我可向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勾结突厥人。这一切都是阴谋,都是李大人的阴……计策。刘文静,我求求你,让我见李大人一面,我……我有秘密要告诉他。”
刘文静目光闪动,挥手让狱卒退下,却是端着托盘放下来,斟了两杯酒,递给王威一杯道:“你有什么秘密要说?”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静候王威说出秘密。王威惊惶之下,没有细想,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下去,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道:“我知道谁是乱世的真命天子……李渊大人他若是放过我,听我之言,说不准能混个大官做做。若是不听我言,只怕会有杀身之祸!”
刘文静倒是表情平静,“哦?你知道谁是真命天子,你是神仙?你知道真命天子,不早去投靠,却在这里等死,真地滑稽可笑!”
王威露出焦急的表情,“不是这样,我虽知道,可是……可是……我现在不能和你说,刘大人,只求你……”
“谁是真命天子?”刘文静微笑问。
王威摇头,“我不能对你说……我一定要见到李大人后……”他说到这里,突然变了脸色,紧紧的用手扼住了脖子,嗄声道:“刘……文静,酒中有毒!”他脸色一下子变的铁青诡异,直如厉鬼般。刘文静却还是脸色平常,淡然道:“酒中没毒,杯上有毒。”
王威这才想起来刘文静带了托盘进来,竟然带有两个杯子。这本来是送给他的饭菜,有两个酒杯是件很让人奇怪的事情,好像刘文静进来就是想和他喝上一杯。他当时心乱如麻,哪里想到这点问题!刘文静将毒药涂抹在杯子上,方法简单,可刘文静随口喝下去,却是引诱他不察觉地喝下去,一举一动显然都是经过静心谋划。
只感觉到喉咙抽紧,一口气有些吐不出来,王威痛苦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有……秘密!救……我!”
他挣扎着,不想就死。刘文静笑了起来,眼中闪过诡异,“正因为你有秘密,我才要杀你!想我道创建四百余年,虽是历经兴衰荣辱,沉沉浮浮,可对叛徒向来都是决不轻饶!王威,你背道叛教,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还当上了太原副留守之位,只怕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是逃脱不了道中地惩罚!我早就知道你的秘密,我不杀你,不过是等机会而已。你借故诬陷高君雅,借萧布衣之手除去了他,只以为再无人泄露你地秘密,没想到反倒泄露了自己地行踪!”
王威脸上露出死灰之意,眼中却满是惊惧,他嘴唇蠕动两下,艰难道:“原……来……你是……谋……门……”他艰难的要说什么,可毒性发作的好快,转瞬之间,嘴角溢出紫色的鲜血,软软的倒下去,可他虽死,一只手还是扼住了自己地脖子,竟像活生生的把自己扼死!
刘文静缓缓站起来,望着王威死鱼一样的眼,替他说完了未说之话。
“王威,你猜的不错,你我都是来自一个地方,我就是四道八门中的谋门中人!”登录检查下,更新票再不投就作废了,朋友们,宁可把更新票烂在墨武的锅里,也千万不要烂到自己手里呀……
三一三节 龙游大海
牢门当的一声响,隔断了所有的秘密。
刘文静从牢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平淡依旧,看起来不过是文静的教书先生。
他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从容淡静,却多少让人琢磨不透。刘文静走出来后,吩咐狱卒道:“王威畏罪自杀,你们看好他的尸体,不要挪动。”
狱卒应了声,心中却有些奇怪,暗想死了就死了,看尸体有个屁用?不过刘文静如今虽然无权无位,却是和李世民混的很好,也得李渊的信任,小小的狱卒自然言听计从。
刘文静走出大牢,径直去了的留守府。
李渊正在府中踱来踱去,身边有李建成、刘政会二人。见到刘文静走进来,急声问,“文静,王威怎么样了?”
“回大人,王威他畏罪自杀了。”刘文静笑道。
李渊沉吟良久,“原来这样,他死前可说了什么没有?”刘文静说王威自杀,李渊却还如此问话,很显然他知道王威并非自杀。
“他说他知道个秘密。”刘文静笑了起来。
李渊随口问道:“什么秘密?”在他看来,王威不是什么大人物,一直都是默默无闻,还会有什么秘密?现在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反,可如今已经算不上秘密,他现在已经无需再忍。梁师都、刘武周都虎视眈眈,杨广再也顾不及这里,他身处四战之地。不奋然而起,只能坐以待毙。
刘文静不动声色道:“他说他知道谁是真命天子。”
李渊先是愕然,后来是哈哈大笑道:“滑稽可笑……天子是……”他显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文静。突厥的马匹什么时候可到,我们现在急需战马,此番若是成事。你当记头功。”
刘文静沉吟片刻,“根据我的推算。回信应该在三天之后,意思完全按照大人地意思。我想始毕可汗必定要会用兵马来帮你,前提却是,你应自称天子,这个我在突厥的时候,始毕可汗就是这个意思,估计现在也不会改变。”
李渊皱起了眉头,摇摇头道:“文静,这可万万不可。我这次起事是要匡扶隋室。却不想当什么天子。自称天子的事情。万万不能答应。”
刘文静看了李渊半晌,目光中多少有些鄙夷。见到李渊望过来,脸色肃然,叹口气道:“我……也知道唐公对隋室忠心耿耿……”
说到这里,二人都是沉默了半晌。刘文静虽是心机很深,多少也觉得李渊虚伪。李渊饶是脸皮够黑够厚,也是有些发热。他当然不是为了隋室才不称天子。只因为他本性小心。知道现在起事是时候,可称天子却还未到时机。首先对隋臣来讲。他若称天子那就是叛逆,隋室虽是风雨飘摇,可毕竟还有不少忠心耿耿的隋臣。他称天子想入主关中,一路上以反叛的身份,无疑是困难重重。可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天下势力他实在还是排不上号,北有李密,南有萧布衣,他若是敢称天子,只怕这两人首先要来攻打。到时候他成为众矢之地,如何能到关中?
这些事情其实都心知肚明,可做是一回事,说当然是另外一回事。
“唐公对隋室忠心耿耿,可始毕可汗对隋室可是深恶痛绝,更对当今的天子大为不满。他若是知道唐公是为了匡扶隋室而出兵,如何会派兵马来相助?还请唐公三思!”
刘文静说的倒是实情,始毕可汗和杨广向来水火不容,肯定不会帮杨广来安定江山。李渊若是打这个旗号,始毕可汗一怒之下说不定反倒会过来攻打。虽然他还是恪守诺言,可暗中捣鬼那是难免。
李渊大为皱眉,摇头道:“不可,我绝没有称天子之心。如果那样,我宁可不要突厥相助。”
刘政会一旁却道:“李大人,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倒觉得文静说地也有道理,如今边陲之人,哪个都要寻求突厥人的帮助!兵力倒是其次,可马匹最为重要。眼下第一批马还不算多,可若交兵,中原马场多半供不应求,马匹消耗最为严重,我们若得不到突厥地支持,只怕后继乏力。”
李渊看了刘政会一眼,心道我又如何不知。可两害相权择其轻,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引李密、萧布衣来攻,那多少马匹都不够用。
李建成一旁突然道:“爹,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可否成行。”
“建成快说。”李渊眼前一亮。
李建成微笑道:“如今隋室虽有愚忠之人,可对圣上都有不满,我们不如暂时尊圣上为太上皇,立西京代王杨侑为皇帝。如今盗匪横行,梁师都、刘武周、李轨纷纷作乱,这样我们师出有名,可以发布檄文到各郡县说是匡扶隋室,安定天下。然后改换旗帜,用红、白夹杂,示意和隋室不同,这样既可以安稳入关中,又可以骗过突厥人。不知道爹你意下如何?”
刘政会叹息道:“大公子计谋极妙。”刘文静也是点头,“如此也好,最好可以保证突厥兵暂时和我们和睦相处。”
李渊轻拍李建成的肩头,感慨道:“建成虽是少语,可出的计谋却甚合我心。我等掩耳盗钟,虽是无奈,却也不得已为之。”
众人微笑,却已经明白李渊的意思。他这个盗钟不是小偷小摸,却是要盗取天下!
四人正在议论之际,段志玄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低声道:“李大人,李靖已经回转。如今就要到了留守府。”
李渊吓了一跳,“他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李建成苦笑道:“他回来地还算有点慢,突厥兵攻打这里,他当然要回来救援。不过爹你只给他一千人马,我们并不怕他。”
刘文静一旁道:“既然我们杀了王威,不如把李靖一块宰了。以绝后患。”
刘政会也道:“文静公说的不错,想李靖就算勇猛无敌,用兵如神。在晋阳城又能如何?再者听说红拂女待产之身,我们要是派人去抓了红拂女。不怕他不束手!”
众人均知李靖的厉害,纷纷出计献策。李渊却是紧张地问,“李靖带了多少人来?”
“孤身一人。”段志玄回道。
李渊长舒一口气,“原来就一个人。”
“留守大人,此刻正是我等下手地好机会。”刘文静一旁道:“李靖素来与你不和,可却有将才,他若不肯投靠于你,以后断然是唐公的心腹大患,既然如此。不如早日除去。”
李渊沉吟良久才道:“先见见他再说。”刘政会低声道:“我去吩咐人手准备?”他还想用对付王威地手法对付李靖。李渊摆手道:“不可,你等不可造次。”
众人见到李渊沉稳非常,一时间都拿不准他是什么主意,不过都是呆在留守府,不敢稍离。
李靖走进来的时候,懒懒散散,四下望了眼。双手抱拳。马马虎虎的算是施礼,“留守大人。我听说突厥兵袭击晋阳城,这才赶回助阵。不得留守大人吩咐回城,还请留守大人恕罪。”
他一口一个留守大人地叫着,李渊一时间也不知道他的心思,见到他耷拉着眼皮,还是闲散惫懒地样子,暗自皱眉。
“救兵如救火,当可从权,李大人及时赶来,只是晋阳百姓之福,我如何会怪?”
李靖四下望了眼,“突厥兵入侵,李大人在这召集手下,不知道副留守王威大人现在何处?”
李渊心中微颤,强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王威勾结突厥,想取晋阳城,却被留守大人识破关押起来,这都是昨日发生之事,想必李副留守不知。”刘文静一旁轻声道:“这件事情证据确凿,在场所有地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王威知道事败,抽刀拒捕,最终被李大人派人擒下,押到大牢之中。今日清晨,突厥兵数千人突然出现在晋阳城周围,在外城走了一遭,好在李大人早有准备,戒备森然,这才没有让他们得手。可惜部将王康达率兵追赶,却不幸中了突厥兵地埋伏,身死敌手,实在让人扼腕。”
李渊老眼含泪,用衣袖揩拭下眼角,声带哽咽道:“王将军为保晋阳身死,忠义之士,建成,明日定要厚葬才好。”
李建成应了声,众人都是脸色悲痛。李靖却是微笑道:“大丈夫杀敌为国,死得其所,我等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何必效仿小儿女姿态?”
李建成转过头去,刘政会却是赞叹道:“副留守说的好!”
李靖笑笑,轻声问道:“那王威大人想必此刻还在牢狱之中?”
刘文静点头,“的确如此,不知道副留守可否想去审问?”
李靖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不知道能否前去问问。我觉得王威这人不坏,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刘文静脸色如常,“那卑职带副留守大人前往。”他话音才落,就有兵卫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道:“不好了,留守大人,王威知道事败,已经畏罪自杀。”
李渊脸色大变,“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快带我去看看。”扭头望了李靖一眼,“副留守,不知道你……”
“我当然也要去看。”李靖轻轻叹息一声,喃喃道:“副留守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众人前往牢房,刘政会虽不得李渊许可,却是暗中吩咐了下去,让兵士准备。李靖望着王威的尸体,见到他双目圆睁,嘴角鲜血已现紫色,一只手还是停留在脖子之上。油灯忽明忽暗,牢狱中鬼气阴森。因为从眼下地情形来看,王威是活活把自己扼死。
李靖望着王威地尸体,轻叹口气,“李大人,你觉得王威是怎么死地?”
李渊皱眉道:“从眼下的情形来看。应该是自己扼死自己!”
李靖微笑起来,“自己扼死自己的勇气都有,那怎么还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见过的死人多了。能有勇气和能力扼死自己的人,这个王威倒是第一个。试问扼住咽喉。虽是气息凝涩,可渐渐力道变小,最多导致昏迷,又如何能扼死自己?”
李渊苦笑道:“老夫昏聩无能,还不知道死个人还有这么多地门道,那不知道副留守是何看法?”
李靖轻声道:“我只怕他是被人毒死!”
“被人毒死?”众人面面相觑,虽早知答案,却都是一副震惊地模样,刘文静皱眉道:“难道这个王威还有同党。只怕王威吐露出机密。这才潜入牢中杀了王威?”
他这种推断合情合理,李渊连连点头,“多半如此,看来我等要严加查处,不知道副留守大人意下如何?”李渊这时其实是暗自叫苦,要只是个李靖,任凭他三头六臂。李渊也能诱他杀了。可最麻烦的就是李靖和萧布衣地关系,如今的李靖算是他和萧布衣和睦地一根纽带。若是公然杀了李靖,他就要考虑到萧布衣倾尽全力的报复!如今是扩充势力之时,若是和萧布衣先拼个你死我活,那天下不用问,肯定是别人的。是以他才对李靖一忍再忍,却早已一肚子怒气!可他毕竟还是百忍成金,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却一直盘算搞走这个绊脚石。
李靖却道:“我只怕……只怕这个王威被杀,是因为没有同党!”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油灯闪烁,李渊的老脸也是阴沉不定,“不知道副留守此言何意?”
李靖笑道:“其实我这次回来,心中却是有个疑问。我虽不才,可对突厥兵的行踪还是了若指掌。其实自从萧将军去了草原回转后,突厥兵虽有骚扰,可都是小规模来犯。始毕可汗遵守诺言,一直没有大军来犯。可突厥兵突然数千袭击晋阳城,全无预兆,简直如天上掉下来般,这让我大为诧异。我自信自己消息不差,这突厥兵当不是北面来犯,那难道是南方冒出来的?或者……就是中原人假冒,就是这晋阳附近的兵士换了突厥人的装束,所以我才不能知晓?”
李渊面色阴冷,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发现还是低估了李靖地智商。
刘政会缓缓地退到牢门口,做个手势,有兵士轻步离开牢房,显然是召集兵马。李靖视而不见,继续道:“这就让我有个假想,这就是晋阳城的某人想反,却苦于没有借口,又要铲除异己,还要提防那个臭石头一样的副留守,当然也就是我了,这才施展这瞒天过海之计。让人伪装成突厥兵袭击晋阳城,引起百姓的恐慌。可突厥兵只是走了一圈,匆忙离去,自然是怕别人看出破绽。但有不识趣的人还带兵去追……比如说部将王康达。哦,其实不应该说是不识趣,应该是他被某人命令去追,因为他和某人素来不和,某人就要造反,如何会在这时候轻易的损兵折将?让王康达去追假突厥兵,不过是借机想要杀他而已。可惜王康达忠心耿耿的抗击突厥,却被某人设下圈套诱杀,没有死得其所,实在遗憾。某人却掉了几滴假惺惺地眼泪,等到第二日安葬王副将后,自然要向周围郡县百姓宣告突厥犯境,盗匪横行,我等当奋起卫护隋室,径直南下长安,取关中之地?”
不但李渊脸色变地阴沉,就算刘文静都是露出诧异之色,李建成默然不语,急思对策。
李靖虽是一人,可谋略过人,心思缜密,优哉游哉的回转,竟然把前因后果说地清清楚楚,有如和他们合谋般,如何不让他们心中震惊?
李靖望着王威的尸体,笑容中带着讥诮,“当然我这些不过都是推测,其实也没有什么证据。我此次回转不过想要求证一下王威是否死了,王威若死。我就知道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刘文静忍不住问,“为什么?”
李靖微笑道:“在晋阳城和某人有怨不肯归顺的有三人,一个是我这块臭石头,一个是副将王康达,另外一个嘛,当然就是副留守王威了。某人既然想要造反。当然想要先把绊脚石铲除,王康达要死,王威肯定也要死。杀个副留守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最好还能激起民怨,正好假突厥兵来袭。诬陷王威造反,这当然是死罪,而且要马上死,不给他置辩地机会,如此一来,一石三鸟……不,应该说四五只鸟,可谓妙计!某人说是昏聩,其实算的清清楚楚。只是奇怪。我这块臭石头最碍他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除去?”
李渊已经笑不出来,半晌才道:“李副留守,这个某人却不知道是谁?”
李靖看了他半晌,抱拳道:“李留守,某人势大,我一个副留守对他无可奈何。眼下想要去扬州禀告圣上晋阳之事。请圣上定夺,不知道李留守意下如何?”
李渊舒了口气道:“副留守对隋室忠心耿耿。却和老夫一样。老夫正愁不能抽开身子,副留守肯去,那是最好不过,建成,去给副留守取点盘缠,请副留守上路。”
刘政会有些焦急道:“留守大人……”
李渊摆手止住刘政会的下文,微笑道:“副留守大人,老夫送你一程。”
李靖看了李渊良久,迸出两个字来,“多谢。”
李靖出了牢房,孤身一人回转府邸,只是小半个时辰就已出门,骑着高头大马,却有四个轿夫抬顶小轿出来,还有十数名亲兵跟随。
小轿中自然就是待产的红拂女,如今要到扬州告状,可算是千里奔波,吉凶未卜。
李靖人在马上,神色默然,只是握着那杆混铁枪,轻叹了声。
轿子中听到他的叹息,轻声问道:“夫君,你不后悔吗?”
李靖嘴角浮出微笑,“红拂,我只想多谢你听我一言。可现在,却是苦了你。”
轿子中的红拂女沉默良久才道:“夫君,这一辈子,你都是听我所说,可素来都是并不得志,这次,也应该我听你一回。至于什么苦,算不了什么。”
二人沉默起来,马蹄沓沓,脚步擦擦,沿着晋阳城地长街行去,终于出了略微静寂的晋阳城,夜色正浓。
有兵士见到李靖出城,早早的回转通禀李渊,众人皆在,都是深锁眉头。
听到李靖出城向南而去,李渊表情微微古怪,转瞬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他去了正好。”
刘政会却是大皱眉头道:“留守大人,你太过心慈手软,怎么能纵虎归山?李靖这人文武全才,谋略过人,不为我用,当为我杀。他离开晋阳去扬州不过是个笑话,可他若是归顺了旁人,绝对是我们地心腹大患!”
刘文静也是叹息道:“政会兄说的不错,李大人,你这下可是棋出错招,李靖这回龙游大海,日后必定和你为敌。”
李建成却是沉默不语,李渊摆手道:“算了,我们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好聚好散,由他去吧。”
李靖出了晋阳城,一路向南,野外渐渐荒凉,李靖却是吩咐众人赶路,见到前方有群山起伏,沉声道:“绕过了那山有个村落,可以暂时歇脚。”
脚夫应了声,奋起力气抬轿急行。李靖不知道从哪来找来地这四个脚夫,发足起来,有如奔跑般,十数个亲兵也是急行,沉默无言。
转瞬就要接近群山余脉处,只听到身后马蹄声急剧,听声音,竟然有百十骑追赶过来。
李靖马上脸色不变,沉声道:“继续赶路。”
众人应令,全力赶路,可毕竟两条腿还是跑不过四条腿,身后马蹄声渐近,李靖吩咐众人继续赶路,却是缓缓勒马,路上静候。
夜色如洗,天边淡青,头顶上银钩高悬,撒下淡漠的清辉。荒郊野外处,凉风习习,风吹草动。李靖勒马横枪,神色沉凝,虽是孤寂,可一人一马在路上,宛若山岳般,神色虽是平淡如旧,可骨子中的骄傲沛然而出。
他本来就是个骄傲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是不能做,而是不屑而已。
晋阳城的方向跑来百十骑,衣衫各异,为首二人黑巾罩面,神情彪悍。看追来的人衣衫褴褛,似是周边的盗匪。见到李靖勒马横枪在路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放缓了马蹄,离李靖数丈距离的时候全部停下来,为首两人互望了眼,一人沙哑嗓子道:“兀那汉子,下马交出钱财,饶你不死。”
“不下马呢?”李靖淡漠道。
马上那人这才发现被李靖气势所压,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地节奏,气势已经差了一筹。旁边那人沉声道:“大哥,和他嗦什么,杀了他取财就好。小子,你听清楚了,我们是黑风岭大王山齐氏双虎,你死了可要记着!”
他话音一落,手中长枪一挥,众盗匪催马向前,拔出了马刀冲向李靖。
月在中天,清凉如水,铺下绸缎般的光辉,刀光一耀,天底下清冷沉凝。马蹄声才起,地面为之震撼,青草颤动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厮杀在所难免。
李靖混铁枪在手,喃喃道:“何不在城中动手?”
他话出挺抢,并不催马逃命,反倒迎上前去,两盗匪马到刀到,几乎擦着李靖的身边而出,挥刀砍落,却是落在李靖的身后。
二匪到了李靖身后之时,却是软软的倒下去,被马儿拖着前行,只见到青色地路上撒着鲜血点点,原来不知道何时,两匪已被李靖地长枪洞穿了咽喉。
李靖出了两枪,杀了两人,马匪竟然连他的招式都是没有看清。只见到他催马急行,直奔为首地一名盗匪而来,大喝声中,挥枪砸去!
那名盗匪大惊,没想到他枪走棍路,躲避不及,只能挺抢相迎,没想到咔嚓一声响,盗匪枪断人折,胯下骏马悲嘶一声,也被李靖拦腰打成两截。咕咚大响,鲜血漫天,砸的尘埃四起。
众盗匪止步,马儿不安,都是惊惧的望着眼前这将,惊为天人。李靖勒马,沉声道:“现在还有谁让我下马?”呵
三一四节 洛阳花开
李靖挺枪马上,落寞依旧,可众匪却都是露出敬畏惊惧之色,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霸道的枪法。盗匪势众,李靖虽是孤身一人,可只凭此惊艳的一枪,众人竟不敢上前。李靖已经孤身冲入盗匪的阵仗中,如虎入狼群。
众匪团团包围着李靖,却是不敢上前,蒙面盗匪一人被李靖打的筋断骨折,和死马混到一起,惨不忍睹,甚至是人是马都分不清楚。蒙面盗匪见到同伴惨死,先是寒心,转瞬伤心,蓦然怒火攻心,大喝道:“等什么,上去杀!忘记了杀了李靖,赏黄金百两了吗?”
他呼喝一声,盗匪终于清醒过来,拥上去厮杀,他们毕竟也是从死人堆上滚过来的,都是亡命之徒,虽被李靖暂时镇住,可想到他毕竟是人,这里上百的盗匪,真的舍命来拼,他如何能敌?
他们活着,就为钱财,死了人不过少分了金子,何乐而不为?
盗匪催马连连,可毕竟道路不宽,有人已经被挤入杂草乱石之中,有人却被围在外边,里三层外三层。听到为首喝令,有人甚至跳下马来,滚地过来,抽刀去砍李靖所乘之马。
李靖虽是神勇,可人在盗匪之中,已被团团困住,想要催动战马已是不能。
只是片刻的功夫,最少有十数把刀砍了过来,李靖马上长枪一摆,只听到叮当呛啷声响不绝于耳,十数把单刀无一例外的折断飞出。可马儿却是长嘶一声,向地上倒去。这一刻的功夫,马儿身上最少中七八刀。如何不倒?
马儿一倒,为首的盗匪大喜,高声呼喝道:“困住他!”
李靖脸色平静如旧,长枪一戳,飞身而起。脚尖连点,竟然踩着盗匪地马背前行。他人在马背上行走,如履平地般,众盗匪人在马上。急声怒喝挥砍,却连他的衣袂都没有碰到,反倒险些伤了自己人。
李靖的这种功夫,他们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盗匪马儿聚的甚密,反倒给李靖提供了行走的通道,李靖急行之下,长枪摆动,挡住袭来的兵刃,转瞬到了最外的马匹前。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到马下。抢了他马匹,拍马前行。
他从深陷重围到抢马杀出重围,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等到一直远去,为首地盗匪见到他视群盗于无物,气的双眸喷火,喝令盗匪去追。
盗匪纷纷圈马,好不容易才再次整理了队伍。李靖已经到了十数丈之外。
众匪呼喝连连,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仗着人多势众紧追不舍。李靖纵马过了山脚。消失不见。
为首盗匪双眸一霎不霎,心道过了这山就是诺大的平地,倒不虞追丢李靖,这次得到命令,是绝对不能放过李靖,不然回转无法交代。
众匪催马过了山脚,前面果然是诺大的平原。月色洗练。清辉照耀下,前面的盗匪不约而同的要勒战马。背脊却都是升起了难言的寒意。
不知何时,前方无声无息的出现数百兵士,屈膝半蹲,手挽强弓,早就拉满弓弦,和他们相距不到一箭之地!
哪里冒出地兵士,李靖早有准备?盗匪想到这点地时候,知道中了埋伏,慌忙呼喝,“撤!”
可方才策马狂奔,只怕跑的慢了,这时候急切勒马又是如何能够?前方的盗匪挡住后方的视线,后面的还是向前狂奔,只是犹豫凝滞的功夫,盗匪马队大乱。可又不由自主的离弓箭手们又近了些距离!
“射。”一个低沉的声音喝出,暗夜中惊心动魄。李靖神色淡漠,手中混铁枪一挥,划破暗夜地深沉。
只听到夜空中嗤的一声大响,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怒箭射了过来,盗匪转瞬倒下近半!
人吼马嘶,盗匪乱做一团,可第二轮长箭转瞬又射了出来,盗匪死伤惨重,知道这箭阵冲不过去,顾不得再抓李靖,拼命拨转马头,想要从原路逃回去。
长箭又射了一轮,百多人已经伤亡大半,能够逃回去地只剩下数十个盗匪。
为首那人武功毕竟不差,乱箭中竟然保全了性命,身中两箭都非要害,带着数十人撤出长箭袭击范围内,亡命要逃。可紧接着蹄声隆隆传来,前方乌云般的杀出一队骑兵,为首一将长枪一挥,只是说了个矛字!
空中那一刻仿佛被割裂,数百兵士毫不留情的掷出长矛。长矛势大力沉,难以格挡,盗匪惊弓之鸟,全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一个个被长矛射到马下,惨叫连连。兵士再抽马刀,纵马削过去,数十盗匪无一逃得性命。就算那蒙面的盗匪武功高强,可在乱刀交错砍杀之下,也是无法抵抗,转瞬被乱刀分尸,死不瞑目。
他也算武功高强之士,可却也不敌这冷酷无情的铁军,饶是身手高强,不等建功立业就死在乱军之中实在是心有不甘。
为首的那将喝令众兵士下马,挨个检查过去,无论死不死之人,全部在咽喉上补上一刀。百多个盗匪前一刻还是凶神恶煞般,这会的功夫,都变成了僵冷地尸体,可李靖手下地那些兵士神情却更是冷酷无情,严格的遵守将领地命令,处理屠宰猪羊般的处理盗匪尸体,拔回长矛和羽箭。
李靖甚至都没有追过来,只是凝立远处,却早知道这种结果。
那将走过来,向李靖深施一礼道:“将军,盗匪无一逃命,属下已检验明白,接下来做什么?”
李靖远望南方,沉声道:“先去长平!”
他甚至都没有去查盗匪的身份,当然是心中早就定论。
李靖率领手下的兵士南下长平郡,留下遍地的尸体。夜风吹拂,满是凄冷。良久过后,才有两匹马从晋阳城地方向驰来,等见到遍地尸骸的时候,都是惊立当场。
李世民饶是胆大,可见到遍地尸骸,惨不忍睹也是皱眉。
“长安大侠,这就是你找的高手精兵?这么多人居然被李靖一个人斩尽杀绝?”
李世民身边是个大胡子。双眸炯炯,却是赫赫有名的长安大侠史万宝。李渊在和李建成图谋之际,李世民却是多联系这种好勇斗狠之人,史万宝就是李世民从西京找来,奉为坐上之宾,只想着以后起事征战疆场有用,没有想到史万宝用了这么精兵竟然全军尽墨,怎么能让李世民满意?
史万宝也是大为诧异,跳下马来。看着地上的痕迹和已死盗匪的尸体。半晌才道:“李靖绝非一人。”
李世民皱眉道:“为什么?”
史万宝拧眉道:“这里蹄印繁多,很多人是被长矛扎死,乱刀分尸,我只怕他们是中了李靖的伏兵而死。李世民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你说李靖还有伏兵?”
史万宝点头,“绝对如此!我们再去前方看看。”等到转过山脚,见到手下地死状更惨,史万宝叹息道:“毫无疑问。我们还是低估了李靖,这里每人最少被射了五六支长箭,李靖一人如何能够做到?原来他早知道我们会派人杀他。这才埋伏下兵士。”
李世民微微变了脸色,“你是说他知道是我们下的手?”
史万宝奇怪道:“当然,他想必知道令尊不会放过他,这才留有后手。”
李世民皱起眉头,喃喃道:“这就糟糕了。”
史万宝忿忿道:“世民,你不用担心,李靖虽然奸诈狡猾。可这次梁子我们一定要找回来。”
李世民苦笑道:“我只怕他们会记住今天。唉……大侠,我们先回转通知家父再说吧。”香,东都还是祥和一片的时候,萧布衣已经漫步在东都的长街之上。他穿的是寻常装束,步入通远市集的临河的一家茶社。
黑衣女子就在他的身边,他提出让黑衣女人相随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她看起来或许淡漠,可有地时候,她似乎也有些茫然。为萧布衣地命运,或者是为自己的命运。这个黑衣女子还是让萧布衣难以捉摸,他也一直在试图研究她这个人。可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搞不懂这女子是否为太平道中人。
太平道让她到自己身边,究竟是要做什么?
萧布衣想到这里,缓缓摇头,上了二楼。盗匪虽然猖獗,百姓虽然惶惶,最少东都还是甚为安定。很多人都是躲在东都之内,觉得这里一辈子不会再有战争。
其实不但是百姓,就算是皇甫无逸和段达等人,也是这么认为。城防虽严,可没有谁认为瓦岗真的会打上门来。
东都是大隋的心脏,瓦岗小打小闹,绝对不会,也是不敢来犯东都!自从段达大败后,皇甫无逸就对萧布衣警惕起来,他牢牢的抓住手中的权利,借自己以前的影响在越王面前施压,虽没有明说,但是潜在的用意就是,我和萧布衣水火不容,你用他就不要用我,你看着办吧。
越王虽然听说过萧布衣地功绩,可毕竟年幼,幻想着皇甫无逸和萧布衣联手的念头破产,一时间又没有主意。皇甫无逸一帮人毕竟在东都甚久,他还是不敢轻易的得罪他们。可他又不想萧布衣离开,是以恳求萧布衣暂缓一段时日。
萧布衣却也不急,胸有成竹,知道改变就在转瞬之间。暗自叹息名利害人,皇甫无逸只看到眼前地名利,却没有见到迫在眉睫的危机。不过很多时候,经验通常需要惨痛的血泪来获得,不然不值得珍惜。
对于越王,他没有什么恶感,他觉得越王还不过是个孩子,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就想起裴茗翠对他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希望他能救越王一命。裴茗翠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知道,可所有的事情,完全不归她控制,她能做的或许只是放任自流。带萧布衣到东都后,裴茗翠除了清晨长谈外,就很少再主动找他。萧布衣也不明白她到底忙些什么。
二楼不算人多,捡了个临洛水地窗口坐下来后,萧布衣给了伙计颗银豆,让他上壶最好地茶来,然后不用管他,其余地是赏钱。
伙计见到他虽是寻常装束,可气度从容,倒是不敢怠慢,快手快脚的上了茶。远远地候着。萧布衣这才为黑衣女子斟了杯茶。轻声道:“除了白水,可以喝茶吗?”
吃白饭的女子实在很奇怪,她过着比苦行僧还节俭的日子,吃白饭,喝白水,少有其他要求。听到萧布衣多少带有调侃的问话,黑衣女子只是点点头。伸手拿起茶杯,掀开黑巾一角。喝了口茶放下来,动作和剑法般,飘逸沉凝。
萧布衣却只能摇头。望着她脸上地黑巾,感受她脸上的轮廓,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他问的很突兀,本来以为黑衣女子不会答,没有想到她轻声道:“你很想看到我的脸?”
萧布衣摸着下巴,微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当然也不例外。其实我想看你的脸。只因为我感觉到你很像一个人。”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像谁?”
萧布衣目光灼灼。似乎想要透过纱巾看过去,只是可惜,他目力虽是敏锐,毕竟还没有达到透视的功能,他说黑衣女子像一个人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
见到黑衣女子眼眸中没有半分变化,萧布衣知道攻心之计宣告失败,扭头望向窗外,随口道:“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女人,可是这好像不可能。”
他含糊其辞,本以为女人都是会好奇,也会追问,没有想到黑衣女子只是哦了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萧布衣只能扭过头来,喃喃自语道:“其实一个女子终日带上面纱,不让任何人看到脸,说穿了不过有两个理由。”
“哪两个?”黑衣女子问道。
“一个就是这女子长的十分丑陋,不想让人看到。”萧布衣微笑道。
黑衣女子点头,“你说地也有道理。”
“还有一点当然就是这女子美若天仙,只怕害了旁人。”萧布衣又道。
黑衣女子沉默半晌,“美若天仙地女子也会害了旁人吗?”
萧布衣正色道:“当然,若是美若天仙之女子让男子见到,说不准让人魂牵梦绕,茶饭不思。可若是一别之后,遥遥无期,岂不让天下男子受尽相思之苦?所以这种女子如果为天下人着想,多半会带上纱巾,只为杜绝后患。”
他胡说八道,只想引黑衣女子多说几句,没想到她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哦。”
萧布衣差点把茶喷了出来,还是微笑问,“却不知道姑娘属于我说的哪种类别?”
黑衣女子摇头,“我不知道。”
萧布衣耐着性子笑,“姑娘说笑了。”
黑衣女子双眸似水的望着萧布衣,“我真的不知道,只因为我活到现在,从未有人说过我是丑是美。”
她说的平淡,萧布衣却是愣了半晌才道:“那……你也很寂寞。”
“我习惯了。”黑衣女子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说的虽也有道理,不过却不是我蒙面的理由。”
萧布衣心中微动,“在下洗耳恭听。”
黑衣女子望着萧布衣,“我蒙面不过是因为我立下个誓言。看到我脸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要杀了他。”
萧布衣目瞪口呆,没想到得出这么个答案,苦笑道:“还有这么古怪地誓言?”
“你现在可否还想见我长的什么样子?”黑衣女子问道。
萧布衣含笑道:“其实我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浓厚,说到浓厚……咦,这是什么香气,怎么如此浓郁。沁人心脾?”
他转移了话题,说地声音大了些,伙计受了好处,马上跟道:“回客官,这是东都的牡丹花开。对了,今日三市都有花市,供赏花之人观看,客官若是用过了茶。去看看牡丹花也是不错。”
萧布衣微笑道:“洛阳牡丹甲天下,我倒要去看看。”
伙计赔笑道:“客官说地好,虽说别的地方牡丹花也有,可若论品种齐全,种类繁多,那可真的是非东都莫属。”
萧布衣不敢去看黑衣女子,只怕她要摘下纱巾,那自己倒还无碍,这整个茶楼之人只怕都要被这女子杀的干净。
“通远市也有吗?”萧布衣笑问。
伙计连连点头。“有。有,客官你要想去,下楼径直北走,就是向上春门的方向,再过两条巷子就是。可是如今地花市,却是大不如以往。只可惜……”
他欲言又止,萧布衣不解问,“可惜什么?”
伙计四下望了眼。“可惜萧将军不能前来赏花。”
萧布衣反倒一怔,“哪个萧将军?”
伙计自豪道:“当然是朝廷地右骁卫大将军了。”
萧布衣奇怪问,“你认识他吗?为什么可惜没有萧将军没有来?”
伙计摇头道:“我这种卑贱之人怎么能见到萧将军?萧将军若是来了。见到花市凋零,多半会气的不得了,那我们这帮老百姓就要请他出兵去打盗匪。前一段时间听说朝廷出了大将去打瓦岗,结果丢盔卸甲地回来。我们都很奇怪,为什么朝廷有萧将军不用,却尽用些庸才呢?”
萧布衣沉默半晌,“或许萧将军也不见得能击退盗匪。他或许……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伙计涨红了脸。突然伸手入怀,掏出银豆子抛在桌子上。萧布衣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伙计瞪着萧布衣道:“你走吧,我不要你的臭钱。你知道什么,萧将军百战百胜,如今在东都城,是我们老百姓的救星,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胡乱污蔑?”他听到对方说萧将军的不好,勃然大怒,竟然连钱都不要了。萧布衣苦笑,没想到自己在百姓眼中竟然已经成救星,心中有了感动,拿了银豆子放在伙计手中,轻声道:“那我收回我方才说的话好不好?萧将军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或许不过是因为……他也有苦衷?”
伙计本来一时气愤,见到萧布衣主动道歉,气很快倒是消了,见到萧布衣态度和善,倒有点惭然方才所说,“客官,我也是一时冲动,你也不要见怪。”
萧布衣摇摇头,却是向茶楼下走去,伙计望着萧布衣的背影,喃喃道:“这个人也是不错。”
“岂止不错。”一人喝茶突然道:“他若是脾气不好,只怕你十个脑袋都被砍了。”
伙计吓了一跳,“他是哪个,有这么大的权利,可是王孙贵族吗?”
喝茶那人一直背对着萧布衣所在的方向,也不转身,沉声道:“方才你痛骂不是东西之人,正是你口中敬仰的萧大将
伙计几乎跌坐在地上,急声问,“你说地可是真地?”
“我骗你做什么?”那人回转身来,脸上和灶王爷般,可双眸倒是精光闪亮。
伙计怔了片刻,“我去找他!”他说完话后,腾腾腾的向楼下跑去,谁都不知他要找萧布衣做什么。那人却是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萧布衣呀萧布衣,我跟了你一路,你小子到底要做什么呢?”
萧布衣和黑衣女子下楼后按照伙计的指点,向花市的方向走去。离花市越近,花香愈浓,等到过了两条巷子,前方霍然开朗,姹紫嫣红,却是用栅栏围成个好大的园子,园中牡丹花争艳,千娇百媚。来往的东都百姓不少,望见牡丹花开,香气扑来,本是抑郁的脸上多少露出点笑容。
就算是黑衣女子素来淡漠,见到如此花卉,也是眼前一亮,弃了萧布衣。缓步走过去,望着那如红霞、如紫云、如墨蝶、如银珠的一朵朵牡丹花,凑过去,轻轻地闻。
萧布衣望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感觉到她这时候好像才像个女人,以前地她,不过是个木头人而已。
萧布衣见到繁花似锦,各色斑斓。一时间也忘记了纷争,忘记了内斗,信步走过去,只见到有牡丹花如桃花遇霜,有牡丹花如飞霞迎翠,香气蕴涵,身心俱爽,不由轻舒了口气。
他轻舒口气地时候,听到对面花丛中也有人叹息了口气。微微愕然。
紧接有个女子低声道:“公主。你看这紫金盘遍体紫色,无它色夹杂,比起宫里的牡丹可还要好上一些呢。”
公主半晌才道:“小月,比宫里好的多了呢,岂止是花?”
小月接道:“公主,你……说好了,出来是看花,你看那是洛阳红。那是白玉冰,都很好看呀。还有……”小月说这话的功夫,已经绕过了花丛。指点一株牡丹花道:“这兰翠楼花开七层,很是少见……”
她才说到这里,突然愣住,望见萧布衣,掩住了口。
一女子从花丛中走出,白衣胜雪,人淡如菊。顺着小月的目光望过去。也是轻啊了声,立在当场。
花园中人来人往。三人互望,萧布衣片刻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轻声道:“公主,许久不见,一向安好?”
公主当然就是无忧公主!
萧布衣从未想过在此又碰到了她,数载不见,无忧公主不变的忧愁,只是由以前的愁眉深锁变成了淡淡地忧郁。
以往地一幕幕的闪电般过了萧布衣地脑海,宫中驰马、太仆府夜见、晋阳宫的哀怨痛恨、离别时的情丝缠绕。萧布衣觉得自己是个狠心肠之人,可他也有太多的苦衷。
他接纳个女子,只觉得亏欠的更多,乱世之中,别多聚少。蒙陈雪又是许久不见、裴蓓镇守义阳、巧兮人在襄阳。这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三个女子,但他能给与她们地时间呢,很少,极少!
他如同绷紧地弓弦,被历史、被使命、被雄心、被责任、被一切的一切不停的推动向前,少能停歇!他不想接纳太多的感情,他只觉得承受不起。离开蒙陈雪的他看似淡然,却有深深的愧疚,离开巧兮的他,见到巧兮由及笄长成婷婷少女,感慨万千。可他什么时候能和她们团聚在一起呢?萧布衣并不清楚,他突然前所未有的羡慕起自己地那个时代,最少那时不用刀头舔血,最少那时可以写意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期待乱世早日的结束,他期待盛世地早日到来,从这点来看,他和茶楼的那个伙计并没有区别。他突然想起裴茗翠说恭喜两个字的时候,眼眸中深切的无奈和同情,他也真切的明白二人表面或许不同,但骨子里面都有着深深的悲哀,为自己、为世人、为乱世中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爱是甜蜜幸福、爱是酸楚相思、爱是责任、爱也是无奈……
他就站在那里,忘记了自己地问话,无忧公主也站在那里,忘记了回话。
时光仿佛瞬间回到他们初见地时候,无忧公主见到萧布衣的那一刻只是想,原来洛阳花开,相思永在!
小月望望萧布衣、望望公主,这次却是出奇地没有多嘴,反倒静悄悄的退到一旁,只希望洛阳花开,美满常在。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吹拂,无忧公主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萧布衣轻声道:“天气还寒,公主……”
“萧将军……”无忧公主截断了萧布衣的话头,“你……还好吗?”
萧布衣微笑起来,“还好。”
无忧公主见到他的笑容,心中发酸,转瞬胸口如同针刺般的痛,萧布衣的笑容下藏着什么,她永远不会知道。萧布衣的笑也是一种武器,也是伪装,也是一种拒绝……
“萧将军为国为民,还请多加保重。”
说到这里,无忧公主微微昂起头来,嘴角也浮出了微笑。轻声道:“小月,走吧,我们回宫去。”
无忧公主向前走去,人带花香,和萧布衣擦肩而过。萧布衣并不挽留,只是望着那株兰翠楼,笑容微有僵硬。
这一别,或许永远不会再见。无忧公主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到尖锐的哨子声响彻全城,紧接着,鼓声大作,急劲紧迫,不由花容失色。这是有外敌袭击的警讯,每坊之间均有军鼓,有袭击之时才会鸣鼓示警。如此传讯极快,转瞬全城中鼓声大作。当初只有在杨玄感袭取东都之时。东都才有如此紧急地报警。现在又是哪里有兵来袭?
无忧公主不敢确定是哪里来袭,萧布衣听到东都示警急迫,心中却道,终于来了!
他当然知道是谁来了,皇甫无逸可以不理东都城外的瓦岗,可他却不能视而不见。根据他的情报消息,瓦岗自从抢占了洛口仓后,一直都在围困虎牢、偃师二城。而最近有大军向金墉城、回洛仓开拔的迹象。
而回洛仓距离东都不过十里之遥!瓦岗已经有要开始攻打东都的迹象,可笑皇甫无逸等人还是茫然不知,却只顾得勾心斗角。
鼓声急劲。百姓乱成一团,有茫然,有慌乱,还有的不迭的冲出了花园,只是要去哪里,却是一无所知,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还能去哪里?
萧布衣转过身来。望向无忧公主道:“公主,还请速速回宫。东都外城城防虚弱,内城才是安全所在!”他说地是实情,当初宇文恺建东都之时,就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高耸,以萧布衣的见识看城防,知道盗匪绝难攻破,可外城却是不同,东都外城百坊,占地宽广,却因为太大,除了几个主要的城门有加固的城防外,有的城门甚至只是光秃秃的土墙!只能靠兵士把守,这样的城防,如何能挡得住盗匪重兵攻打?
无忧公主听到萧布衣的关心,想要回头,终于还是忍住,只是说了声,“那萧将军保重。”她上了金顶小轿,
鼓声急骤,全城告警,不但百姓惊惶,就算兵士都是四顾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兵士急急的向内城地方向冲去,却有兵士向外城地方向跑去协防,萧布衣望见,暗自摇头,心道皇甫无逸误国!陡然间听到马蹄声急剧,有一将奔来,大声呼喝道:“吾乃虎牙郎将舒展威在此,上春门告急,这里所有兵士前往上春门救急!”
他呼喝一声,众兵士聚来的纷纷跟随,转瞬汇成数百人,才要向上春门的方向涌去,突然后方大乱,哭爹喊骂声不绝于耳。众人向后望过去,只见到街头巷尾窜出无数人来,竟然个个手持火把。
这些人来的突兀,火把四处乱扔,转瞬通远市已经火光一片。
萧布衣双眉一扬,心道这些盗匪来的突兀,难道是早早的潜伏到东都,听到示警这才出来放火,里应外合?
虎牙郎将舒展威大怒,顾不得救援上春门,拨转马头先向纵火的盗匪冲过去。他长枪刺出,转瞬刺杀了几个盗匪,萧布衣见到他枪法精奇,暗自点头,心道大隋兵将毕竟还有能征善战之人。
盗匪四处纵火,转瞬间火光熊熊,见到舒展威的勇猛,呼哨一声,四处逃窜。
舒展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号召百姓救火,东都四处鼓声更急,到处都是示警之音,只听到不停地有兵士大叫告警。
喜宁门告急!建国门告急!长夏门告急!永通门告急!白虎门告急!!!
这片刻的功夫,东都四面八方的大小城门纷纷告急,瓦岗盗匪竟然似出重兵四面围打东都外城!
萧布衣微有心惊,不及多想,只听到不远处马蹄声急骤,有数百骑竟然长驱而来,为首一人高叫道:“瓦岗孟让在此,尔等回避不杀!”马上那将甲胄在身,赫然就是瓦岗大将孟让!
“回避你奶奶个兄!”舒展威大怒,策马迎上前去,号令手下迎击。孟让颇为狡猾,呼哨声中,盗匪策马和众隋兵擦肩而过,竟不和舒展威正面交锋,径直向花圃踏过来。一时间马蹄翻飞,什么紫金盘、洛阳红、白玉冰纷纷化作泥土,零落为尘。百姓躲避不及,有被踩死,有被撞伤,孟让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卖把力,抢着什么算什么!”
有两盗匪见到黑衣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虽是蒙面,却是风姿如仙,不由起了色心,催马来抢。黑衣女子只是望着一地的牡丹凌乱,眼中露出厌恶之色,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已经将两人刺于马下。
众盗匪大惊,慌忙躲闪,有一盗匪手持长枪向萧布衣刺来,怒喝道:“滚开!”
他长枪刺出,萧布衣本是沉凝如岳,倏然而动,伸手已抢过长枪,陡然间纵身而起,将那人踢落马下,却不坐在马背上。脚尖连点,踏马背、马颈、马头窜到半空,居高临下怒喝道:“萧布衣在此,孟让受死!”
众人只见到一人腾在空中,手握长枪,火光映照中,有如天神般,不由都是目瞪口呆!
舒展威远处奔来,见到萧布衣的身形,失声道:“萧大将
火焰汹汹,浓烟滚滚,萧布衣断喝声中,睥睨四方,人在空中踏出两步,凝劲在臂,仿佛又回到草原千军横行不能挡之时,意随心动,劲由筋发,长枪飞出,如电闪雷轰般没入浓烟之中,只听到一声惨叫,孟让躲避不及,被长枪贯穿,已被连人带马的被钉在地上!
萧布衣空中转身,落在马上,长声呼喝道:“萧布衣在此,想要保护父母妻儿的、跟我来!”
一时间,盗匪大乱,官兵百姓蜂拥上前,四面八方的向萧布衣凝聚而来……
三一五节 请兵
兵士由混乱到有序不过是转瞬的功夫,盗匪由蓄谋到慌乱也是俄顷之间。这中间的转变不过是因为一个萧布衣。
通远市集火光冲天,百姓惶惶,兵士无头苍蝇般,关键就是缺乏稳定军心之人。盗匪在策划下蓄意前来,四面八方的围打东都,里应外合,一时间将东都搞的草木皆兵。舒展威虽勇,不过是个郎将,却是缺乏名气,求战不得,被狡猾的孟让牵着鼻子走,更把通远市搞的一团糟。可孟让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躲得了初一,却是躲不过十五。当初躲了裴行俨的大军,如今却是丧命萧布衣的手上。
盗匪见到主将身死,已现混乱之兆。有人催马过来报仇,也有人纵马想要逃命……
萧布衣人在马上,只是喊了一嗓子,舒展威催马过来、兵士疾步跑过去、百姓不再逃窜蜂拥向这个方向聚过来。
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东都,他们绝对不能让盗匪肆虐横行。萧布衣的一句话,让他们找到了为之搏命的根源所在。
萧布衣人在马上,豪情勃发,见到舒展威过来,伸手喝道:“弓箭拿来。”
舒展威毫不犹豫,抛过一张长弓,两个箭袋,萧布衣伸手抓住,将箭袋挂在马鞍之上,伸手一抓,已经抽出了四支长箭。两盗匪纵马前来,嘶声吼叫,有如野兽般,手中一挥马刀,一持长枪。
萧布衣双腿一夹,马儿长嘶前窜,他马上挽弓拉箭,长喝道:“鼠辈受死!”他喝声一起,弓如满月,箭去流星。只听到嗤的一声大响,长箭刺入盗匪的咽喉。贯穿而出。两匪脖颈处爆出血泉。翻身栽落马下。萧布衣其余两箭取的却是逃命的两名盗匪,那两人做梦没想到祸从天降,躲闪的念头都没有,却被长箭贯穿了后背,仆倒在地。
“跟我来。”萧布衣这刻身边除了舒展威,已经聚集了数十官兵和百姓,见到众人越聚越多。催马前行。他这一弓四箭之法神乎其技,杀人即是利落,又是震撼,宛若当年虬髯客的风范。百姓官兵敬如天人,群情振奋,盗匪却是如同见鬼,心惊胆寒。
可毕竟能敢入东都抢掠的盗匪都是亡命之徒,轻易不会害怕,又有数人嘶吼冲上来,目标却是对着萧布衣。舒展威大喝道:“保护萧将军!”早有兵士上前持枪抵抗,萧布衣并不理会近身的盗匪,转数又是四箭飞出,射杀了四名远方地盗匪。
百姓见到马上地萧布衣沉稳绝伦。转瞬之间已经杀了盗匪头领孟让,射杀了八名悍匪。不由齐声高呼,“萧大将军!”伴随着百姓的齐声大喊,萧布衣长箭再射,转瞬又有四名盗匪倒地。
他出箭杀人有如杀鸡,盗匪远远见到,终于露出惊惧之色,他们可以拼命。可碰到这种无敌之人。却还是不想送死。
“萧大将军……萧大将军……杀!”
百姓的呼喝声惊天动地的传开,萧布衣心中那一刻热血沸腾。再抽四箭射出去,又中四人!
“萧大将军……萧大将军……再杀!”
那一刻四面八方聚拢来的东都百姓仿佛燃烧了起来,喊哑了嗓子,双目喷火的跟随,虽是赤手空拳,却觉得跟随萧布衣身后勇不可挡!
盗匪数百人之多,本来纵横驰骋,不可抵挡,可百姓兵士跟随在萧布衣的身后,已经变成了人墙,虽无阵法,但是气势汹涌浩瀚,盗匪竟然不敢再催马过来。
萧布衣转瞬之间再射两轮,射杀了二十四名盗匪,跟随百姓已经群情沸腾,战意高涨,嘶吼道:“萧大将军……萧大将军……杀、杀、杀!!!”
百姓上涌,盗匪禁不住地后退,虽是人数还是相若,可气势却是远远的不及,他们这才发现,一直认为是鱼肉的百姓愤怒起来,如同火山地震般,不可抵抗。
众兵士也是热血沸腾,早就将冲来的盗匪杀死,奔向萧布衣地盗匪,甚至还没有到了萧布衣的身边。
萧布衣还想再杀,可等到再取羽箭之时,才发现长箭已无。
他这种射法霸道无伦,可使用起来也是极为浪费,舒展威不以弓箭擅长,虽带了弓箭,但两袋长箭不过装了二十四支长箭,萧布衣连杀二十四名盗匪,正好用光。
见到百姓怒吼,萧布衣伸手向前一指,长声喝道:“保家卫国,男儿本色……”
他潜运内劲喝出,场面虽是混乱无比,众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百姓为之安静片刻,萧布衣却已经大喝道:“东都儿郎们,拿出你们的本色,是时候让鼠辈们见见你们的怒火!冲过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声音才落,舒展威已经跟随喝道:“萧大将军有令,冲!”
舒展威一马当先的冲出去,官兵冲出去,百姓们也是跟着冲出去。怒吼的人流化作凶猛的野兽,惊涛骇浪般的向盗匪们扑了过去,反倒把萧布衣撇到了最后。
兵士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用枪刺、用刀砍、用拳头、用牙咬,有地甚至拿个花盆冲上去殴打,盗匪片刻之间已经落入重重包围之中,嚎啕惨叫,大叫救命。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温顺有如绵羊的百姓反抗起来简直比猛虎还要凶猛,比豺狼还要狠毒!
可愤怒地人群哪里会手下留情,随手操起个东西,用木板拍,用铁棍打,用脚踩,数百盗匪被包围其中,惨不忍睹,东奔西窜。
萧布衣望见汹涌愤怒的百姓,知道已经不需自己出手。
刺杀孟让,射杀盗匪,连杀二十五人,他少有如此的大开杀戒,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疲倦,相反体内精气流动。跃跃欲试。知道这股怒火此刻不能熄灭。一定要继续燃下去,燃过通远市、燃烧东都、燃遍中原天下。
推波助澜决不能半途而废,这个机会他等了很久,一定要做大做壮。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向花圃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零落花瓣,满是寂寞。只有香如故。黑衣女子杀了两人后,却没有再动,她面前有着一盆洛阳红,倒是完好无缺。
她站在洛阳红前。火光的妖艳,洛阳红的娇艳都是挡不住,她骨子里面地淡漠。对于眼前地豪情,**她无动于衷,甚至在她看来,一些人地生命,甚至抵不住一盆洛阳红!
无暇再去琢磨黑衣女子地心思,萧布衣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前行。数百本来彪悍如虎的盗匪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世情就是如此,丑恶横行不过是欠缺一个站起来之人。呻吟声、求饶声、呼救声充斥耳边,鲜血赛过洛阳红。可盗匪却慢慢的少了,稀了,直到最后一个盗匪被百姓打的筋断骨折,舒展威这才长舒了口恶气,回首道:“萧将军……我们还要做什么?”
萧布衣在他们围剿盗匪的时候,却还是注意到盗匪没有从四面八方涌入进来,这说明瓦岗眼下最少还没有到全力攻打的时候。孟让能来。不过是试探之兵或者是从哪些缺口杀入。想到这里。萧布衣长呼声,“先去救援上春门。”
他催马当先。绝无惧意,百姓官兵闹哄哄的跟在后面,群情汹涌。从通远市而过,路过各个街坊地时候,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入进来,越来越多的官兵闻讯赶来,只有着一个目标,跟随萧大将军,将来犯盗匪赶出东都,卫护家园,保护一家老小!
萧布衣凭借一己威望和能力鼓动东都百姓官兵的时候,千里之外地李渊也在做着人生重大的决定。
檄文早就在造反前通告了晋阳附近的各郡,这本来就是有预谋的一次行动。
为了这场行动,李渊已经准备了数年。在东都的时候,他还是想保命,从来没有想到过什么帝王伟业。可到了太原之后,他开始准备退路,野心小心翼翼的膨胀。当然没有谁开始就想着做皇帝,李渊也是先求自保,再看发展,然后决定日后之路,进取关中对他而言,当然是好棋妙招,他实在比太多人多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在杨广当权的十数年,不少时间都是在山西掌权。先是在北部的楼烦当太守,后又变成河东的抚慰大使,如今又成了太原留守。对于这片土地苦心积虑了这么多年,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他在这里造反,心中有底。
自从他发布檄文,宣告驱除盗匪、安定隋室江山,所有的一切暗地联系都被摆到了台面,无数地旧阀势力都是争相依附,他对这些人都是礼而待之,这些人对他当然也是有心依托,希望乱世中保家族的平安,声势中再求发展。
像李密那种人虽是势大,可这些人没有一个看好他能夺天下。道理很简单,谁都不相信泥腿子能代表士族的利益,这就像士族永远轻视泥腿子一样。唐国公出身阀门,山西颇有威望,正是他们依托的好对象。
温氏兄弟也是抱有这种念头的阀门旧家。温氏是关东士族,北周、北齐之时很有威望。温氏兄弟有三,温大雅、温大临、温大有!除温大临现在远在幽州外,温大雅、温大有都在太原。这三兄弟都是太原左近的饱学之士,当年做出空梁落燕泥一诗的内史侍郎薛道衡就称这三兄弟皆有卿相才也!不过薛道衡因为有才被杀,这三兄弟也就一直郁郁不得志,但这并不妨碍李渊对他们器重有加。
参与会议之人除了有温大雅、温大有外,裴寂、刘弘基、殷开山、刘政会、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是悉数在场。
这次会谈可以说是李渊起事地第一次军事会议。在成功铲除副留守王威、部将王康达,挤走李靖后,李渊知道眼下举事刻不容缓,迟则生变。
可他所有地一切早就谋划了数年,接下来的都是按部就班而已。
裴寂本来一直都是默默无闻,这次却是高居首座,不是因为他有卓越地战功,而是因为他以晋阳宫米九百万斛、杂彩五万段、铠四十万枚支援李渊出兵,这无疑给了李渊最有力的支援!当然李渊重用裴寂除了私谊公事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原因。裴氏乃河东大阀,当初北周兴起、裴氏就是功不可没,李渊拉拢裴寂,内心中当然也希望自己日后占据关东,进取关中,能够故技重施。
这些参与第一次军事会议之人都算是李渊的心腹重用之人,可唯独没有刘文静。
刘文静其实一直以来功劳甚伟。最少他一直鼓动李世民造反,又通过李世民接近了李渊,而且出动出面拉拢的突厥,不但让李渊暂时没有北疆之忧。还为他求得了马源,可以说策划图谋都算诺大地功劳。可对于刘文静,李渊内心却有种说不出地感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刘文静这人出身不明,每次李渊想到这里的时候,都有种如狼在侧的感觉,但是他还是需要刘文静,再加上儿子李世民和刘文静关系甚好,所以表面上还对他恭敬有加。
撇开心事。此次会议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来取西河郡!李渊命刘政会等人沿途各郡发布檄文,唯独西河郡郡丞高德儒不从,割了发布檄文之人的耳朵,骂李渊是乱臣贼子,高德儒和李渊素来不和,这些早在李渊的意料之中,西河郡在太原西南近两百里之地。是他南下地要道。当然首先要打通!
而此战李渊是势在必得,因为对大军南下的士气影响重大。可建成虽是稳重,却缺乏指挥兵将经验,世民更不用说,急勇好进,自己这点经略天下的资本还不够他来挥霍。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现在是开始磨练他们的时候,但眼下他们只可挂名去讨,却绝对不能冒险去指挥,要是败了,后果严重。想到这里,目光落在温大有和殷开山地身上,李渊沉声道:“大有,此次行军关系重大,我们兵马不多,建成、世民所率兵士实为我等以后经略天下的资本。他们年少,阅历不足。军中之事,还请大有弟、开山兄多多提点……”
温大有、殷开山站起施礼,“唐公有命,吾等当竭尽心力。”
李渊的目光又落在刘弘基身上,诚恳道:“刘将军勇猛无敌,此战身为主将,务望多多点醒建成、世民。”
刘弘基站起道:“唐公过奖,刘某当尽力而为。”
李渊见到三人对他都是恭敬,稍放心事,这才望向李建成和李世民道:“建成、世民,你二人年少,不懂得带兵打仗,虽是挂名正副统帅,此仗定要听从温先生指挥,具体细则则由殷先生来定,若是违反军纪,当军法处置。”
他言语中不怒自威,李世民有些撇嘴,李建成却是当先跪下道:“孩儿谨遵父亲所言,当听从几位先生的吩咐。”
“世民,你呢?”李渊不放心的问道。
李世民只好跟随说道:“孩儿不但谨遵父亲所言,还要听从几位先生的吩咐,更要听从大哥的吩咐。”
众人笑,稍微紧张的气氛化解无踪。李渊等到众人离开后,这才把二子单独召集在一个房间,语重心长道:“建成、世民,此事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关中之基,你等定要谨慎从事,切不可急躁。此刻乃你们树立威信、建立功名之时,希望好自为之。”
李建成点头称是,李世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突然道:“爹,姐怎么还不回来,你不是又派人去通知了吗?”
李渊皱起了眉头,“的确有点奇怪,元吉说采玉不回转,我只能让老仆又去通知,可现在老仆都没有了消息,实在让人担心不已。”
李建成忧心道:“采玉、柴绍都是爹的好帮手,爹现在起事,只怕消息很快就要到了东都,我只怕他们再不离开,就会有杀身之祸!”
李渊忧心忡忡,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方法,李世民皱眉道:“爹,我早说亲自前去,可你不让。”李渊烦躁地摆手道:“这个不孝女。我权当没有这个女儿!”
“可是除了采玉。还有其他人……”李建成忧心道。
李世民突然道:“爹,如今事急,请允许我让史万宝前去通知,若真的有事,还能援手。”
李渊轻叹一声,“如今只能如此了,世民。你马上去办。”这些都是东都东北角地城门。
上春门、喜宁门都是外城要道,纵横交叉。和内宫关系不小,素有重兵把守,城防很具规模,盗匪急切间攻打不入。等到萧布衣带兵士百姓前往支援的时候,欢声雷动。
早有守城门的兵将前来请示,皇甫无逸不把萧布衣放在眼中,可在兵将眼中,东都危机关头能站出来抵抗盗匪的才是真正的将
萧布衣地威名其实他们也是知晓,可萧布衣自入东都惊鸿一现后,再不露面。不免让他们心中嘀咕。可这时见到萧布衣带着兵士百姓来支援,又听说他们将入城盗匪歼灭。萧布衣亲自诛杀巨盗孟让,不由大为振奋钦佩。早有兵将请萧布衣登城视察敌情。萧布衣登上城头望上去,只见到外边盗匪虽众,却并没有太多地攻城工具,心中稍安,知道眼下不过是瓦岗地一次试探。他在镇守襄阳之时,也和徐世绩等人研究过守城之法。这会吩咐下去。倒是头头是道。
如今外城之中,他算最大。又因为亲自抗击匪盗,守城地隋兵倒也服他。
萧布衣到了辉安门,才发现这里防御最为松弛,只是在土墙上开个缺口,孟让的骑兵却是从这里径直杀入,本来多半想从这里杀出,却没有想到死在萧布衣地手上。
萧布衣吩咐百姓暂时将这个出口用砖土堵住,禁止出入,心道暂缓一时是一时,又让兵士在通道上布上荆棘铁刺,吩咐数百兵士把守,万一有什么险情,击鼓传警。他也知道这种措施实在粗糙,东都所有的防备都是集中在内城,这种防备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可百姓却都是知道这是关系到自身的性命,都是奋勇担土。人心齐、泰山移,很快所有吩咐全部做到。
无论兵士、将领还是百姓都是望向萧布衣,舒展威抢先问道:“萧大将军,我们现在做什么?”
他在萧将军地称呼上加个大字,不这样不足以表示心中的尊敬。这也是萧布衣还年轻,不然就尊称为萧老将军了。一路上他只见到萧布衣斩贼的利落,处事的从容,吩咐地果断,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道这样的大将军为何朝廷不用,若是萧大将军出马,三万东都精兵何以尽丧贼手?朝廷上的争名夺利他们不知,可舒展威只是明白,这里有他的父老妻儿,这里有他的兄弟姐妹,东都不能失,东都的希望就在萧布衣的身上!
萧布衣见到身前的兵士百姓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长街尽头都是人头攒涌,心中感慨,沉声道:“东都的儿郎们,你们辛苦了。”
他没什么大口号,只是简单地一句,东都百姓热泪盈眶,山崩海啸般的回道:“萧大将军……辛苦了。”百姓眼光最是明亮,谁在东都最急迫地时候站出来,他们永远铭记。
萧布衣少做这种蛊惑人心的演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等到余音稍歇,这才轻叹道:“今日盗匪……”他话音未落,有兵士最外高叫,“萧大将军,有紧急军情禀告!”
萧布衣微愕,心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诺大的权利,兵士居然向他来禀告军情?百姓自动的闪开一条道路,有兵士急急的奔跑过来,单膝跪倒道:“萧大将军,回洛仓已被瓦岗占据!兵士紧急入内城禀告,我却来这里通知萧大将军,请将军定夺!”萧布衣暗自凛然,心道瓦岗如今真的势不可挡,李密此人所有的事情看似急迫,却是按部就班,层层紧逼,自己若不借东都之兵消耗他地势力,后果堪忧。
百姓哗然,舒展威大急道:“大将军,大事不好,回洛仓乃东都命脉,此仓一失,东都不足月余地口粮,如何能守?请萧大将军定夺!”
他单膝跪倒,满是殷切的眼神,在他心目中,萧布衣已是东都地救星,只盼他能想个法子。
舒展威跪倒,众兵士跟着跪倒喝道:“请萧大将军定夺,救助东都!”
接着兵士的就是百姓哗啦啦的跪下,高喊道:“请萧大将军救救东都!”
萧布衣心道我不是神仙,如何能变出粮食来?知道这时要说些什么,沉吟片刻才道:“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卫护东都,夺回回洛仓……”
“请萧将军出兵夺回回洛仓。”舒展威大声道。
百姓兵士跟着道:“请萧将军出兵夺回回洛仓!”声音铺天盖地,震撼东都。
萧布衣苦笑道:“其实今日我率领你等,已经不符朝廷的规矩,要想出兵,我只怕有心无力……”
突然有个百姓跳起来,正是茶楼的那个伙计,他一路追随,这刻才冒出来。径直冲过来跪倒道:“萧将军,张小牛不过是市井之徒,家人被盗匪害命,知道盗匪入东都后百姓之苦!我知道张小牛人微言轻,更知道萧将军不能出兵,多半是因为奸臣当道。张小牛没别的本事,只有一颗头颅,一腔热血。砍下来,十八年后还是汉子!今日敢说出这种话来,马上死了也值得!萧将军,我愿意追随你左右抗匪,略尽微薄之力。现在我就去跪在内城前求越王让萧将军领兵,要杀要剐,随他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豁然站起,就要转身冲出人群,却被萧布衣一把拉住。
萧布衣目光明亮,含泪道:“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他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张小牛听到,眼泪却是刷的流下来,哽咽道:“好,谢将军!”
百姓听到二人的对答,不由动容,静寂片刻后,舒展威上前两步施礼道:“虎牙郎将舒展威愿随萧大将军请兵!”
“好!”萧布衣用力一拍他的肩头,沉声喝道:“都是汉子!”“虎贲郎将管出尘愿随萧大将军前往请兵。”又一兵将站出来沉声喝道。
“折冲郎将韩震愿随!”
“雄武郎将沐良雄愿随!”
“东都崔家崔望松愿随……”“东都高家高梦龙愿随……”“龙凤茶楼李贵愿随……”
一时间站出来的有将领、有兵士,有士族大家,更有寻常百姓,远方的百姓也是高呼起来,“东都百姓愿随萧将军请兵!”
呼喝万千,震撼天地,萧布衣热泪盈眶,高声道:“好,我们这就去请兵,然后把瓦岗打他娘个落花流水!”
萧布衣一人前行,东都百姓浩浩荡荡跟随,汇成洪流向前行去,不可抵挡!续请求保底月票,请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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