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节 最是无情帝王家
广抱住叫做宣华的女人,忍不住涕泪横流。
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流泪,他的人或者是完好无缺,可是他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他需要找个人去哭诉,可他是天子,他不能哭,他的面子远比他的性命都重要!
自从娶了萧皇后,他觉得已经变成了个男人,就不能再哭。他也知道他的敌人已经变成了同根生的大哥,还有那几个都是同根生的弟弟。
做戏欺瞒了父母,勾心斗角的赢了大哥,心狠手辣的处置了几个弟弟,迫不及待的铲除异己,他生来就已经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做起这些事情丝毫不觉得内疚,只是因为他知道,五兄弟中,无论是谁继承了王位,手段比起他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向来都是森森白骨来堆砌,血泪成溪去铭记。
自从他老子从他外甥手中抢过天子的宝位后,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想夺得天子之位,决不能妇人之仁,心慈手软。
为了这个位置,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包括他生平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纵使后宫佳丽三千又能如何,他纵使拥有天下又能如何,他还是不能保护一生中深爱的那个女人。他的老子不但抢了他外甥的皇位,还抢了他这个儿子的女人。
他从陈宣华被老子纳入深宫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厌恶看似辉煌的深宫,他讨厌眼中的琉璃瓦,黄龙墙。飞檐雕阁,这一切繁华已经变成了枷锁,他知道想要抢回女人,天子之位一定要坐到。
他终于成功了,可女人并没有抢回,陈宣华死地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已经死了,他杨广可以再有别的女人,但是不会再拥有爱情。
他敬重萧皇后。敬重她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但是他并不爱萧皇后,在杨广眼中看来。敬重和爱完全是两回事。雁门城中他终于哭了,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应该说,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做,失去了大业这个终生奋斗的目标。他还能做什么?
想像的总和要做的有天壤之别,他觉得所有的人都已经抛弃了他,见到了眼前女人的那一刻,他觉得时光倒退了二十年,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那时候地陈宣华,白玉无瑕!
抱着陈宣华的杨广,喃喃自语的语无伦次,涕泪染湿了陈宣华地衣襟。胸口被巨大的幸福所充斥,杨广觉得,重新找到了人生地希望。
宣华回来了。一切都是和宇文述说的一模一样,他庆幸自己身边有宇文述这样忠心耿耿的老臣。他要重奖宇文述!
“圣上,你瘦了。”女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绵软细腻,呖呖莺声。
听到女人说话地杨广,转瞬欣喜若狂,女人就是陈宣华,千真万确,就算是声音都是一模一样!
“宣华,你一点没变,朕却老了。”
“圣上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当初南下的模样。”女人抚摸着杨广的脸庞,柔声说道。她表情也不冷漠,更不热切,她天生就是烟霞薄雾般的性格,不似世俗中人。
她看起来并不妩媚,但是很多男人偏偏喜欢这种淡漠幽远。她是个百分百的女人,可并非绝色,如果比起萧皇后的天香国色,她还差了几分明艳,可她脱俗出尘的风华,实在让人一眼见到,无法忘怀。
她这一辈子最熟悉的只有三个男人,三个都是皇帝!杨广父子,还有,她父亲陈宣帝,这也养成了她独特的风华,人死当然不能复生,可眼前的这个陈宣华,无论如何来看,都是死去地那个陈宣华。
杨广抓住了陈宣华的手,又是说了一遍,“宣华,我终于等到了你,你,你莫要离开我。”
陈宣华轻声道:“圣上,我也一直在想着你,从今天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杨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宇文爱卿,你说的原来是真地,那个算命的也是不差,你让萧布衣秘密下江南行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宣华还阳,结果苍天有眼,终于还给朕个宣华,宇文爱卿,你要何奖赏?”
宇文述毕恭毕敬道:“是圣上地痴情感动了上天,和老臣并无什么关系,老臣只求圣上开心就好。
“好,好,好。”杨广连说了三个好字,轻轻叹息一声,“宇文爱卿,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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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蝶回转房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抖。
杨广找到了陈宣华,和她无关,她却害怕什么?
房间算不上奢华,也不能说是寒酸,上林苑中随便一间房的奢华都是百姓难以想象,可梦蝶并不喜欢,她望着自己的双手,对镜看着自己的脸,有了深切的悲哀。
她一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遇到萧布衣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到如今,牧马放羊,朝霞起,晚霞归的生活还离她很远,所以她还要按照吩咐做一些事情。她不知道做完事后能否得到想要的幸福,可是她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房间内除了梦蝶外,挂着的笼子中还养有几只鸽子。养些小动物已经变成上林苑女人的必须,就算是萧皇后都是不能免俗。
上林苑养些小动物的女人都是空虚寂寞所致,她们进入了这里,一辈子可能就要老死这里,有人发疯到了和花草自言自语的地步,不在其中,永远不知道那种寂寞难解的凄凉。相对而言,对着宠物述说心事的还算正常。这里虽是御花园,可想见皇上都是稀罕的事情,更不要说被皇上宠幸。有很多人呆在宫中,数年也不见得见到杨广一面,就算是萧皇后,她整日跟随在杨广身边。
也是无法排遣心中的寂寞。
她和杨广数十年的夫妻,却越来越感觉到无话可说。
梦蝶养鸽子不是本意,她也没有想到有用到鸽子地那一天。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梦蝶还是谨慎的看看房间外没人,沉吟良久,这才在纸上迅疾的写了几个字。
将纸卷成细条,绑在鸽子的腿上,梦蝶走到窗外,一扬手。鸽子‘哗啦啦’的飞高,盘旋数周,认准了方向飞去。再不回头。
梦蝶做起这些事情快捷利索,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做完后如释重负的坐到琴旁,却是神色黯然。
圣上已经等到了心爱的女人,可自己一直等着的男人什么时候会来?
自己等地是心中期待的男人。可圣上等到的可是他心中期待地女人,抑或是祸事?梦蝶不敢确认,只是不知为什么,见到陈宣华的第一眼,她就有一种发自内心地恐惧,她凭借女人的直觉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
看的那么脱俗出尘,陈宣华肯定死了,还阳地说法绝事情,杨广是在自欺欺人。这让她更加感觉到惊惧,她知道多少算是安宁的宫中生活只怕是到了尽头,可悲哀的是。她却还是不能走,因为圣上要听她弹琴!
琴声‘铮’的一声响。颤颤巍巍,不成曲调,两滴清水落在弦上,露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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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山本来有个优美的传说,不知道萧大人……”
“哦?我最喜欢听传说了。”
“传说古代有对青年的男女,两情相悦……”
“为什么每个传说都是用年轻的男女来比喻?”
“你不信我说的传说?”
“请讲。”
“传说古代有对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就住在这雁回山旁地村落中。女人家贫没有势力,男人也是如此,但他们真心相爱,希望幸福的渡过一生。萧大人,你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哦,我祝福他们。”
讲传说的女人‘噗嗤’笑了声,转瞬扳起了脸,“不用你祝福了,已经是很久很久地事情。可正当男女考虑谈婚论嫁的时候,一个恶霸想要抢占那个女人,萧大人,你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哦,我很庆幸那个恶霸不是我。”
讲传说地女人这次没有笑,沉默了半晌才道:“可青年男女都是不从,恶霸却是仗着势力强大硬逼女方的父母将女儿嫁给了他。可是女人并不屈服,在拜天地的当晚杀死了恶霸,这时男人也过来救她,二人正准备亡命天涯的时候,恶霸的手下却是蜂拥而上,用女人父亲的性命相威胁,萧大人,你在听吗?”
“嗯,结果呢?”
“结果就是女人和男人为了父亲的性命,甘愿跳崖自杀,也不肯屈服恶的势力。可他们死后化成了一对大雁,再不分离,他们终于可以自由的翱翔,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伤心的地方,却是不停的回头,所以这里又叫做雁回山。”
“嗯,很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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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响起,惊破了苍山的宁静。
入冬时分,寒风萧瑟,一片落叶倏然而落,随风而舞,无奈的离去的时候,分不清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肯挽留。
山脚转弯处来了两骑,一男一女,好像传说中的女人和恶霸死而复生。
女人身着青花长褂,却遮挡不住窈窕的身材,马上端坐,眸子顾盼间,深意万种。
男人穿的也是寻常,马背上坐着有些慵懒,看起来却像要睡着了一样,神色倒是祥和,并没有恶霸的霸气。
“玄霸兄埋骨此处,山清水秀,也不会太过寂寞。”萧布衣终于说了句,却还在想着李采玉讲的传说。
他一点不笨,李采玉看起来也很聪明,笨人就算开门见山也讲不明白,聪明人说话就算千回百转也能找到用意所在。
来拜祭李玄霸只有李采玉领路,这应该是李渊的安排,而李采玉之所以没有拒绝,也没有找旁人,看起来也是想借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和他说说心里的思念,当然,是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思念。
萧布衣站在李玄霸墓前的时候。只是感慨这不经意地一个人物刻意做的一件事,就已经影响着一个王朝的衰败崛起。
拜祭完李玄霸后,萧布衣和李采玉出了山谷。李采玉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曲折迂回的为萧布衣讲了个传说,隐隐的暗示恶霸的下场通常都很凄惨,萧布衣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他才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知道李采玉从东都来到太原的时候,萧布衣先是错愕,然后就是恍然。他多少明白了李渊装病更深的用意,更知道李采玉的立场,看起来二人都是被蒙在鼓里。
父亲病了。子女当然要侍奉在身边,李采玉这个乖顺地女儿更是不会离去。李大人病了。萧大人当然要去看望,责无旁贷。
于是乎,他和李采玉就在精心策划下偶遇。之后的拜祭就先给二人点互相了解的空间,萧布衣不由佩服起李靖当初地目光老辣,一语中的,更明白在这个时代,联姻实在是最直接也最快捷地方法,女儿在这些门阀的眼中,实在是很有用的东西,看起来李渊不等他有所举动,已经抢先一步,准备抱他地大腿。
柴绍算什么。右骁卫大将军,太仆少卿,随便哪个职位都比陪死太子读书的千牛备身要强太多。更何况他萧布衣现在掌握山西府兵兵权,更可调用千军万马。势力比恶霸强大千百倍,李渊这个选择看起来实在是明智之举。
最是无情帝王家,萧布衣感慨的想,李渊还没有成为帝王,但是很显然,他已经有了这种潜质。他可以忍,他老谋深算,他为了李家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断李采玉和柴绍的两情相悦。李采玉说错了一点,恶霸并不是他萧布衣,更应该说是她那个幕后操纵的父亲。
李渊做事,圆滑老辣,滴水不漏,成与不成,不授人以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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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霸对世民说过,这世上他若有红颜知己的话,那就是裴小姐,他知道自己的病,并不想拖累裴小姐一生。”李采玉黯然道:“所以由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对裴小姐说明心意。”
“有时候两情相悦已经不需要说明。”萧布衣突然插嘴道。
李采玉愣了下,“没有看出萧大人对此倒是颇有体会。”
“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难免会有感触。”萧布衣含笑策马,眼眸远望。
李采玉凝望萧布衣良久,“不知道萧大人对这个雁回山的传说有什么想法?”
“想法嘛,总是有一点。”萧布衣沉吟道:“或许那女子和恶霸好好的商量下,恶霸也就不会逼婚了。或者,是女子家里人贪财,父亲这才假装被抓和无奈……”
“你住口!”李采玉柳眉倒竖,觉得萧布衣含沙射影,她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如此设想他地父亲。
突然觉得说的有些火大,李采玉终于放缓了声音,低声道:“对不起,萧大人,我实在不想这个传说是这种结尾。”
“你想不想是一回事,结果是不是又是另外的事情。”萧布衣淡然道:“采玉姑娘玲珑心思,想必总有想明白地一天。”
二人有些话不投机,半句都多。并辔前行,却是各怀心思。
默默的走了一程,李采玉终于道:“玄霸还对世民说过,这世上他若有朋友地话,那萧大人肯定算是其中的一个。他一辈子都是孤傲不羁,素有大才,却被疾病所累,总
志,交的朋友也少,可和萧大人虽然只是见过几面,交心……”
萧布衣半晌才道:“多谢玄霸兄抬爱,我是愧不敢当。”
“他对世民说过,对萧大人最好说实话……”李采玉有些犹豫,考虑到是否开门见山,望见萧布衣心不在焉的表情,多少有些来气,“萧大人……”
“有人打斗。”萧布衣突然道。
“你说什么?”李采玉正在想着怎么开口,一时间没有明白萧布衣的意思。
萧布衣只好解释道:“我说前方传来呼喝叫喊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架,不知道采玉姑娘明白没有?”
李采玉脸色微变,“是谁?”
萧布衣只能叹息像裴茗翠,裴蓓那样的女人实在的少,大多女人这时候总问不相关地废话。催马向前行去。李采玉只能紧紧跟随。
等到见到打架的是谁的时候,李采玉大惊失色喊道:“世民?”
前方山脚转弯处几个人正围着一人狠斗,中间那人被人围攻,多少有些狼狈,赫然就是李世民。
本来李采玉抱着明哲保身的目的,心道如今太原城围才解,这附近并不算太平,出来几个斗殴之人实在不足为奇。只是自己和萧布衣出来,管他是谁打斗。一概不予理会,只要萧布衣平安回去就好,不然萧布衣有事。难免算到她李家的头上。可见到弟弟被围攻,如何按捺的住。急叱一声,已经催马冲了过去。
萧布衣见到她催马扬鞭,马上功夫着实不弱。心道又是一位女中豪杰。
他见到李世民被围,从来没有担心过,心道这小子和他老爹一样,都是命硬,就算自己不去救他,想必也是没事,倒不用多此一举。
李采玉却没有萧布衣的稳妥安心,马儿转瞬冲到几个盗匪面前,她挥鞭抽去,大声道:“世民莫怕。”
李世民手中长剑飞舞。抵抗敌手的攻击,见到姐姐前来,不由大喜道:“姐姐。萧大人呢?”
回头望过去,见到萧布衣还在向这里慢吞吞地赶过来。心中嘀咕,这萧大人的马术果然天下无双。
围攻李世民的人都是黑巾罩面,只露出精光闪闪地一双眸子。李采玉知道弟弟武功不弱,见到他被围困,已起了戒心,马鞭挥过去,早用上了十二成劲力。没有想到对方数人武功都是不差,一人霍然出手,竟然抓住了她的马鞭,闷哼一声,用力带扯。
李采玉身为女子,本来就是力弱,被他一扯之下,差点跌下马来。
只是她应变奇快,松手撤鞭,反倒用力将鞭杆向那人掷去,‘啪’地声响,那人猝不及防,已经被长鞭结实的打在脸上。
所有人都是手上一缓,齐齐的向李采玉望去。
李采玉愣了下,见到李世民还是呆立在那里,急声道:“世民,快上马。”
她一句话反倒提醒了劫匪,在场劫匪共有六人之多,转瞬分开两人去拦李采玉,其余四人下重手向李世民打过去。拦截李采玉地两人手上功夫了得,三招之内就划伤李采玉坐骑的前腿。马儿长嘶声中,咕咚摔倒,竟将李采玉掀下马来。
李采玉不等落马,已经急叱一声,脚尖点地,竟然凌空向其中的一名盗匪踢过去。
她人在马上,看不出什么,可是人一下马,才让人看出身手敏捷,动作干脆。
盗匪躲闪不及,被她踢中了手腕,长刀飞向半空,不由大惊。旁边的盗匪却是急喝一声,挥刀斩向李采玉的双腿。李采玉竟然还能空中缩腿,倏然弹出,却是踢中单刀的侧面,盗匪霍然收刀,倒退两步,大声道:“风紧,扯呼。”
他呼喝一声,众人都是舍了李世民,落荒而逃,李采玉见到爱马受伤,早就气愤不过。逼的使出了真功夫,见到他们逃命,不肯放过,疾步追赶。
萧布衣终于赶到,只来得及喊一声,“采玉姑娘,穷寇莫追!”
李采玉追出数丈,听到萧布衣的劝阻,正犹豫间,脚下突然一软,惊叫了一声,已经失足向下掉去。
李世民惊叫道:“姐姐!”
萧布衣也是愕然,飞身下马,反倒抢在了李世民的前面。
李世民不由感叹人同命不同,方才自己性命攸关,萧布衣不紧不慢,这次见到美女落难,萧布衣明显就积极了很多。
二人到了李采玉失踪的地方,才发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挖个大坑,上面铺了些枯枝尘土,看不出异样,人踩上去当然会掉下去。
李世民恨恨道:“这些贼子也是可恨,特意挖了这么个大坑显然是准备陷害别人,好在你们到了,不然这刻掉入坑中地多半是我。”
萧布衣有些奇怪的望了李世民一眼,想说什么终于忍住。又见到贼人虽然害李采玉入坑,却是四散逃命,并不回转,倒懒得理会。探头向坑内望过去,大声道:“采玉姑娘,你还好吗?”
大坑颇深,有点像猎户捕捉野猪之类的陷阱,掉到里面倒是不容易出来。
萧布衣向下望去,见到李采玉扶着坑壁而立,看起来无碍,多少放下了心事。
李采玉正在抬头向上望,满脸地痛苦,“我伤了脚,无力上来,世民你还好吗?”
李世民见到姐姐的痛苦,眼中闪过异样地光芒,摇头道:“姐姐,我还好,我去找枯枝拉你上来。”
等到李世民终于找到枯枝回转,发现李采玉已经坐在坑边揉着脚踝,不由奇怪道:“姐姐,你怎么上来的?”
李采玉俏脸有些发红,“是萧大人跳到坑里救我出来的。”
“萧大人你怎么把姐姐救出来的?”李世民倒是好奇,“抱她上来的吗?”
见到李采玉双眉一竖,李世民改口道:“萧大人武功果然高明,抱着一人还能跃上坑来,我对此很是佩服。”
李采玉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皱眉问道:“世民,你怎么会到这里,他们为什么会拦截你,还要害你的性命?”
李世民恨恨道:“这些贼人无法无天,害人还要问为什么吗?我听到爹说萧大人过来祭拜玄霸,怕你们有事,就出来找你们,没有想到碰到这些人。估计是看我衣着华贵,这才起了抢财的心思,只是这些人事先还在这儿挖个大坑,实在是咄咄怪事!”
二一二节 情敌
世民恨恨的样子看起来很正常,可在萧布衣眼中看来的古怪
毕竟比起现在的李世民,萧布衣可以算是经验老道。
他这一年多的时间,几乎可以算是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对劫匪看似不动声色,却已经发现了太多的疑点。
方才见到李采玉和几个盗匪出手,可看出李采玉和六个盗匪的武功都是不差,这并非寻常的小贼,出来打劫李世民已经是让人疑惑。李世民的武功算不上高明,应该和柴绍仿佛,根据萧布衣的判断,多半是和陆安右一个档次。现在六个打一个,李世民却是毫发无伤,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当然很多奇迹都是人创造出来了,李世民就有可能是创造这个奇迹的人。
李世民被困,李采玉急不可耐,可李采玉掉到坑中的时候,李世民连半分紧张之意都没有。他不问姐姐的伤势,先来研究这个大坑已经是不合常理。挖了个大坑不是怪事,可挖了大坑,大坑里面却不放什么暗算就有些奇怪了。看起来盗匪都是吃素出身,不想伤人,挖个坑陷人却是怕伤害了掉到坑中的人,实在是菩萨心肠。
李世民见到萧布衣的默然,认真问,“萧大人,如今山西很不太平,盗匪横行,你虽然武功高强也要小心为妙。”
李采玉皱眉道:“世民,我和萧大人路上就没有见到什么匪盗。这多半是你自己地仇家。”
李世民摇头道:“我哪有什么仇家,姐姐说笑了。”见到萧布衣还是沉默,李世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进行讨论,皱眉道:“天色不早,我们也应该早点回去了。”
萧布衣这次倒是点头同意。“的确如此。”
李世民四下望了眼,“我的马儿跑了,姐姐的马儿伤了,只剩下萧大人一匹马,可却有三个人,这可如何是好?”
萧布衣这才觉得有些为难,“采玉姑娘扭伤了脚,那不如坐我的马儿。我和世民步行如何?”
李采玉倒觉得提议不错,却还是谦让道:“这不好吧?”
李世民断然摇头道:“这如何使得,爹告诉我们千万不能怠慢了萧大人,让萧大人走路回城实在是天大地罪过。”
“那我骑马回去,世民你扶着姐姐回城?”萧布衣又想出个主意。
李世民看萧布衣的眼神几乎可以用鄙夷来形容。“萧大人,这恐怕也不妥吧?”
萧布衣只能道:“都不骑,你难道准备让我们三个扛着马儿回去?”
李采玉想笑,头一回发现萧布衣居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李世民笑道:“那当然也不用,这马儿坐三个人恐怕负重不起,坐两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吧?”见到萧布衣还是皱眉。李世民终于把建议说了出来,“姐姐受伤当然要骑马,也需要有人照顾,萧大人也不能怠慢,骑马也是必须。所以我觉得萧大人陪姐姐骑马先回去,也可以照顾姐姐,我呢,又没有受伤,也谈不上怠慢。就走回去好了。”
见到萧布衣不语,李世民问道:“萧大人可是不想照顾我姐姐?”
萧布衣摇头道:“我只怕采玉姑娘觉得不妥。”
李世民望向姐姐,“姐姐,你觉得如何?”
李采玉也被这简单的问题难住,半晌才道:“那有劳萧大人了。”
李世民叫好笑道:“正该如此,只要问心无愧,何惧旁人的看法。”
李采玉却是瞪了李世民一眼,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萧布衣不想多话。心道无论怎么有劳,也就是这一次了。索性扶着李采玉起来。帮她上马,这才翻身上马,坐在了李采玉的身后,望向李世民道:“世民,那你自己小心。”
李采玉居然也没有再表示担心,只是若有深意的望了李世民一眼,轻声的叹口气。
她叹气虽轻,萧布衣却是听地清楚,听出她叹息的无奈,心中微颤,知道李采玉多半也看出点问题,只是当着他这个外人,并不好多说什么。
李世民却是并不在意,眉开眼笑道:“萧大人不用太过担心,盗贼吓跑了,想必不会回来了。”
李采玉感觉萧布衣坐在身后,虽是守之以礼,一股男儿的热力却从背后传过来,忍不住的脸上发热,一带缰绳,主动道:“萧大人坐稳了。”
她只怕萧布衣太过主动,如果绕她腰来策马可是羞人,因为那几乎是抱着她了。可又怕拒绝欲盖弥彰,让萧布衣这个恶霸不自在产生别的念头,索性亲自策马。
转瞬想到李世民所说,只要问心无愧,何惧旁人地看法,多少有些心安,可转念又明白,这些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念头罢了。
没走几步,二人就听到李世民扯着嗓子唱起了山歌,颇为声大。
雁回山,雁回转,
妹子和郎儿化作双飞雁……
妹子对郎儿,痴心一片,
郎儿不见妹子的面,每天要想妹子七八百遍……
李采玉听着李世民的破锣嗓子和歌词,差点气晕过去,萧布衣却是含笑在她身后说道:“世民唱的倒也好听。”
“他……”李采玉羞恼交集,却只是用力一带马缰,马儿‘得得得’的跑起来,倒是轻快平稳。
“萧大人这马儿倒也神俊,听说地是草原得来的?”李采玉觉得山歌追命一样的跟在后面,恨不得拿马鞭抽李世民几鞭子,策马急行,终于将山歌抛在了后面。
“是呀,在草原得来的马儿。其实我在草原也有个妹子,我很是想念。”萧布衣含笑道。
李采玉不知道萧布衣说地是蒙陈雪。只觉得萧布衣一语双关,更是脸红,恨恨道:“回家的时候我要问问世民,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布衣却是摇头道:“我听这歌词很是质朴,想必也是山里汉子的真心话儿。若是不知道相思之苦,如何能做出这等朴素却又情深的词来?”
李采玉撅着嘴,不想搭理,可听到萧布衣口气中满是怅然,心中有所触动,却是鼓不起勇气回头看萧布衣到底什么表情。
萧布衣倒是问心无愧,可从背后见到李采玉脖子也红了起来,不由倒为李采玉感觉到难受。李世民可算是用心良苦,但若觉得这样就能把两人牵扯到一起,未免想地太简单了些。
李采玉也是如此的想法,只想策马快些回转到太原城,所有的一切。当梦一场好了。
当然,不是好梦,也不是噩梦,只是人生中让人啼笑皆非的梦罢了。
月光矫健非常,虽驮两人,却是跑的又。晚风吹拂。李采玉多少冷静下来,感觉却更是敏自己的发梢都擦过了萧布衣的脸,有些失礼,想要整理头发,却又觉得太过明显。
这样的感觉越不去想,反倒更加难受,再过片刻,如坐针毡般。她虽然和柴绍甚好,交往很久。可对于男女之防很是谨慎,和柴绍一直连手都没有牵一下。就凭柴绍对她地这份尊敬,她已经觉得柴绍是个值得她信赖地男人,本来觉得父亲和自己都看中,这辈子迟早要嫁给柴绍,哪里想到还会有一天,和另外的男人如此亲密?
凉凉地夜风吹到李采玉的脸上,更让她觉得脸热,想要说什么。只怕又引起萧布衣地误解。这一段路程的煎熬,实在是有些折磨。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到太原城了,李采玉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见到前方一骑疾奔了过来。
夜色朦胧,李采玉有些脸红,想要扭过头去,没有想到那骑突然停了下来,一人高声道:“采玉,是你吗?”
李采玉听到声音颇为熟捻,扭头望过去,差点从马背上跌了下来。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方才想着的柴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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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虽冷,却吹不熄柴绍眼中的火意,相反,柴绍整个人看来都要燃起来。
萧布衣感觉到对方地眼珠子鼓起来,好像烈日下的凸透镜,将所有的热力汇集在一点,灼的他屁股有些痛。
不想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萧布衣索性望着柴绍笑道:“柴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柴绍强忍着把萧布衣斩成十七八段的念头,皱眉问,“采玉,这是怎么回事?”
李采玉很快的冷静下来,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不见得有用,但是一定要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盗匪,我的马儿伤了,又伤了脚,这才只能和萧大人共乘一匹马回来。”
柴绍长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萧布衣保持沉默,只怕打起来不好收拾,心道李世民花花肠子不少,连环计一个接着一个。先是让人伤了姐姐的马儿,又想办法让姐姐扭到了脚,让二人共乘一骑不是目地,让柴绍看到二人的暧昧才是李世民的真正目的。
这小子,这方面算计的倒精明,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这小子倒是拆庙的好手,萧布衣有些无奈的说,“柴兄……”
“萧大人,你莫要叫我柴兄,我担当不起。”
柴绍想忍,可是觉得忍无可忍,自己青梅竹马恋人和别人耳鬓厮磨,换谁来都忍不得。
李采玉皱眉道:“柴绍,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了,你怎么会到了太原城?”
“我要是不到太原城,我要是不到太原城就不会……”柴绍见到李采玉责怪的目光,赌气地话只好收了回去,他实在太在乎李采玉。
男女之间,怕是因为爱,如果不爱了又怕她何来!李渊现在虽然得势,可毕竟算不上什么,柴绍喜欢李采玉,觉得不夹杂任何功利色彩。
虽然不舒服,柴绍终于还是决定选择信任李采玉,或许也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采玉。你说笑了,你说地话我怎么会不信?我来太原城是因为世民托人告诉我,说伯父身子不舒服,我这才来太原城看望。可来了几天,世民说你不在太原城。拉着我在太原城闲逛,一直没有和你见面。今日才见到伯父,他说你和萧大人去了雁回山,我这才……”
李采玉失声道:“世民说我不在太原城?”
转瞬明白了太多事情,李采玉只想回转去打,可毕竟是家事,又怕柴绍和弟弟有了芥蒂,只能强笑说道:“我那几日地确不在太原城。倒让你久等了。”
李采玉的一句安慰话,说的柴绍心中暖洋洋,寒风中委屈也是烟消云散。可见到萧布衣的屁股好像和马鞍子一样,坐地稳妥,不由又来了火。
“采玉。你过来和我一起吧……”
李采玉弄个红脸,心道你就算嫉妒也不用如此张扬吧,半晌才道:“也要到太原城了,不用多此一举了。”
柴绍怒火再次上涌,忿怒的望着萧布衣,“萧大人。不如你过来和我骑一匹马?”
萧布衣终于开口,“我习惯骑自己的马儿。”
“采玉要是觉得和我同乘不方便,不如你骑我的马儿,我下地走好不好?”柴绍又建议道。
二桃可以杀三士,两匹马如何安排三人也难为死了柴绍。
李采玉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不用这般麻烦。对了,柴绍,正好你来了。我要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世民本来和我们一起,可是他没有马儿。一个人在荒野走回来我不放心,正想回转太原城后再找人接他,你来了正好,去帮我把世民接回来好不好?”
听到李采玉的软语相求,柴绍只能点头,“那好,那好!”
他说了几个好字,霍然催马前行。转瞬不见了踪影,只是茫茫夜空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鞭响。抽在人的心口一样。
萧布衣倒是有些汗颜,终于开口道:“其实我……”
“其实这里没有萧大人的事。”李采玉已经催马前行,和柴绍背道而驰,只是贝齿咬着红唇,沉默无言。
**
柴绍不停地鞭着快马,仿佛抽着萧布衣般。
可每抽一鞭,想着李采玉和萧布衣在马背上搂在一起,都和抽在自己心上一样。
实际上萧布衣是坐的规规矩矩,可柴绍不这么认为,他已经嗅到了危机,急切的想找李世民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夜凉如水,疾风割面,柴绍冲动的却是要爆了起来,这时候他听到了歌声传来。
雁回山,雁回转,
妹子和郎儿肝肠断……
妹子对郎儿,痴心一片,
可向来都是痴情的女子,负心汉……
柴绍勒马,已经听出是李世民地声音,雁回山的传说他也听过,可这首歌却从来没有听过。想到什么痴情的女子负心汉的时候,柴绍只有苦笑,心道这下要改改了,应该是痴情的汉子负心女才对。
想到这里,柴绍打了个冷颤,又有些自怨自艾,心道采玉对自己真心一片,自己万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眼前又浮出萧布衣的笑容,柴绍忍不住患得患失,又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黑暗中,李世民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见到柴绍赶来,故作惊讶道:“柴绍,你怎么来了?”
柴绍心中一沉,心道以前都是柴大哥的叫,如今怎么会变
绍?只是顾不了计较很多,柴绍急声问,“世民,你么回事?你不是说这段日子你姐姐不在太原城,怎么她又和萧布衣在一起?”
李世民神色中露出慌张,“柴大哥,你什么都知道了?谁和你说的?”
柴绍镇静道:“世民,你不要瞒我了,其实我都已经知道了。方才见到你姐姐,她把什么都和我说了。”
李世民跌足道:“她怎么能这样……”
“你姐怎么样?”柴绍追问道。
李世民叹息摇头道:“柴大哥,我真的替你不值,可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她既然都说了,我还替她隐瞒什么?!”
柴绍一颗心沉了下去。“世民你不要听信别人地谗言,我有什么不值?”
李世民怜悯的望着柴绍,“柴大哥,你难道到现在,还要自己欺骗自己?”
柴绍一颗心猴抓般凉拌。半晌才道:“我对你姐姐向来都是尊敬有加,我相信她!”
李世民摇头道:“其实我姐姐自从来到了太原城,不知道为什么,就和萧,萧布衣呆在一起。你也知道,萧布衣本是太仆少卿,可最近威名赫赫,已成为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姐姐她说。唉!”
“你姐姐说什么?”柴绍虽说相信李采玉,可那不过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心,若真的相信,肯定不会再问。
“姐姐有一晚对着月亮说心事,恰巧让我听到。”李世民说地有模有样,“她说,月老呀,你说我今生的姻缘是在大将军身上,还是在太仆少卿的身上?”
柴绍差点跳起来,心道敢情这里没有我的事情。李采玉难道半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李世民说完才觉得不对,改口道:“不是,是在大将军的身上,还是在千牛备身的身上。柴大哥,我当时听到就冲出去质问姐姐,我说亏了柴大哥对你一往情深,你这么快的移情别恋可对得起柴大哥?”
柴绍感动的一把抓住了李世民地手,“世民,你真是我地好兄弟。”
李世民却是叹息一口气。“可惜我这个好兄弟帮助不了你什么。姐姐听到我的质问,却是半分羞愧没有,只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让我莫要管她,她说自己会和你说明一切。我是对柴大哥颇为内疚,姐姐一直都在太原城,我怕你伤心,这才骗你说姐姐不在太原城。没有想到你们还是不可避免。”
柴绍痛苦地摇头道:“世民,我不信。我不信你姐姐会这么对我。”
他虽然说是不信,可清楚的记得李采玉方才对他说,这几日地确不在太原城。她若不是问心有愧,何必骗他柴绍?
李世民也摇头道:“我本来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今天的情形想必你也见到了,我们三人野外碰到了盗匪,本来萧布衣本领高强,何须姐姐出头?可她为了萧布衣强自出手,落入了陷阱,反倒扭伤了脚。只是这脚到底扭伤了没有我是不清楚,说不定姐姐她,那个,柴大哥,其实很多事情不用明说了,女人变了心,什么事情都当不得真。
萧布衣说要送姐姐回转,她也没有拒绝,我看他们勾搭在一起实在是气愤不过,也为柴大哥不值,和他们吵了几句,他们竟然弃我于不顾,独自离去,实在让我寒心。”
柴绍突然一把推开了李世民,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骗我的,世民,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李世民倒还冷静,“没有想到我的一片赤诚,竟然换得这样的结果。那好,柴大哥,算我什么都没说,你自欺欺人好了。”
“我去问你姐姐。”柴绍想要上马,却被李世民一把拉住,“柴大哥,现在他们在一起,姐姐向着萧布衣,萧布衣又是本领高强,你独自前去,我只怕会吃亏。”
“就算死了又能如何?”柴绍怒声道。
李世民叹息一口气,“这女人地心思不好琢磨,柴大哥,我倒觉得这天下何愁无芳草,我姐姐不识珍珠,总有识得珍珠之人。”
柴绍惨笑道:“没有了你姐姐,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李世民愣了半晌,“柴大哥,你现在前去,只能让彼此尴尬,激化了矛盾反倒不能收拾。这样如何,事情先缓缓,我慢慢劝说姐姐,你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看看有没有回头的余地?”
柴绍心乱如麻,只能点头道:“世民,那多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
太原城,玉仙坊。
月华吐明艳,醉客不胜愁。柴绍人在乐坊,美女在怀,心绪却还是在李采玉的身上。
男人有愁的总要排解,喝酒找女人无疑是一种方式。柴绍虽是轻裘缓带,翩翩公子,可自从认定了李采玉后,向来洁身自好,从来不上乐坊寻欢作乐。
他不想李采玉看不起他,更不想让李采玉觉得他太过花心。
可这次李世民拉他上乐坊的时候,他还是来了,因为他想到李采玉此刻可能会和萧布衣在一起的时候,心口就针扎般的痛,他再上乐坊的时候,已经觉得问心无愧。
一碗碗地烈酒灌下去的时候,柴绍的意识终于有些迷离了起来。
喝酒不是目的,有的人喝酒只是为了找那种虚无的感觉。
醉酒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微不足道,尽管这种感觉是暂时的,但也是很快乐,快乐很多时候岂不也是暂时的?
柴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白马轻裘,乐坊风流地日子,搂着一个女子,温香暖玉在怀,肆意的揉捏,女人在他怀中重重地喘息,半是做戏半是做作,柴绍却觉得抱着一堆棉花般,始终揉不散心口的痛。
“大爷,今晚我陪你好不好?”女人呢声道。
“好,好。”
“大爷,那我呢?”另外的女人不满道。
李世民早就不知道去向,房中只剩下柴绍和几个女子,一片狼藉。
“今晚都陪我,谁都不许走!”柴绍霍然站起,哈哈大笑道:“我,我……”
一阵熟悉的幽香传过来,柴绍扭头望去,见到个貌似李采玉的女人,一把拉住,大笑道:“你最像采玉,你也要陪我!”
‘啪’的一声响,女人给了柴绍记耳光,痛心道:“柴绍,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柴绍被一巴掌打的清醒了几分,仔细看了眼,不由失声道:“采玉,你怎么会来这里?”
二一三节 宫乱
采玉对柴绍向来只有尊重,可是望着他醉酒的样子,心。
尊重也是相互的,在东都之时,柴绍和李氏兄弟的关系向来不差,尤其和李世民最好。
李敏儿子丧尽天良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场,虽然说她也姓李,可对李柱国的儿子还是深恶痛疾。
那一晚,他们三人乔装蒙面的杀入李府,只为了解救无依无靠的女子,可最终是柴绍杀了那个女子,她并没有怪责柴绍,或者在他们看来,死对那个女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他们去解救女子的时候,并没有通知玄霸,因为在李采玉看来,玄霸实在比常人多了太多了冷静,而柴绍更多的却是热血。
从这点来看,玄霸和萧布衣是同样的人,而柴绍和世民是一种类型,她觉得自己更喜欢柴绍这种。
可她突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柴绍和世民绝对不是同样的人,最少柴绍浑浑噩噩的入局,而世民却是冷眼旁观。
回到太原城后,她和萧布衣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甚至感觉萧布衣君子有些过了头,冷静的不像这个年龄的人,也许她还不够资格打动萧布衣吧,李采玉自嘲的想。
对于萧布衣,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萧布衣是很好,可她并不喜欢,更谈不上喜欢,谁能对只见过几面的人产生喜欢,最少李采玉做不到。
和萧布衣分手后,李采玉就在城门等候弟弟和柴绍的归来,这种事情她决定要当面说清楚。很多误会之所以越来越深。不过是因为解释的太晚,可李采玉还是低估了弟弟。
李世民现在或许领军打仗还不行,但是在算计方面早早地超越了姐姐。
李采玉不了解李世民,可李世民实在太了解李采玉,他既然做一件事情,当然要考虑周到。他不怕编谎话,因为他知道李采玉就算知道也拿他无可奈何,萧布衣更是不会问,柴绍呢,他就算问了心中也会有个疙瘩。李世民并没有指望挑拨一次就能成功。可恋人之间如果有了猜忌,就像碗上的裂缝,敲敲打打总是更容易破碎。
他带着柴绍并没有从正途入城,反倒绕远到了另外一个城门,当然借口就是玉仙坊离那近一些,柴绍失落之下。什么都没有深究。更不会想到李采玉会等他。李采玉等了几个时辰都没有等到二人的回转,责怪已经变成了担心。只怕柴绍二人出现了意外。这时候李世民有些苦恼的出现在李采玉的面前,告诉李采玉。不用等柴绍了,因为柴绍在玉仙坊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很有可能在那里过夜。
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如果不是在城门人还是有些多,李采玉很可能踹上李世民几脚。这家伙做事简直是滴水不漏,让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李采玉径直去了玉仙坊,在一帮嫖客,姑娘和妈子异样的眼神中找到了柴绍。
她见到了最不愿见的一幕,天气虽冷,柴绍搂着地女人穿的衣服比婴儿多不了多少。
当柴绍把她当作歌姬,拉住她想要和她过夜的时候,李采玉终于忍不住的爆发。
柴绍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的问,李采玉却是咬着牙,“柴绍,和我离开这里。”
“这位是谁?”一个姑娘问道,满脸地不屑。
“多半就是柴公子地夫人了。”另外一个姑娘娇声道:“柴夫人,你把柴公子实在管的太紧,怪不得他总是闷闷不乐。”
柴绍有了那么刻犹豫,却还是问了一句,“萧布衣呢?”
李采玉转身就走,柴绍忍不住去拉,“采玉,你做什么?”
他喝地实在有点多,伸手出去的时候,李采玉已经到了门口。柴绍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走吧,我知道你就会走。”
李采玉反倒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柴绍,一言不发。来到这里已经算是破天荒地事情,她应该说是顶着太多的压力,可她没有想到柴绍见到她并不是和她离开,而是问了句萧布衣在哪里?这句话实在让她很失望!
“我知道你很失望,”柴绍好像猜中了李采玉地心思,继续大笑道:“女人离开,总是要找个借口是不是?你对我失望,可你知道,我见到你和萧布衣在一起的时候,心和针扎般的痛?”
李采玉那一刻眼中有了柔情,柴绍又道:“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是不如萧布衣,我长地不如他英俊,官职更和他有天壤之别,你选他也是对的,我虽然喜欢你,可是也祝你幸福。你走吧,你去找他吧,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不好?”
李采玉不再说话,霍然转身,终于消失不见,柴绍却是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道:“采玉……”
一帮姑娘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柴公子,采玉走了,不还是有我们?”
“滚,你们都给我滚!”柴绍怒声喝道。
众姑娘面面相觑,心道这小子有病。可见到他双目红赤,呼哧带喘的推到了桌椅,力大如牛,不由都是害怕起来。
等到众姑娘离去,柴绍却是拎起个酒坛子,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乒’的一声大响后,酒坛子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柴绍却软软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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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采玉心中也有一团火,她出了玉仙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弟弟。
她知道和醉酒的柴绍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所以就算她要和柴绍说什么,也一定要等到柴绍清醒的时候。
找到李世民的时候,他也在喝酒。
不过李世民看起来很清醒,也不伤心,好像多少还有点开心。见到姐姐来到自己面前。李世民微笑道:“不知道姐姐找我什么事?”
“你心知肚明,世民,你不觉得做的过分了些?”李采玉强压住怒意。
“过分,哪里过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世民自斟自饮。
李采玉冷哼了声,“你以为你这种把戏骗得过我吗?你故意欺骗柴绍说我不在,又趁我和萧布衣出去祭拜玄霸的时候,设埋伏伤了我地马,挖了个大坑,让我和萧布衣单独相处,你却对柴绍胡言乱语……”
见到李世民还是在喝酒。李采玉一把抓住了酒壶,“世民,我问你,我猜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李世民淡然道。
“如果是真的,你实在太让我失望。”李采玉皱眉道:“世民。很多事情我不想怪你。可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玄霸已过世。现在我们兄妹……”
“你也记得玄霸过世了?”李世民怒拍桌案,霍然站起。
这一刻的李世民完全没有了玩世不恭.
李采玉见到弟弟的怒容,竟然倒退了两步。不解问,“世民,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李世民长吸了一口气。“我做的一切你不清楚?我做地难道不是为李家着想?你要是还记得玄霸的死,今天就不应该过来找我!玄霸为什么死,还不是为了李家?玄霸可以为了李家免受杀身之祸而送命,你这个姐姐为李家又做了什么?”
李采玉紧咬红唇,失声道:“你说什么?”
李世民冷哼一声,“我说什么你才是应该心知肚明。以玄霸精纯的武功,就算偷袭暗算之下,历山飞和王须拔也不见得能置他死命,可他还是死了,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李家生死已到一线,他若不死,无法化解这场危机!李敏倒台,李阀倒塌,我们李家也会被殃及。你看看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东都李姓还剩下了哪个?重则砍头,轻则流放,像爹这么风光的能有几个?可你这个为人女儿的可曾想过,眼下李家风光的背后,流淌地可是玄霸地血!”
李采玉长吸了口气,诧异道:“你是说玄霸……”
“不错,玄霸出手已经和自杀无异!”李世民双眸突然迸出了泪水,“他在死的前一天把所有地事情都和我分析的清清楚楚,他要求回转太原安葬也早就是深谋远虑我在玄霸死地那一刻就已经对天发誓,玄霸的血绝对不会白流,我李世民从那天起要肩挑卫护李家地重任!如果可以的话,我死又能如何,可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我一无所有,无职无权,我拿什么和别人斗?”
李采玉沉默起来,嘴唇动两下,却是不发一言。
“你觉得我利用你这个姐姐的感情,你也觉得我对不起柴绍,可我只能对你说,相比李家地利益而言,这些算不了什么,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李世民还会如此选择!玄霸可以死,我被你这个姐姐骂又算得了什么?”李世民凝声道:“你可知道现在多少人想让杨广死,我也想让他死,可他偏偏还不死!”
李采玉花容失色,呵斥道:“世民,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李世民冷声道:“现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雁门之围,所有的援兵都是放缓了救援速度,只希望突厥兵攻克雁门,杀了那个昏君。我建议云定兴使用疑兵之计,并不出兵,不过想杨广早死而已。他欺凌了父亲一辈子,你以为我这个做儿子的会舒服?可就算不满,像老四那样口头叫嚣除了会惹杀身之祸,又有什么用?”
李采玉半晌才道:“世民,这些你不要对别人讲……”
“这是我说的第一次,也是我说的最后一次。”李世民缓缓的坐下来,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握杯的手掌却是青筋暴起。
“关中之地,又是四塞之地,豪杰多有,士民强盛。据险可守,周,秦,汉,隋四朝均因此兴……”
李采玉突然有些惊惧,因为她已经读不懂这个弟弟,“世民,你说什么?”
“我只想说的是,如今又到了李家危亡的时刻。”李世民沉声道:“太原留守一职空缺,无论谁坐上这个位置,李家和萧布衣联姻总是保命之棋。如果爹能坐上太原留守一职,女婿是朝廷右骁卫大将军,掌握军马无数,试问李萧若是联手,山西哪个能和我们抗衡?就算杨广想要对付,只怕也是力有不及。天下若是大乱,我们进攻中原,退守关中。游刃有余,李家可保。”说到这里地李世民口气突然软下来,“姐,玄霸可以为李家送命,我可以为李家忍受讥诮和白眼,你难道为李家就不能舍却个柴绍?”
“这根本不同。”李采玉痛苦的摇头。
李世民霍然站起。“有什么不同?你既然身为李家儿女。就应该以大局为重,感情算什么。不过是幼稚的东西,你被雁回山的传说实在毒害的太深。萧布衣这人最重情意。只要你不触及他的底线,他懒的理你。萧李两家联姻的阻挠不在于萧布衣。而是柴绍和你的幼稚。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柴绍,这才设计帮你摆脱柴绍,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理解我的苦心。你实在让我失望!”
李采玉连连倒退,眼角已经有了泪水,“世民,我求求你,你莫要逼我,对我而言,感情不是你说地那样。”
李世民冷笑道:“既然你相信和柴绍间的感情,为什么害怕我的考验,经不起考验的算什么感情?今日柴绍要对你真心一片,他怎么会疑神疑鬼,轻易颓唐?姐,我不想逼你,可你最好想想再决定。”
李世民起身,从姐姐身边走过,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很平静的叫了声,“爹!”
李采玉霍然回头,就见到李渊一张老泪纵横的脸,满是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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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上林苑,栖鸾院。
萧皇后站在栖鸾院外地时候,心中委屈夹杂着愤怒。
她是和杨广一起最久地人,杨广向来谁都不见的时候,也要她陪伴,可十数天来,她居然见不到杨广一面。
自从那个狐狸精来了之后,圣上开始不理朝政,也不出巡,整日只是呆在栖鸾院和那个狐狸精呆在一起。
狐狸精当然就是假陈宣华!
一想到假陈宣华地时候,萧皇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虽然最早嫁给杨广,长地也不比陈宣华差,可她这一辈子也没有争过陈宣华,她如何能和一个死人争?
陈宣华死了,就在杨广心目中永远留下个缺憾的美,无论萧皇后如何努力,可还是不能取代陈宣华在杨广心目中地地位。萧皇后有些悲哀,又有些庆幸,因为无论如何,陈宣华还是死了。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陈宣华竟然死而复生。可那绝对不是陈宣华,萧皇后也不相信还阳一说,可是圣上信,这比什么都管用。萧皇后心中深切的悲哀,无论死的陈宣华,还是假地陈宣华,她这辈子都是比不上,尽管她是个皇后。
见到宫女匆匆的走出来,萧皇后紧张问,“圣上呢?”
宫女摇头道:“回皇后,圣上说今日谁都不见。”
萧皇后愣在那里,心中酸楚,她不像杨广,为了什么大业,她这一生只为了守住一个男人,没有想到最终好像还是到了别人的怀抱。
落寞的才要想走,宇文述已经从远处走过来,见到萧皇后要走,慌忙施礼道:“皇后万安。”
萧皇后挤出一丝笑容,“宇文将军平身。”她只说了一句,就已经转身离去,她当然知道宇文述恭顺的表面上藏着什么,这个陈宣华就是宇文述进献给的圣上。
述望着萧皇后的背影,神色不再是那么恭敬,甚至还冷。
他当然有足够的理由痛恨萧皇后,因为她的远房侄子萧布衣葬送了他儿子的大好前程,他恨不得将二人千刀万剐。不过他老了,所以算计的也多,知道有赌不为输的道理,宇文化及虽然几次向他哭诉,可他从来都是斥责一顿了事。他知道几个儿子不成大事,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有了陈宣华,他一次可以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去禀告圣上,说宇文述求见。”
宫女有些不安,“宇文大人,方才萧皇后找圣上。圣上说今日谁也不见。”
“我让你通禀你就去。”宇文述沉声道。
宫女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不一会的功夫诧异回转道:“宇文大人请进。”
宇文述径直入栖鸾院,被宫女领着一直到了张大床之前。
竹龙的帘幔垂下,里面依稀有两个身影,轻笑腻语,宇文述神色不变,并不直视,垂头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事?”杨广慵懒地声音传来。
对于宇文述,他已经破格接见。这些日子,他的眼中只有个宣华,他要把以前的思念尽情的释放,再不让陈宣华离开他身边。
“如今新年将至,可各地朝集史未到的足有二十余郡,实乃盗匪猖獗的缘故……”
“你和兵部卫文升商议剿匪的事情吧。不用来烦朕。”
“圣上。第二件事情就是新年将至,老臣已经依照往年宣四海使者前来朝拜。争取让宣华夫人重睹当年的盛况。”
“这件事好好去做。”杨广听到宣华夫人四个字的时候,多少来了兴趣。“宣华,等到新年到了。朕就让你见到世间最美妙的景色。”
陈宣华柔声道:“圣上,只要在你身边就是最美好地景色。”
杨广大笑,却已经吻上陈宣华的樱桃小口。陈宣华娇喘不已,低声道:“圣上,还有外人……”
“宇文述,没事就退下吧。”杨广微有些不耐。
宇文述恭声道:“老臣倒没有事情,只是裴御史和虞侍郎让老臣代请示圣上,太原留守一职……”
“给李渊做吧,这不是早就决定的事情。”杨广不耐烦道。
“回圣上,李渊负责山西剿匪倒没有太多问题,只是如今东都新年将至,只怕河南盗匪趁机作乱,为圣上安危着想,老臣建议召萧大将军回转京都护卫,确保东都万无一失,不知道圣上意下如何?”
杨广这次却有些犹豫,半晌无语。
陈宣华却是低声笑道:“圣上,听闻这个萧布衣实乃大隋第一奇人,宣华倒是想见一面。”
“什么奇人?”杨广不解道。
陈宣华微笑道:“宣华听说萧布衣际遇之奇,实乃大隋罕见,单说弱冠之年就能坐上右骁卫大将军之人,又有几个?”
杨广终于道:“既然如此,那就宣萧布衣暂时回转东都,不过嘛,我倒看不出他奇在哪里。”
宇文述眼中闪过古怪之色,沉声道:“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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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裴府。
裴茗翠落寞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咳,对面坐着她的手下高士清。
高士清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只是眼中已经有了不安,他看出裴茗翠地焦急。
“我回来几天了,”裴茗翠喃喃自语道:“可我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我也没有想到宇文述会出这么一招棋。”
高士清轻声道:“其实在我看来,陈宣华的出现或许没有小姐想像地那么严重。”
裴茗翠扭头望向窗外,半晌才道:“宇文述找来这样的一个人,几可乱真,你可知道要花多长地时间?依我看来,最少要在三年以上,这才能在神态,声音,相貌,习惯等方面达到逼真的地步。三年是保守地估计,也可能更久,你觉得花费这么大功夫的人会没有让人惊的目地?我一直让人留意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可还是抓不到她狐狸的尾巴。”
高士清默然,裴茗翠最让他信服的不是权利,而是观察和抉择。
裴茗翠认定的事情,很少有出差错的时候,她既然判定陈宣华有极大的问题,却迟迟不肯出手,是否也在顾忌着什么?
窗外哗啦啦的声响,一只鸽子飞了进来,停留在桌案之上。
裴茗翠望了良久,这才伸手取过了鸽子腿上绑的纸条,展开看了眼,叹息道:“圣上决定让李渊做太原留守,调萧布衣回京护卫,是陈宣华和宇文述的鼓动。”
“他们要对萧布衣下手了?”高士清皱眉道。
裴茗翠燃着了纸条,被烟一熏,剧烈的咳,等到咳喘平复后,双颊已经现出妖艳的红。
高士清心痛道:“裴小姐,你的身体要紧。”
裴茗翠突然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凄凉,“这个新年是场赌局,赢了的,可能会一无所获。输了呢,结果就是一个字,死!既然如此,身体好坏已经是无关紧要。”
高士清一颗心沉了下去,他从未见过裴茗翠如此悲观,她都没底,难道宫中那个娇滴滴的陈宣华竟然如此难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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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此刻还不知道宫乱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可他现在也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无暇理会东都的事情。右骁卫大将军这个位置位高权重,可约束实在太多,举手投足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萧布衣只能坐镇将军府,把想要做的事情交给一帮手下去处理。
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手下供他调用,还有个袁岚做他的助手。
袁岚别的方面不行,理财却绝对是一流的手段,他们凭空推出个关东马贩展风流,以这个名义进行贩马,由袁岚负责牵线出货,这样无论是山寨还是草原的马儿,都可以通过这个渠道卖出。
这个渠道十分隐秘,萧布衣要隐秘,找人出头,可买家一样是不会出面,中间几道周转,他对卖给了哪家也不甚了然。可他知道的是,自从雁门之围后,始毕可汗禁止和中原交市,马价一路飞飚,如今已经比人贵重很多。
山寨通过这种方式,轻松的卖出几百匹战马,斩获颇丰,已经让萧布衣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不过最好的马他还是留了下来并不出手,因为在他看来,他也终究会有一日,需要使用这些战马!
二一四节 蓄势
布衣在为贩马形势可喜的时候,却已经知道大隋形势不能不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做考虑。
雁门之围已经将所有问题激化起来,也算是大隋时代的一个重大转折。
以往的突厥在大隋眼中,算不上什么,可如今大隋在始毕可汗眼中,也已经算不上什么,杨广也是如此。
雁门之围虽解,可杨广的志大才疏和性格缺陷再次在世人面前暴露无疑,群臣阳奉阴违已经到了空前的地步,可杨广行事却没有根本性的变化,依旧我行我素。
任用他萧布衣当右骁卫大将军,再让旁人做太原留守,彼此牵制,这就是杨广的用人方法。
如果杨广能够听大臣和他萧布衣的建议,巩固根本的话,大隋不见得倒塌,可自从知道杨广再次犹豫不决,回转东都的时候起,萧布衣就知道,杨广不可救药,大隋亦是如此。
杨广自从雁门之围后,虽不说再次征伐高丽,可也没有说不再征伐辽东。萧布衣人在太原城,早知道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各大门阀也是抓紧时间招兵买马,这从他的马儿顺利卖出去可见一斑。
“萧大人,毋工布想要见你。”孙少方匆匆的来到萧布衣面前。
萧布衣微喜,“请他过来。”
u.并不强求,欲速则不达,他就算假仁假义,也要和高君雅有个本质的区别。乱世之中。毋工布这种人才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有了毋工布,他就能底气大壮.
|.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看中了我地炼器之术,不然也不会费尽周折的救我。”
萧布衣简单明了的回答,“不错。”
“我一直都认为。有利用价值的人活着通常都是丰富多彩,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活着都很悲哀。”毋工布眼中露出哀伤之色,“我一生炼器无数,炼器手段天下无双,别人提及到毋怀文四个字,只有神秘和敬仰。我从来没有辱没曾祖的名声。”
“我相信。”萧布衣正色道。
“可我错了,错地厉害。”毋工布悲哀道:“我现在宁可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那样的我或许快乐一些。干将莫邪为了炼器,不惜以身投炉,我因为炼器,妻子儿女被人杀的干干净净。”
萧布衣轻叹声。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
萧布衣想了半晌才道:“你是对地。”
|用你。”
萧布衣好笑道:“怎么利用,说来听听。能被人利用,也要他有价值才好,能被你利用,是我的荣幸。”
“你当然有价值,你是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太仆少卿,手上掌握生杀大权,你现在的荣耀,太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我却除了炼器外,一无所有。我现在很庆幸我能有一项你需要的技艺。”毋工布一字字道:“想要我帮你炼器,你必须帮我杀了高君雅!”
室内有些沉寂,孙少方一旁静静的倾听。如今他已经和萧布衣地兄弟般,很让萧布衣信任,他也庆幸自己走了一条不错的路。像他师父董奇峰般,一辈子在东都,如何能有这般丰富多彩,他现在感觉已经不是为朝廷卖命,而是为萧布衣做事。可他听说要杀高君雅地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震骇。
高君雅可是太原副留守,杨广指派,要杀他显然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你不同意?”毋工布满是失望。
“为什么要杀高君雅?”萧布衣皱眉问,“是他杀了你的妻子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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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笑了,“这些理由够你杀他,可却不够我来杀他。高君雅是朝中大员,太原副留守,还有可能荣升留守,我一个大将军,对于朝廷命官也不是说杀就杀。不过嘛,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如何?”
“需要考虑什么?”毋工布问道。
“杀人也是门学问,”萧布衣微笑道:“若是一命换一命,那已是蠢夫地行为,就算杀了不留痕迹,也不过是刺客所为,如果要能杀人还能领功升官的话,才算是高手所为。所以你如果想复仇,就要相信我,给我些时间准备。”.
杀了多少人?”
萧布衣有些怅然,“数不清了,可我只知道,我杀的每个人,都能为我带来些好处,而不是让我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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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杀了高君雅,我只怕很麻烦,为了一个毋工布,到底值不值?”
萧布衣有些狡黠的笑,“是有点麻烦,不过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把麻烦嫁祸给别人,我们领功劳好了。”
孙少方苦着脸,“萧老大,为什么你每次做事前都让我云中雾里,做事后才让我恍然大悟?我实在搞不懂怎么能杀了高君雅还有功劳领。”
萧布衣笑道:“这有何难,其实杀高君雅目前对你我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现在对我们没有防备,我们找几个兄弟探明他每次行走的路线,伏杀他并不困难。可你想要毋工布领情,就只能说是困难重重。”
“萧老大高明。”孙少方有些醒悟。
“可由我们来出手,并非明智的举动,高君雅毕竟是朝廷命官,让人抓住把柄对我们不利。”萧布衣轻叹声。“可他仇家当然不止毋工布一个,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等待时机,适当的催化,加速矛盾地激发。到时候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看形势而定。取最大的利益,你说我这主意怎么样?”
“说了和没说一样。”孙少方无奈摇头。
萧布衣却是笑了起来,目光投向厅外,方无悔匆匆忙忙的走来。满是风尘之色,只是脸上却有了喜意。
“萧大人,我找到了那个人。”
萧布衣饶是沉稳,也是精神一振,“在哪里?”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厅外鸟叫声一片。一人缓步走进来,肩上头顶竟然站着了五六只小鸟。
鸟鸣啾啾。厅中瞬间热闹起来。那人来后,庭院中也是飞鸟无数,前仆后继的跟在那人身后,徘徊飞舞,蔚为壮观。
那人腰板虽然挺的笔直。一
是褶皱,颇为老态,头顶黑发。鬓角苍苍,白发一脑,倒是黑白分明。他双眸却是神光十足,让人不敢逼视。
除了肩上头顶有鸟站立外,那人手上也托着一只鸟。那鸟体型不大,双眼上方到后枕处也是白色,倒和那人很是相像。
萧布衣缓缓起身,盯着那人地一张脸,“阁下贵姓?”
“你叫我白头翁即可。”那人声音嘶哑,挥挥手,突然发出一种尖锐的声音,群鸟本来不舍,听到声音后都是散去,厅中恢复了宁静。
方无悔和白头翁一路行来,倒是司空见惯,萧布衣和孙少方都是惊诧,心道草莽之中,能人异士不少,这人控鸟的方法实在神乎其技。
“白头翁?”萧布衣念了遍,又望见他的白发苍颜,眼中有些古怪,“幸会幸会。”
“不是幸会,而是特意相会。”白头翁嘶哑着嗓子道:“你这小子找我来,不是说能帮我弥补一个终生遗憾?”
孙少方觉得萧布衣简直是神仙,不明白自己离开一趟,他哪里找到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物。先是毋工布,再是白头翁,现在的将军府倒真的可以说是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好在他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徐世绩也到了这里,不然更是骇然。
萧布衣点头道:“不见得能行,但我会尽力。”
“你怎么知道我有遗憾?”白头翁双眉竖起,目光灼灼。
“你若没遗憾怎么会来?”萧布衣笑道。
白头翁愕然,觉得这是鸡生蛋,蛋生鸡的理论,“你小子……”
孙少方一旁道:“老头子你最好说话客气些,不要总是你小子,你小子地叫,这可是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
白头翁冷哼一声,“大隋地将军又能如何,还不是看中我天下无双的训鸟之法?若非如此,怎么会巴巴的让人找我。”
萧布衣也是不恼,微笑道:“阁下说的倒也不错,不过训鸟之法并非你一人精通,据我所知,丹阳沐家养鸽子也是一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白头翁讥笑道:“想必是你和沐家没有谈好条件,这才找上的我。”
萧布衣淡然道:“我身为右骁卫大将军,想要沐家帮我,有何难事?”
白头翁这才愣住,“那你找我何用,我这辈子也就玩鸟精通,其余地都是一窍不通。”
萧布衣凝望白头翁,“有时候给别人个机会,也是给与自己,我要帮你有三成因为你的技艺,却有七成想要化解往日的恩怨,只因为这场恩怨之中,有我这世上最尊敬地兄长,不然我不见得找你。”
白头翁脸色凝重,“他是谁?”
“李药师你当然认得。”萧布衣轻声道。
白头翁霍然上前两步,急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萧布衣轻叹一声,“我还知道李药师有一个弟弟叫做李客师,当初因为一场误会再不和兄长见面,却一直都是耿耿于怀。这个李客师好训鸟训兽,被人称为鸟贼,到如今仍是孤身一人,因忧愁白头,自称白头翁!”
白头翁缓缓坐了下来,眼角已经涌出泪光,喃喃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二哥他还好吗?”
孙少方有些愕然。他当然知道李药师是谁,那就是李靖。李靖虽然年近半百,看起来却是而立之年,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说是李靖爹都有人相信,可他竟是李靖的弟弟?这兄弟二人又有什么不解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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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清醒了几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找李采玉。
他决定一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地好。那晚实在有些混乱,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和李采玉说过句完整的话。
说不定是场误会,也说不定是自己多心,更说不准……
忐忑来到李府的时候。柴绍见到的还是李世民,对于这个小舅子,柴绍心中还很是感激,最少他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还是一直在安慰着自己。
“世民,你姐呢?”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走了。”
“走了,去哪里?”柴绍心中一沉。
“我不知道。”李世民眼珠子转转。“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你伤透了她地心。”
“可是你姐对不住我在先。”柴绍喏喏的说,并没有什么底气。
李世民霍然站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姐?”
柴绍愣住,“世民。你不是站在我这边,再说那晚?”
李世民正色道:“我只是站在理那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姐对你并没有变心。”
“那她和萧布衣?”
“她和萧布衣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你难道不知道萧布衣现在位高权重?”李世民苦着脸道:“萧布衣要她做什么,她怎敢不从?”
“这么说……”
“这么说都是你错了。”李世民叹息一声,“那晚她准备找你去解释,没有想到你竟然要她走,你说她会不伤心?”
柴绍痛苦不堪,“我就说她不会对我变心,我对不住她。她现在,难道真的去找萧布衣了?”
李世民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天涯海角也说不定,不过西京东都倒是她最可能去的地方。”
“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找到她。”柴绍霍然转身,上马离去。李世民望着他地背影,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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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把柴绍骗走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来做提亲的事情。”
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李世民的身后,闻言轻叹一声,“柴绍也算痴情,其实采玉要是跟他,也算不错。”
李世民皱眉道:“爹,话不能这么说,保命守家打天下哪样都不需要痴情!痴情除了误事,在我看来,并无他用。你看现在的柴绍,被情弄的六神无主,完全没有了主见,这种人绝非做大事之人。”
李渊半晌才道:“柴绍既然走了,我们眼下不用再考虑……”
“老爷,小姐留给你地信。”一个丫环急匆匆的跑过来,递给李渊一封信。
父子二人都是脸上变色,想到了什么,李渊伸手接信,满是颤抖,等到看完信,跺足道:“这个忤逆地丫头。”
李世民伸手接过看了两眼,失声道:“不好,姐姐去了东都,那她可能碰到柴绍。”
他现在觉得弄巧成拙,本来想骗走柴绍远离太原城方便自己行事,也觉得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姐姐定当以大局为重,没有想到李采玉竟然会离开太原城,让他算计半晌落在空处。
“我去。”李世民转身要冲出李府。
“世民,算了,来不及了。”李渊无力道:“再说爹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你。”
李世民皱眉,“爹,什么事?”
李渊沉吟片刻,“世民,上次你在霍邑折损了不少马匹,爹不是怪你,这领军打仗都不是天生,也要慢慢锻炼才好。不过自从雁门之围后,这北方的马价一路飙升,甚至开始有价无市。我听说最近关东出来个展风流,颇有门路,竟然能从突厥进来马匹,不过展风流颇为诡秘,少有人见到他的真面目,你草莽认识的人多,看看能否找别人出面,悄悄地买上几百匹马。”
李世民伸手道:“那钱呢?”
李渊苦笑道:“爹也没钱,你去晋阳宫找裴寂想想办法,他和我不错,现在身为晋阳宫监。总会有办法。”见到李世民的一张苦瓜脸,李渊拍拍他的肩头,“世民,我们现在能省就省,还要秘密行事。爹知道这件事比较难做,所以才会让你去做。你莫要辜负了爹地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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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君雅最近一点都不雅,他心情可以说是很差,而且整日提心吊胆。
吴工布居然被人从牢房中劫走,毫无征兆。这让他不能不心惊。
他现在晚上睡觉都是枕着一把刀。
他口中说太平道微不足道,可关于太平道地种种传说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太平道自从张角创建以来,数百年来从来灭绝,虽然声势早不如以前,可能人异士向来层出不穷。这个吴工布到底被谁救走,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时间越久,在高君雅心中造成的压力就是越大。
可最让他心烦的还不是吴工布被救走。而是他已经知道太原留守的位置落在了李渊的头上,而且圣旨不日就到。
房间内徘徊良久,高君雅终于下了个决定,走出房间,来到一间密室的前面。
这里和牢房不同。可是门外也有数名兵士把手。高君雅进入密室,吩咐兵士在外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入。
密室倒也简陋。可不见天日,长明灯燃起,一人坐在石板铺就地地面上,表情木然。
那人很是消瘦,四肢颇长,脸上一道刀疤,从眉梢划到了嘴角,甚为丑陋,让人望了心中寒意涌起。
听到脚步声响,那人睁开眼来,轻声道:“什么事?”
“弘基,我待你如何?”高君雅微笑道。
“不薄。”那人只说了两个字,掷地有声。
高君雅却很满意这人的回答,在他看来,真正的杀手向来少说废话。
“我现在有了麻烦,希望弘基你能帮我做件事情。”
“我只会杀人。”弘基回的简单明了。
高君雅更是满意,“我现在就是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谁?”弘基神色不变,似乎觉得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
“李渊!”
弘基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问了句,“何时动手?”
高君雅微笑道:“李渊是个老狐狸,也有点本事,我们务求一击得中才好,你可见过李渊?”
“在东都见过,不过是个掌旗地人,能有什么本事?”弘基淡淡道。
高君雅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想当年李玄霸号称东都第一高手,他老子想必也是不差。”
弘基笑了起来,“李玄霸幼时学艺孙思邈,更多的是无师自通,这种人百年难得遇到一个,和他老子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要杀李玄霸,那我还有自知之明,不如自尽好了,可如果李渊在我面前,我三招就能杀了他。不过我听说他子女中,李建成,李世民还有个李采玉都是武功不差……”
“他们现在都不在李渊身边。”高君雅精神一振。
弘基点头道:“那我就放心很多,不知道高大人到底准备如何刺杀李渊,弘基惟命是从。”
高君雅沉吟道:“京都圣旨三日后必到,圣上有意封李渊为太原留守。他若是太原留守,身边护卫自然会多,想要再杀他困难重重。再说太原留守若是被杀,我身为副留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如此,我决定明日设宴宴请萧布衣,就在鼎盛酒楼,既然要刺杀,当然不能在我家中。那时有王威,慕容罗喉,刘政会等人在场,李渊自然会作陪。到时候我会让你混入,趁其不防杀了李渊如何?”
“不错的主意。”弘基点头。
“不过你要小心一人。”高君雅点醒道:“右骁卫大将军萧布衣武功极强,你莫要和他纠缠,被他抓住……”
“高大人对我恩德厚重,杀不了李渊,我会自尽而死,不会让大人受到牵连。”弘基斩钉截铁道。
高君雅露出感动,“弘基,我只希望你能成功。若是一击不能得手的话,我会让人护卫萧布衣,趁机拦住他,你尽管逃命,留得有用之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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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鼎盛酒楼外,重兵把守。
所有人都是谨慎非常,只怕盗贼入了酒楼惊了萧大将军。
今日太原副留守高君雅设宴款待右骁卫大将军,太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齐。
女儿既然走了,李渊地病也好了差不多,如此盛事,当然不能缺席。
李渊到场的时候,萧布衣早早地坐在尊位。李渊上前施礼道:“萧将军,下官来迟,还请恕罪。”
“世民没有来吗?”萧布衣问道。
“他素来顽劣,这种场合他不适合来。”李渊心中‘咯噔’下,搞不懂萧布衣问话的含义。
他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现在也是患得患失之中。只因为现在谁都已经看出,大隋王朝倒塌在即,无论想要反叛,自保,抑或是图谋天下,实力不可或缺。
他李渊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才让儿子找展风流买马,萧布衣就是问起了世民,难免让他觉得心中没底。
转念之间,李渊又有些失笑,暗道世民现在还不见得找到裴寂,谈何买马,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
“李大人何事发笑?”高君雅一旁笑问道。
李渊含笑回道:“我听说鼎盛酒楼厨子太原一流,一会儿想必会有盛宴奉上,忍不住的高兴。”
高君雅也笑了起来,“李大人说的不错,一会儿定当有盛宴奉上,定当让各位大人满意!”
二一五节 连环(上)
人分宾主落座,萧布衣高居主位,左手慕容罗喉,李几人,右手是高君雅,王威作陪。
本来按官衔来说,李渊和高君雅,王威仿佛,慕容罗喉不过是个偏将,坐不到李渊的上首。不过李渊为人异常谦逊和善,坚持说慕容罗喉太原解围居功甚伟,自己主动和刘政会联席,慕容罗喉倒不谦让,也就坐到李渊的上首。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高君雅身为主人,当然频频向萧布衣敬酒。
他多少有些心怀鬼胎,一颗心也是砰砰的跳个不停。
“萧大人最近屡立奇功,实乃我大隋的幸事,下官不才,再敬萧大人一杯。”
萧布衣高位之上饮了杯,倒也觉得意气风发,斜睨着李渊道:“李大人其实也是功不可没,要非在霍邑牵制住历山飞的主力,我也不能一击得手。既然如此,我理当敬李大人一杯。”
李渊陪笑站起道:“萧将军实在过谦,老夫老矣,霍邑都是无法突围,要不是萧将军解围,说不定无法在此喝酒,还是老夫敬萧将军一杯才对。”
他态度卑谦,除了刘政会萧布衣外,却都是看着不顺眼。心道这老鬼除了拍马奉承外,也没有别的本事,这太原留守的位置若是落在他的脑袋上,实在是杨广瞎了眼睛。
萧布衣和李渊对饮一杯后,转首望向慕容罗喉道:“慕容将军在剿匪中也是功不可没,潘将军身死,太原城危在旦夕,慕容将军竭力使太原百姓免遭屠戮。只凭这一点,已经值得我敬你一杯。”
慕容罗喉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他不过是个偏将,萧布衣称呼他声将军,那是很给面子的事情,他这个将军可和萧布衣差的十万八千里。“萧大人敬酒,下官荣幸之至。”
“其实能守住太原城,除了慕容将军外,在场地大人都有功劳。”萧布衣举杯示意。“奖赏我是无能无力,只能水酒一杯代谢。”
众人齐声,都说本分之事,萧大人过奖。
高君雅心中多少有些不满,这里他算个主人,萧布衣除了和他喝杯酒外。客套话都没有说过。他太想得到萧布衣的支持,这才进献宝刀。可眼下看来,反倒是弄巧成拙。望着萧布衣脸上的笑,神秘莫测,高君雅心中突然有些发冷,上次那个卖刀汉子出现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
不过他眼下考虑不了很多,只想着趁圣旨到来之前杀了李渊再说。
谁当上太原留守。他就要杀了哪个,杀到他能当上为止!权利使人疯狂,也使人暂时忽略了更多的危机。
众人酒过三巡,歌舞登场,高君雅为了这次宴请花了不少功夫,请的歌姬在太原城都是赫赫有名。一时间红肥绿瘦,轻歌曼舞,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
萧布衣高高在上望过去,见到李渊不时地伸脖和刘政会交谈几句,饶有兴趣的观看歌舞,指指点点,从局外来看,李渊甚至有点色迷迷的感觉。萧布衣见了却是不由叹息。这个李渊在什么时候都是谨慎非常,不动声色的拉拢门阀中下层地中坚力量,装痴卖傻也是一绝。
歌舞渐急,痛饮方酣的时候,李渊突然皱了下眉,看了下杯子。
这个动作极为细微,高君雅却是心中凛然,轻轻的咳嗽了声。
一个小虫落在李渊酒杯中,李渊不再喝酒,抬头向楼顶望上去。乐声一紧,转瞬‘咔嚓’一声响,楼顶裂开,一人黑巾罩面,飞扑而下,手中长剑劲刺李渊!
众人多数还是不明所以,高君雅却是脸色大变,高声叫道:“有刺客!”
他说有刺客的时候,已在第一时间挡在萧布衣的身前,刺客一剑已然刺中李渊的手臂,鲜血迸出。
李渊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向后倒去,高声叫道:“救命!”
萧布衣霍然站起,不等有所动作,身前呼啦啦的已经围着一群人,慕容罗喉,王威,高君雅都是当仁不让地挡在萧布衣的身前,全神戒备。
“莫要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保护萧将军。”王威喊了声。
众人卫护萧布衣,刺客却如下山猛虎般的追杀李渊。李渊中了一剑后,并不抵抗,只是从一张桌案钻到另外一张桌案。他虽然年纪不小,逃命的时候跑地却是一点都不慢,刺客身手敏捷,有如猎豹苍鹰,在他的东躲西藏下,居然杀他不得。
萧布衣被众人挡在面前,看不到热闹,却还记得自己不能只看热闹,高声叫道:“保护李大人,缉拿刺客。”
刘政会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桌案向刺客砸了过去。
他是鹰扬府的司马,看起来和教书先生仿佛,拼命之下掷出地桌案也是虎虎生风。
其余的人想要冲出去相助,可又觉得和李渊的交情不值得如此拼命,难免犹犹豫豫。
刺客回手一拳击裂了桌案,抬脚踢飞了桌子,不管刘政会,仍是刺向李渊。
李渊狼狈不堪,浑身汁水淋漓混合血迹斑斑,动作却不受阻碍,又是一个鱼跃,钻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下。
高君雅不由暗恨跺脚,这个李渊不是一般的无耻,就算逃命都是让人想骂。
刺客已经竭尽全力,可是仓促之间,却也拿李渊无可奈何。鼎盛楼上闹声一片,歌姬乱舞,兵士却终于冲上楼来。
高君雅感觉萧布衣灼灼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后背,知道再也无法拖延,喝令道:“抓住刺客!”
兵士霍然上前,已将刺客团团围住,刺客背对立柱,面对众兵士,并不畏惧。除了刘政会外。在场众人都觉得可惜,暗道李渊命大,这样都杀他不死。本以为刺客在兵士的围困下再也无法逃脱,没有想到他反身疾走两步,轻身纵起,踩着柱子居然上行三步。等到要落之时,手臂急振,宝剑刺入了酒楼木柱之上。
长剑微弯之际,那人再次腾身而起。已经伸手搭在楼顶的横梁。
众兵士看的目瞪口呆,没有想到此人猿猴般地敏捷,竟然来不及阻挡。萧布衣突然喝了声,“留下吧。”
他喝声一起,手中‘咯’的一声响,握着的酒杯已经碎裂成数块。
手臂急挥。化做几道暗影打了出去。刺客来不及躲闪,酒杯的碎屑一中肩头。一中大腿,鲜血半空滴落。
刺客也是彪悍,哼也不哼,径直上了横梁,从楼顶破洞钻了出去。再不见了踪影。
众官都是惊凛,眼中满是畏惧,只因为他们虽听说萧布衣的勇猛无敌。而且朝野流传萧布衣实乃
李玄霸后的第一高手,可都以为是马上功夫了得,哪这等身手都是抵挡不住。
转瞬众人都有了疑念,心道凭借萧布衣地武功,要是出手的话,李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他却一直躲在众人身后看戏,难道刺客是萧布衣派来的?
这也是极有可能,只因为没有谁会嫌权利过大,萧布衣如今坐镇山西,自然想要大包大揽,他看似对太原留守并不在意,说不准早就盯着这个位置。
高君雅却是急的跺脚,大骂道:“一群没用地废物,还不快追?”
众兵士没有这种轻身的本事,只能再跑出楼去,想看看刺客到底从房顶跑到何处,等到再回转的时候,诚惶诚恐道:“高大人,刺客已经不知道去向。”
高君雅一脚踹翻回禀的兵士,怒声道:“养你们这群废物一点用没有,去把鼎盛楼详查一遍,看看是否还有刺客隐藏在内。全城戒严,对出城之人严加盘查,刺客受伤在肩头和大腿,你们细细来查,务必要将刺客缉拿归案。”
回转身的时候,高君雅施礼道:“萧将军,属下无能,还请恕罪。”
萧布衣叹息声,“大伙都已经尽力了,何罪之有。”
急走了几步,萧布衣来到一张桌案前,掀翻了桌子,对着桌下的李渊歉然道:“李大人,刺客已走,还请出来一叙。”
李渊脑袋身上宛如一碗杂烩面,痛地浑身都有些发抖,“萧将军,下官救援不利,还请恕罪。”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叹息刺客要杀李渊,实在是苍天无眼。这等拍马无能之辈,又有谁想要杀他?
高君雅见到李渊的狼狈,多少解了点郁闷,觉得弘基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高明,只是转念想到,换了自己在场来杀李渊,对于这种鞋底抹油之辈也是无可奈何。
萧布衣伸手扶起李渊,叹息道:“李大人这等危机之下还记得我,怎能不让我感动。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来。”
太医还不到,萧布衣不嫌油腻,亲手为李渊拂去身上地菜肴,检查下他的伤势,长舒一口气,“好在还没有动了筋骨,只是李大人,你有什么仇家,竟然让人追杀至此?”
李渊老眼含泪,又是感动又是不解,“萧将军,老夫向来精忠为国,也不明白会是谁要杀我。”
“会不会是误杀?”王威突然道:“此人或许想杀萧大人,只是看萧大人身边戒备森严,这才转移了目标,妄想声东击西?”
萧布衣凛然,“王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又有谁想要杀我?”
王威脸色有些发白,半晌才道:“萧将军百战百胜,虽为大隋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可在盗匪眼中当是眼中钉,肉中刺,这刺客说不准是历山飞的余党。”
萧布衣勃然大怒道:“这些盗匪简直不把我放在眼中,来人!”
“属下在。”孙少方早早冲上楼来。
萧布衣怒声道:“孙少方,你带右骁卫府精兵搜查太原城,寻找肩头大腿带伤之人,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是。”孙少方凛然听令。
萧布衣突然道:“且慢。”
“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切忌扰民。”萧布衣悲天悯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不扰民搜查怎么抓地到盗贼,这个萧大人欲盖弥彰的表现实在差劲,本来还有些怀疑的已经有九成肯定是萧布衣派来地刺客。可他为什么要伤了刺客,多半就是苦肉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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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吩咐完兵士,太医也终于赶到,帮李渊疗伤,做了细致的包扎。
刺客一剑刺中李渊的手臂,伤的却不算重。萧布衣见到包扎稳妥后。亲自搀扶起李渊道:“李大人,无论你是否受到无妄之灾,这次我一定要亲自送你回去。李大人在家等待,我尽力抓到刺客。给李大人一个交代。”
李渊感动的老泪横流,“萧将军实在言重,先不说老夫如何,如果刺客真的想要刺杀萧将军,老夫能为你挡上一剑也是本分荣幸之事。”
旁人听着想呕,当事二人却是感觉良好。筵席到了这种程度,谁都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可不等众人离开,楼下马蹄声急劲,一通事舍人在兵卫地护送下已经到了楼上,高声喝道:“唐国公李渊接旨。”
李渊慌忙下跪,“臣接旨。”
“悉闻唐国公李渊山西剿匪有功。先平毋端儿,后伐历山飞,兼雁门救驾有功。特封太原留守一职,即日上任,钦此!”
李渊三呼万岁,上前接旨,脸上油光未擦拭干净,看起来倒也红光满面。
众人都是叹息暗恨,高君雅尤甚,可却第一个上前大笑道:“李大人,我早就说留守一职非大人莫属,这下众望所归,实在是可喜可贺。”
“福兮祸兮,”王威摇头晃脑道:“原来是李大人今日的血光之灾却意味着官运亨通,下官都忍不住想挨一剑了。”
王威高君雅本来都是太原副留守,和李渊官职相若,这下变成了副手,说话难免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刘政会并不拍马,却是退到一旁,慕容罗喉暗中握紧了拳头,颇为不服。萧布衣冷眼旁观,见众生百态,微笑不语。
李渊和两个新手下打了招呼,马上望向萧布衣道:“萧将军,其实这太原留守的位置……”
“李大人当之无愧。”萧布衣截断道:“我也要恭贺李大人。”
李渊却是愁眉苦脸,不像是升迁,反倒像是被流放。众人不等道贺完毕,楼下又是蹄声急响,又一通事舍人匆匆上楼,高声道:“右骁卫大将军萧布衣接旨。”
萧布衣愕然,施礼道:“臣在。”
“悉闻萧布衣平乱有功,特许年前回京都面圣,钦此。”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解圣上地意思。萧布衣谢恩后皱眉不语,通事舍人收起圣旨交给了萧布衣,含笑道:“萧将军,如今能有面圣荣耀的将军只有你一人,实在可喜可贺。”
“圣上可让我立即回转?”
“那也不必。”通事舍人微笑道:“圣旨既然说年前,如今离过年还有几天,萧大人如若有事,大可先处理完再回转。”
萧布衣如今是杨广身边的红人,就算通事舍人也是恭恭敬敬。萧布衣却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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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君雅回转府邸后,怒不可遏,众手下都是凛然,不敢靠近。高君雅却是有些担心弘基的下落,这次行刺不成,还有下次机会。只是
此行刺后,又升为太原留守,想要再下手更是困难。生,无非为了名利,这次失了藏甲,又不得升迁,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坐立不安的等到夜晚,华灯初上,高君雅还是不闻弘基地消息,不免更是焦急。
他早早的派亲信去找寻弘基地下落,可到现在,还没有一路有消息传回。
弘基姓刘,说好听点算是个游侠,不好听的说就是地痞,因为不想当兵,私宰了耕牛入狱,在狱中也是称王称霸。高君雅看重了他的武功,这才把他弄出了大狱,一直养到现在。想起萧布衣的出手,高君雅还是有些不寒而栗,暗自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动过萧布衣的念头,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可自己当初清楚地看到,刘弘基伤的不重,以他的身手,断然没有让人抓住地道理。可这时候还不回转,难道真的出了意外?
正琢磨的功夫,厅外急匆匆冲进来下人,焦急道:“高大人,大事不好,外边有精兵包围了高府。”
高君雅霍然站起。“哪里的精兵?”
“右骁卫府的兵卫,小人不敢阻挠。”下人苦着脸。
高君雅吸口凉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暗道萧布衣难道抓住了刘弘基。他又背叛说出了自己,不然萧布衣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如果刺杀一事事发,那自己地罪名可是不轻,可这怎么可能?不过就算刘弘基出卖自己,自己抵死不认罪,萧布衣和李渊不见得能奈何了自己。
怀着侥幸的心理。高君雅镇定道:“带我出去看看。”
等到出了庭院,一队精兵已经冲到高府之内。个个举着火把,照的庭院亮如白昼般,为首一人,正是孙少方。
听院墙外脚步声踢踏,实在不知道来了多少兵士。高君雅暗自心惊,勉强笑道:“不知道孙大人所为何事?”
孙少方倒还客气,拱手道:“高大人。有兵卫发现白日行刺李大人的刺客潜入了高府,我一时情急,这才让众兵卫包围了这里,还请高大人莫要见怪。”
高君雅不等说话,萧布衣爽朗地声音已经传来,“少方做事就是利落,我听说你已经包围了刺客,这次断然不能让他再跑掉了。怎么了,高大人不让抓吗?”
萧布衣声到人到,身后竟然跟着王威,慕容罗喉一帮人等,李渊吊着胳膊,也是跟在萧布衣的身后,脸色阴沉。
高君雅不由心悸,却是强笑道:“若真有刺客混入了这里,我当然第一个去抓刺客,此人竟敢刺杀李大人,实在罪不可赦。”
“既然高大人都同意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萧布衣微笑道:“少方,你带人去搜,不过是搜人,万勿损坏了高府的其他的东西。”
孙少方点头称是,不顾高君雅脸色铁青。众兵卫漫了开去,认真搜寻,不要说是人,就算蚂蚁都不会放过。
不到盏茶的功夫,孙少方已经回转,大声道:“萧大人,高府后花园有座假山,假山里藏有一密室,兵卫正想办法开启。”
高君雅脸色微变,却还能笑出来,因为他知道刘弘基绝对不会在里面。
“萧大人,其实府邸中有密室并不稀奇,我想诸位大人家中也多半有这种东西。萧大人想看,我去打开就好,何劳兵卫费力。”
王威点头道:“高大人说的不错,我家里也有一个,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高君雅有些感激地望了王威一眼,心道患难见真情一点不假,平日来王威就是和自己不差,这会旁人都是怀疑,只有他还肯帮助自己。
不等高君雅去开启密室,又有兵卫赶到,大声道:“萧将军,密室已经开启,里面发现一具尸体。肩头大腿都有伤痕,致命伤却是心口一刀。”
高君雅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兵卫很快的将死人抬了过来,露出肩头和大腿地伤痕,那人身材和蒙面刺客仿佛,可高君雅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也知道此人绝非刺客。
可密室出来个死人又是怎么回事,高君雅霍然想到了什么,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布衣看了眼尸体,淡淡问道:“高大人,刺客死在你的密室,不知道你怎么解释?”
高君雅颤声道:“萧大人,这件事我是绝不知情,是有人陷害下官。再说只从密室中搜出个尸体,实在说明不了什么。”
众人无语,孙少方却道:“我只怕有人买凶刺杀李大人,事败后杀人灭口,只是来不及处理尸体。”
高君雅怒声道:“你说什么?”
孙少方当然不会畏惧,含笑道:“我说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高君雅不等辩解,又有兵卫跑过来,手上却是几封书信,“萧大人,从高君雅的卧房搜出了几封书信,还请大人查阅。”
萧布衣只是望了眼,随手交给了身后的李渊,“李大人帮忙看看,说来惭愧,我大字不识几个。”
高君雅双拳紧握,觉得已经有如笼中的困兽,他蓦然发现尸体书信都是凭空产生,他已经落入别人地算计之中。
李渊翻开书信看了几眼,就是脸色大变,“萧将军,此乃高君雅和突厥人联络的书信,他竟然密谋反叛,在突厥人的扶植下,准备和历山飞里应外合攻打太原!”
“李渊,你陷害我!”高君雅厉声吼道,后退几步。
萧布衣拍了下巴掌,轻松道:“高君雅,证据确凿,你若觉得冤屈,大可去大理寺分辨。王威,去把高君雅拿下。”
王威霍然上前,众兵士紧跟其后,高君雅连连后退,怒声道:“萧将军,有人陷害我!”
王威沉声道:“高君雅,还不束手就擒。”
‘呛’地声响,王威长刀出鞘,却是压低声音道:“还不快走。”
高君雅心乱如麻,听到王威提醒,顿时起了逃走的念头。现在无可分辨,好在王威还够义气,明捉暗放的帮助自己。高君雅再不犹豫,拔刀在手,厉声断喝,瞬间已经杀出一条道路,退到了墙头之旁。
他脚尖用力,就要纵上墙头逃命,只要逃出了院墙,外边的护卫不见得能拦住自己!
他手搭墙头,才要用力翻过,就听到身后刺耳尖啸传来,‘噗’的一声响,已被一杆长矛钉在墙上。
高君雅想要转头,却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坠入黑暗中听到萧布衣最后的一句话。
“高君雅密谋突厥,勾结匪盗历山飞,阴谋刺杀唐国公,事败拒捕,杀无赦!”
二一六节 连环(下)
杆颤动,高君雅有如死鱼般的挂在墙上,鲜血流淌下嗒。
众官惊不能言,所有的一切可以称得上变化莫测。
他们想到了刺杀李渊的幕后可能是萧布衣,也可能是高君雅,目的当然是为了太原留守的位置,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种结局。
高君雅拒捕逃命,萧布衣不等他上了墙头,就从身边的护卫手上拿过一把长矛,随手的掷了出去,然后就轻而易举的将高君雅钉在了墙上。
高君雅死!
留守和大将军都说高君雅谋反,谁都知道自己若是高君雅,要想活命,也只有离开的一条路。束手就擒简直是个笑话,只要这罪名给你扣上,能不能活着出太原城都是个问题,可不束手没想到死的更快。
李渊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他感觉身边站着的人像个猎豹,随时都可能将你撕成两半。
他也忍不住想到东都李敏儿子的死,很怀疑当初那矛就是萧布衣掷出。
可现在他能做的不是怀疑,而是信任,所以他脸色凝重的对萧布衣道:“萧将军,老夫协助萧将军率人捉捕,高君雅拒捕逃命,好在萧将军神勇,将其格杀在院墙之内。如今高君雅谋逆的证据确凿,萧将军再立大功,老夫定当将此事详细的奏请圣上。”
萧布衣知道李渊当众如此说法,那就是向他示好,要和他共进退。
“好在李大人及时发现高君雅的异动,我这次来抓他,多少有些越代庖。还请李大人万勿见怪。”
“萧将军说的哪里话来,要非萧将军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不见得能擒得住高君雅这个叛逆,只恨萧将军马上就要回转东都,老夫不能时刻的聆听教诲,实乃生平憾事。”
**
萧布衣走出高府地时候。王威一直跟在身边。
众官都是善后,王威方才虽然没有捉到高君雅,不过脸上倒没有惶恐之意。
见到远离了众人,萧布衣这才微笑道:“王威。你做的不错。”
王威慌忙施礼道:“一切都依照萧大人的吩咐,多谢萧大人提点。”
“好好的做,这次太原留守不是你,以后还会有大把的机会。”萧布衣含笑拍拍王威的肩头,“我这次回京,当向圣上说说你地功劳。”
王威感激的差点涕泪横流。“下官谨记萧大人的教诲,多谢萧大人栽培。”
等王威离开后。孙少方一旁问,“萧老大,我觉得王威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对于这种人,我们还是不要太过信任。”
萧布衣笑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方便我们亲自出手,让他们狗咬狗好了。要是没有王威下个圈套。高君雅不一定会逃,他要是不逃,我怎么能有借口杀他?他毕竟还是太原副留守,朝廷命官,是宇文述亲信。我们伪造他勾结突厥地证据,如果要带回大理寺审理,有罪都会无罪,更不要说是无罪。可现在就是不同,高君雅死了,就算宇文述知道,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再加上李渊的奏折,这件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但你这次得罪了宇文述可是值得?”
“方正我也没少得罪他,也不在乎再多一次。”萧布衣无奈道:“我觉得他杀了我的心都会有。”
“那萧老大这次回转东都要小心。”孙少方皱眉道:“我总觉得此刻回京不见得是好事。”
萧布衣笑笑,却是望着身边的另外一个护卫,“毋工布,我已经帮你杀了高君雅,也让你亲眼见到,不知道可曾了了你的心愿?”
|.|气,“萧大人为我报了血海深仇,毋工布当竭力回报。”
**
李渊走出高府地时候,虽是绷带吊着肩膀,却是前呼后拥。
比起抚慰大使而言,太原留守这个位置多了太多的荣耀,可他却没有丝毫自得之色。相对从前而言,他反倒更加谦逊温和,就算对竞争对手慕容罗喉,亦是温言相对。
“慕容将军,老夫年迈,再加上诸事不算熟悉,以后城防之事,还要多多倚仗你才是。”
慕容罗喉虽想掐死李渊,心想你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不如我拉,可现在见到萧布衣和李渊联手围捕高君雅,也是心寒。在他看来,萧李当众表态已经说明,以后山西就是这两人地天下,别人莫要染指!
“李留守过谦了,下官定当竭力回报。”
慕容罗喉和毋工布虽然都说要竭力回报,可慕容罗喉显然是心口不一,不过李渊已经很是满意,他觉得最困难的一道坎迈了过去,剩下的就需要谨慎和耐心来完成。
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也觉得第一时间和萧布衣结成攻防联盟化解了不利的形势。
对于刺杀地事情,他还是心有余悸,对于高君雅是否勾结突厥,他很是怀疑。
不过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心知肚明的事情只要默契,不要事实。对付高君雅这种人,眼下是最让人满意的结果。
“政会,今日酒楼一事,我还没有当面道谢。”李渊见到只剩下他和刘政会地时候,居然深施一礼。
刘政会慌忙还礼,“留守大人实在言重,那些不过是下官的本分之事,何谢之有?”
李渊却是满脸的感慨,老眼蕴含着泪水,紧紧的握住刘政会的手,“政会,其实老夫早就什么都明白。在太原城,很多人恨不得老夫死,可这是圣上的委任,老夫实在推脱不得。现在的太原城,对老夫最为尊敬的只有政会一人,酒楼之上。要非政会出手相助,老夫已经活不到现在,大恩大德,老夫铭记在心。”
刘政会感慨道:“其实李大人实乃众望所归,这留守地位置要是高君雅之辈坐得,只怕太原城的百姓没有一日安生。无论旁人如此想法。政会只觉得李大人身为留守,实乃太原百姓之福。
李渊感动道:“得政会一言,老夫纵是千般委屈又能如何。”
辞别刘政会的李渊径直回转到了府中,让护卫严加防备。这才来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房间内一人盘膝而坐,李渊也不诧异,带上了房门又是深施一礼,“恩公在上,请受李渊一拜。”
床榻上那人赫然就是刘弘基!
见到李渊施礼。刘弘基慌忙站起,闪身到一旁。“李大人太过客气,当日东都之时,世民曾经救我一命,这次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李大人伤势如何。可是严重?高君雅呢,是否授首?当初我无奈刺你一剑,只怕要是不伤你。高君雅这种狡猾之辈会起了疑心。”
李渊又是握住了刘弘基的手,满是感激,“
劣,不想交到弘基这种侠客,实乃三生有幸。要非君雅的阴谋,又舍命去找萧,萧大人,我只怕活不过今日。我地伤势并无大碍,高君雅已经被萧大人杀了。”
刘弘基眼角跳了下,“萧大人亲手杀了高君雅?”
李渊把当初的情形说了遍,忍不住问,“弘基,在我看来,你的武功之高,已经实属罕见。可萧大人的武功和你相比,到底哪个更高些?”
刘弘基不答,先伸出了胳膊,露出上面地一点伤痕,“当初高君雅让我刺杀李大人你,我是虚与委蛇,在当天就找到李大人告之。可我又知道单凭我的指证,对高君雅绝对无可奈何,这才去找萧大人,我对他说,看不惯高君雅的手段为人,这次高君雅又要刺杀朝廷命官,请萧大人除之。
本来这是冒险的手段,我也绝对没有说及和李大人的关系。他也不应承,更不拒绝,我当场以人头作保,希望萧大人出手……”
李渊流出两行热泪,“弘基如此对我,让老夫今生何以报答?”
刘弘基摇头道:“李大人,我说出这些绝非请功,而是因为我除了一颗脑袋,实在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萧大人当下问了我计划,我如数告之。酒楼一事,我们只是做戏,可我跃上房梁之时,萧大人打来地酒杯碎片我是竭尽全力也不能闪躲,我知道高君雅的计谋,却不能杀他,实在也因为高君雅武功绝对不弱于我。可萧大人轻松杀之,由此可以认定,他要杀我,不用十招。”
李渊眼皮又是跳,半晌才道:“好在他还肯助我,这里有弘基地功劳,吾儿玄霸在天之灵多半也在庇佑。”
“萧大人为人不错,虽是将军,却颇有豪侠之气。我在太原城听说他威名赫赫,草原扬名,京都立功,千里单骑,力抗突厥,哪件事情都让我极为景仰和敬佩,这才敢冒险找他。他要是和高君雅相若,只怕今日死的就是李大人和我了。”刘弘基沉声道:“不过我却多少因为私心欺骗了他,不免有愧。此间事了,我再留此地也无意义,他武功如此高强,我这点功夫他不见得看得上,只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报答他今日的援手。”
李渊沉吟良久才问,“弘基准备去哪里?”
刘弘基苦笑道:“我也不清楚,我素来孑然一身,四海为家。”
“那弘基不如留在太原帮我如何?”李渊试探问道。
刘弘基半晌才道:“在下不喜束缚。”
李渊也不勉强,只说等等,走进卧室,回来的时候拿个托盘,上面满是金银。
“弘基救我一命,老夫无以为报,这些权当盘缠好了。”
刘弘基并不拒绝,却只取了一锭银,“弘基却之不恭,李大人,山高水清,后会有期。”
他倒是说走就走,李渊也不强留,只是等到回转房间的时候,莫名地叹息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采玉这丫头到底在哪里?萧布衣人长的不差,又有权利,武功高强,脑袋还活络。她怎么就不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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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弘基出了李府,一时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是走了不远,霍然转身,厉声喝道:“是谁鬼鬼樂樂,出来!”
他手按剑柄。凝神向暗中望去,心中警惕。
黑暗中走出一人,青衣不羁,嘴角带笑道:“刘弘基。别来无恙。”
刘弘基放下握剑的手,诧异道:“原来是萧大人。”
“不欢迎?”萧布衣问道。
刘弘基苦笑道:“看来萧大人比我想像地还要聪明。”
“我其实只是好奇,你不惜舍命也要扳倒高君雅,看起来又不像和他有仇。”萧布衣微笑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和李大人一起,这下水落石出。总算解了我最后一个疑惑。”
刘弘基摇头,“萧大人。我并非和李大人一路,对付高君雅,只是我地主意,和李大人无关。我助李大人,只因为世民曾经救我一命。他父亲有难,我如何能袖手旁观。当日对萧大人所言绝非……”
见到萧布衣的目光灼灼,刘弘基叹息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毕竟还是对萧大人有所隐瞒,萧大人要是怪责,我也无话可说。”
萧布衣笑笑,“我做事问心无愧,从不勉强。你欺瞒与否,不干我行事。再说这次来找你,并非要责怪于你。”
刘弘基松了一口气,“那萧大人今日来?”
“我来只是因为你要走。”萧布衣笑道。
刘弘基半晌才道:“萧大人难道是来送我?”
萧布衣点头道:“士为知己者死,刘兄为当年的恩情,不惜性命相报,我也是心下钦佩。这等侠义行径,我是素来敬佩。知道刘兄要走,只怕从此难再相见,只想过来说一句,后会有期。”
刘弘基长舒一口气,眼中有了温暖之意,“得萧大人称呼声刘兄,我真的是诚惶诚恐,多谢萧大人相送,刘某就此别过。”
他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只是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扭头望过去,见到萧布衣还是站在那里,微笑相望。
“不知道萧大人最近会去哪里?”
“我要回转东都面圣。”萧布衣答道。
“哦。”刘弘基点点头,“萧大人,我欠你一条命,我不会忘记。”
他说完这句话后,已经没入黑暗,萧布衣凝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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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方生于正,圆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圆所以缀其旋……”
“二哥,说简单些。”
“哦。我的意思是,我创制地六花阵对外六阵是正兵,呈方形,里面军阵是奇兵,是为圆形。方用来确定战场的范围,圆是用连接各方的机动。”
萧布衣点点头,已非当初的懵懂无知,“这么说用兵之将可以通过方圆来规划调动攻击范围,通过行军队列对军队收发自如。”
李靖沉点头:“三弟你说地一点不错,虽说有制之军,无能之将,也不易败。可若是领军之将能将方圆熟记在心,步数固定,回旋整齐,虽是变化,却不容易混乱。要知道领军作战,和你孤身对敌看似不同,却也有相通之处。”
“二哥此话何解?”萧布衣饶有兴趣。
李靖微笑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普通人一掌拍出,如我这般,多半不如站起来运气击出有力,何解?”
萧布衣对这个再清楚不过,“因为前者不过是手腕臂力综合,后面的方式却可结合腰腿甚至全身之力,自然要更强一些。若是内劲高手,内外结合,那力道却又比外家高手更胜一筹。”
李靖点头道:“习武如此,用兵亦是如此。三弟,用军不在于你带兵多寡,而
你能将多少兵将的力量集中发挥出来。就算十万之度,也是一根筷子般,一折就断。可你就算只有几百人,若能结合在一起,也能发挥出惊人的力量。以少胜多因素很多,但各个击破无疑是精髓所在。五阵图也好,八卦图也罢,就算我这六花阵,用意其实就和武功高手凝聚力道并无两样,你若是领军,只要能时刻保持阵法的流畅灵活,回旋整齐。就和武功高手出招般,招法鲜明,心中有底,制敌有何难事?”
萧布衣若有所悟,苦苦思索,李靖却不再说。只让萧布衣自己体会。
房门轻响了两下,李靖沉声道:“请进。”
袁巧兮满脸通红地走进来,“李大哥,萧大哥。吃饭了,都在等着你们。”
李靖点头站起,“布衣,吃饭吧。”
萧布衣现在正在马邑李靖的家中,自从杀了高君雅,辞别刘弘基后。萧布衣带兵直奔马邑,离过年还有几天。萧布衣算计下路程,觉得还可以在马邑解决件事情。
李靖已是早早地回转马邑,一方面是由于太原城并无大事,另外却因为要为萧布衣训练兵士。李靖带回马邑城数百右骁卫府的精兵,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教。再告诉萧布衣领军指挥之法。
二人练兵谈论兵法两不耽误,萧布衣几日来受益匪浅。
从最简单的队列调度到指挥千军万马,从军队的基本常识到古今战役地讲解。萧布衣这才知道李靖用兵如神实乃厚积薄发所致,李靖看起来或是不聪明,可若是用军方面,少有不知。
至于虬髯客却是飘忽不定,自从帮萧布衣从牢狱中救出毋工布后,就是少见人影,二人知道他地性格不羁,虽是关心,却少询问。
李家现在倒是热闹非常,袁巧兮和裴蓓均在,袁岚亦是留守,以马邑为大本营,负责调度山寨的马匹卖出。
袁岚是个精明地生意人,贩马一次后,信心大增,暗道虽自诩精明,可萧布衣贩马的眼光更是独到。雁门之围后,马匹需求大增,可突厥地路子突然截断,中原马匹遽然吃紧,如今养马可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至于买马做什么,谁都心知肚明。
李靖和萧布衣走出房间,李靖问道:“巧兮,那个李绩呢?”
“他还在你的书房看书,叫他吃饭也是不应,说先不吃了。”袁巧兮问道:“我再去叫他?”
李靖摇头,“送给他一份饭就好,吃不吃随便他好了。”
袁巧兮点头,突然掩嘴笑道:“李大哥,他真的是你徒弟?前几日我问他,李靖李绩,可是有亲戚关系,他说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是真的吗?”
李靖脸上有了那么一刻黯然,喃喃道:“我失散多年地弟弟?”
萧布衣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巧兮,李绩是在开玩笑,他脑筋有点不正常,而且想拜师想疯了。”
袁巧兮有些担忧道:“那要为他请个医生才好。”
萧布衣想笑,看到李靖有些忧郁的脸,随口道:“巧兮,你很好。”
袁巧兮得到萧布衣地夸奖,一时间神采飞扬,却没在留意李靖的黯然神伤。
李绩当然就是徐世绩,他也一路跟随到了马邑,李靖并没有说收他为徒,他却对人自称是李靖的徒弟。因为徐世绩这个名头颇为响亮,他索性蓄了胡子,又简单的易容,自称李绩,袁巧兮见到他打扮的和大叔一样,问他是否和李靖是亲戚,他也就随口说是李靖地弟弟,袁巧兮虽然天真,可多少觉得不对。
几人到了客厅,发现裴蓓,红拂女,袁岚还有孙少方都在等待,萧布衣有些歉然道:“害你们久等……”
“三弟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红拂女笑道:“快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我正想去热热。”
红拂女也改变了不少,毕竟认识了萧布衣袁岚后,李家的生活多少有些改变,她最少不用整日为柴米算计,心境自然好了很多。一个人若是成天连几文钱都要考虑,不知道下顿饭哪里着落,再远大地志向也会抛在脑后。
虽然李靖一直没有再升官,红拂女却是耐心等待,对萧布衣的态度早就不同往日。
“我们在等你,其实也在等消息。”袁岚说的消息就是山寨方面,只是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除了萧布衣和李靖外,袁岚很少将重要的事情当着女人面说出,他实在不能相信红拂女的那张嘴。
裴蓓却是夹了筷子饭菜放在萧布衣的碗中,微笑道:“布衣,吃饭。”
萧布衣端起饭碗,觉得颇为温馨,袁巧兮也学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中,害羞道:“萧大哥,吃菜。”
裴蓓只是微笑,并没有抵触,萧布衣倍觉温馨,心道古代就是好。
红拂女却给李靖夹菜,微笑道:“快吃吧,夫君,你好像有心事?”
李靖不答,只是闷闷吃饭。
孙少方和袁岚见到温馨的场景面面相觑,孙少方叹息一口气道:“找女人难,找个能为你夹菜的女人更难,找个能为你夹一辈子菜的女人,实在是难上加难。”突然发现饭碗多了菜肴,孙少方惊喜的望过去,见到袁岚微笑道:“少方,吃菜。”
孙少方晕倒。
萧布衣见到李靖沉默,突然对袁岚道:“袁兄,等消息是难,我一直也为此烦恼。我最近一直想找个最快的通讯方法,终于让我找到。”
袁岚心中一动,喜道:“难道你找到了沐家?”
李靖已经抬起头来,插嘴道:“通讯中方法各有利弊,烽烟虽快,消息不明,快马速度差强人意,可多有闪失,不知道三弟你有什么巧妙的方法?”
萧布衣微笑道:“利用飞禽传信。”
李靖愣了下,“飞禽?”
他话音才落,门外突然间鸟鸣啾啾,一人手托白头翁走进来,大笑道:“萧大人,你让人找我何事?”
萧布衣霍然站起,伸手拉住那人,含笑向众人道:“此人叫做白头翁,擅长训鸟之法,我就准备让他帮忙来建立我马业王国的空中驿站,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都是大喜,李靖握紧了饭碗,一言不发,红拂女却是霍然站起,怒声道:“你给我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二一七节 幕后
蓓和袁巧兮一直都很羡慕红拂女。
红拂女虽然没有她们如花的年纪,可她毕竟有个稳定的家。
这些日子和红拂女在一起,裴蓓少了些狠辣,袁巧兮多了些成熟。
她们都从红拂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也希望能如红拂女一样,婚后十数年如一日。或许在街坊眼中,红拂女泼辣能算计,可她们和红拂女久了,才发现她的温柔似水。
她们却从来不知道红拂女也有如此愤怒的一刻。
红拂女霍然站起,脸上不止是难言的愤怒,还有一股莫名的悲哀。
白头翁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萧布衣眼中也有了怜悯,却还是笑道:“嫂子认识这个人吗?”
红拂女怒哼道:“不要说白头,化成灰我都认识。布衣,李家随时都会欢迎你的到来,可你要想化解我和这人的矛盾,我连你一块轰出去。”
“红拂,客师许久不来……”李靖沉声道。
“许久不来又如何,一辈子不见又如何?”红拂女那一刻有些失态,竭斯底里道:“他不是说过,一辈子不想见我,他不是说过,只要我红拂嫁入李家,他永远不会登门?怎么了,李客师,你现在说过的话变成了放屁,我可清楚的记得。”
白头翁老脸涨红,转身要走,李靖却是低声道:“客师,既然来了,坐会再说吧。”
红拂女转头望着李靖,愤怒道:“他留下,那我走。”
她说完话后,已经怒气冲冲的出了客厅,萧布衣使个眼色,裴蓓已经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袁巧兮也是站起来,“裴姐姐。我和你一块走走。”
孙少方打了个哈欠道:“不知道为什么人吃饱了总是容易犯困,我去睡会儿。”
几人都知道叫客师的白头翁和红拂女李靖有些瓜葛,可他们也知道这时候不需要所谓的关心和劝解,只能借故离开。
袁岚见到萧布衣没有暗示自己离开,只好坐着不动。目光中却有了询问之意。
白头翁从大笑变尴尬,又从欣喜到了难堪,只是他并没有怪罪萧布衣的意思,站立在那里,木桩一样。
“我想我不该来。二哥……”
李靖笑容也有些苦涩,“可你还是来了。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客师。我们很久不见了,你变了很多,可不变的只有一样,那就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白头翁双眼有了泪花,哽咽道:“很多事情。我以为可以弥补,却不知道这如同墙上的钉子,拔出来后。痕迹还在。二哥,今天来,听了你再称呼我声弟弟,我已经无憾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萧布衣却是沉声道:“且慢,我还有方法。”
李客师和李靖都是诧异,齐声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袁岚却是忍不住的问,“布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到底怎么回事?”
裴蓓和袁巧兮也在问着同一个问题,房间中,红拂女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榻前,并没有收拾包裹离家出走的意思。
虽然来到马邑没有多久,可她对这里已经颇有感情。在这里,她不再是张鸡婆受人鄙夷,在得知李靖草原的事迹后,马邑城的人对她简直可以用羡慕和敬仰来形容。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丈夫是个盖世豪杰,她实在是好福气,可却不知道为了等这个盖世豪杰地出头之日,她忍受了多少年。
她少了斤斤计较,多了大度,少了算计,多了宽容,改变或许很大,由鸡婆变成贤良淑德很让人诧异,可谁又知道,她以前本来就是贤良淑德,二八佳人?
她怒气冲冲的走出客厅的那一刻,其实就有了后悔,可是见到白头翁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的心酸愤怒。
她希望李靖能劝她一句,可她又知道,他是大男人,在这种时候,顾忌地永远都是家人的面子,就如十年前一般。
“很久前有个女人,在一家大户人家当使女。”红拂女突然道。
裴蓓拉着袁巧兮坐下来,轻声问道:“后来呢?”
红拂女有了缅怀之意,缅怀那段逝去就不会回来地年华,缅怀那段刻骨铭心,痛入骨髓地爱情。
爱情不止是甜蜜,更多的却是为爱的付出。
“她虽然是个使女,可是聪明伶俐,长的也不差,虽然不如两位妹妹好看,可很多人都喜欢。”
裴蓓突然道:“这世上,美貌并不意味着什么,我觉得姐姐现在就很好。我也很庆幸,布衣喜欢我的时候,还没有见过我地容貌。”
袁巧兮却是认真的听,仔细的想,并不多说,她比起红拂女和裴蓓而言,实在少了太多地波折动荡,她不理解的东西,却在二人的影响下,努力的去接受。
“布衣是个好男人,”红拂女微笑的望着已经亲如姐妹的裴蓓和巧兮,“你们都是好福气,不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有时候,跟着好男人要有更多的心酸,尽管心酸回忆起来也是甜蜜。”
她说的很玄奥,袁巧兮如坠雾中,却不再发问,不过想到客厅的萧布衣,只觉得温馨甜蜜,至于什么心酸,她宁可一辈子不要。
“一个人活着,可以用不喜欢的方式出名,也能用不喜欢的手段来得到财富,但是你永远不要指望从自己不爱的人身上获得幸福。”红拂女轻声道。
裴蓓咀嚼着这几句话,突然想要流泪。
她现在终于发现,红拂女骨子里面和她都是一种人,抉择了,坚定的走下去,管它结果是如何。红拂女还没有说什么,可从她的话语中,裴蓓已经知道,她和李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
“使女虽然身份低微,可对爱情却一直都很执着。虽然她有很多机会找个不错的男人,可是都被她婉拒,她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过一生。好在她家的老爷倒也通情达理。从不强人所难。”红拂女继续道:“她这个时候遇到了个中意的男人,仪表堂堂,为人低调,刚正不阿,或许所有她梦中男人的优点在这个男人身上都有。她知道自己等到了要等的男人。那个男人拜会她家地老爷后,转瞬就要离去,使女知道,错过了一次,就是错过了一生!她立即下定了决心。夜半出了杨府,找到了男人说。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袁巧兮掩住了嘴,心想这个女人倒和若兮姐有得一比,喜欢上一个男人马上穷追不舍,可是若兮姐现在?想到这里的袁巧兮有些黯然。
裴蓓本来还有八成确信,听到杨府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肯定了十
过使女。
“男人是个君子。对她夜半到来很是诧异,对于她却是严词拒绝。”红拂女苦笑道:“其实只要想想,对于夜半找上来地女人,哪个男人肯真心对待?使女只是考虑到自己,却从来没有从男人的角度来想,难免会撞上了钉子。男人拒绝使女后,却是好言相劝她回府,可使女的性格就是那样,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回头。男人虽然走了,可她却好在知道男人的家在西京,一路循过去,她本来是个弱女人,这一路行过去有着极大地凶险,她却并不考虑。很快她就遇到了一帮匪类,幸运的是,她这时碰到了一个天下无双地侠客。侠客出手救了她,得知她要去长安找心中地男人,非但没有鄙夷,反倒护送她到了西京。只是这一路上,侠客对使女的执着颇为赞赏,甚至有些爱慕之意。使女却是认准了西京的男人,当机立断要和侠客结拜成兄妹。感激是感激,爱情是爱情,使女一直是如此的想法,不然她也不会执着的去西京。侠客知道使女地心意,却还是同意,从此后只把使女当作妹妹看待。”
裴蓓拍案叫好道:“这等侠客急人所难,不为世俗偏见所误,称的上天下无双。不过这女人情比金坚,也是让人佩服。”
她当然知道,侠客就是虬髯客!
红拂女脸上露出感激,半晌才道:“我这一辈子永远都还不了大哥的情。”
说到这里,红拂女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遮掩,“你们想必也知道了,男人就是李靖,使女就是我红拂,而那个天下无双地侠客就是我的结拜兄长张仲坚!”
裴蓓不出意料,只是问,“后来呢?”
“大哥在护送我到了西京,找到李家。”红拂女接着道:“可是李家并不让我去见李靖,反倒大肆羞辱。当时李靖并非孑然一身,他排行第二,有个大哥叫做李药王,李靖字药师,他还有个弟弟,叫做李客师,也就是厅外的那个白头翁。当年辱骂我最凶的就是那个李客师,他说他二哥出身名门,怎么会认得我这种找上门来的女人。我当时颇为羞愧,可那时还年轻……”
说到年轻的时候,红拂女轻叹一声,又重复了遍,“当年还年轻!”
裴蓓和袁巧兮都是静静的听着,暗自琢磨要是自己如何处理。袁巧兮心道,自己要是红拂女,只怕都会羞愤自尽,这么说红拂女如此对待李客师也是情有可原。裴蓓却是想,自己最看不惯这种欺负女人的男人,自己若是红拂女,说不定当初已经一箭射死了李客师。
“我虽然想走,可是不甘心,就说只要见到李靖一面就好。”红拂女凄然道:“可李客师讥讽道,李靖绝对不会想见我这种女人,让我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一狠心,就是跪在李家门前,只想见到李靖一面,现在想想,只是太年轻和执着,却更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张大哥也劝不了我,当夜狂风骤雨,我在李家门前跪了一夜,第二天就晕了过去,可李靖还是没有出面。”
“李靖恁地狠心?”裴蓓诧异道。
红拂女摇头,“那几日李靖并不在京师。”
裴蓓恍然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李客师搞鬼,怪不得姐姐这么恨他。”
红拂女半晌才道:“我昏倒后不能坚持,张大哥送我到了客栈,我大病一场,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身子愈发的虚弱。有一日张大哥出门抓药,却有恶霸找上门来,天幸可怜,李靖这时突然出现,他出手杀了恶霸。那时候的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不在西京,后来听仆人说及才寻来。我见到他寻来,为我出手,只觉得就算死了。也是不枉此生。”
红拂女不知何时已经流下泪水,却是茫然不知。裴蓓心下却想。爱的人也爱自己,那此生不枉了,李靖为红拂女杀了恶霸,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于三人的纠葛,裴蓓也是知道一些。只是众说纷纭,今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姐姐和李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过去的事情。也就让它过去好了。”袁巧兮息事宁人道:“毕竟李客师也是李大哥的弟弟。”
红拂女脸上一丝苦意,“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李靖虽然被我痴心打动,可那恶霸也是颇有来头,最后虽然是张大哥为李靖顶了杀人地罪名,可李靖仕途从此受阻。他家是名门,李药王作为大哥,觉得我是不详之人,执意不肯让李靖娶我,李客师煽风点火,也以我出身为羞。李靖守着我,为我找来了名医,虽是治好了我的病,可名医告诉我,我这一场病后,以后恐怕很难生育,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了。”
裴蓓袁巧兮面面相觑,这才明白红拂女的悲哀所在。作为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生养的话,那在婆家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李靖得知名医的诊断后,反倒下了娶我地念头。”红拂女苦笑道:“他为此不惜和家里决裂,那以后,他大哥李药王因为征伐突厥不利获罪,不久抑郁而终,或许也有我的缘故,我觉得自己真的不详。李客师上门骂了我一次,就再也没有和李靖联系。我没有想到今日他会来,可是当年的恩怨,谁能说的清楚,我十年没有生养,心中一直愧对李靖,可若是没有李客师,何至于此?”
她说到这里,长舒一口气,袁巧兮却已经落泪,伸手抓住了红拂女地手,“姐姐,原来你如此的辛苦。”
红拂女却是用手轻抚袁巧兮地秀发,轻声道:“我习惯了。”
她不经意地回头,发现门前不知何时站着李靖,一如既往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柔情。
**
袁巧兮和裴蓓知趣的退出去,不想打扰李靖夫妇。
红拂女凝望李靖良久,也不揩拭脸上的泪水,“客师呢?”
“还在客厅。”李靖缓步走过来,为红拂女擦去脸上的泪水,“他也很内疚,十年了,难道你还不肯原谅他?去见见他,好吗?”
红拂女泪水又流了出来,“我不是不原谅他,我是难以原谅自己。当初他做地固然不对,可我也太过执著,如果我是他的话,为了你可能骂的更凶。只是我们两个人做地错事,却是苦了你十年,我怎能不内疚?”
李靖笑笑,再次拭去红拂女的泪水,轻声道:“我习惯了。”
红拂女忍不住的又想落泪,“夫君,其实我也想开了,当年要说错,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是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只怕还是义无反顾,这或许就是命!”
李靖轻吻
的额头,“如果当年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娶你,命。”
红拂女喜极而泣,搂住李靖道:“我一直不能生养,你如今只有这个亲弟弟,我如何不肯原谅他,方才发火后,我只怕他会骂我。”
“十年了,他也改变了很多。”李靖微笑道:“放心吧,他已经不是当年不务正业的李客师,最少他养鸟的绝技已被布衣看重,布衣对我们真心真意,我们总不能扯后腿,是不是?”
红拂女擦干脸上的泪水,点头道:“好,我这就和你出去见他。”
李靖和红拂女走到客厅的时候,诺大个客厅只剩下李客师一人。
见到二人走出来,李客师缓缓站起,颤声道:“嫂子,客师当年轻狂年少,还请……”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红拂女含笑带泪道:“客师,吃饭了没有?”
李客师却是伸手入怀,掏出一瓶药来,“大哥。这些年我一直为当年的错事愧疚,这是我从孙药王那求来的药物……”
**
萧布衣人在庭院,听到客厅内欢笑声传来,不由感慨。
“布衣,你做的很好。”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要谢谢你。”
萧布衣转过身来,望着虬髯客的一双眼,“大哥,这是我的本分之事。你告诉我当年地往事,又从药王孙思邈那里求来药物。可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
虬髯客微笑道:“眼下的结局不比什么都好?”
萧布衣叹息道:“大哥行侠义之事素不留名,布衣真心佩服。只是你对红拂她……”
“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虬髯客含笑道:“为妹妹做些事情。也是大哥的本分之事。”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虬髯客突然道:“对了,三弟,我要走了。”
“去哪里?”萧布衣诧异道。
“我这人居无定所,这次来到马邑就是想见你和二弟,”虬髯客笑道:“既然见了。迟早还是要分开,裴蓓应该也无大碍了,按照法子调理。总有好的一天。她不能动武,对她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好好照顾她,她值得你去照顾。我最恨别离,也就不和别人道别,你和二弟说一声就好。”
萧布衣见到虬髯客去意已决,只好道:“那大哥,我以后找你?”
虬髯客笑起来,“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
他说完话后,倏然不见,似乎也是不想离别地伤感,萧布衣怔立当场,良久转过身来,见到裴蓓站在他的身后不远,满是惘然。
“张大哥走了。”萧布衣轻叹一声。
裴蓓点点头,“他为我们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
萧布衣听到我们两字的时候,心中一暖,“蓓儿,你最近瘦了。”
“是吗?我倒不觉得,我倒觉得你东奔西走,反倒白了很多。”裴蓓开玩笑道:“萧大哥,我找你有点事情……”
萧布衣瞋目道:“你不是找我问美白妙方吧?”
裴蓓伸手给了他一拳,轻轻的擂在胸口,“臭美。”
萧布衣伸手抓住她地拳头,只觉得软绵绵的没有力道,不由心疼。
裴蓓竟然看出他地心思,摇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张大哥知道我已经无妨,这才会离开。方才那拳,我是没有附上内劲,不然,哼。”
裴蓓撅嘴,鼻子微翘,有着说不出地可爱,萧布衣一时间看的有些发痴。裴蓓脸红,“看什么看,没见过吗?对了,先说正经事。”
“那什么时候说不正经的事呢?”萧布衣认真道。
裴蓓忍不住又给了他一拳,见到萧布衣也不闪躲,拳头还是轻轻的落下,“裴小姐找过我。”
萧布衣心中微凛,“做什么?”
“她和我说了些闲话,然后说要去东都对付一个人。”裴蓓解释道:“原来宇文述当初踢你出东都绝非想杀你那么简单,他还有更深远的后招。宇文述借你去扬州修坟之后,说找到了还阳后地陈宣华,进献给皇上,这个陈宣华无论举止相貌都和以前那个陈宣华并无二样。”
“杨广没有怀疑?”萧布衣动容道。
“他现在已经不可救药。”裴蓓苦笑道:“所有的人都知道此事绝无可能,可他偏偏信了。他若是信了,旁人就算怀疑也不敢说出口。”
萧布衣轻叹一口气,“原来我一直小瞧了宇文述,他这招后手倒是很厉害,只是他手段虽然高明,做的却不见得明智。”
“此话怎讲?”裴蓓有些不解。
萧布衣微笑道:“他苦心孤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博得杨广地宠信,抑或是,他可以凭借陈宣华这枚棋子,打倒裴阀算计我,可他能得到什么,他总不会想造反吧?”
“这种可能性极小。”裴蓓摇头道:“宇文家势力单薄,三子都不成器,他想造反也不会有人拥护。他可以说以皇上为根基,算计杨广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可他这招棋用出来,你一定要小心。”
萧布衣冷笑道:“他敢对付我,我不见得让他好过。他想要从杨广那得到什么,我只怕他一无所获。”
裴蓓一直凝望萧布衣的脸色,突然问,“萧大哥,你去扬州,可得到了天书?”
萧布衣摇头,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你很是肯定的样子,想起天书预测无不神准,还以为你看过天书。”裴蓓叹息一口气,“我们若是得到了天书,顺势而为才为上策。”
萧布衣摇头,“蓓儿,你说的大错特错,天书实乃张角所创,可他最终结果如何?”
裴蓓很苦恼的样子,显然也想不明白,萧布衣问道:“裴小姐去对付假陈宣华了?”
裴蓓叹息一口气,“她以圣上为重,当然会去揭穿假陈宣华的真相,可我只怕裴小姐和你都是应付不来。”
“此话怎讲?”萧布衣诧异道。
“你和裴小姐其实和宇文述一样,都是以圣上为根基,圣上厚待裴小姐,只因为陈宣华的一句话,可如今假陈宣华一个活人的分量显然重了很多。裴小姐明知难为却要做,只因为她不能不做,可布衣你却不同,你已经不欠裴小姐什么……”
萧布衣长吸一口气,“蓓儿,你说错了一点。”
“什么?”
“裴小姐没了杨广的支持,可能不再是裴小姐。可我没了杨广的支持,我还是萧布衣。”萧布衣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二一八节 接招
布衣临洛水而立的时候,好像回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的他才从草原回转,面对着难以揣摩的命运,那是杨广的一纸宣召将他带到东都。
如今亦是如此。
命运总是有惊人的重复,可又多少有些不同。
一年前的那个萧布衣,不过是草民,无足轻重,随便京都的一个官员都在他的头上,可现在的萧布衣,掌握卫府兵权,掌管天下马匹,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有资格和他对抗。
一年前的那个萧布衣,宇文化及不把他看在眼中,天下盗贼也是从未闻过,可如今的萧布衣,已经不把宇文化及看在眼中,北到历山飞,中到瓦岗,南到杜伏威,李子通,张金称等人,都是栗栗危惧,大隋的一个张须陀已经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又出来了个萧布衣!
不同的不止是身份,还有大隋的命运。
萧布衣记得一年前,四海使臣朝拜之人难以尽数,可是到如今,新年将至,不但杨广没有了兴致,国外使臣对大隋似乎也没有了兴趣和敬畏,来的外使寥寥无几。
一部分原因就是大隋连年征战,民生疲惫,当然更大的原因也是中原盗贼横行,道路堵塞,就算想来的也是颇为困难。
萧布衣从马邑到东都的一路,发现比起去年而言,更多了不太平。好在他手下卫府精兵三千,装甲精良,一路南下浩浩荡荡。寻常的盗匪见到,只以为是征讨大使剿匪,早就望风而逃,路途倒也顺利。可大隋每年各郡的朝集史就没有他这么幸运,到现在为止,不来京都述职的诸郡太守足有二十多人。
萧布衣回顾这一年多的反差之大,轻皱眉头,到了东都后。他还来不及和萧大鹏重温父子之情,杨广已经召他入宫。
萧布衣在马邑的时候已经知道形势,这次来东都就是接招。看能否再争取最大的权益。
裴茗翠对宇文述的出招可能会筋疲力尽,因为她的根基在杨广,一生都为杨广谋划,可他萧布衣则不然,他现在已经不需畏惧宇文述,因为现在形式已是大为不同。
如今地右骁卫大将军也是不同以前,李浑在时,新门旧阀,王权地方势力斗的不亦乐乎。虽然以旧阀失败为告终,可不能否认的是,自从杨谅。杨玄感轮番起事以来,到李浑地博弈失败。杨广的王权威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弟弟反叛,征讨高丽失败,昔日重臣谋反。雁门几近被俘。儿子心怀异心。杨广即位时苦心积累的威望权威如今近乎殆尽。萧布衣回忆起雁门时杨广的竭斯底里和抱儿泪下,只是在想。现在的杨广回忆起当初一幕,做何感想?
越来越多的人都已经不将杨广放在眼中,有实力的都开始为自己的退路着想。
如今边陲突厥,辽东虎视眈眈,中原百姓起义此起彼伏,旧阀新门各路招兵买马,杨广对大隋已经失去了掌控之力,他就算宠信陈宣华,也不会轻易地逼反一直没有反意的萧布衣,杨广能用的人已经不多。
萧布衣知道,目前他看似被动,可经过一年多地积累,如今主动权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还在当着隋官,并非对杨广效忠,而是因为大隋毕竟家大业大,他这个将军从这个官职上得到地好处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萧布衣入了紫微城后,一直在崇德殿等候。
他才到东都,圣旨接踵而至,这说明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宇文述等人地监控之下,萧布衣想到这里地时候,只是想笑。
可等了近两个时辰,杨广还没露面地时候,萧布衣虽无不耐,却有些纳闷。
殿外脚步声响,一人走进来,微笑道:“萧将军,许久不见。”
萧布衣也是微笑相迎,“黄大哥,圣上何时能到?”
来的不是杨广,而是通事舍人黄仆江。黄仆江听到萧布衣地称呼,连忙摆手道:“萧将军莫要如此称呼,当初是我不懂礼数,今日再称呼我大哥,实在是折杀于我。”
萧布衣含笑道:“我无论是大将军还是小将军,对于黄大哥当初的盛情还是铭记在心。”
黄仆江脸上露出怪异,压低了声音道:“萧兄弟为人恭谦,实乃少见之事,若是旁人,早对我是不屑一顾,若是有朝一日……”
他欲言又止,咳嗽声道:“萧将军,让你久等了,圣上今日不适,不想见你。”
本以为萧布衣会询问不满,没有想到他只是哦了声,“那我可以走了吗?”
黄仆江对萧布衣有些佩服,心道人家别看年轻,单论这份沉稳已经迥然不同。宇文述虽然不差,可毕竟七老八十的人,能活几年?要说抱大腿的话,还是这位兄弟稳妥。
陪萧布衣走出了崇德殿,黄仆江见到四下无人注意,又压低了声音,“萧兄弟,其实这次圣上是想见你,不过让陈娘娘耽搁了。”
“哦。”萧布衣皱眉,“想必陈娘娘也有要紧的事情。”
黄仆江嗤之以鼻,“萧兄弟,你就是为人太过老实,这个陈娘娘也不简单。本来这种事情轮不到我来说话,可我知道萧兄弟绝非乱嚼舌根之人,这才推心置腹。”
萧布衣感激道:“我就知道黄大哥对我不薄。”
黄仆江被黄大哥三个字叫的飘飘然,轻叹一口气道:“其实我知道圣上对萧老弟很是不错,不然也不会让你回京。只是圣上这些天变化很大,见大臣的时候少,整日只和陈娘娘饮酒作乐,吟诗赏梅。听说圣上要见你,陈娘娘却拉着圣上去赏梅,一赏就是几个时辰,圣上有些疲倦,陈娘娘就和他一起安歇,所以见你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萧布衣心中了然,感谢道:“好在黄大哥说及,不然我多半蒙在鼓里。”
随手又塞给了黄仆江一锭银,“天寒地冻,黄大哥也买点酒喝。”
黄仆江不动声色接过银子。四下望了眼,低声道:“兄弟,这个我就不见外了。对了。你可知道,陈娘娘是宇文将军送给圣上?”见到萧布衣点头,黄仆江谨慎道:“听说兄弟和宇文将军颇有矛盾,如今兄弟在宫中要小心,无关的事情不必做,以免被人陷害。做大哥的我只能言尽于此,还请兄弟自己斟酌。”
**
萧布衣觉得黄舍人对他能说到这种份上,也算是推心置腹,陈宣华和宇文述不出意料的开始对他试探。先是阻挠,然后是说小话,吹枕头风。最后是引发杨广的怀疑,
个搞个桃色花边来陷害他。这些都在萧布衣的盘算
千古以来,害人的方法数不胜数,可也多可用三十六计归纳。萧布衣想到这里只是冷笑。很多方法可以简单。但会更有效。就像当初宇文化及用的无中生有,如果张翠华换成陈宣华。裴茗翠来了也不见得能救他。
好在他现在早非当年,对此并不畏惧。
“布衣,等等。”
不等萧布衣出了紫微城,身后有人喊道。
萧布衣回头望去,见是萧瑀,心中有了暖意,“叔叔,找我什么事?”
他地一句叔叔暖开了萧瑀有些阴沉的脸,“小子,你还记得我这个叔叔,雁门一别,我们也是很久不见。”
萧布衣含笑道:“我其实回东都后就想去找叔叔,可马上被圣上召见……”
萧瑀问道:“那现在可有闲暇?”
萧布衣沉吟下,“我想去见姑姑,不知道姑姑是否有空?”
萧瑀喜道:“你倒不枉皇后疼你,她也正想见你,跟我来。”
若是别人来找,萧布衣还是要考虑下.萧瑀来找,倒让萧布衣放心,他当然也知道萧瑀为什么要找他。
陈宣华到来,虽然主要目的不是萧皇后,可萧皇后不可避免地首当其冲。如今萧皇后势单力孤,身边只有个弟弟,唯一能指望的就剩下这个远方侄子了。
对于这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姑姑,萧布衣唯有感谢,能尽力当然会尽力,只是看起来如今大势所趋,大隋的倒塌不可避免,可他如何能够劝服萧皇后离开杨广?
但若是不离开杨广,萧皇后跟随他身边,迟早也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有些摇头,暗叹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你明明知道结果,很多还是无法改变。
萧瑀见到他摇头,忍不住问了句,“布衣怎么了?”
“没什么,”萧布衣清醒过来,“我只是在想,今年的冬天有点冷。”
萧瑀听到萧布衣语气中多少有些沧桑悲凉,不知道他在为萧皇后的命运发愁,只以为他是对局势的感慨,安慰道:“布衣,虽然形势不好,但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二人来到凤霞殿,萧皇后早就等候,出乎萧布衣意料地是,萧大鹏也在。
萧皇后见到萧布衣的时候,总算露出点笑容,“堂兄,布衣越来越稳重了。”
萧大鹏笑了起来,“他现在强盛我这个老爹太多,不过这也是皇后你为布衣争取的结果。”
萧皇后摇头道:“我一个女流之辈,能做得了什么,布衣,过来坐。”
萧布衣坐到萧皇后近前,抬头望过去,见到她眼中满是慈爱,不经意地见到她眼角的细纹,眼中地忧愁,“姑姑,最近天凉,你要多多保重。”
“看这孩子,很细心,也很会关心人,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嫁给他呢。”萧皇后和善道。
萧大鹏咳嗽声,“这个嘛,好像有几个正在筛选,不过呢,鉴于萧家现在势弱,人丁不旺。我决定让布衣也不筛选了,最少娶个三妻四妾才好。”
他说的粗俗,萧皇后却是不以为意,二人年纪加在一起,已经将近百岁,当然考虑的要多些。
萧布衣唯有苦笑,心想若论意志坚定,谁都不如他这个老爹。这个老爹自从到了东都后,贩马地事情早早地放到一旁,反倒不如二当家热心,唯一做地事情就是帮他留意哪家姑娘不错。
萧皇后温声道:“你这个当爹的也不尽责。实在让人不满。布衣身为皇亲国戚,又是大隋地大将军,这正室一定要选个名门闺秀才好。布衣。我这有几份庚帖,你来看看。”
萧布衣吓了一跳,心道自己能把眼下这几个女人调和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和幸事,哪里又多出一堆女人来添乱?
硬着头皮接过了庚帖,萧大鹏已经扯过脖子来,“儿子,你真的是好福气,有皇后给你挑选。皇后贤良淑德。眼光定然不差,这个是兵部尚书地女儿,很是不差。那个苏纳言的孙女我也见了,很是贤惠。小子。你比我的运气好了太多,也有这么人供你选择……”
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萧大鹏不满道:“怎么了。我不热心被皇后指责。难道热心还要被你小子指责不成?”
萧布衣苦笑道:“爹。现在还不是谈婚论嫁地时候……”
“你小子翅膀硬了,我的话都敢不听?”萧大鹏起手就给萧布衣一个爆栗。哪管什么将军少卿。
“堂兄,听布衣说说也好。”萧皇后见到他们父子的无间,颇感亲切。
在深宫久了,除了个弟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萧大鹏在京的时候,她倒是没事就把萧大鹏招来,弟弟作陪,三人随便聊聊,当然聊的最多的话题还是萧布衣。这几份庚帖看似随意,却已经是萧皇后考虑再三的结果。
她当然没有萧布衣的远见,也不知道大隋要倒,还在考虑和门阀联姻。觉得萧布衣虽是大将军,毕竟还有些势单力孤,她想要联合朝中大臣也是在所难免。
“我这次来到紫微城,本来想要来找圣上。”萧布衣岔开话题,“姑姑,我觉得陈宣华有些古怪。”
萧皇后并不意外,幽幽道:“古怪又能如何,布衣,现在谁都不能说服圣上相信陈宣华是假地,你也千万不要冒险。我无所谓,她只要不蛊惑圣上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也考虑不到很多。”
萧布衣知道她也是无奈之语,皱眉道:“狼既然来了,你指望她吃草并不现实,不过姑姑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暂且忍耐,我相信她折腾不出什么名堂。宇文述一家坐大,裴家岂能坐视不理,坐山观虎斗是稳妥之计,只要姑姑耐心等待,我们总有机会。”
**
从凤霞殿走出来地时候,萧布衣父子都是有些沉默。
萧大鹏少了些戏谑,多了分凝重,萧布衣倒是有些奇怪,“爹,你有心事?”
他这声爹倒叫的亲切自然,萧大鹏拍拍他地肩头,“布衣,你成熟了。”
“可我倒觉得爹有些天真,”萧布衣趁机道:“我希望爹以后不要总是把婚事向萧皇后提及,我只怕她会失望。”
萧大鹏默然良久才道:“布衣,我和你姑姑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我们自幼在一起穷苦过来,我知道她最是善良不过,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守着皇上。她绝非贪
富贵之人,很多时候却是身不由己。可她守着皇上都有,却最没有安全感。”
“爹,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她不欠我们什么,相反,你入京城地时候,她没少在圣上面前说你地好话。只是这些,她从来不对你说而已。爹也知道你多半会拒绝,可爹若是不热心,我只怕她更是失落,这就像行医之人,明知道病人病重,却只能温言宽慰。有地时候,欺骗也是善意。”
“原来爹你也不赞同那些庚帖。”萧布衣终于明白过来。
萧大鹏苦笑道:“爹虽然老了,可是也不糊涂,如今京城之人都是岌岌可危,什么尚书纳言司马,都是自身难保。整个山寨的重责在你地肩头,已经让为父过意不去,要是再有京城的牵累,你如何行事?你当然明白,京城绝非久留之地,要非因为皇后,我也懒得在这里,这里虽然衣食无忧,可我觉得,反倒不如山寨逍遥快活。陈宣华的事情,你力所能及就好,东都是大坑,现在及早抽身才是明智之举。还有。谁都不是神,很多事情管不得。”
萧布衣笑道:“爹……”
他才要再说什么,突然使个眼色。大声道:“爹,晚上要吃什么好?”
萧大鹏马上反应过来,摸着下巴道:“爹想吃顿红烧肉,却不知道哪家酒楼做的好些?”
“我知道我家的猪最喜欢吃红烧肉。”一个声音怪里怪气的说。
萧布衣止步,萧大鹏却扯了下他,示意他息事宁人,这里毕竟是皇宫。萧布衣缓缓摇头,回头望过去。
他倒没有想到挑衅的这么快就会赶来,只是现在京城不认识他萧布衣的甚少。前来挑衅的想必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等到看到来人是谁地时候,萧布衣很是无奈。来的人有几个,后面一帮宫人婢女的跟着。还有几个侍卫。
左手一人赫然就是宇文化及,右手地人倒是玉树临风。总有些风流自赏的味道。
这两个人都像有身份地位的人,却是众星捧月的围着一个女人转。
女人徐娘半老,想必也美貌过。
只是过于养尊处优。一刀劈开两半也算是杨柳细腰。不过合在一起,却和水缸仿佛。除了干瘪的胸部外。其余各处倒是无不丰满,萧布衣见到右手风流公子和她握着手,恩爱的相濡以沫,倒有些替他难过起来。
这两人和宇文化及一起,想必就是久闻大名的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了。
只是看这男女的神色,倨傲自大,萧布衣已经知道,这夫妻多半是没有经过宇文述的同意,擅自过来帮宇文化及找回梁子。
宇文述老谋深算,却生了三个不长脑子地儿子。
这世上聪明的不少,不自量力的人却更多,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想必是觉得身份高贵,又是在宫中,这才肆无忌惮地出言侮辱。只是这种人在萧布衣来看,总是喜欢用屁股思考,和他们对手实在乏味,可人家找上门来,他总要让人家尽兴而归才好。
可见到来了这几个货色,萧布衣还是有些提不起兴趣,随口道:“宇文化及,别来无恙乎?若有闲暇,我今夜请你吃红烧肉如何?扬州城一别,不知我说的你还记得?”
宇文化及脸皮发紫,心中胆怯,暗道兄弟多事。
他现在越来越畏惧萧布衣,甚至夜晚做噩梦都会梦见萧布衣。
扬州城一别,他彻底死了要害萧布衣地念头,当得知杜伏威等人也是铩羽而归的时候,宇文化及知道今生害人无望了。
可今日来到宫中见了弟弟,南阳公主却是主动提及此事,倒把他好好的嘲笑一阵。有人禀告说萧布衣去见了皇后,南阳公主一时心血来潮,要帮宇文化及找回面子,这才带着夫君出来。
宇文士及这辈子没有什么成就,唯一懂得是讨老婆地欢心,当然惟命是从。
“萧大人……”宇文化及咳嗽声。
“宇文化及,你越来越没骨气了,和这种奴才客气什么。”南阳公主鄙夷道:“萧布衣,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
萧布衣淡淡道:“你是哪位?”
宇文化及介绍道:“萧大人,这是南阳公主和舍弟士及。”
萧布衣叹息道:“原来是公主,好在你热心介绍,不然我还以为是市井地泼妇。”
“你说什么?萧布衣,你好大地胆子。”南阳公主双手叉腰,怒不可遏。
萧布衣倒是平静,“我身为卫府大将军,官至极品,功劳赫赫,圣上都是赞赏。你不过是个公主,对国家并无寸功,本应恪守妇道,为宫中表率,可现在却对朝中重臣张口奴才,闭口下跪,和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你让我跪拜,你有什么资格!”
“我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南阳公主怒道:“我这就禀告圣上,告你个不敬之罪。”
“悉听尊便。”萧布衣已经转身。
南阳公主挂不住脸,大叫道:“你们这帮奴才,还不给我打,打到他跪下为止。”
几个侍卫慌忙上前,抽刀出来,大声喝道:“跪下。”
萧布衣望着那几个侍卫,冷冷道:“放肆,你们不认得我是谁?竟然对我拔刀!”
一个侍卫大声道:“我管你是哪个,对公主不敬我……”
他话音未落,萧布衣已经向他走去,竟然把他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见到萧布衣双目寒光,那人倒退一步喝道:“你要如何?”
南阳公主却是一推丈夫,大声道:“你这没用的男人,还不去打!”
宇文士及踉跄前行,萧布衣却已经出手,一记耳光打向侍卫。侍卫见到他出手极慢,有公主撑腰,一时间鬼迷心窍,大喝一声,竟然向萧布衣砍过去。
众侍卫有的犹豫,有的后退,南阳公主却是拍手叫好道:“砍的好。”
只是她话音未落,蓦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侍卫一刀砍出去,萧布衣霍然倒退,那侍卫手好像收刀不及,身子微旋,长刀倏然变了方向,竟向宇文士及划了过去。
宇文士及躲避不及,一声惨叫,翻身栽倒,却是捂住了下体,翻滚不停。
鲜血从他手缝中流淌出来,殷红一片,萧布衣退后半步,厉声喝道:“大胆的奴才,竟然敢在宫中伤人,该当何罪!”
二一九节 敲山震虎
到地上翻滚的宇文士及,萧大鹏吓了一跳,只是看到萧大鹏就为儿子担心起来。这小子废了,儿子够狠,这一下估计就让南阳公主守了活寡,剥夺了她人生不多的兴趣,公主怎能善罢甘休?
得罪了公主,就得罪了圣上,得罪了圣上,别的不说,大将军当然做不成,太仆府已经不能住了,萧大鹏马上想快马加鞭的回转,告诉丫环仆人婉儿小弟统统撤离,珠宝早就私下的转移,倒是不虞有失,又想去和皇后求情,将这件事私了……
宇文化及见到弟弟的惨状,也有些发抖,战栗不能言,他又记起了扬州城萧布衣的警告,他实在后悔出来,每次见到萧布衣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狠毒加重一分,他知道萧布衣的武功高强,侍卫鬼使神差的伤了宇文士及,这里面肯定是萧布衣在搞鬼。
‘呛啷’声响,侍卫已经吓傻,单刀落在地上,惊醒了南阳公主的一帘幽梦。
鬼哭狼嚎的冲上去,南阳公主母鸡抱住小鸡般的搂住宇文士及,“士及,你怎么了,士及,你说话呀!”
她迫不及待的去察看宇文士及的伤情,宇文士及双眼翻白,不等说话就晕了过去。
南阳公主这才醒悟过来,喝骂道:“一帮蠢货,还不去请御医来,快,快!”
一帮宫人慌忙离去,南阳公主见到萧布衣还是站在原地,怒从心头起,跳脚指着萧布衣道:“萧布衣,驸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让你全家陪葬。”
萧布衣心道,长是长不了,要说短倒是大有可能,故作惊讶道:“公主何出此言,是这个侍卫对驸马心怀不满,持刀行凶。众目睽睽之下。我想你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颠倒黑白吧?”
南阳公主为之语噎,一帮丫环下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不知道如此高明的武功。可见到侍卫持刀伤了驸马爷倒是真的。
有几个已经觉得是报应。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一直都是飞扬跋扈。对手下非打即骂,可这个侍卫一向都是溜须拍马,怎么会突然间丧心病狂的割了驸马爷的命根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萧布衣反客为主道:“此人当众行凶,伤了驸马,人证物证俱在,还不将他拿下?”
众侍卫无头苍蝇般,哄然围了上去,伤人侍卫被吓的神志不清,慌忙捡起刀来。嗄声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了驸马……”
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他也觉得一阵茫然,六神无主。
众侍卫本来不敢肯定,听到他的胡言乱语。反倒确定了十分。
“放下刀来。去圣上那里分辨。”有人好心道。
伤人侍卫怒吼一声,挥刀就砍。势若疯虎般地叫,“不是我,不是我!你们都是疯子,不要过来。”
众侍卫闪开,伤人侍卫却是杀出一条路来,抓住了一名宫女,以刀抵住她的脖子,狂嘶道:“你们莫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宫女吓的面无人色,软软地向地上倒去,伤人侍卫拖着宫女向后退去,众人紧跟不舍。萧布衣冷眼旁观,并不动手。此人惊吓之下,已经失去理智,不过如此作为,反倒让萧布衣撇清了关系。
这里喊声洞天,不等侍卫逃离,早有更多地侍卫涌了过来,拦断了他地去路。
“萧布衣,你有种就不要走。”众人皆乱,南阳公主却是保持清醒,死盯着罪魁祸首。
萧布衣含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我怎么会走,此刻我官职最大,当然要担当起缉凶的重任。只望公主看清楚了,到时候圣上封赏的时候,可要给我说说好话。”
公主愕然,搞不懂萧布衣胡说八道什么。萧布衣却是缓步上前,对一名侍卫道:“借刀一用。”
那名侍卫不等反应过来,手中的单刀已经到了萧布衣手上。萧布衣单刀在手,睥睨四方。沉声喝道:“都闪到一旁。”
他断喝有如雷霆,南阳公主感觉震在耳边,差点吓的跪下来,宇文化及哆哆嗦嗦的后退几步,双目无神。
众侍卫退潮般的散到两旁,萧布衣缓步上前,侍卫双目通红,嘶声喊道:“你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杀了她!”
刀光闪耀,宫女脖子上已经有鲜血流淌。萧布衣视而不见,沉声道:“你胆大包天,伤的是驸马,不要说挟持的是宫女,就算挟持了公主,也是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话一出口,萧布衣已经挥刀。
方才他那一耳光老牛破车一样,可挥刀劈下,却如晴天霹雳般。
众人只见到半空中划下一道闪电,带出心悸地血红,一颗好大地头颅带着半声怒吼飞上了天空!
‘咚’的一声响,头颅泼了一路鲜血,落在地上的时候,滚了几滚,撞到墙上。宫女被鲜血喷中,哀鸣一声,软软的倒下去。
南阳公主见到人头上翻白的眼珠子瞪着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宇文化及见到萧布衣挥刀地时候,就已经连连后退,见到侍卫脑袋飞上天空之时,咕咚坐倒在地上,浑身发冷。
侍卫只是来及怒吼半声,来不及抵挡,就被萧布衣一刀断头,众侍卫看到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此人先伤驸马,后挟持宫女,拒捕逃命,实乃罪不可赦。”萧布衣寒声道:“本将军当场诛杀,实乃迫不得己,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扶公主回转?”
南阳公主醒悟过来,跳脚骂道:“萧布衣,你这是杀人灭口。”
“驸马受伤,公主有些丧失心智,情有可原。”萧布衣转头望向了那些宫女,“你们还和木桩似地站在那里,也丧失了心智吗?”
见到萧布衣手中滴血的钢刀,宫女们打了个寒颤,又都涌到公主地身边,七嘴八舌道:“公主,回宫吧。”
御医终于赶来,见到宇文士及竟然还躺在地上。心想不知道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只是见到空气都有些凝结,不好多说什么,慌忙让人将驸马先抬到宫中。天寒地冻。宇文士及经过这番折腾。命根子没了。命也去了半条,看起来奄奄一息。
南阳公主这才慌了神,恨恨的留下一句狠话等着瞧,然后跟随御医离去。
众侍卫不知所措,萧布衣却是沉声道:“去把此事通知大理寺少卿赵河东,请他善后。”众侍卫听令,萧布衣却是回转到萧大鹏身边,“老爹,走吧。”
“就这么走了?”萧大鹏难以置信。
萧布衣低声道:“不这样又能如何。难道把南阳公主也随手解决掉?”
萧大鹏吓了一跳。
走,回去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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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出了紫微城,径直回转太仆府。一路上萧大鹏心惊肉跳,却心道儿子的功夫真的突飞猛进,有如神助般。多半是那个大胡子的功劳。
二人前脚才入太仆府。通事舍人黄仆江后脚就跟了进来,“萧兄弟。圣上让你入宫。”
萧布衣也不慌乱,萧大鹏趁黄仆江不注意的时候,低声道:“儿子,不如逃了吧?你斗不过他们。”
萧布衣摇头,“爹,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等到萧布衣和黄仆江出了太仆府,萧大鹏坐地不安,裴蓓不知何时走到身边,轻声道:“伯父,你怎么了?”
萧大鹏大喜,“儿媳妇,你来刚好,快帮我分析到底如何处理,你说布衣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裴蓓听到儿媳妇三个字,有些脸红,却也没有否认,只是问,“到底怎么了。”
众准儿媳妇中,萧大鹏觉得各有特色,蒙陈雪外柔内刚,袁巧兮胜在乖巧,婉儿呢,温柔贤惠,可要说最聪明的儿媳妇,无疑是眼前地裴蓓。
当然萧大鹏没有和萧布衣一起南下北上,不然把李媚儿,白惜秋,王姬儿,梦蝶等悉数尽收眼底,也能一一规划出特色来。
萧大鹏向来不讨厌女人,可却厌恶南阳公主,他觉得女人活到那份上,不如自尽的好。
等到听完萧大鹏把宫中的事情说了遍后,裴蓓笑了起来,“伯父,你不用担心,布衣这次不应该有事?”
“此话何解?”
“布衣这招算是引蛇出洞吧。”裴蓓沉吟道:“今日很明显,他见不到圣上是因为陈宣华和宇文述在搞鬼。现在布衣和宇文述地矛盾可以说是不可调和,一战在所难免。宇文述两人筹划地时间越长,多半圈套也就越周密稳妥,布衣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逼宇文述心浮气躁出招,他更有把握应对。这当然只是一个目地,布衣可能还有敲山震虎的目的,他向旁人展示实力和压迫,宇文述当然不会屈服,可却能让朝中的一些中间派向布衣靠拢,积极的向圣上施压。”
“引蛇出洞,敲山震虎?”萧大鹏一拍桌案,大声道:“儿媳妇果然高明,这都想的到,怪不得布衣对你颇为倾心。”
裴蓓又有些脸红,只是道:“伯父说笑了,这些不过是肤浅的分析。”
萧大鹏见到裴蓓不反感自己的称呼,不由洋洋得意,心道布衣是敲山震虎,我这招也是敲山震虎。当初小胡子贝变成美女贝差点吓死胖槐,没事就在自己耳边说什么裴蓓以后绝对是个母老虎,可女娃在我面前,还不是乖巧可爱,聪明伶俐,这都是爱的力量呀。
当然爱地是萧布衣,和自己无关,不过嘛,爱屋及乌也是如此。
萧大鹏听到裴蓓地分析,多少有些心安,转瞬又想到了什么,“你说布衣还有深意?”
“从更积极的方面来考虑,布衣此举也是试探在圣上心目中,自己还有多重的地位,顺便看看陈宣华的出招。”裴蓓微笑道:“宇文士及虽然是驸马,可不过是个驸马,圣上其实对子女的情意很薄,和宇文述联姻只是看在他劳苦功高地面子上。对死去地元德太子,现在的齐王,圣上都不满意,这个驸马伤了,也是可有可无地事情。再说众目睽睽之下,都知道伤人的是侍卫,布衣亲手除凶。说不准不但无过,反倒有功呢。”
“还有功劳?”萧大鹏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裴蓓点头道:“表面上最少如此,如果他没有过失的话。那缉凶当然有功。伯父。你放心。布衣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担忧害怕地同时,他说不准早就开始了行动。不过我们的确也要有离开东都的准备,布衣和我说过,东都呆不了多久了。他如果再离开,太仆府地人尽量都要离开,以免惹上杀身之祸。”
“这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这等机密地事情也不话于我知。”萧大鹏假装不满问,“儿媳妇。他和你说什么时候娶你了吗?”
裴蓓满脸通红。终于道:“伯父,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萧大鹏却在她身后嚷嚷道:“儿媳妇,你放心,有我给你撑腰。布衣要是敢不娶你。我不会让他好看。”
裴蓓早就走地不见踪影,萧大鹏却是笑的眼睛一条缝般。只是又过了片刻,突然重重的叹口气,喃喃道:“难道真的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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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和黄仆江一路到了崇德殿,气定神闲。
黄仆江也琢磨不透圣上的心思,却只是安慰萧布衣,牵扯进来虽然不幸,可说什么大伙都是明镜般,此事已经由大理寺少卿赵河东接管,赵河东向来公正严明,应当能秉公处理。
萧布衣心道,李浑那案子明里也是赵河东管理,结果如何?求人不如求己,他心中想的和裴蓓分析的仿佛,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开始慢慢转变,由以往的隐忍渐渐到了主动出击。
隐忍当然也是实力不济地缘故,一个太仆少卿毕竟没有和宇文述叫板地能力,可自从雁门之围后,情形已然不同,他萧布衣也是身为卫府大将军,已有和宇文述平起平坐的资格。
宇文述出招,他已经接下,现在由他出招,不知道宇文述如何化解?
在崇德殿没有等上太久,杨广已经来到,身后跟着一帮大臣,宇文述宇文化及悉数在场,还有个人面色黝黑,铁板一样,萧布衣和那人并无深交,却知道那人是大理寺少卿赵河东。
南阳公主哭的和泪人一样,跟在杨广身后,不停的说,“父皇,你要给女儿做主呀。”
萧布衣心道,杨广就算是本事滔天,有些事情还是无能为力。
杨广看不出喜怒,只是望了萧布衣一眼,坐到龙椅上。
宫人却在他身旁安排个凤椅,片刻后,环佩叮当,一女子带着面纱,款款从萧布衣身边走过,到凤椅上坐了下来。
幽香暗传,女人路过萧布衣身边的时候,回眸望了萧布衣一眼,含义万千。
女人颀长苗条,虽是让人看不到容貌,可步履轻盈,飘然若仙,一身素白,让人并不怀疑她姿容地出色。
崇德殿因她而来显得素雅幽静,她坐在以往萧皇后地位置上,淡然自若。
这多半就是那个还阳的陈宣华,萧布衣暗自琢磨,心中凛然。不叫地狗最咬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女人都不简单,南阳公主和她一比,当丫环都不够资格。
“萧将军,到底怎么回事?”杨广声音有些慵懒,并没有太多的震怒。
的功夫,只是挽着陈宣华的手,满是柔情。
萧布衣将发生的事情叙说一遍,南阳公主却是泼妇一样的喊,“你在说谎,是你伤的驸马!”
萧布衣对此保持沉默,知道和泼妇对喊如同和白痴说话一样无用,群臣也是默然,如今是萧布衣和宇文述交锋,形势不明的时候,谁都不想搅入这趟浑水。
如果是以前,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宇文述,可现在萧布衣锋芒正劲,一年多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谁都搞不懂,萧布衣和宇文述谁输谁赢。
“赵少卿,你的看法呢?”杨广打了个哈欠。
赵河东上前,“回圣上,微臣在事发第一时间赶到,不过萧将军已走。微臣询问了侍卫,宫人和宫女,得到的结论和萧将军所说完全吻合。萧将军亲手诛杀凶徒,保卫宫中安宁,可说是大功一件。”
“你撒谎!”南阳公主怒声道:“你有没有问过我,你问过宇文化及没有?我们也在场。你为什么不问?”
赵河东脸色不变,“当时公主很是伤心难过,微臣不好叨扰。好在众目睽睽。少公主一份证词应该无关大局。”
见到南阳公主被气的发胖。赵河东咳嗽声。“虽然没有询问公主,可我问了在场的宇文化及。”
“他说的话你不信?”南阳公主大声道。
“当然信。”赵河东毫不犹豫。
“那你还不把萧布衣抓起来!”南阳公主大喜道。
赵河东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公主,宇文化及说的和萧将军所言完全相符,我如何能抓萧将军?”
南阳公主怔住,突然向宇文化及冲过去,“宇文化及,你不是男人!你弟弟被人害了,你竟然帮助凶手?”
宇文化及满是尴尬。挡不得打不得。却只说道:“赵少卿说的并不虚言,我只是,哎呦……”
他叫了一声,脸上已经多了五道血痕,南阳公主抓破他的脸皮。还想再抓。宇文化及不敢厮打,只能倒退到老子身后。
宇文述咳嗽一声。
沉声道:“公主!”
南阳公主怒道:“你儿子受伤,难道你也……”
“够了。”杨广一拍桌案,不悦道:“大殿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杨广发怒,南阳公主马上收敛,甚至有了畏惧,杨广却是望向陈宣华道:“宣华,你的意思呢?”
众臣面面相觑,心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做主?
陈宣华轻笑道:“圣上,久闻大理寺少卿赵河东公正严明,萧将军一心为国,又有宇文化及作证,事实就在眼前,如果依妾身来看,萧将军不但无过,反倒有功。”
杨广哈哈大笑,“宣华就是明白事理,所言正合朕地心意。既然如此,就给萧将军加俸一年,以示擒贼奖赏。至于凶徒,却已伏诛,这件事,到此为止,莫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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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出了崇德殿的时候,脸色木然。宇文化及也是跟在他身后,噤若寒蝉。
回转府邸后,宇文述回手就给儿子一记耳光,勃然大怒道:“化及,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你不是萧布衣的对手,让你隐忍,你为什么还要去惹萧布衣?”
宇文化及捂着脸,敬畏道:“爹,这次不是我去惹萧布衣,是公主地主意,我也劝了,可她不听。”
“这个丧门星,败家地祸水,宇文家差点毁在他手上。”宇文述怒骂道:“你弟弟现在怎么样?”
“他伤地很重,以后只怕,只怕不能人道。”宇文化及战战兢兢道。
宇文述握紧了拳头,恨声道:“萧布衣,你若是落在我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宇文化及不解道:“爹,你这么恨萧布衣,为什么不让我在殿中……”
“你懂得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宇文述沉声道:“你就算一口咬定萧布衣伤的士及又能如何?萧布衣现在如日中天,圣上对他颇为器重,既然让大理寺少卿审理此事,那就是想要大事化小。我们若是不知进退,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是我们还有陈宣华……”
“住口。”宇文述厉喝一声,四下望了眼,发现无人在场,长舒了一口气,“化及,你如今年纪也是不小,可怎么就和萧布衣相差如此之远?”
宇文化及满是羞愧之意,“爹,那我们可以和萧布衣和好吗?”
宇文述怒声道:“你怎么这么问?我们两家势同水火,绝对没有和好的可能!”
宇文化及懦弱道:“爹,你年纪也大了,如今七十有余,如果斗不过萧布衣,反倒被他气个好歹,实在不值得。”
宇文述听到儿子居然为自己考虑,多少有些感动,半晌才道:“化及,我知道你最近屡次受到萧布衣的打击,难免心灰意懒。可无论如何,你总是我的儿子,士及,智及也是一样。萧布衣使阴招算计了你弟弟,这笔帐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迟早要算,可你以为我们只有萧布衣一个敌人?”
宇文化及不解道:“爹,你是说?”
宇文述坐下来,很是皱眉,心道枉自己一世英名,怎么生出这三个不成器的儿子。
“萧布衣不过是裴阀对付我们的一步棋子,我们真正的敌人却是裴阀。陈宣华这招棋现在下的十分好,可要利用在最关键地时候。公主那个泼妇不知轻重,险些坏了我地大事。今日你和陈宣华口径一致,不过是麻痹下萧布衣,你切记隐忍,只要萧布衣骄傲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会到来。”
“爹,你是说陈宣华也在爹的授意下说的那些话?”宇文化及诧异道。
宇文述多少得意道:“不错,正是如此。可裴茗翠那贱人早到了东都,却甚少出现,想必也在破解我地妙棋,我们不得不防。”
宇文化及想到裴茗翠地时候,就打了个寒颤,“爹,我们还等多久?”
宇文述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化及,你放心,我们不需等上太久,他们最得意地时候,也就是他们覆灭的那一天!”
二二零节 祸水良方
林苑,御花园。
雪花纷飞,如同柳絮起舞,飘飘荡荡。初始雪下的还缓,北风一吹,慢慢的紧起来。
柳絮化作了鹅毛,纷纷扬扬的撒下来,宫顶,墙头,枝梢无不白皑皑的一片。
玉树琼枝,银装素裹,大雪妆点出大自然壮美的景色。
和铺天盖地的大雪一比,那些人工点缀的红花绿叶显的微不足道,甚至还有些滑稽可笑。
杨广头顶没有了黄罗盖伞,在御花园中孩子一般的奔跑,让漫天的雪花肆无忌惮的落在身上,头顶却是冒着蒸蒸的热气,看起来兴趣正浓。
他身边飞舞着弱不禁风的陈宣华,白衣胜雪,时不时孩童般的掬起一捧雪来,向杨广泼去,杨广并不躲闪,只是追逐着陈宣华。
搂住陈宣华的时候,杨广重重的吻下去,惬意的长舒一口气,放开陈宣华,继续玩着这种追逐游戏,并无厌倦。
萧布衣见到杨广聊发少年狂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杨广还没有厌倦,他却已经厌倦。他厌倦的不是游戏,而是杨广的反复无常。
他的出招被宇文述接下来后,京都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祥和安宁,可这背后隐藏着浓重的杀机,萧布衣心知肚明。
身边传来轻轻的咳,萧布衣扭头望过去,见到裴茗翠双颊通红,暗自心惊。
“风大雪大,裴小姐回去休息吧。”
裴茗翠望着园中追逐的二人,突然问,“这个陈宣华看起来很天真。”
萧布衣明白她的意思,“和以前的陈夫人不一样吗?”
“外表一模一样。”
萧布衣皱眉道:“难道她真的无懈可击?”
“就是一模一样才奇怪。”裴茗翠冷笑道:“以前的姨娘虽是天真,可是识得大体,她劝圣上以节俭为重,以天下为重,但眼下看来,她恨不得圣上成天陪她玩乐才好。”
“或许她想弥补以往的遗憾吧。”萧布衣说了一句。
裴茗翠知道萧布衣的敷衍。有些期待问,“萧兄素有急智,不知有什么办法揭穿她的真相?”
“现在都知道陈宣华是假。圣上不笨。他只是不想相信。他宁可做梦也不愿清醒。打破幻想最终的结果你也应该清楚。裴小姐,你以往都是精明冷静,只是这次为什么如此执着?”
裴茗翠黯然道:“有些事情,知道结果也要去做。”
**
“茗翠,你和萧将军谈论什么,如此投机?”杨广终于携陈宣华地手走过来,笑意盎然。
陈宣华秋波横斜,从二人身边漫过,突然掩嘴笑道:“圣上。你不觉得萧将军和茗翠是很般配的一对?”
裴茗翠变了脸色。杨广并没有留意,只是笑道:“茗翠未嫁,萧将军未娶,若是……”
“不知圣上找茗翠来此何事?”裴茗翠截断杨广的下文。
杨广不以为忤,也终于见到了裴茗翠脸上地不悦。心中蓦地一软。
无论如何。裴茗翠对他素来忠心耿耿,也是个性情中人。李玄霸虽死。可在她心目中,显然念念不忘。想到自己在陈宣华死后地悲痛欲绝,杨广轻叹了口气,“茗翠,我也很久没有见你了。”
裴茗翠抬头望过去,双眸含泪,“谢圣上挂念。”
陈宣华目光闪烁,轻声道:“茗翠,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陈夫人还是如此年轻,倒让人意料不到。”
裴茗翠不经意地提醒杨广,陈宣华死了十年,还能如同往昔,这就很有问题。
杨广哈哈一笑,“茗翠,你怎么生分起来,以往你都是称呼姨母,今日怎么叫起陈夫人来?”
“因为我知道,今日的陈夫人……”
裴茗翠听及杨广的念旧,一时间热血上涌,才要不顾一切的喝醒杨广。萧布衣轻咳道:“今日的陈夫人死而复生,想必早就看透生死,称呼多半早就不放在心上。”
裴茗翠吁了一口气道:“萧将军说话大有禅机,倒是和我想的仿佛。”
杨广笑道:“萧将军说的也合朕意,自从宣华归来后,朕就在想,这贵贱苦乐多有循环定数,很多事情都是因果注定,不能强求。”
萧布衣见到杨广突然间变得哲人般,不由大为诧异。
陈宣华却是抿嘴笑道:“圣上,你最近怎么说的和高僧一样。只是圣上很多事情想开了,倒让妾身大为喜悦。妾身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想,多半是妾身前生做错了什么,这才惹得妾身和圣上分离。若是想和圣上再不分开,想必以后要多行善事才好。”
杨广搂住了陈宣华,大为恩爱道:“宣华,你这样的可人,又会做错什么。真地有什么过错地话,也由我来承担就好。”
陈宣华摇头,“这如何使得,万事俱有因果。圣上难道没有听到高僧所言,若知前世因,今生受的是,若知来世果,今生做的是。妾身要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让圣上承担的话,那只怕来生,妾身就不能再和圣上在一起。妾身要力图从自身做起,多行善事,也劝圣上如此,那你我就能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杨广颇为感动,动情道:“宣华,朕一生得你,再无憾事。”
萧布衣见到杨广把大业都忘在脑后,多少有些意动,暗想如果陈宣华真地言行一致地话,让她在杨广身边又能如何。杨广看似高高在上,一辈子却没有贴己之人,总是孤身做着所想的一切,正常人估计都要发疯,何况是杨广。可世上最讽刺莫过于此,杨广碰到了贴己之人,却也是抱着算计地念头,又让裴茗翠处心积虑的想要铲除她。不过陈宣华说的偈语自己倒是听过,那是出自道信之口,难道道信也终于到了东都?
裴茗翠却只是冷笑,饶是计谋百出,碰到这种似水的人儿也是无计可施。
她知道陈宣华是宇文述送来的那一刻,就认定他们有着阴谋诡计,这陈宣华很可能就是另一个妺喜或妲己,如今的温柔和劝善不过是表象。可就是这最简单的一招。却让裴茗翠无从应对。宫中早被她安排了眼线,监视陈宣华的一举一动,可自从她到了圣上的身边。所做一切倒是让人无可指责。裴茗翠无计可施。这才向萧布衣求计。
“对了,朕找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准备新年地无遮大会。”杨广沉吟道:“茗翠,布衣,你们现在和宣华般,都是朕最信任之人,这无遮大会也要由你们准备朕才放心。”
萧布衣茫然,“什么无遮大会
裴茗翠倒是了然在胸,“萧将军。这无遮大会本是佛家以布施为主的法会。无遮就是说宽容一切。不分善恶贵贱。圣上宅心仁厚,新年准备开这无遮大会,实在是功德无量。”
陈宣华拍手笑道:“圣上,真的吗?你真地肯听妾身地劝说举办无遮大会,普济天下百姓?”
她这次戴着罗。虽遮住俏丽地面容。可言语天真烂漫,就算萧布衣听到。都是有些惘然,一时间不能将她和蛇蝎心肠画上等号。
杨广柔声道:“宣华,你求朕的事情,朕哪件不是为你办到?”
陈宣华满足的轻叹道:“谢圣上,妾身感激不尽。”
裴茗翠心中凛然,知道陈宣华在圣上心目中烙痕实在很重,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不然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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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各有所思之时,宫人带着民部尚书樊子盖匆匆赶来,萧布衣以往和他并无深交,可在雁门之围中倒知道此人敢说实话,在一帮佞臣中也算是个忠臣。
“樊爱卿,无遮大会就由你和茗翠,萧将军着手准备,务求尽善尽美。”杨广吩咐道。
“圣上,我不认同你的看法。”陈宣华撅嘴道。
若是旁人,杨广早就勃然大怒,可见是陈宣华反对,只是笑道:“宣华又找到朕的错处了?”
陈宣华认真道:“圣上,世上本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强求不得,徒增烦恼。再说无遮大会只为布施,求平等,若是有讲究形式的精力,不如多做些为百姓考虑的事情。”
萧布衣终于说道:“陈夫人说的极是,微臣也是如此看法。”
陈宣华嫣然一笑,剪水双瞳掠过萧布衣,“久闻萧将军忠君为国,看来不假。”
杨广哈哈大笑道:“宣华你说地可是大错特错,这个萧布衣脾气执拗,向来喜欢和我顶嘴,我却拿他没有办法。”
“我可没说错,圣上,向来都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陈宣华柔声道:“萧将军总是顶嘴,这反倒说明他是个忠心地大臣。”
杨广略微沉吟,苦笑摇头道:“看来朕身边除了萧布衣,又要多个顶嘴之人。”
陈宣华盈盈一笑,知道杨广说的是自己,撒娇道:“圣上可是不想听妾身之言吗?”
“听,听!只要是你说的话,忠言逆言我都会听。”杨广大笑,显得开心非常。
萧布衣见到二人亲热,又是打量了陈宣华一眼,露出诧异。
裴茗翠却是皱眉,心道男人多是心软,对美丽总是过于纵容,就算萧布衣也是抗不住陈宣华的温柔手段,何况是圣上。
转念一想,裴茗翠又是凛然,心道和萧布衣相处久了,知道他绝非被女色所动之人。虽现在贵为将军,可慷慨侠烈之气不让旁人,他赞同的是陈宣华地意见,而非她地人,这样的做法,应该是忠臣所为。虽然陈宣华地建议也是裴茗翠一直劝导杨广所为,可见到杨广被陈宣华所劝,言听计从,自己却是揣摩不出她的用意,心中更是戒备。
杨广笑过后又是皱眉,“可朕准备那天和你一起,若是不华美的话……”
“和圣上一起,地狱也是仙境。”陈宣华低声道。
杨广沉吟良久,这才下定了决心,“好,就依宣华所言,樊尚书,无遮大会力求节俭,可布施之物绝不能简陋。”
樊子盖大喜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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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三人出了上林苑,裴茗翠借口有事,早早的离去。樊子盖却是笑道:“无遮大会之事圣上颇为重视,交与萧将军操劳,实在是器重萧将军的能力。老夫这次多是辅助。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还请萧将军多多指正。”
萧布衣苦笑道:“樊大人太过高看我了。若说匹夫之勇,我是当仁不让,可要说筹办什么无遮大会,我是能力不够,一窍不通。圣上让樊大人主理,还请能者多劳,万勿推脱。”
樊子盖微笑道:“力所能及,不敢有辞。大伙尽心尽力就好,那过几日我就将无遮大会具体所为禀告萧将军。还请萧将军过目。”
“如此最好。”萧布衣欣然道。陡然想起了什么,“樊大人,不知道无遮大会可有高僧到会?”
“有禅宗高僧道信,还有周游中原的法琳和尚。”
萧布衣不出意料,心道原来都是旧相识。这个高僧倒是颇有大无畏的精神。难道是到此劝导杨广吗?
二人并无深交,就要话别。樊子盖突然道:“萧将军,老夫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布衣止步,“樊大人客气,请讲。”
“老夫和萧将军同殿称臣,却少有交往。只是雁门一战,萧将军不畏艰辛的千里报信,浴血厮杀,昼夜坚守城池,智破突厥人的诡计,保雁门城的平安,已让老夫心悦诚服。”
“本分之事,何足道哉。”萧布衣谦虚道。
樊子盖轻叹道:“萧大人由此一事荣升右骁卫大将军,实乃开创大隋前所未有之事,可是依老夫看来,萧大人足当此任。”
萧布衣搞不懂他究竟要说什么,只能含糊其辞道:“樊大人抬爱。”
“但卫城一事,萧将军虽然功劳最著,可那些兵士也是辛苦,”樊子盖喟然道:“不过圣上回转东都后,一直觉得奖赏太重,有了反悔之意。老夫虽是纳谏认为不宜失信将士,但人微言轻,并不能改变圣上地主意。圣上让苏纳言削减奖赏,我只怕军将不满,生出异心……”
萧布衣终于明白过来,“樊大人是想让我去劝圣上吗?”
樊子盖摆手,“萧将军有此心意,我想三军将士足感盛情,不过不必烦劳萧将军出马,因为后来圣上改变了主意。”
萧布衣诧然,“为什么?”
能让杨广改变主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萧布衣话一出口,已经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陈夫人的功劳?”
樊子盖点头道:“萧将军所言不差,陈夫人知道此事后,力劝圣上说军心不能失,这才让圣上重奖雁门军将,实在是让我等欣慰。她颇为信佛,约请圣上和道信高僧畅谈佛法,倒让圣上这些日子和善了许多。”
萧布衣更是错愕,樊子盖却是拱手道:“萧将军,老夫言尽于此,先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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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子盖走了良久,萧布衣还在琢磨他说这番话地用意。
陈宣华居然会劝杨广重奖雁门军将,她到底用意何在?
虽和陈宣华见了不
,可陈宣华给萧布衣地感觉却非红颜祸水,反倒像是
在她地劝阻下,自己伤了宇文士及不但无罪,反倒有功,在她的引领下,杨广虽是不理朝政,可已把每年东都的盛会变成了无遮大会,百姓受益,在她的陪伴下,杨广性格少了些暴戾和偏执,看起来趋向正常,在她的劝导下,雁门军将也受益匪浅。
她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无可指责,怪不得裴茗翠也是迟迟不能动手。
可樊子盖和他说这些什么意思,多半是这些大臣早就看出东都之斗,明白他和裴茗翠还有萧皇后一伙,当然要想办法对付宇文述和陈宣华,这才出言劝阻,这么说,群臣很多倒是站到了陈宣华的那边?
可陈宣华要是好人,宇文述献上可是大错特错,以宇文述的经验老道,如何能把这种人献上来?陈宣华若是好人,宇文述的奸计怎么能实施?
萧布衣左思右想不得要领,这时却已策马回转到了东都。
一路上雪花飞舞,笼罩苍茫大地,少有人迹。萧布衣知道比起去年,东都外又是萧条了很多,不由感喟。
由东都南面建国门而入,萧布衣并不着急回转太仆府。他非早朝。只是穿了寻常地装束去上林苑面圣,走到东都巷道倒不虞被人围观。天气寒冷,哈气成霜。找个酒楼喝碗酒实在是再惬意不过地事情。
可才过了建国门。没行太远。几个人就扑了过来,低声叫道:“萧老大。”
萧布衣见到是阿锈,周慕儒和胖槐三人,微有惊诧,“出事了?”
三人都是冻的抱肩缩头,一齐摇头,“没有,寨主看我们无事,就让我们出来看看。我们也怕你出事。”
萧布衣心下感动。知道几个兄弟知道日子一天难熬过一日,他伤了宇文士及,难免有人反击,萧大鹏的担忧是正常。几兄弟现在武功和他相差太远,虽然帮不上什么。可往日并肩作战的习气还在。
他知道武功的重要。更明白虬髯客并不敝帚自珍,所以在闲暇地时候。也捡些易筋经地练气的法门教给兄弟,只是三人都是练气,却是始终不得要领,不由让萧布衣大为纳罕。
不过习武强求不得,萧布衣只能顺其自然,见到三人受冻,微笑道:“去喝酒暖暖身子吧。”
三人都是叫好,选了家酒楼进去,酒保请到楼上,炉火熊熊,颇有暖意。
楼上也有不少酒客,一桌有几个喝地醉醺醺,呼五喝六,颇为吵杂,惹地旁边地食客大皱眉头。
阿锈皱眉道:“这里很吵,要不换一家吧。”
萧布衣笑道:“马厩都呆过,这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只管喝酒,管得了那么多。”
三兄弟都是点头,要了几个小菜,暖了酒上来,并不对饮,都是自斟自酌,倒也痛快。
周慕儒喝了几碗酒后,突然叹了口气,愁容满面。胖槐吃地正欢,不解问道:“慕儒,现在不愁吃喝,你没事叹气做什么?”
周慕儒望了萧布衣一眼,道:“萧老大,现在天冷了,也不知道草原如何,听过那面过冬颇为难捱。”
萧布衣望向窗外,只见到雪花翻飞,有些惆怅道:“莫风和箭头都在草原,也不知能否习惯。”
他说及莫风箭头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想到了蒙陈雪,那个柔弱似水的女子,此刻做着什么?
“人都是逼出来的,草原人自有应对的法子。”胖槐继续喝酒,“慕儒,你这就杞人忧天了,说不准你在担心的时候,莫风对着牛粪搂着美人,上下其手,快活着呢。”
众人都是笑,想着莫风烧牛粪的日子,觉得倒也不错。周慕儒忧愁道:“想当初我们七兄弟一起,也是快活。莫风和箭头倒是不用担心了,可得志怎么还是没有个消息,他离开东都也一年了吧?”
胖槐这才沉默下来,众人都是有了不详之感,心道杨得志处事沉稳,如今一年都没有消息,乱世中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萧布衣轻叹声,喝了口闷酒。听到身后楼梯口脚步声响,压低了声音,“来了个女人?”
阿锈正对楼梯,听到不由佩服,“萧老大你感觉越来越敏锐,竟然男女都能听出。”
萧布衣笑道:“我不是感觉出来,而是见到对面几位仁兄口水好长来推断。”
众兄弟笑,转瞬又有些抑郁,萧布衣的玩笑也化解不了他们心中的担忧,只是看了眼女人,都是低头喝着闷酒。
一阵寒意从萧布衣身边掠过,萧布衣斜睨去,见到路过地女子身着黑衣,外系披风,头戴斗笠,纱巾罩面,整个人都是包裹起来,只是披风下隐约见身段婀娜。
女子在萧布衣旁桌坐下去,低声道:“酒保,来碗米饭。”
酒保愣住,“姑娘,只要米饭吗?”
女子点头,“是。”
她不想多说,缓缓掏出钱袋,数了两文钱放在桌子上,听她钱袋地动静,实在不像有钱人的样子。酒保看了眼,多少有些鄙夷,只是见到她是女人,风尘仆仆,倒起了同情之心,“姑娘外地来的吧?”
“嗯。”女子声音低柔,并无起伏,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
酒保觉得古怪,也不多说,先去取饭,旁桌的酒鬼却大拍桌子道:“伙计,你这可有卖唱的姑娘?”
酒保赔笑上来,“回客官,如今天寒,卖唱地姑娘没有来。”
酒鬼醉翁之意不在酒,斜睨着戴斗笠地女人道:“白饭有什么味道,小娘子,给爷我唱一曲,我管保你衣食无忧,大鱼大肉!”
众食客不怒反乐,都是看着好戏,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几兄弟只是看着萧布衣的神色。
白饭上来后,热气腾腾,女子掀起面纱一角,露出白玉般尖尖地下颌,端起白饭慢慢的吃,并不理会酒鬼。
酒鬼见到女子不应,倒是来了胆子,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就要去摸女子,“小娘子哪里人士……”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喝酒也不清净,你们把他丢下去。”
众兄弟早就等着这句话,听到后毫不犹豫,阿锈周慕儒上前反扭住酒鬼的手臂,不等酒鬼反抗,推开窗子把他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大响传来,夹杂着酒鬼的一声的惨叫,萧布衣继续喝酒,喃喃自语道:“这下世界清净了。”
二二一节 万法无咎
嚣的酒楼中蓦地安静下来。
从酒鬼闹事,到他被扔出酒楼外,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这是二楼,下面又有厚重的积雪,酒鬼跌下去,倒不虞毙命,只是一番苦楚自然不消说。
酒鬼的朋友霍然大怒,都是站起来围过去,戟指骂道:“你这汉子,怎么不讲道理?”
萧布衣伸手解刀,放到桌面上,微笑道:“我不讲道理的时候,不是丢人,而是杀人。”
周慕儒和阿锈回转到桌位坐下,虎视眈眈的望着那几个酒鬼,看样考虑再丢哪个。
几个酒鬼见到长刀,又觉得萧布衣衣着华贵,多半来头不小。软了下来,向酒楼下冲过去,临走还丢下句狠话,“你们等着,我兄弟若是没事一切好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拉你去见官。”
脚步声到了楼下,嘈杂叫嚣,渐渐又行的远了,萧布衣知道这种人欺软怕硬,借酒装疯,倒也不放在心上。
事情因女人而起,可直到酒鬼跌下楼去的时候,女人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她只是吃着那碗米饭,好像几天没有吃饭,等到吃完饭后,碗里半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缓缓的站起,女人起身向楼下走去,众兄弟才见到她腰间带着一把宝剑,被披风挡住,让人容易忽视。
女子所带剑鞘样式古朴,上面隐有花纹,萧布衣虽是目力敏锐,看剑鞘上的花纹精细,却看不懂上面画着什么。
直到女人走的不见踪影,胖槐这才咂咂嘴,“好像不是我们救了她,而是她救了我们一般,怎么就这么走了,感谢的话都不说句?”
“你还准备怎么样?难道希望英雄救美后,美女以身相许?”阿锈问道。
胖槐搔搔头。不服道:“难道你们出手的时候,都是和高僧一样,抱着普济天下苍生的念头?慕儒。你别低头。你小子不厚道。你要是问心无愧,脸红什么?阿锈,你脸倒和铁锈一样,看不出什么,可我见到你抓酒鬼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到女人的身上,你别否认,你现在多半不承认了。”
阿锈气的哭笑不得,骂了句。“不可理喻。”
“什么叫不可理喻。我这叫晓之以理,”胖槐洋洋得意,目光落在萧布衣的身上,不等发话,萧布衣慌忙道:“我承认。我把酒鬼扔下去是有目地。
并非普济天下。”
胖槐欣喜道:“我就说萧老大不同凡人,做事有个担待。你说说,你救女子是否看上了她?”
萧布衣苦笑道:“其实我救不是救那女子,我不过是在救那个酒鬼。”
“哈,哈,哈。”胖槐干笑几声,鸭子被踩住脖子般,“你说的鬼都不信。”
“我信。”阿锈坐了下来,“你眼睛长在屁股上,我却没有,你难道没有见到女子佩戴了宝剑?那说明她有两下子,我们把酒鬼丢下去,他不过摔个半死,酒鬼不知道轻重去摸,只怕手都会被斩下来。”
“带宝剑就说有两下子?”胖槐强词夺理道:“卖剑的也带剑,不见得会武功。”
萧布衣脸色多少有些凝重,“胖槐,你在这儿说说就好,莫要在那女子面前多嘴。那女子上楼地时候,我就听出她呼吸绵长,脚步轻盈,武功之高,实乃罕见。”
周慕儒诧异道:“萧老大,比起你来又如何?”
萧布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总觉得这女子武功高深莫测,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高深莫测?”胖槐半信半疑,“若真地是高人,怎么不见她出手?”
“你懂得什么,”周慕儒插嘴道:“打不过能忍不容易,打得过还能忍地话,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什么时候见到道信高僧去打人了,可我知道,那绝对是个世间高手。”
“我就不信,”胖槐摇头道:“我一会冲上去就打他一记耳光,我看他是否发怒?”
萧布衣摆手道:“等等,你们见到道信高僧了?”
“对了,还忘记告诉萧老大,道信高僧到东都了,如今正在天津桥附近的积善坊讲法。”阿锈应道:“你和道信高僧也见过,要不要去看看?”
“天寒地冻,去受罪吗?”胖槐慌忙否认。
萧布衣不理胖槐,下了决定,“喝完酒后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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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见到道信,萧布衣决定就算冷,也要去看看。
他既然下了决定,胖槐就算是腹诽也要跟从,谁让人家是老大。
胖槐嘟囓了一路,说这种天气听讲道的人多半有病,可到了积善坊,才发现有病的很多。
黑压压的人群,围成墙一样,想要挤到前排很有些困难,人群中不但有百姓,就算是朝中大员也颇有几人。
朝中大员在这里也和百姓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招待。
众人表情各异,听到道信讲法,或迷惘徘徊,或顿悟清醒,或鄙夷不信……
万象众生,不一而足。
萧布衣见到苏威,裴蕴等也是在场,不由有些诧异,暗想道信的魔力真地不小。转念一想,道信不见得有魔力,杨广却有魔力。苏威和裴蕴等大臣都以揣摩杨广地心思为重,知道杨广最近信佛,当然也要多听点佛法才能更好的拍马。
道信禅理精深,声音低沉,众人就算有不解不信,也多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道信盘膝而坐,肩头早就落了厚厚的雪花,却是动也不动。
他如同巨岩枯枝,看似无情,旁人听到妙处感悟之时,却是泪眼凄迷,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萧布衣目光从道信身上掠过,发现认识的除了朝中大员外,还有两个和尚,法琳双手合十地立在道信身边,神色恭敬。弘忍年纪尚幼,却如师父般。盘膝枯坐,没有丝毫不耐。
道信身边有三个和尚,除了弘忍和法琳。第三个和尚合十垂首。桩子般地站立。萧布衣觉得并不认识。
他认识的和尚并不多,那人在萧布衣印象中,和大明寺遇到地和尚哪个都不相似。
缓缓的转过头去的时候,萧布衣心中突然升起非常古怪和凄惶的感觉。可到底哪里不对,萧布衣一时想不明白。
“萧老大,你看。”胖槐挤到萧布衣身边,伸手指过去,兴奋道。
“看什么?”萧
着胖槐的手指望过去,见到一双黑白分明地眸子闪过到的女子居然也在这听道信说法。见她默立的样子。颇为虔诚。
“那个女地也在,你说我和她是不是有缘?”胖槐自我陶醉道。
本来按照他地意思,他和婉儿就比较有缘,萧布衣素来不会和他研究这种问题,可萧大鹏却很认真地和胖槐讨论下这个问题。胖槐说和婉儿有缘的时候。萧大鹏却觉得胖槐的脑袋和屁股都很圆。寨主发话,棒打鸳鸯。
胖槐只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腹诽老寨主的横行霸道。
虽然自己长的矮胖,虽然太仆府丫环也不少,可胖槐坚信这不是自己放低择偶标准的理由。
做人要有更高的人生追求,这也是少当家一向的名言,胖槐谨记在心。
胖槐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那个黑衣女子地美貌,和婉儿还只能恨相逢未嫁时,和这个女子却是他最先见到第一眼,谅萧布衣也不好意思来抢。
“萧老大,你说我和她是不是有缘?”胖槐见到萧布衣皱起眉来,竖起个川字,和忧虑在想吃人地老虎般,不由有些惶恐,摇头道:“算了,我看我和她又是有缘无分。”
“不对。”萧布衣霍然转身,向道信的方向望过去。
胖槐惊喜道:“不对?那少当家说我和她……”
萧布衣眼露奇光,才要起身冲过去,突然长吸一口气止住了脚步,拉了把胖槐道:“胖槐,你看那个和尚!”
胖槐悲哀的看着少当家,“少当家,我抢你的女人不过是个念头,还没有化作事实,再说那还不是你的女人,你不用让我去做和尚那么恶毒吧?”
“你脑袋成天就装这点破事吗?”萧布衣恨恨地照着他地脑袋来了一下,见到阿锈和周慕儒也在,低声道:“阿锈,慕儒,你们看看那个和尚,不是说法琳和弘忍,是他们旁边的那个。”
阿锈和周慕儒都和萧布衣下过江南,认得他们,抬头向萧布衣说地那个和尚望过去。
二人比胖槐要想的多一些,知道萧布衣不会无的放矢,凝神望过去。
可那和尚一直垂头不语,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容,阿锈最先说道:“这个和尚不像和尚,比起旁边的两个和尚而言,他合十的手势还很生硬。”
周慕儒却也皱起了眉头,“我怎么感觉那人很是面善?”
胖槐终于也望了过去,突然低呼道:“卖糕的,那个和尚难道就是杨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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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杨得志的名字,众兄弟都是震惊,萧布衣却是精神一振,“胖槐,我只觉得和杨得志身形很像,一直没有见到过他的脸,你怎么会那么肯定?”
“他站在那里,看起来仙风道骨,可他那抑郁的德行早就入骨,我会看不出?整日都和谁欠他八百吊钱不还的样子。再说他右手有道疤痕,那是上次和你拒敌的时候伤的。”胖槐说,“我觉得他这只手不如我的帅,所以一直都记住,这两点都吻合,他不是杨得志就有鬼了。”
萧布衣想起那晚和杨得志并肩御敌的场景,恍若隔世。他们出生入死,身上伤疤无数,再说都是男人,很少留意对方的伤痕,倒没有想到胖槐会记得。
“没错,很像杨得志,可他怎么会去做了和尚?”阿锈经过兄弟们的提醒,终于也确定下来。
“难道是道信那老鬼逼良为娼?强迫得志做的和尚?他是个高手,这点并不难做到!”胖槐猜测到,见到三兄弟要杀他的眼神,只能摆手,“当我没说好了。”
四人在众信徒身后嘀嘀咕咕,引起了善男信女的不满,几个百姓已经愠道:“你们若是不听高僧讲法,请到别处商量,不要干扰别人。”
百姓听到高僧讲法。大有顿悟,赶人也是客客气气,不过看架势。要是不听。就只能效仿佛家的狮子吼。
萧布衣扯了几个兄弟出了人群。感觉到身后有目光凝望,回头望过去,见到酒楼那个女人望着自己,目光清澈澄明,还以一笑。
女子转过头去,并不理会萧布衣。
萧布衣浑不在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见人笑笑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人来到围墙下,都是望着像杨得志的和尚。只怕他突然跑掉。只是商量了半晌。却都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去做了和尚,胖槐有些不耐,“你们说了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如果依照我来看,径直去找他来问。不比什么都直接?”
阿锈点头。“好像只能用这个办法,我们就算猜测几年也不懂得志的心思。萧老大。你不同意吗?”
“我不同意。”周慕儒插嘴道:“首先好好的谁都不想当和尚……”
“那你说道信做错了什么要当和尚?”胖槐振振有词。
“胖槐,听慕儒说完。”萧布衣皱眉道。
胖槐缩缩脖子,不再言语,也看出萧布衣地忧心忡忡,实际上,他也觉得,一般人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当和尚。
“得志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当然是有很重的心事,他或许南下地途中遇到什么伤心事,导致万念俱灰,这才出家。”周慕儒伤感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应该喋喋不休地追问,要尊重他地选择才对。”
萧布衣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我不同意。”阿锈摇头,“得志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兄弟,没有谁会毫无理由的出家。他出家定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这才导致心灰意懒。我们不碰到他也就算了,可碰到他顺其自然,都不过问的话,还算是什么兄弟?”
“你说的也有道理。”萧布衣点头。
胖槐觉得少当家有些白痴,“都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萧布衣想想才道:“等道信讲法结束,我去见道信,顺便看看那人是否是得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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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道信低沉宽广的声音悠悠传来,如同古寺禅声,天籁之意,让人心境清明,发人深省。
胖槐却是有些发困,冻的搓手,见到萧布衣也在倾听,忍不住问,“萧老大,你明白?”
“解释是永远不能明白禅理地万分之一,”萧布衣笑道:“这要顿悟,和武学一样,同样地招式,可领悟出来
威力无穷,依法规矩不过是落入下乘,终生难成高手
胖槐撇撇嘴,满是不屑,“我这是问道于盲了,看来你也是不懂。”
萧布衣也不恼怒,哂笑了之。
道信继续说道:“法无异法,妄自爱著,将心用心,岂非大错……”
萧布衣听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什么,扭头望过去,见到风雪飘摇中,裴茗翠竟然也远远的立着,有些孤寂的听着道信讲法,轻轻的咳。
萧布衣觉得裴茗翠地孤独和李玄霸般,都已经入骨。
他们都有惊人地才智,无上的能力,可无可奈何之时,比任何人都要落寞。
李玄霸无法称雄地原因和张角一样,是因为病,还因为承担的责任太大,裴茗翠落寞的缘故却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注定要死的男人,不能自拔。她聪明,执著,可是路选择错了,只能离方向越行越远。
道信说什么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意思是大道无所不在,何必挑挑拣拣,可抛却憎爱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道无难,至道实则太难。诸法无异,各般好坏都是人所爱著,裴茗翠太过执着,将心用心,已经算是大错特错。
可她觉得自己错了吗?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茫然。
“才有是非,纷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
道信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手合十,闭目再无言语。众生立在当场,良久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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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信讲法完成,也不需苏威等人护送。只是和法琳。徒弟缓步行往客栈安歇。
众百姓都是尊敬的望着道信。纷纷闪到两旁。萧布衣却是迎了上去,拦住了道信等人的去路。
“大师,扬州一别,别来无恙?”
他虽和道信说话,目光却是不由的瞥向道信身后的那个僧人。
僧人低着头,看着脚面,虽是光头,萧布衣却已经认出那人就是杨得志。
他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萧布衣想到周慕儒的分析,只想抓住杨得志问一句。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兄弟?
可他终还是没有发问,他甚至不再去望杨得志。
道信枯瘦的脸上没有期盼,也没有嫌憎,只是道:“萧施主,别来无恙。”
“不知道大师何时会走?”萧布衣径直问道。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萧布衣听到道信回答。想要笑。半晌才道:“法琳高僧,别来无恙?”
法琳却是笑起来。
“当日地太仆少卿,今日的萧大将军,变化之大,实在让贫僧大为诧异。”
他还是不僧不道的打扮,笑起来地时候眼中暖暖,不像个和尚,倒像个豪侠。
“变即是不变,不变即是变。”萧布衣回道。
法琳一怔,道信却道:“善哉,萧施主大有慧根,不知可愿和贫僧遍历中原,宣我佛法?”
萧布衣微笑道:“大师难道见个人就想招为弟子吗?”
弘忍不由道:“萧施主,这实在是难得地机缘,若是错过,实在可惜。”
萧布衣缓声道:“但莫憎爱,洞然明白,弘忍大师究竟还有七情六欲,又如何能寻到至道?”
弘忍轻叹一声,合十道:“萧施主说地是,罪过罪过。”
法琳却是饶有兴趣的望着萧布衣,“萧施主难道来这里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利?”
萧布衣微笑道:“我这人不过是个俗物,不想寻什么至道,更是爱憎分明,还喜欢挑挑拣拣,来到这里,只是觉得几位大师是朋友,这才说几句话而已。对了,还没有见过这个大师,不知道法号如何称呼?”
他还是望向杨得志,见到杨得志终于抬头,双眸中含义万千。
“贫僧法号大痴。”
萧布衣笑笑,“大痴,好名字。我在太仆府摆下了素席,不知道几位大师可有意前往?”
弘忍摇头道:“多谢萧施主美意,师父只想安歇了。”
萧布衣也不强劝,“既然如此,只能说有缘无分,那萧某告辞。”
他转身要走,大痴突然道:“施主请留步。”
萧布衣转身微笑道:“大痴高僧可有什么妙语相送?”
大痴脸上少了忧郁,双眸却是闪亮,“我看施主印堂发黑,近日只怕有血光之灾。”
萧布衣皱眉道:“真的假的?”
法琳也是愕然,不解问,“大痴,你何时会看人命相?”
大痴淡淡道:“这位施主煞气太重,我虽是粗略懂得,也能看出。”
“那不知道我命犯哪里?”萧布衣嘲讽道,看起来很不服气。
大痴双眉竖起,怒道:“你可不信贫僧所言?若是识相,不如和道信大师一起,天天讲道静心,岂不是好?”
“我对此并不感兴趣。”萧布衣断然拒绝。
大痴掐指算了下,凝重道:“贫僧算你命犯弥勒,佛主不容,言尽于此,你愿信不信。”
他拂袖离去,反倒走到道信的前头,颇为生气的样子,道信缓缓摇头,只说了声善哉,随后离去。
萧布衣伫立风雪中,双眉紧缩,喃喃道:“命犯弥勒,佛主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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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茗翠走进宇文府邸的时候,宇文化及差点以为见到了鬼。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裴茗翠的脚也会踏在宇文家里。
见到裴茗翠望着自己,宇文化及半晌才找到了舌头,“裴小姐芳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裴茗翠竟然笑了下,“化及你最近无事吗?”
宇文化及恨的咬牙,心道老子地少卿职位就是被你搞掉,你这么问可是讥讽?
可对于裴茗翠,他心底畏惧,只能强笑道:“闲地无聊,裴小姐见笑了。”
“哦。”裴茗翠又问,“令尊可在?”
宇文述早早的出来,哈哈大笑道:“裴小姐来了,稀客稀客,请进内堂一叙。”
裴茗翠也不拒绝,和宇文述走进内堂。宇文述让婢女上了茶水,都是退出内堂,只余二人时才问道:“不知道裴小姐来此,所为何事?”
“你要怎样才能放手?”裴茗翠径直问道,目光灼灼。
二二二节 幻化
堂静寂的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裴茗翠双眸紧盯着宇文述,静等宇文述的回答。
宇文述却是惬意的样子,慢慢的品茶,放下茶杯后才道:“老夫不知道裴小姐此话何解?”
“宇文将军,现在你我都是心知肚明,说话也莫要绕***,谁都知道陈宣华是假的,可要揭穿她的真相,只有你才能做到。”
“假的?”宇文述皱眉道:“裴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圣上英明,和陈夫人朝夕相处,若知道是假的,岂能如此恩爱。你是在怀疑圣上的圣明,还是在怀疑老夫的忠心?”
“我什么都不怀疑,我只怀疑你已经控制不住这个陈宣华!”裴茗翠冷冷道。
宇文述已经变了脸色。
“宇文述,我只能说,现在陈宣华的举动应该出乎你的意料,而且不见得会听你所说,”裴茗翠淡淡道:“我觉得你已经养虎为患。”
宇文述强笑道:“老夫老了,多少有些糊涂,也听不懂裴小姐暗藏机锋的话语,什么养虎为患,我只觉得裴小姐危言耸听。”
裴茗翠冷冷道:“真的危言耸听,那你的手为什么忍不住的发抖?”
宇文述微愕,暗叫这个裴茗翠实在是狡猾非常。自己只以为她是无计可施,这才来服软认输,本来想折磨她一番,再和她提条件。可他听到裴茗翠的警告,却切中近日来内心最惊惧的事情,饶是沉稳,手却忍不住的发抖。裴茗翠心细如发,却早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老夫老了,腿脚也不利索,端茶发抖又有什么稀奇?”
裴茗翠端起茶杯抿了口,“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宇文述诧异问。难以掩饰。
裴茗翠轻声道:“可是我既然要死了,还会畏惧什么,宇文将军,你说是不是?”
宇文述脸色阴沉不定,知道裴茗翠绝非危言耸听。
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裴茗翠的机心算计,他虽然活了七十多年。可对裴阀中人,不怕裴矩裴蕴,最畏惧的却是这个女人。
“无论裴阀和宇文家如何争名夺利,可都是以圣上为根基。”裴茗翠凝声道:“我知道宇文将军也不希望圣上有事,那对谁都没有好处。可你献上了陈宣华,实在是一招错棋。我不知道这个陈宣华是你从哪里弄来,却知道如今陈宣华的发展远出你我地意料。现在圣上最相信之人不是裴茗翠,不是宇文述,也不是萧布衣。而是日夜在他身边的陈宣华!她如此做作,当然包含着极大的祸心。只要等到她羽翼丰满,我想她定当有所作为,而她第一个要对付的绝对不是我,而是对她知根知底的宇文将军。”
宇文述已经笑不出来。
裴茗翠一直凝望着他的脸色,沉声道:“现在你我联手,还有机会让圣上醒悟,可若是再等一段时间,我只怕你我都不是她地对手。宇文将军,我想轻重缓急,你还是能够分辨。”
宇文述咳嗽声。摇头道:“裴小姐言重了。”
裴茗翠却已经起身。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决定,我给你几天的时间,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合作。”
裴茗翠走后,宇文述在内堂坐了良久。
宇文化及喏喏的走了进来,“爹。裴小姐走了。”
“什么事?”宇文述回过神来。却觉得胸口被刺般的痛。
“爹,裴小姐方才说了。要是有机会的话,会为我求个官做。就算不是太仆少卿,也不会太差。”宇文化及懦弱道:“爹,我觉得你老人家可以考虑下。你老了,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们三兄弟绝对不是裴茗翠的对手。”
宇文述气的胡子翘起,伸手想打,半晌却又放了下来,“准备车马。”
“爹,你要做什么?”宇文化及惊喜问。
宇文述叹息道:“化及,你放心,为父不需裴茗翠争取,就能为你讨个四品官当当,我现在就去面圣。”
宇文述到了宫中地时候,吩咐宫人去通传,只说老臣宇文述求见。
最近圣上不理朝政的时间长了,宇文述暗自惴惴。裴茗翠说地一点不错,他现在也开始担忧起来,陈宣华这步棋看起来巧妙,可结果竟然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上次对付萧布衣的时候,陈宣华倒是听从他的建议,可这不理朝政,并非宇文述所愿。
宇文述知道,别人如今想见圣上并不容易,因为现在像要把十年的分别这段日子弥补般,天天和陈宣华腻在一起。可凭借他现在的地位,想要见杨广还不困难。
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宫人终于走了出来,不安道:“宇文将军,圣上今日不想见你。”
宇文述心头一沉,已经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
“裴小姐,宇文述去了宫中。”一个黑衣女子影子般站在裴茗翠的身边,毕恭毕敬。
裴茗翠回转裴宅后,只是坐在椅子上,枯木一样。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裴茗翠道:“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他还想看看自己对陈宣华有什么掌控能力。”
“宇文述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出不了小姐的算计。”
裴茗翠皱眉道:“可就是出不了我的算计才让我奇怪,他不像运筹多年培养出陈宣华地人。”
“那小姐地意思是?”
“影子,我让你调查的如何?”裴茗翠不答反问。
影子摇头道:“小姐,我已经调用影子盟的力量搜查这个陈宣华的底细,可的确奇怪,无论宇文府还是从南阳公主那里,都没有得到这个女人地一丝线索。南阳公主和宇文述地儿子都不是守口如瓶的人,宇文述能把他们都瞒过,那真地很难想象。再说宇文述虽是奸佞,可一直追随在圣上的身边,并没有招兵买马收拢人心,不像阴谋反乱之人。”
裴茗翠冷哼一声。“那这女子不见得是宇文述培养出来,而极有可能是另外的一股势力,眼下不过是假托宇文述之名。可笑宇文述这个老鬼受人利用,还是浑不知觉。这些天来,宇文述可曾和什么陌生人联系过?”
影子仔细想了下才道:“没有。”
“那他的属下之流呢?”裴茗翠皱眉道。
影子说道:“他管家去了唐县几地收租,不过是例行公事。其余地人多在我们的监控之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唐县?”裴茗翠凝眉思索,半晌才露出丝
沉声道:“无论宇文述如何动作,借他出手之人才是提防之人,假陈宣华筹划许久,眼下虽是贤良淑德,可越是如此,骨子中的祸心才让人惊惧。不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无遮大会都准备好了没有?”
影子点头。“一切都是依照小姐的安排。”
裴茗翠舒了口气,双颊赤红。“对了,萧布衣那面有什么举动?”
影子摇头道:“他做事向来没有什么轨迹可循,这几日不知道怎的,去拜访次道信,然后整日教他府上地小弟驯马。无遮大会都是樊尚书筹备,他也不放在心上。”
裴茗翠沉凝半晌,只说了一句,“不管如何,总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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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遮大会如期举行,就在新年第一天。
朔风劲鼓。天寒地冻。天空中的红球发出的光芒也如冰冷,照在人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今年的冬天,很有些冷!
滚滚的洛河之水竟然被冻的通透,冰龙般的迂回盘旋在东都古城。似要等待机会。重游大海。
可冷日也冻不结百姓心中的热忱,从清晨起。络绎不绝的人群就向洛水赶去,只因为圣上一改往日地奢靡习气,新年要与民同乐,连续三日举办佛家的无遮大会。
无遮大会就在冰封地洛水上进行。
宽广明亮的河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防止人在洛水上摔倒。从天津桥向下,搭起长达数里的帐篷,热滚滚的米粥熬出来,带着热气送到百姓手上,布舍的不但有热粥衣物,还有数不尽的酥).|送上,东都城内的百姓按照户头,带着官府发的凭条,每户都可以领上一份过年的礼品。
这次由樊子盖和萧布衣主持,倒是杜绝了中饱私囊地现象。
在杨广眼中,这些实在算不上什么,可是在百姓地心中,当然是皇恩浩荡。
所有人都在颂扬杨广的圣明,陈娘娘的善心,还有道信大师的菩萨心肠。因为很多人都已经知道,道信大师到了东都后,和杨广,陈娘娘畅谈了三日佛法,如今的圣上好像转了性子,这次洛水旁地帐篷虽然简陋,毛毡尽管粗糙,可供应给百姓地衣物食品却比他们过年用的还要好。
百姓不奢求太多,所有丰厚地物品宁可吃到肚子里面,也还不想贴到脸上,这次圣上听了娘娘和大师的劝,又回到了从前。
说及从前,所有的百姓又津津乐道起大业初年衣食丰足的景象,憧憬着新年过后,如果能这样继续下去,大隋很快就会恢复到从前的鼎盛。
无遮大会不止是布舍,也不是素食为主,还有熬的香香的大骨汤,喝了让百姓暖身,考虑的可谓周到。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杂耍表演,以往这些都是圣上和国外使臣才能见到,可今年,就算普通的百姓都能观赏。
戏场随处可见,数千步的方圆搭起了台子,不但在洛水,甚至延展到两岸诸坊。各式乐器竞相争鸣,一时间喧嚣喜乐,祥和一片。诸坊墙头上的孩童爬上来,拍掌大笑,热闹非常。兵士不再约束,取消平日的束缚。
萧布衣却是立在河边,观看千年前的喜乐,身旁数百兵士持枪而立,卫护洛水旁的安宁。
过来演技的都是附近村县的艺人百姓,还有蕃客胡商。他们从遥远的西方带来了各种杂耍魔术,表演起来搏得满场的叫好。
胡商表演的是什么大变活人,自残身体,诡异血淋淋的让人惊心动魄。东方地杂耍却是含蓄很多,蒙眼飞刀,空中走钢丝,叠碗。翻跟头层出不穷,也是惹人叫好。
萧布衣见到艺人们都是身手敏捷,心中微动,暗道这些人都是身手不差,比起习武之人也是不遑多让。
‘咚咚’声鼓声响起,声可洞天。
数百面大鼓敲起来。声达数里,鼓声是从紫微城的方向传来,萧布衣心中一动,知道杨广终于出宫前往无遮大会,要与民同乐。
“命犯弥勒,佛主不容。”萧布衣喃喃念着这句话,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杨得志到底想要对他说什么,为什么不爽快的和他说出所有的一切,难道做了和尚。说话也是让人难测了?
可萧布衣知道杨得志一定要告诉自己什么,他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但他不爽快地说出来,也是有他的理由,萧布衣并不想逼他说出来。
他这几天又去拜访了道信,一无所获。
远方旌旗招展,各色旗帜迎风飞扬,猎猎舞动,宛若花海般的漫过来。
当前仍是一列列骑兵方阵,铁甲寒光透出庄严,枪戟林立的插向半空。鼓声更急,兵士波浪般散开。杨广已经坐在六合城中向洛水的方向行来。
他身边一女身着白裘。衬出如花的容颜,面带荣光,不可逼视。
她依偎在杨广怀中,向四周指指点点,不时的娇笑。给这寒冬带来了丝暖意。当然就是进宫不久的陈宣华。
众百姓指指点点,多少带有爱戴。陈宣华入宫虽是几个月,又是取代了萧皇后,可百姓不但没有非议,反倒觉得再正常不过,没有陈宣华,也就没有几日的无遮大会!
杨广六合城上少了分威严,多了和蔼,可兵士林立还是说明他内心地惊惧。他并非无所不能,他也知道恨他的人很多,所以他虽然决定与民同乐,却还是要兵士护卫。
威严之下,鼓乐喧天,六合城上用金边银底铺就,豪奢壮丽。冰冷地阳光落在六合城上,泛起白金的亮色,形成诺大的光坏。
杨广就在这光环的笼罩下,由陈宣华陪伴,向洛水最大的戏台缓缓驶来。六合城颇大,一般大臣也在城上,束手而立,毕恭毕敬。宇文述却是凝眉深思,满是心事,不时的向陈宣华的方向望一眼,只是陈宣华眼中只有杨广,从不和他目光相对。
萧布衣策马前迎,马上施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声运气喊出,神色从容,鼓声大作,却丝毫压不住他的声音。
百姓见到马上萧将军有如天神般,知道他的事迹,万般的敬仰,跟着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百姓一喝,声音远远扩出去,全城震动。
杨广六合城上摆手,微笑道:“萧卿家辛苦了。”
萧布衣策马闪到一旁,六合城却已经到了最大地戏台前面。兵士缓拱,簇拥着大车前行,如临大敌般。
杨广多少
悦,吩咐道:“让他们散开些,到洛水两旁守卫即可同乐。他们都护卫着朕,那些百姓如何敢过来?”
“圣上,臣只怕圣上有所闪失……”樊子盖上前道。
杨广冷哼声,“你怎地如此胆小?”
樊子盖见到杨广有些动怒,不敢多言,吩咐众兵士散到洛河两岸严加护卫,却让六合城的枪车辕车跟随,这样虽然少了兵士,可枪车辕车也是威力巨大,仓促之间,就算有刺客也是无可奈何。
萧布衣也是如此想法,心道杨广的护卫绝对森严,六合城上机关重重,只要不是大兵冲杀过来,就算武功高手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兵卫撤离,百姓这才能得以见到杨广的真身,虽是隔着六合城,却多少感觉亲切,不由指指点点。
杨广也不恼怒,望着远处的百姓,寻思着,自己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好像有了十年?
自从他登上天子之位,他地眼前就没有过这么多地百姓,蓦然再次见到,陌生中带有悲凉。
戏台上的艺人早就粉墨登场,一人在戏台上翻着跟头,连绵不绝,无穷无尽般。博得众人地大声喝彩。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因为陈宣华一旁娇笑道:“圣上,你还记得当年吗?你南下的时候,百姓也是如此对你,我却是在车上偷望着你,那时起。我们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杨广长吁一声,往日的意气风发历历在目,“宣华,朕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发誓我们永不分离,苍天无情,苍天又算有眼,总算不负朕地痴情。”
陈宣华依偎在杨广怀中,满脸的幸福。“圣上,妾身得你厚爱。今生不枉。”
二人说不尽的轻怜密爱,萧布衣带着数百精兵立在远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到了这个时代,警觉却像天生,往往在危险之时救他危难,可这次危机却感觉像是西面八方涌来,让他忍不住的心悸。
戏台不会有问题,樊子盖和他早就仔细查过,戏台上十数人就算是刺客,也绝对杀不到杨广的身前。可他的危机又是从何得来?
蓦然间觉得天地间为之一暗。
萧布衣抬头向天空望去,不由心头狂颤。不知何时,黑压压地乌云从东南角涌了上来,已经遮挡住太阳,慢慢的散布整个天空。
如今还是晌午。可被乌云一盖。已如入夜前的黑暗。
萧布衣不等多说,百姓已经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大为诧异。
这种古怪的天象他们少有见到,心中都是涌起不详之意。杨广却是暗自恼怒,心道好不容易出来次,老天却和他作对,“点起篝火!”
众兵将称是,篝火早有准备,只等晚上燃着,这刻既然圣上发话,点燃是刻不容缓。
不等乌云盖天,地上已经篝火熊熊,樊子盖早就考虑到是洛水河上放火,所有的篝火都有叉架支起,离地熊熊燃烧,淡淡的烟雾升腾而起,四处飘散。
火光一起,百姓都是回过神来,又来了精神,大声叫好。
杨广洋洋得意,搂着陈宣华向戏台上望过去,只见到翻跟头之人早就不见,台上几人手拿火把,正在表演喷火的绝技。
一口烈酒喷出来,火光熊熊,长蛇般的盘旋屈伸,众百姓又是喝好,杨广虽对这些早就司空见惯,却向陈宣华问道:“宣华,你觉得如何?”
听不到陈宣华回答,杨广回头望过去,见到陈宣华泪眼婆娑,不由诧异道:“宣华,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陈宣华强笑道:“圣上,你还能答应臣妾一件事情吗?”
“宣华说的事情,不要一件,就算百件千件,朕也会为你做到。”杨广柔声道:“可是觉得东都烦闷吗,等再过几月,春暖花开,朕带你去江南好不好?”
陈宣华泪水流淌下来,不等再说,百姓们突然都是大声喊叫,并非喝彩,而是诧异居多。
杨广霍然转头,却和萧布衣同时地见到一尊金光闪烁的大佛!
萧布衣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戏台两侧本来是篝火熊熊,戏台上地数人表演喷火绝技不停,有几人推个大车上来,上面蒙着黑布。本来以为是什么技艺,没有想到掀开黑幕后,戏台上刹那齐暗,一尊金光闪闪的笑面弥勒佛已经浮在半空。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撼多过精彩,百姓一时间错愕,萧布衣脑海中却是迅即的闪过几个大字。
命犯弥勒,佛主不容!
“小心。”萧布衣马上手握长枪,厉声断喝,惊变陡现。
弥勒佛大嘴一张一合,已经吐出惊天动地的几个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弥勒出世,布衣称雄!”
声音极为低沉诡异,却是回荡在空中,钻入人耳!
萧布衣听到这种声音,只觉得心头狂跳,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本是黄巾军的口号,来的难道是太平道的教徒?可弥勒出世,布衣称雄又是什么意思?想到自己叫做萧布衣,萧布衣心头大寒,已觉得无边的恐怖弥漫过来。
弥勒佛十六个字不停循环,越念越快,所有的百姓都是露出迷惘之意,很快就跟着念诵起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弥勒出世,布衣称雄……
周边百姓都是受到传染,跟着大声嘶吼,转瞬汇成洪流呐喊,惊天动地。
戏台方圆百丈弥漫极其诡异地气氛,六合城上地杨广勃然大怒,转瞬却也陷入难言的恐怖之中,诺大个戏台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个大佛悬在半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嘴唇翕合,宛若活人般,只是那尊大佛就算十数人都是不能填充。
洛水旁的兵士都是惊呆不能言,忘记动,他们只见到戏台周围的***瞬间熄灭下去,天空如墨染般,戏台附近浓烟滚滚喷出,迅即地向四周扩散去,数丈之内,伸手不见五指。
就算黑暗中有火未灭,也如鬼火般被蒙上绿色,滚来滚去,说不出凄冷迷离。
萧布衣厉声喝道:“护驾。”
他说到护驾之时,马上凌空跃起,已经投入无边地黑暗中,这一去,却入飞蛾扑火般,转瞬被黑暗湮没!
二二三节 死结
萧布衣人入黑暗之中,却不如兵士般慌乱惘然。
年余来的勤修苦练,早让他目光敏锐过常人,他体内发生的变化翻天覆地,就算虬髯客看起来也不明白他何以进展如此神速。
人在黑暗之中,萧布衣先闻到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烟味,见到百姓们立在原地,还在声嘶力竭,表情麻木的喊着弥勒出世,布衣称雄,僵尸一样,心头忍不住的升起阵阵寒意。
他毕竟还是来自现代,对这种诡异现象虽是诧异,却是多少知道些原因。
这些百姓多半是被集体催眠,催眠术虽在现代才有一些科学解释,但不意味着古代没有。
相反,古代很多时候已将实践发展到很高的程度。
比如说苗疆的蛊毒,如果用现代的观念来看,就是细菌在作怪,可当时研制蛊毒之人对细菌的繁衍控制技巧,有的时候就是现代医学家实验室中都是无法做到。
古代跳大神之流,虽是迷信,可里面也多少掺杂着催眠术,暗示的法门,这才能使旁人不自觉的恍惚受骗。听说的人都认为可笑,觉得不可思议,却因为并未身临其境的缘故。
催眠术对于环境的要求颇高,现在的弥勒出世,乌云蔽日,诡异的气氛,烟雾加上不停循环的语调都是形成一种独特的催眠环境,进而能对人的精神加以控制。只是这么多人同时被催眠,实在让萧布衣都觉得不可思议。
转瞬觉得烟雾有些怪异,萧布衣屏住了呼吸,心下凛然。很显然。来敌算计的极为精准,就算是天气的原因都考虑到,天色一暗,以杨广地性情。当然要燃起篝火。篝火早就准备,却是少有兵士看守,这些人在篝火中加些药物做手脚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们燃烧药物来麻痹百姓的意志精神,等到大佛出世的时候,百姓那时候已经中毒颇深,这才能很快地造成一种催眠效果。
至于大佛何以诡异的出现,尤其是嘴唇的蠕动,双眸的深邃等方面。萧布衣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是现代人,知道太多魔术的法门。大佛看似巨大,金光闪闪,能浮在空中。多半是充气中空而已。大佛金光闪闪让人敬畏,大佛嘴唇蠕动是加强暗示力,至于双眸深邃亦是这样的功效。
一切前因后果想的明白,萧布衣去除了惊骇。却多了戒备,只是因为布局之人利用百姓盲从心理之法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要在短短的时间内造成诺大的声势,此人地能力运作实在是耸人听闻!
只怕烟雾有毒,萧布衣运息四肢百骸,只觉得灵台清明,没有什么不适。多少有些放心。却还是不敢大意。
他易筋之法练习已久,一呼一吸远较常人间隔要长。屏气望过去,见到黑暗中暗影重重,有十数人矮身向杨广的六合城接近。
现在的情形很混乱,在萧布衣的眼中却是异常清晰,有人利用弥勒出世的震撼,对在场地百姓进行集体的催眠,进而制造混乱,至于意图,那还要观察结局才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是太平道的口号,可为什么加上一句布衣称雄,这明显是对他陷害,谁都知道以杨广多疑的心性,只凭这四个字,就可以让他萧布衣一无所有,甚至是亡命天涯。陷害他地人到底是谁?
很多兵士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开始双目涣散,嘴唇喃喃自语,就要加入百姓喊叫的行列。这种催眠和精神力有极大地关系,意志力薄弱的已经抵抗不住。
当的一声大响,六合城中突然传来钟磬之声,清脆鸣响,诡异环境中让人心安。
一人高声喝道:“护驾。”
有些沉沦的兵卫清醒过来,纷纷聚集起来护驾。枪车辕车迅疾的靠拢一起,已经将六合城团团围住。
嚓地一声响,枪车上瞬间冒出无数地枪头,黑暗中闪着青色的光芒,豪猪遇敌般地怒视前方。
铮铮铁鸣声中,辕车却是弹出无数的铁蒺藜,遍布的和刺猬一样。六合城外围很快布置出层层的防御,让人轻易不能上前。所有的兵士都是缩在辕车枪车内侧,借着枪车辕车的威势,抵抗将要到来的袭击。
萧布衣见到六合城外围防备森然,缝隙都没有一条,合拢的堪称天衣无缝,心道敌方多半不易得手。自己都有点不敢轻易冲上去护驾,因为这时候的上前很容易被误解成袭驾。
他终于发现现在是进退两难,难以抉择。
这些人见到这种声势,会不会舍命冲击?萧布衣想到这里,发现杨广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人,用手掩嘴,微微的咳,方才那声号令就是她发出。萧布衣听到钟磬声响,见到裴茗翠走出来,已然知道,有裴茗翠在,想要撤离都不见得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是一场博弈,这也是陷阱,只是最后活着出来的会是谁?
金色大佛却已经换了蛊惑之言,却只有更惊心动魄,“杀了杨广,另立明君!”
声音一遍遍的重复,最前的十数人霍然站起,已经向杨广的方向冲了过去。迷惘的百姓也跟着念道,“杀了杨广,另立明君。”
百姓入魔的时候,见到前方突然划出一道闪电,六合城就在前方不远,杨广若隐若现,再加上有人的指引,蜂拥的向前涌去,全然没有注意枪戟突兀而出的危险。
萧布衣暗自心惊,知道幕后之人开始策动百姓袭驾,可这些人无疑是自取灭亡。
刷刷的脚步声响,黑暗中和幽魂仿佛。百姓迅即的靠近六合城,就在要撞击的那一刻,地面颤动起来,蓬蓬地数声大响。火光四耀,无数冰屑空中飞舞,枪车辕车刹那间立足不稳,已经东倒西歪,现出了裂痕。
萧布衣目结舌,转瞬耸然动容,这才想起所有的人都是处于洛河之上,冰下居然还有文章。袭击之人考虑的不止催眠,竟然在冰中埋下易燃易爆的东西。虽然比不上他那时火药地威力,可突如其来的爆炸也是威力不小。
可如果要把易爆之物埋在冰下,那并非容易的事情,难道是在冰冻之前就已经埋下,可如何引爆。那就是连萧布衣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这些人算计的实在是丝丝入扣,难道仅仅是想要诬陷他萧布衣,还是想趁此杀了杨广?
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再也按捺不住,长身冲了过去。六合城外围已破,杨广。裴茗翠和众大臣危矣!
枪车辕车散列,被震的东倒西歪,再不是天衣无缝,十数人见到六合城外围防御出现缝隙,霍然冲入。齐声高喝道:“杀了杨广。另立明君。”
辕车后的兵士,没想到这种变化。也被震的东倒西歪跌坐在地上,可见到敌人冲来,奋力站起,长矛短刀地刺砍过来,转瞬和来袭之敌陷入肉搏之中。
只是带头十数人武功颇高,兵士虽是杨广身边的护卫,训练有素,却也抵挡不住。
十数人并不恋战,纷纷窜高伏低,有的苍鹰般跃起,有的却是身形扭转,蛇一般的弯曲,硬生生地从护卫身边挤过去,刀枪擦身而过,不过相差分毫的距离。
兵卫刀枪走空,只见到十数人倏然到了身后,都是心中大寒,却也以为自己的眼花,才想反身阻挡,百姓却已经蜂拥而至,虽是手无寸铁,却是搂住了兵士,任由刀剑砍在身上。有的只是死命搂住兵卫,有地却是用嘴去咬,一时间惨叫怒吼,咔嚓噗嗤之声不绝,直如到了人间地狱。
兵卫见到这些百姓入魔一样,悍然不畏死,却都是砍的手都有些发软,连连地倒退。
他们只觉得面对的并非活人,而是与僵尸搏斗。
那面的十数人却已经冲上了六合城!
后面接踵而至的就是疯狂的百姓,在幕后之人地策划下,杨广固若金汤地六合城居然不堪一击,很快的被攻破了第一层防线。
不过也只是攻破了第一层防线!
六合城上陈宣华已被惊骇地不能动弹,只是依偎在杨广怀中,杨广却是龙椅上屹然不动。
群臣战栗,见到圣上不动,也只能硬着头皮护卫在杨广身前,可站在最前之人却是裴茗翠!
见到十数人冲前,身后跟着如潮的百姓,裴茗翠眼中露出残忍之色,喃喃念道:“跳梁群丑,也争光辉?”
十数人才冲上前几步,遽然间脚下被绊,差点摔倒。六合城陡然又发生变化,咯吱之声不绝,排排机弩在裴茗翠前方霍然浮出,咯的一声响后,铺天盖地的弩箭已经向前方怒射而去。
阻敌的武器是辕车和枪车,杀敌的利器却是六合城上的机弩短箭!
所有的机弩早就装置弩箭,只要触动绳索,弩箭就会触发旋转,向触动的方向发射,甚至不需要人来操作。
这些弩箭早就蓄势发力,霍然穿射而出,威力洞天。
除了弩箭之外,数百小箭也是夹杂在各方向射出,瞬间四面八方都是笼罩在阻击范围之内,眼看十数人不能幸免。
十数人却是早有准备般,蓦地伏地前窜,几乎贴着地面冲了出去,所有弩箭都从他们头顶劲射而出,疾入后面的人群。
刹那间闷哼连连,鲜血爆溢,无数百姓被弩箭洞穿,血花翻涌,有如惊涛撕裂,陡然涌向半空,喷洒下来,血迹斑斑。
十数人手腕翻动,或刀或剑,闪出光芒阵阵。伏地躲过劲弩,挥动兵刃崩飞了四面八方射来的小箭。等到了浮弩之后,居然只伤了几人。
裴茗翠见到十数人武功极强,竟然能躲开弩箭,不由也是变了脸色。
大隋天子当然要重重防护。以防旁人刺杀。六合城建造的就是为了维护圣驾,是由监造东都的名匠宇文恺亲手设计,可谓机关重重。
枪车辕车,劲弩弋箭都是为了对敌所用,设计地精巧绝伦,少有闪失。若遇到袭驾,数千人过来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可城中的机关本是机密,少有使用。这些刺客所有的一系列手段都是为了接近杨广。有条不紊,躲避弩箭又是极为训练有序,看起来竟然早知道了这道机关,这又是谁话于他们知?
裴茗翠虽惊,却不慌张。只是退后一步,低声道:“锥!”
十数人躲避开弩箭,才是翻身跃起冲出,为首一人突然厉喝道:“小心脚下。”
两人冲的最快。惨叫一声,已经被脚下突如其来地钢锥刺穿了脚面。
钢锥无声无息涌出。又是在黑暗之中,来袭之人并未察觉,硬生生的踩上去,被钢锥贯穿脚底,忍不住的惨叫。
其余之人都是凌空跃起。齐向裴茗翠的方向跃过去。心道她立足的地方当没有钢锥。六合城上甚是黑暗,霍然冒出的钢锥不知分布在哪里。让刺客忍不住的心寒。
裴茗翠脚下倒是没有钢锥,身前却是闪出了十数个影子般的人,手腕急震,抖出寒光数点,一捉一的向刺客杀了过去。
影子般地人物无一例外的手持软剑,蚕丝般搅住敌手的武器。双方用力,影子般的人物却是抬起左臂,握拳对准空中之人。
咯咯咯响声不绝于耳,影子们袖口无不例外的射出短弩,刺客们没有想到对方算计地如此准确,饶是武功非凡,也是纷纷中招。
空中闷哼连连,大多数刺客都被弩箭射中,掉下半空,手脚一阵抽搐,转瞬毙命。弩箭射中或许并不致命,可弩箭上的剧毒却让刺客没有反应之时就被毒毙。
十数人的刺客气势汹汹,虽是连躲数道机关,可这次却是受到重创,转眼之间,只剩下不到两三人。
为首之人目光暴寒,厉吼一声,空中倒翻而出。除他之外,还有一人不但躲过了软剑和弩箭,还有闲暇一脚踢出去,正中一个影子的背后。
他出脚极为古怪,反腿踢出,竟然能到了敌手身后,影子不及防备,噗通摔倒在钢锥之上,不及惨叫已经了账。那人纵身后退,点在影子地身上,再次凌空跃起。
二人跃到空中,众影子不等裴茗翠吩咐,齐齐的抬臂向空中射过去,心道刺客用力正老,这下绝对没有不中地道理。错,现出两个半圆模样的东西,咔嚓声响,已经合成一面盾牌,遮挡住要害,盾牌不小,也不知道他如何藏在身上。
盾牌边缘极为锐利,寒光闪烁,竟是攻守兼备的利器。
他空中一缩,将弩箭尽数挡下,落地之时,却是做了一件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将盾牌向空中扔了过去,急声喊道:“去!”
盾牌空中回旋闪转,已向杨广的方向斩去,最后一名刺客轻啸一声,空中如鹰击长空,落到了盾牌之上,飘然若羽,凌空向杨广飞去。
这一下出乎裴茗翠地意料,也出乎太多人地意料,裴茗翠顾不得再拦眼下的刺客,高声喊道:“保护圣上。”
那人凌空而去,迅疾如风,所有地机关都是来不及用上。
杨广身前还有十数名护卫,见到刺客杀来,齐齐的一声喊,拦到杨广身前,长枪向空中戳去。
盾牌上那人蓦地出手,手中长剑掷出,惊虹电闪的劲刺杨广,早有护卫挡在杨广之前,重重叠叠。
嗤的一声响,长剑连穿三人,终于力尽,插到第四名禁卫胸口,直没剑柄。他这投掷劲道之猛,更胜硬弩。其余护卫却是得到闲暇,长枪击中刺客脚下的盾牌,当的大响。盾牌掉落地上。
那人空中翻腕背后抓去,陡然间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射了出来,已将黑夜中劈出一条路来,光闪之处。众禁卫枪断刀折人头落。
十数禁卫居然挡不住那人地一击!
裴茗翠远远望见,心惊胆寒,才知道所有的计谋都是为了掩护这个绝世高手的惊天一击!
那人手中青光闪烁,不过是柄长剑,只是一击之下,让天下动容。
十数名刺客不过掩护这人杀到,为首之人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裴茗翠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刺客当中居然有个绝顶高手!
众禁卫四散倒去。
那人凌空再跃,人如虹,剑如电的向杨广刺去,轻叱道:“昏君受死!”
杨广终于变了脸色,不等反应。长剑已经到了胸口,看起来就算全天下地兵卫都是无法保全他的性命!
“圣上小心。”
一人猛推了杨广一把,将他推到旁侧,却把自己凑到了剑锋之上!嗤的一声轻响。宝剑几乎没有凝滞的刺穿了那柔软的身躯,鲜血迸出。
鲜血迸出却是让六合城上一切为之凝固。所有的人都是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杨广却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宣华!”
为杨广挡住来袭之剑的竟然是陈宣华,裴茗翠远远见到,手足冰冷。几乎失去了思维。
这怎么可能。陈宣华来此就是为了断送大隋地江山,她为什么会连性命都不要?
虽是隔的还远。可裴茗翠却见到这一剑刺入了陈宣华的左胸,正是心脏所在,当会一剑致命。
陈宣华推开杨广,凤冠落地,脸上的幂罗也跟着掉到地上,露出凄然苍白的一张脸。刺客一剑刺出后,浑身大震,双眸难以置信地望在陈宣华的脸上,居然忘了追杀杨广。
刺客亦是纱巾罩面,只露出一双眼眸,深邃有如古井,不起波澜。见到陈宣华面容的那一刹,刺客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色,怔立片刻,抑或良久,只听到崩的大响,眼前寒光闪现。
刺客抽剑挥去,只听到擦地一声响,射到面前的弩箭全被斩成两截掉落在地。
杨广扑过去搂住陈宣华前,却是按了龙椅上最后一道自卫地机关。
这些弩箭射出颇为突然,可刺客剑术极为高明,间不容发的功夫劈落袭来的弩箭,群臣早就骇的不能动弹,都是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剑术,如此锐利地宝剑?
谁都看出,刺客功夫固然高明,可手上持地也是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
“杀了杨广。”远方传来一声怒吼。
刺客听到同伴提醒,再不犹豫,长剑斩落,虽是震惊之下,亦是雷霆之击。
普天下绝不能有人再挡住他地第二剑!
一刀及时伸来,架住了刺客雷霆般的怒击。刺客手臂巨震,只觉得对方力道大出奇,眼前寒光闪动,顾不得再杀杨广,已经挡了对面砍来的三刀。
刺客心中凛然,来人手中也是宝刀,不然自己的宝剑不会斩不断敌刀。来人亦是个高手,三刀砍来,瞬间封死四面八方,虽不快捷,势大力沉,却是逼自己不得不挡!
刺客想到这里的时候,抬眼望去,心头又是一震,果然是他!
三刀过后,刺客已然被逼退两步,陡然间轻啸一声,长剑劲取来人胸口,毒蛇出洞般。
来人脸色微变,脚步倒错,又是砍出三刀。
当当当的三刀都是砍在那剑之上,来人也是退后两步,心中错愕。他三刀逼退了对手两步,可对手一剑就夺回了劣势,武功之高,除了虬髯客外,竟是他前所未见。
刺客不再出手,只是凝望萧布衣,双眉蹙起,他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他没有信心几招之内将此人击退,可是他再没有多少时间。
裴茗翠大喜,只来得及说声,“萧将军小心!”
萧布衣终于及时赶到,拦截住刺客的致命一剑。
只凭这几刀,他不但化解了刺客的攻势,还是化解了布衣称雄四个字的危机。他也是震惊刺客的惊天怒剑,却更诧异陈宣华的舍命相救。
陈宣华这一挡,意欲何为?
终于有闲暇望了眼前方的刺客,发现他黑白分明,有如点漆的双眸,萧布衣长吁一口气,已然认出来他就是酒楼上遇到的那个女子。
他也从未想到过,只花两文钱吃碗米饭的女子居然是个绝顶高手!
影子纷纷涌来,远方却是一声嘶吼,“走!”
刺客为首之人早就当先没入黑暗之中,刺客长剑在手,最后望了萧布衣一眼,凌空跃起,已向外围杀去。众影子见到她的神威,却还是硬着头皮抵挡,软剑弩箭纷纷袭来。刺客长剑一圈,所有的袭击化为乌有。两人已是手捂咽喉倒了下去,闪出一条路来。
刺客人是从容,在众人环围之下轻松的杀出重围,没入黑暗之前,扭头回望,却不是望向萧布衣,而是软倒在杨广怀中的陈宣华!
她手中的宝剑青光闪动,映照她的双眸,满是疑惑。
裴茗翠终于赶到,恨恨的一跺脚,远方的大佛好像听到她的愤怒,砰的一声大响,半空中炸的粉碎,消失不见。
金色大佛消失,浓烟也是慢慢散尽,乌云虽在当头,可毕竟少了很多凄迷诡异之意,兵甲铿锵,援兵望着六合城的惨烈,满是惘然和不安,还是不能相信方才盏茶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变倏然来到,蓦地消解,让人实在无法想像。
裴茗翠的一颗心却如在冰窖之中,望向杨广,只见到他脸上刻着悲伤,正在嘶声叫着,“去找御医!”
二二四节 牢狱
陈宣华还没有死!
听到杨广的嘶喊,她竟然又睁开了眼睛。
可是鲜血不停的流淌,染红了她的素白衣裳,她的脸比雪还要苍白,她看起来也很冷,紧紧的抱住杨广!
就算不是御医,众人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她还能睁开眼睛,对她来讲已经是个奇迹。
以刺客宝剑的凌厉,一剑刺穿陈宣华后,如果信手一挥,陈宣华都可能被劈成两半!
刺客却只是抽剑回去,倒像不想伤她一样。
“宣华,你醒了,你再坚持一下!”杨广激动扭头道:“御医,御医怎么还不到来?”
众人惊秫不敢言,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六合城上本有御医,匆匆赶到,只是看了眼陈宣华的伤势,把脉片刻,胆颤心惊道:“圣上,陈夫人恐怕……”
杨广怒喝道:“恐怕什么?你不能医病,朕要你何用?推出去斩了,再去找御医!”
“圣上……”陈宣华虚弱道:“不,不要杀人。”
杨广紧紧的搂住陈宣华,摇头道:“朕不杀人,宣华,朕答应你,朕不杀人。放了他,再去宫中找御医!”
陈宣华嘴角露出微笑,却是无法掩盖神情的痛苦,“圣上,我……能救你,我,很高兴!”
她的嘴唇翕合,吐气微弱,随时都可能气绝,杨广泪流满面,几乎贴在她的唇边才能听清她的话。
“宣华,朕宁可身死,也不愿你受到一分伤害,你怎么如此的傻?!”
萧布衣耳力奇强。听到这里,不由动容。
他和裴茗翠,一干大臣都知道陈宣华是假的,也认定她必定有阴谋诡计,甚至觉得以杨广的任性,陈宣华的蛊惑,大隋都可能颠覆在即,可他却没有想到过。陈宣华就算弥留的时候,还救了个御医。
如果说这时候陈宣华还做作地话,她实在是萧布衣见到最负心机之人。
都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宣华这时候奄奄一息,难道还会算计什么?
可她若不是心怀鬼胎,裴茗翠苦心积虑的和她争斗,岂非大错特错!
陈宣华双目中神采慢慢淡去。只是一轮,从萧布衣身边望过去,投到远方痴呆茫然的百姓身上。
乌云渐渐淡去。日头从云层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光芒,就要破云层而出。可陈宣华的生命之光却像要燃尽,杨广双目红赤,只是拼命搂住陈宣华,似和阎罗进行抢夺。萧布衣心头微颤,只觉得她若是一死。只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这些百姓……”陈宣华又是微弱道。
“统统杀了。”杨广怒不可遏,喝令道:“萧布衣。带你的精兵尽杀在场百姓。”
萧布衣凛然,却不想听命,杨广怒视萧布衣道:“怎么,你想反不成?”
萧布衣沉默不语,若是自卫。他当然没有问题。可要听君之令,屠戮在场的百姓。他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陈宣华虚弱道:“圣上……”
“宣华,怎么了。”杨广暂时忘记了萧布衣,痛心问道。
“萧……将军也是为……你好,”陈宣华嘴唇动了两下,“和妾身一样。百姓无辜,受人蛊惑,还请……圣上……放了他们。”
杨广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宣华,你莫要说话,我一切都依你。”
他泪水纵横,滴落在陈宣华脸上,悲痛欲绝,想要大吼,却是哽咽,想要发怒,却被陈宣华劝阻。这一刻地无助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陈宣华双目失神,眼眸再没有以前的神采奕奕,看起来随时会毙命,“圣……上,记得我方才……请你,答应我件事情?”
“你说,百件千件我都答应你,宣华,你莫要离开我。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生生世世!”杨广见到陈宣华气息越来越微弱,双目虽是望着自己,却没有一点光芒,不由害怕起来。
他再一次的陷入无助之中,当太子之时,雁门被围之日,再加上十年前陈宣华的离去,他都是眼睁睁的望,却一点方法都无。
他是皇帝又能如何,搂住陈宣华之时,只觉得无能为力。
陈宣华嘴唇颤动,低低的声音道:“圣上,莫……莫……要再征伐辽东了,好……吗?”
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陡然双目精神凝聚,回光返照片刻,满是祈求的望着杨广。
这句话如同雷电般地击中了杨广,也击中了在场所有的人!
征伐辽东对杨广而言,已经是一生顽疾,很难根除。陈宣华是他的爱,征伐辽东已经算是他地命,一次次的征伐辽东就是在延续着杨广的命,让他甚至觉得,不再征伐,他的大业就不完整,不再征伐,他还能做什么?
他能否为了自己的爱,放弃了自己的命,没有人知道!
裴茗翠忍住了咳,却是忍不住热血上涌,她生生地咽下了就要到喉间的鲜血,满是苦涩。|
无论如何来看,她地忠心耿耿都像是做了难以弥补的憾事。
杨广听到陈宣华的哀求,嘶声道:“宣华,朕答应你,终此一生,再不征讨辽东!朕只求苍天垂怜……宣,宣华!”
杨广陡然觉得臂弯沉下,陈宣华嘴角挂着笑意,却是双眸涣散,螓首歪到了一边。撕心裂肺的一声喊,杨广嗓子如裂,御医终于急冲冲的赶到,见到陈宣华地双眸,心头发沉,再不敢言。
杨广不用太医也知道陈宣华终于离他而去,时断时续地泪水再也忍耐不住,这一场哭。直可惊天动地。
他喊一声宣华,群臣心头就颤动惊秫一分,只是想,本以为陈宣华入主宫中,每多良言,没有想到美梦不长,这快殒命。以杨广对陈宣华的深情,势比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免都是人人自危。
不知过了许久,杨广这个高高在上君主已经哭地眼中无泪,哀痛欲绝,太医知道如此下去,必定是大病一场。他身为御医,当有责劝圣上注意身子,可眼下这种情形,只怕一开口。丢了性命的却是自己。
“圣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裴茗翠终于上前道。
群臣向裴茗翠望去。就算宇文述都不能不佩服这女子地勇气。杨广霍然转头,双眸如血道:“裴茗翠,你可知罪!”
裴茗翠不出意外,沉声道:“茗翠救驾不利,罪该万死。”
杨广仰天长笑起来,有如狼嚎。“你救驾不利?你救驾实在算是万无一失,又是何罪之有?”
众人都以为杨广说的是反话。栗栗危惧,裴蕴一旁皱起眉头,宇文述却是舒展了眉头。
二人表情各异,萧布衣尽收眼底,听杨广让他尽诛百姓的时候。他那一刻几乎相反。
无论以后如何。这布衣称雄四个字一直都会横亘在他和杨广之间,若像以往那般是绝无可能。就算有萧皇后说情。杨广遇到威胁皇权一事也会杀无赦。在王位面前,已无亲情可言,更何况他这个外戚。可他没有想到陈宣华临时前还会说一句,萧将军也是为你好!萧布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看起来裴茗翠却是身在危崖,裴蕴和裴茗翠都属裴阀,同声同气,这时候当然要考虑如何应对,无论宇文述包含何等祸心,陈宣华为挡圣上死了,他算是受益之人。
裴茗翠听到杨广的狂笑,沉着道:“既非救驾一事,茗翠不知所犯何罪!”
杨广怒斥一声,“裴茗翠,你说这次定有奸人袭驾,早就准备稳妥,万无一失。可今日陈夫人殒命,实乃你保护不力,大理寺卿何在,将裴茗翠收押,听候处置!”
大理寺卿站出之时,群臣悚然动容,杨广震怒,萧布衣无奈,裴茗翠也不置辩,只是垂下头来。萧布衣目光敏锐,见到两滴水珠落入尘埃之中,不由心酸。暖的时候,萧布衣一颗心却是有些冰冷。
自从新年到了三月,东都居然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可上至群臣,下至百姓,都是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只怕杨广发狂。
杨广洛水遇袭后,没有发狂,却是害了一场大病,足足有三个月不理朝政。
陈宣华虽然死了,可他却是死活不让陈宣华入土,就算病倒,也要日日夜夜地陪伴在陈宣华身边。御医仵作都是无奈,只能尽力保住陈宣华尸身不坏。
洛水早早的解冻,冲刷了一切,仿佛年初的刺杀血腥并不存在。
可洛水可以冲淡惨烈的生死,却洗刷不尽悲情在人心目中烙印,刺杀的影子在杨广心目中已然挥之不去。杨广心中的烙印不是双方博弈的胜负,而是陈宣华的死。萧布衣人在东都,还是知道不少消息,他以前地人脉慢慢开始发挥作用,很多大臣并没有因为布衣称雄四个字而疏远他,相反,很多大臣和萧布衣暗通信息,竟然有示好的味道。
因为现在谁都知道,谋反袭驾之人就是太平道所遣!
而太平道的口号向来都是惊天预言,这布衣称雄四个字,说不准就是落在萧布衣地身上。既然如此,他们未雨绸缪,和萧布衣接近用意昭然若揭。大隋风雨飘摇,尽忠的越来越少,及早的为自己谋划退路才是正途。
只是接近是接近,大多人还是处于观望中。布衣称雄和布衣称王毕竟还是有一字之差,因为以往太平道的预言,无论是代汉者,当涂高,还是阿那瑰终破你国都和社稷有关,这个称雄又能达到什么程度,没有人会知道。
虽萧布衣一年多来蹿升之快。大隋前所未见。可他毕竟根基尚浅,如今天下虽乱,可绝对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说圣上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系列手段都是不动声色中发力,这场斗力中谁会胜出,没有人知道。
萧布衣从未想到袭驾倒有这种效果,可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确信这一切是太平道所为。
在他的心目中。袭驾地势力很是诡异,他甚至怀疑是裴茗翠所为,她的目地不是为了杀杨广,而是假道伐虢,除去心头大患陈宣华。可裴茗翠因此下狱,又让萧布衣怀疑起自己的想法,当时他身临其境,厮杀之惨烈让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如果那也是做戏地话,裴茗翠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兵部虽没有杨广的圣旨,按照以往地惯例。却知道这次绝对含糊不得。
卫府出动精兵过万,逐家逐村地去搜盗匪的下落,这次抓捕,又是抓了数百地百姓,凡是拜弥勒的就抓,兵部严刑拷打。得出是太平道余孽作乱,只等圣上问询地时候交差。
萧布衣知道百姓无辜。却是无可奈何。他从宫中得知,如今杨广病情稍好,却是夜不能寐,每夜不是惊醒就是哭醒,只有在萧皇后的安慰下才能入眠。
他已经不像是个皇帝。而只像是个无依无靠。失去亲人的孩子,尽管他已经年近五十。
萧布衣出了太仆府。并没有去宫中面圣,杨广现在谁也不见,他是要去牢狱看望裴茗翠。
布衣称雄四个字虽有震荡,也在东都城内悄然传开,可杨广并没有什么动作,现在他自己的天下,他看起来并不关心。
萧布衣人在东都,所有的运作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綦毋工布炼器已在进行,地点却是在草原铁山附近的幽谷,那里人际荒芜,不但大隋无法察觉,就算始毕可汗想发现都是颇有难度。按照綦毋工布的说法,那里铁精最纯,金英六合,适合炼器。萧布衣知道他说地大有道理,所谓的铁精之流,应该就是他那个时代优质的铁矿石,不过萧布衣对炼器地学识也就到此为止,暗想自己个现代人,动手实践能力还不如古人,也是有些惭愧。他用人不疑,放手让綦毋怀文做事。
通讯方面也是大有进展,鸟贼李客师感激萧布衣化解了他们兄弟的多年恩怨,对传讯一事颇为尽心。他训鸟绝非只限于鸽子,可以说百鸟都是听训,李客师甚至还养了几头海东青,萧布衣最早到东都就知道这种老鹰,不要说是狩猎,就算是抓狼抓羊都是不在话下,不由对李客师颇为佩服。
李客师在袁岚的安排协助下,通讯选址已经铺下了三点,分别是在草原,马邑和东都。三地的消息往来快捷非常,往往是几天就能得到消息。萧布衣心中喜悦,也知道蒙陈雪那面并无异样,李靖坐镇边陲,突厥兵早就胆寒,不敢轻易南下。李渊还在剿匪,忙的不亦乐乎,东都呢,自然不需多说。李客师铺下三点后,开始南下发展,准备在南方的扬州,襄阳等地设立通讯,萧布衣心道这家伙虽是白头,却很有造反地天赋,做事井井有条,颇合自己的心思,难道已经看出了自己地企图?
天下角力,不见得先出手的就是会赢,恰恰相反,先出手的往往都是消耗惨重,当了炮灰,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来到东都大狱。
牢狱兵士识得右骁卫大将军,倒是毕恭毕敬,只是问萧布衣可有兵部和大理寺的批文。
裴茗翠是为重犯,也是十分奇特地人物,这次圣上亲自下旨将她收押,谁都不敢含糊。
萧布衣早早地拿出兵部和大理寺卿的手谕,兵部尚书卫文升和大理寺卿赵河东虽和他关系寻常,可听他要去看望裴茗翠,却是毫不犹豫地下了批文,顺便让他帮忙问候。
三个月不见,不知道裴茗翠现在如何,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感喟。
他一直没有来见裴茗翠,实在是因为既救不出她,也说服不了她。
以裴茗翠的势力。她就算劫狱出去都是轻易的事情,她并不为自己辩解,并没有任何动作,是否因为她人虽未死,却已心死?
守卫见到批文不敢怠慢,领萧布衣入狱,萧布衣见到裴茗翠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裴茗翠。
裴茗翠没有一丝被拷打的痕迹。可是她已经瘦的不像样子。
见到裴茗翠地时候,她正在剧烈的咳,而且一咳嗽起来,并没有歇止的迹象。
她双颊深陷下去,一双大眼也有些凹陷,只是眼中的一股火焰却是旺盛。
裴茗翠的牢房可以说是最好的牢房,应用之物颇为完备,还有一碗药。凉了,并没有喝。她虽是重犯,却没有手铐脚镣。坐在草席上,靠着墙,她更像准备一辈子住在这里。
回想一年前那个英姿爽朗的裴茗翠,萧布衣鼻子微酸,心中被针刺了下。
这是一个死结,没有外人能够解开。裴茗翠能解,可看起来她已经放弃。
萧布衣想劝她振作。可见到她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裴茗翠微笑起来,“萧兄,你还好吗?”
萧布衣走过来。终于问道:“我还可以。你呢?”
裴茗翠四下望了眼,“我也还可以。对了。洛水之冰已经消融了吧?”
萧布衣实在搞不懂裴茗翠询问地含义,见到萧布衣脸上的苦意,裴茗翠招手道:“来,坐。恕我懒得起身相迎,我其实一直在想,谁会第一个来看我?可我想了很久才发现,能来看望我的,除了你,已经没有别人。”
说到这里的裴茗翠笑起来,剧烈的咳,萧布衣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只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
裴茗翠用手帕捂住了嘴,半晌抬头道:“谢谢你。”
“其实你根本不必入狱。”萧布衣还是忍不住道:“你何苦自讨苦吃?”
裴茗翠轻吁了口气,“你知道多少?”
萧布衣微怔,“你说什么?”
裴茗翠笑笑,斜倚在墙上,望着房顶,“我这一段时日难得的悠闲,可我这个人一辈子就是喜欢动心思,就算在牢狱中也是忍不住地想。我始终在想陈宣华这个人,我觉得已经有些眉目,你想听吗?”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萧布衣皱眉道。
裴茗翠笑起来,又是咳,“我还需要休息吗?”
“除了大业,除了圣上,除了玄霸兄,这世上本来还有很多值得你留恋的东西。”萧布衣皱眉道:“现在地裴茗翠,已经不是一年前意气风发,救人救已的裴茗翠。你这样自甘放弃,说实话,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裴茗翠怔了半晌才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见到萧布衣不语,裴茗翠幽幽道:“我的出身其实和萧皇后仿佛,一直并不被家人器重。就算是我爹,对我也是淡漠,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姨娘的一句话而改变。我从一无所有到巅峰之境,再到一无所有,我还能承受地住。我一生中最爱的是姨娘,最忠地是圣上,最喜欢的男人是玄霸,可最敬佩的却是你萧布衣!”
她一口气说出这些,喝了口水,压住了咳,缓缓道:“你想要一个人死很容易,可你让他服你,那就是难事,若是能让我裴茗翠都佩服的男子,天底下实在不多。现在的我,身陷囫囵,别人只怕被牵连,躲避不及,你还能来看我,只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把我当作了朋友。”萧布衣无奈道:“茗翠,你是我见过最有机心地女子,可你正因为机心太重,反倒作茧自缚。俗话说地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放下些东西,你得到的只有更多。”
“放下些东西,得到地只有更多?”裴茗翠喃喃念着这句话,苦笑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道理都明白,可这一个放下,又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室内静寂一片,萧布衣却是明白裴茗翠的苦。
“杀陈宣华的不是我。”裴茗翠突然道。
“你说什么?”萧布衣惊愕问。
“我知道外边很多人都是怀疑我下手杀了陈宣华,可萧兄当然知道,杀人有时候不见得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裴茗翠淡淡道:“你我都不是笨人,杀了陈宣华只能陷圣上于万劫不复,我如何会选择这种笨法子?其实这本来是一场局,我亲自布下,作茧自缚,一败涂地,怨不得旁人。”
见到萧布衣皱眉,裴茗翠凝声道:“陈宣华这人来的古怪,她劝圣上开无遮大会,我认为必定会有古怪,请圣上准许我布局。圣上毕竟待我不薄,这才让我全权处置。我留意的人除了宇文述外,其实还有一个人,叫做宋子贤。”
“宋子贤是谁?”萧布衣奇怪问。“宋子贤是唐县人,离东都不远,擅长幻术,经常能变出佛形,自称是弥勒转世。”
“难道这次就是他的把戏?”萧布衣皱眉问。幻术对他而言,应该和魔术仿佛。
“是谁的把戏无所谓,其实宋子贤不过是个小人物,他身后的势力才是我最为关注,我想萧兄多半也很关心。”
萧布衣半晌才道:“难道宋子贤真的是太平道的人?”他觉得裴茗翠有点一语双关的味道,却不想遮掩太平道三个字,因为他知道裴茗翠或许痴,但是绝对不笨。
有些时候,对聪明人说实话更好一些。
裴茗翠点头,“太平道自从张角创建以来,一直都是大逆不道。以颠覆朝廷为已任,多有谋逆,历代来都被当权者围剿,他们无法求生存,往往不以太平道自称,而是改换迷惑民众的方法。以拜弥勒为方法蛊惑民众其实就是太平道的变化,我想听到这里,萧兄应该知道,这次袭驾并非诬陷太平道,而极可能是他们所为!”
二二五节 刀剑
萧布衣听到裴茗翠说,这次不是诬陷太平道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却是历山飞。
无论谋逆是谁,朝廷第一个想到的多是太平道,而不管盗贼是谁,在山西河北打家劫舍的多是使用历山飞的招牌。
他和历山飞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命运却是着实相关,他几乎是踩着历山飞的脑袋走到今天的位置。
这种李代桃僵的方法千百年应用的着实广泛,这次兵部想当然的把谋逆的罪名推到太平道的头上,却多半没有想到,这次真是太平道所为,不过太平道筹备数年之久,只是想要刺杀杨广吗,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有些惘然。
“萧兄对太平道理解不多吗?”裴茗翠突然问。
萧布衣有些茫然的摇摇头,陡然发现裴茗翠眼中的凝重,凛然回道:“裴小姐为什如此问法?”
裴茗翠转过头去,半晌才道:“既然不多,那我们就先研究下假陈宣华。”
不等萧布衣发表看法,裴茗翠径直道:“我想了很久,综合假陈宣华的举动,得出她可能的三种出处。第一种当然就是她是宇文述精心培养之人,用以稳固宇文家的势力,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可我现在却是不敢苟同。”
萧布衣点头道:“无遮大会召开是在道信来到之后,那时洛水已然结冰,当初破枪车辕车的爆炸之物应该是在冰封之前埋下,或许受到剧烈的震动才会爆炸。光凭这一点来看,太平道准备已久,单独在洛水上做文章,应是和假陈宣华早有联络。宇文述应该对此并不知情,因为圣上如果遇刺,对他实在半点好处都无。我想裴小姐的意思大概如此?”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心头微震,蓦地想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洛水做文章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也不会是陈宣华一个人能够策划,最少道信也是大有嫌疑。
一想到得道高僧也是参与其中,萧布衣忍不住地心惊。转念一想,就算没有道信。想开无遮大会陈宣华也有地是借口,既然如此,道信又不见得参与。只是杨得志说什么命犯弥勒,佛主不容,肯定是预先知道了谋逆。他为什么会知道谋逆,为什么要当和尚。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心乱如麻。
裴茗翠微笑道:“萧兄看来这三个月也没有闲着。”
“我只是想到你方才问我洛水之冰化了没有。”萧布衣回过神来,轻叹道:“想你问话总是大有深意,忍不住多想了下。”
裴茗翠笑笑,“有时候想多了不见得是好事,我也十分佩服萧兄很多事情放的下。你说的不错,我也是如此的想法,早让人去凿冰取了冰下之物。发现那种东西剧烈震荡之下的确能产生不小地破坏力,而且不止一处分布。由此可见。我的第一种出处并不成立。既然第一种出处并不成立,我自然也就想到了第二种可能,假陈宣华是太平道的人!”
她语出惊人,萧布衣却无意外,“那太平道杀她。是意外还是刻意?”
裴茗翠轻叹道:“萧兄总是一语中的。和我想的相差不远。如果是刻意,所有的一切好像有了完整地解释。假陈宣华来宫中刻意以柔弱贤良示人,她不需要施展任何诡计,她只要温顺博得圣上的喜爱即可。圣上对假陈宣华难以割舍,她要一死,圣上心智大乱,这天下也就乱了。”
“可就算假陈宣华挡了一剑,刺客的第二剑若非我的到来,早就杀了圣上。圣上和陈宣华只死一人即可,若是连杀两人,实在是没有必要。”萧布衣皱眉道:“他们难道算的如此精准,就算我的赶来都能想到?”
裴茗翠缓缓点头,“你说的一点不错,这也是我的疑窦所在。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地惊天一击的确是为了刺杀圣上,既然如此,陈宣华之死定然不是在他们地算计之内。可陈宣华的死既然不在算计,她为圣上挡剑却让人琢磨不透。这些算计都是她和太平道之人合谋,临阵变卦实在蹊跷,要说她短短的几个月就被圣上痴情打动,我觉得可能极小。”
萧布衣听到裴茗翠心思缜密,不由佩服,可再一想,又觉得悲哀。
现在她是身陷囫囵,不保性命,只是求解疑团,实在是性格所定。
裴茗翠不知道萧布衣所想,接着说下去,“所以我想了很久,得出个让自己都诧异的结论,那就是假陈宣华既不是宇文述的人,也不是太平道徒,而是独立于他们。”
萧布衣多少有些震惊,忍不住问,“那她是哪里来地?”
裴茗翠眼中露出丝许疑惑,半晌才道:“萧兄可记得假陈宣华临死说地最后一句话?”
萧布衣毫不犹豫道:“当然记得,她请求圣上莫要征伐辽东,这和她一贯的做法相同。裴小姐当然也知道,大隋地顽疾就在辽东,圣上再征辽东,那多半会转瞬土崩瓦解,她临死也为圣上着想,对圣上真的不错。”
裴茗翠沉默良久才道:“萧兄,你我的区别在于,很多时候,你把人总往好了想,对人宽容,我却总是想到恶处心机,对人戒备,所以到现在为止,你的朋友越来越多,我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萧布衣错愕,“难道裴小姐觉得假陈宣华最后一句话包藏祸“你说不想圣上征伐辽东的都有什么人?”裴茗翠突然问。
萧布衣认真想了下,“群臣,百姓,你我。其实只要还想安生过日子的人,多半都不想征伐辽东。”
裴茗翠微笑道:“原来你和我的想法都是落入盲区,不过也怪不得,因为我们都是中原人。”
萧布衣脑海中直如一道霹雳划过。失声道:“你说的不错。不想我们征伐辽东的其实还有辽东的百姓!你难道认为,假陈宣华是辽东人?”辽东人地时候,萧布衣眼前豁然开朗,种种不解之处已经合理的解释。
杨广连年征战,高丽王野心勃勃。可这无非是两个国家当权派的争斗。
从根本来讲,两国的百姓都是对此颇为厌倦。
帝王的功绩通常都是堆在百姓的痛苦血泪之上。三征辽东后,中原固然民生疲惫,可辽东那面也决计好不了多少,甚至只有更加地痛苦。
陈宣华如果是辽东人,那她劝杨广行善解释的通。因为休战对大隋有好处。对辽东当然也是如此。
裴茗翠听到萧布衣的假设,沉默良久才道:“你也终于想到了这点,我是三个月来冥思苦想才得到的这个结论。”
说到这里的裴茗翠有些兴趣阑珊,“如果假陈宣华是辽东的人话,那就可以解释一切。我们可以设想,高丽王也知道圣上喜爱之人,这才早早地准备了假陈宣华这个人,而且他也有这种耐心和实力。后来连年征战。民生疲惫,高丽王终于忍不住派出了假陈宣华。她也应该知道。如果圣上昏庸的话,只会再次征伐辽东,所以她全力劝圣上行善,最后再不征伐辽东就是水到渠成。她联系到了宇文述,也可能早就和太平道有勾结。因为没有他们的帮手。她也不能轻易的到了圣上的身边。他们最终策划了这场袭驾事件,宇文述想要稳固势力。太平道真心想要刺杀圣上,而她呢,却是早就做了个决定,舍身换取圣上不征伐的决定。”
见到萧布衣的目结舌,裴茗翠不解问,“萧兄大才,难道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她在这场事件中有什么好处?”
“那我呢,我在这场事件中又有什么好处?”裴茗翠问道。
萧布衣喃喃道:“女人心,海底针,果然是难以琢磨。不过这一切好像都是你的假设,具体如何,你也不能确定。”
裴茗翠长叹一口气道:“所以我才说我是输地一败涂地。陈宣华当然知道我会反击,也算准了我的反击,我看起来赢了,却是落入她地算计。我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测,可前因后果想清楚了,从两个人身上可以确定陈宣华的身份。”
“谁?”萧布衣已经隐约猜到。
“道信和那个刺客!”起来很是憔悴,非但没有永乐,看起来此生都不再会快乐。
永乐殿上停放一具玉棺,和整个大殿的氛围显的格格不入。
玉棺上鲜花遍布,衬托出陈宣华一张栩栩如生地脸庞,杨广看地伤心欲绝。
三个月来,他一直都是这么痴痴的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宫人宫女都是躲地远远,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怕惹上杀身之祸。
裴蕴,虞世基,苏威等人都是面面相觑,今日本应是陈宣华下葬之时,可见到杨广这种神色,又有那个敢劝?
杨广一直枯坐在殿中,宇文述匆匆的赶来,满头大汗道:“圣上,吉时已到,还请陈夫人入土为安。”
杨广不语,宇文述的汗水停不下来,心中惧怕。
谁都觉得陈宣华死后,唯一不会受到牵连的只有宇文述,可宇文述心中却有个极深的恐惧,只怕杨广想到什么。
“圣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裴蕴也终于上前了步。
见到裴蕴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宇文述心中暗骂,知道这个老鬼有问题。
杨广听到裴蕴所说,却是眼前一亮,悲哀的情绪一扫而空,“谁说人死不能复生,宣华就还阳过一次,宇文爱卿,你说是不是?”
宇文述暗自叫苦,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这个裴老鬼是在算计自己。
“回圣上。的确如此。”
杨广跳了起来,高兴的拉住了宇文述的手道:“快去找袁天罡来。”见到宇文述满脸发苦,杨广怒道:“怎么了,袁道长不肯来吗?你和他说,只要能让宣华再次还阳,朕可答应他任何条件。”
宇文述吁了口气。“圣上,袁道长如今不在东都。”
杨广双手握紧,急道:“那他去了哪里?”
宇文述无奈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圣上龙体好转后,我也想到再为陈夫人还阳一事,只是去找袁道长的时候。发现他和徒弟都是不知所踪。”
杨广松开手来,无神道:“那可如何是好?”
宇文述暗中舒了口气,他就怕杨广想起这事,不敢主动接茬。上次陈宣华可是主动送上门来,他虽老谋深算,也没有想到陈宣华比他还要早死,现在他又能上哪里找到第二个陈宣华?
裴蕴却是说道:“回圣上,袁道长既然能找到让陈夫人还阳之法。想必其他道人也是可以。我觉得圣上可以让宇文将军负责此事,兵分两路。一路去寻袁道长地下落。另外一路却去寻找懂得还阳之法地道士……”
“裴爱卿说的大有道理,就依此法,宇文爱卿,可有什么问题?”杨广数月来一直沉湎在陈宣华死去的悲痛中,如同十年前一样。从未想到其他。身边的宫人宫女都是远离。就算子女都是不敢轻易过来,萧皇后虽是明白人。觉得这个妖女死的正好,又怎会提醒还阳之事?
可杨广清醒过来,马上觉得事情大有可为,陈宣华既然还能活转过来,自己就先不用太过悲伤。
宇文述脸色有些发苦,只能道:“老臣尽力而为。”
萧布衣从大狱出来后,双眉微锁,想着心事。
裴茗翠的确很聪明,推测也合乎情理,假陈宣华若真地是高丽派来的人,一切听起来顺理成章。可裴茗翠有个关键的问题从未提及,那就是太平道的预言。
以裴茗翠的精明,她不可能忽略太平道的预言,她不讨论,或许是因为早有定论?
想到这里地萧布衣有些无奈,裴茗翠此人,永远总是藏着些什么,就和他一样。
确定假陈宣华的身份的确有两个人,可找刺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问道信和问石头差不多,再说无论陈宣华是哪里人,和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萧大人。”有人轻呼道。
萧布衣回头望过去,他信步前行,走到了一条陋巷,见到一黑乎乎的小子向他招手。萧布衣只是看了一眼就道:“李淳风,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
李淳风吓了一跳,“我打扮成这样,萧大人也能认得出来?”
萧布衣笑道:“你这种猥琐样,别的混混想扮也没有如此神似。对了,你们师徒搬走了?我几日前找你们,怎么房门紧锁?”
李淳风叹息道:“萧大人,我师父有难了,他已经出了东都避祸,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跟着你混日子。”
萧布衣皱眉,“他有难?”
“萧大人,借一步说话。”李淳风前头带路。二人穿街走巷,来到一间草屋前。
萧布衣见到草屋四处漏风,初春还寒,不由皱眉道:“你就住在这里?”
李淳风苦笑,让萧布衣道:“其实师父走前,也给我了不少钱,可我现在这德行,怎么能住客栈,我只怕宇文述到处在搜寻我们师徒。我留着东都,也不敢去太仆府找你,只怕宇文述监视,只能打扮这样,在街头巷尾闲转,今日碰到你也算意外。”
萧布衣问道:“难道你师父真的对杨广说,陈宣华可以还阳,这才让我下地江南?”
李淳风叹息一口气道:“萧大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宇文述让师父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谁也想不到宇文述真的弄出个陈宣华出来。”
“你也知道陈宣华?”萧布衣好奇问。
“现在还有不知道陈宣华地吗?”李淳风压低了声音,“现在都流传陈宣华是仙女转世。就是普济众生来了。听说圣上答应她不再征伐高丽,百姓欣喜,也不知道真假。”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
李淳风无奈笑笑,“我这几个月总在巷坊厮混,怎么会不知道。洛水河袭驾后,师父就知道自己有难。宇文述绝对不会准备第二个陈宣华出来,是以早早的离开东都。”
“你为什么不和师父一块走?”萧布衣问道。
李淳风脸上突然红了下,很细微,“我还暂时不想离开东都。”
“为什么?”萧布衣追问。
李淳风脸色更红,半晌才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我看看她总是没错吧?”
萧布衣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李淳风四下看了眼,低声道:“萧大人,你觉得我长的如何?”
萧布衣见到他炭一样的脸,煤一般地手,还有过冬老树般地衣服,只能道:“我只知道,我要不是和你认识,就算你欠我十吊钱。我也懒得过来要。”
“那就是很差了?”李淳风多少有些不满,嘀咕道:“不行就明说。拐弯抹角的好不痛快。”
萧布衣却是笑着拍拍他地肩头,“开个玩笑而已,男子汉大丈夫,穷没有关系,不得志也没有关系。若是气量也不行的话。那可真的没有人会看上你了。”
李淳风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谢萧大哥……”
他不自觉的换了称呼。直如当萧布衣亲人般,才要说什么,突然竖指在唇,做个噤声地手势,萧布衣也听到一个脚步声传来,双目中光芒闪动。
脚步沉稳轻盈,这本来是相反的形容,可让萧布衣来描述,只能这般。
因为那人走起路来不急不缓,沉稳中带有飘逸,丝毫没有烟火气息。这种脚步声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上次在酒楼上遇到那个神秘女子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脚步。
萧布衣暗想难倒如此之巧,李淳风说的她竟然是那个怀有绝世身手的女子?!步声进了房间,再没有任何声息。
李淳风这才叹息一口气,“萧大哥,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
萧布衣见到他花发痴的样子,低声问,“她是谁?”
“我没有见过她的面,只知道有一次我被人揍,是她出手救的我。”李淳风解释道:“她武功好高,不过当然不是萧大人的对手。可那几个混混完全不是对手,她问我有什么地方可以栖身,我就介绍她来这里……”
萧布衣点点头,已经推门出去,李淳风大惊道:“萧大哥,你做什么?”
转瞬他就明白萧布衣要做什么,萧布衣径直来到临近的草屋前,伸手拍门,沉声道:“萧布衣前来拜访。”
李淳风好像要晕过去的样子,草屋中却没有任何声息发出。
“萧大哥,她不喜欢见外人。”李淳风在身后一脸古怪。
萧布衣缓缓地闭上眼睛,伸手握住了刀柄,李淳风只觉得一股寒意涌过来,忍不住的倒退两步。
不等李淳风站稳,整个草屋砰地炸起,房间内一抹光华电射而出,直奔萧布衣的胸膛。
萧布衣挥刀就斩,当当两声响后,又是退了两步。萧布衣暗自心惊,袭驾那日后,他反复琢磨刺客的剑法,却是一直不得要领。都说刀招沉猛,剑法轻灵,只因为剑和刀外形重量不同,招法亦是不同。可此女使出的剑法却有种玉石俱焚的气势,且快捷无伦,让人不得不挡。
如今地萧布衣也算少见地高手,内外兼修,不要说假的历山飞,就算真地历山飞王须拔来此,他也不会示弱,当初以只身力斗杜伏威,李子通和西门君仪三大高手,亦是不惧。却没有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个女子的武功比起历山飞等人只强不差。
他琢磨数月,抵挡一招后,竟然如当初般。只是退后两步之际,萧布衣却已蓄力斜身上前一步,厉喝声中,长刀光芒划起,雷霆般斩向女子的肩头。
这招攻守转换,实已发挥了他的巅峰之力。此刻的他无论精神气势,招法内劲都是十二分的功力,一刀击出,狂风大作,枯枝残叶涌起,呼啸而出。
李淳风本想阻挡,见到剑华流转,刀气纵横,心惊胆寒,早就连滚带爬的向后躲闪。
女子见到萧布衣刀斩奇猛,轻咦一声,手下不慢,长剑横出,已经架在单刀之上。
萧布衣全身心之力劈出,只觉得无坚不摧,满以为女子最少也会被他逼退两步。没有想到女子长剑一架,似谷似川,刀剑相交一处,竟让他有一刀斩空的感觉。
萧布衣心中大惊,再喝一声,内息翻涌,连转三道,劲砍压下。
女子目光露出惊诧,终于倒退了半步,手腕轻翻,砰的一声大响,刀剑向旁合击出去。
萧布衣只觉得对手长剑似水似棉,柔中带刚,已经把他的全部劲道向旁泻出,心中微凛,却是电闪斜穿而出。他人在空中,长刀划出,左手一颗碗口粗细的大树已被他拦腰斩断,喀嚓嚓响声中,枯枝新叶连同树干砸下去,萧布衣一掌击出,半截树干呼啸向后击出,砰的一声大响后,尘土四起。萧布衣回转头去,只见到一道暗影冲天而起,晃了几晃,上了墙头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