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节 对垒
布衣听到杨广询问他为什么回来的时候,恨不得掐死
杨广不笨,从不动声色铲除了李阀可见一斑,可是他为人太执著,执著的甚至觉得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处理之前,就已经成功。
他只是想着出巡,只是想着和亲,只是想着突厥事定后马上去征伐辽东,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迫在眉睫的危机,他可能等不到再去征伐辽东之前,就做了突厥兵的阶下囚。
不过被外族抓走的皇帝历史上多了去,杨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或许,他能躲避过这场危机,但是眼下化解危机已变的越来越困难。
萧布衣马快没有用,他及时赶到也没有用,因为所有的时间不是耽误在路程上,而是耽搁在不停的质疑,不停的商讨中,等到听萧布衣把一切简单明了的说完之后,杨广还问了句,“萧布衣,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布衣哑然,半晌才道:“圣上觉得呢?”他反问的有些大逆不道,实在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深切的悲哀。杨广皱紧了眉头,倒没有注意萧布衣的不满,只是对宇文述道:“宇文爱卿,你的意下如何?”
宇文述抬头向北望过去,良久才道:“萧少卿说的可能是真的,虽然前哨一直没有回转报信,可老臣这段时间一直在观测天空,发现火光又逼近了一分,这么说……”
他话音未落,杨广突然用手摸着所坐的地方。那里银光反射,皱起了眉头道:“你们听?”
宇文述和来护儿都是认真地去听,过了片刻,来护儿突然变了脸色,竟然伏地去听动静,片刻后就是霍然而起,失声道:“圣上,老臣听出有大军正向这个方向迅疾的移动,还请圣上快些入城!”
萧布衣无动于衷。心中冷笑,他已经知道突厥大军离这里绝对不会远了,而且是十分快速的在靠近,可他已经不想提醒。有的时候,有些人就是属于懒驴的,不用鞭子抽打不知道危机。他感觉敏锐,不需伏地去听。就能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颤动。这和兵士入城产生的震动还是有些区别,这是一种来自地底的颤动,只有分辨极为敏锐之人才能感觉分辨。可让他奇怪的是,杨广不会武功。好像也感觉到了远方大军来临地迹象。杨广摸的那东西感觉是银箔打造,难道有传感的功能?
他一路南下,先有刘武周暗中阻挠。再是齐王杨暕心怀鬼胎。现在又轮到宇文述和使者多方作梗。极力的游说杨广北上突厥。
萧布衣已经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并非所有地人都和他一样为百姓着想,为大隋着想,顺便再为杨广考虑一下。现在杨广的身边的势力已经是分崩离析,戍守边疆重臣或许只想引突厥兵南下,让杨广被捉了去,重新划分势力,所以不停的阻挠破坏报信地人;杨广的亲生儿子也不见得喜欢他的老爹,二人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个老爹不死,齐王就当不上皇帝,杨广身强体壮,看起来再当了十几年地皇帝也不成问题,齐王既然正常的途经等不得,就有可能寄希望于突厥,甚至已经暗自勾结,不然何以诸城祥和没有戒备,他却能紧闭城门,严阵以待?就算是杨广身边的宇文述,也不见得再是忠心耿耿,他和使臣都是游说杨广北上,这中间地猫腻谁又说地明白?
这就让萧布衣有个疑虑,他派出地驿官就算到了各郡,能否有兵过来增援?能忠心为杨广的大臣目前还能剩下多少,李渊呢,他是否会来冲锋陷阵?
杨广终于有了一丝慌乱,放弃了马上去突厥地念头,下令回城再说。
好在来护儿早就下了回转雁门城的命令,这刻只余数千禁卫军在城外留守,不然万余兵士回转的话,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杨广的大车到了城门的时候,远方的颤动已经不用伏地去听,站在地上就能感觉的到。
数千留守的禁卫军已经有了慌乱,宇文述紧随圣驾,来护儿却是最后压阵,倒是临危不惊。
只是等到杨广进了雁门城之后,所有的兵士都是一窝蜂的向城门口涌去,来护儿也是约束不住,只因为所有的兵士都听到北方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扭头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到远方天空处尘土飞扬,遮云蔽日!
众兵士就算傻子都知道北方有千军万马杀过去,在城外就是等死,如何不死命的向城内逃窜!
萧布衣在城外却是不动,只是见到来护儿的满头大汗的喝令,心中唏嘘。这场混乱本来可以避免,可所有的时间却在猜忌和迟疑中浪费掉。来护儿虽是大隋名将,可号令不行,教道不明,比起李靖的统军而言,还是差了一些。
城门本宽,让众人蜂拥而至,反倒堵成一团,一些人被挤下马来,被践踏的惨叫,混乱不堪。
“顺序入城,如有争抢,斩立决。”萧布衣突然大声喝了句,伸手摘弓,一箭射了出去,钉在城门之上,‘崩’的一声大响,箭簇微微颤动。
众禁卫愣了片刻,来护儿也终于醒悟过来,如萧布衣般伸手摘下弓箭,却是一箭射死个争抢的兵士,怒声道:“监营官何在?争抢入城者,杀无赦。”
来护儿威严尚在,众兵士已经静了下来,后队在来护儿的怒目下,只怕不进城就先送了命,也不再奋勇向前,前方很快的疏导开,众兵士顺序入城,反倒快了很多。
轰隆隆的声响更是急迫,来护儿望了一眼萧布衣,见到他还是镇静自若,不由暗自点头,心道萧布衣虽是年轻,万马千军前来报信。倒真是浑身是胆。
突厥兵未到,却有一马疾快跑来,来护儿见到那人大声喝道:“刘藩,你来此作甚,齐王呢?”
刘藩却是气息不继,只是道:“来大人,天幸你们已经进城,齐王探得突厥兵前来,让属下冒死来报。还请进城再说。”
他急急的述说,不望萧布衣一眼,来护儿问道:“齐王那现在如何?”
“齐王本来想要冒死来和圣上汇合,被属下们拼死拉住。”刘藩死字不离口,显得忠心耿耿,“后来考虑到两军汇合后,雁门城粮草不足。反倒不如成犄角之势对突厥兵进行钳制更好一些,这样一来,属下们才劝阻住齐王守住县……”
来护儿轻舒一口气道:“如此也好。”
三人最后进入雁门城,城门合上之时。甚至可以见到远方突厥兵矛尖刀锋上地熠熠寒光,耀到半空中,明亮一片。
再过盏茶的功夫。马蹄声响的地动山摇。无数骑兵从北方。西面和东面涌了过来
林立。刺向半空,让人一望触目惊心。
来护儿带着萧布衣,刘藩二人入城,却让兵士先将方无悔从城门楼上解了下来,萧布衣暗自感激,觉得这个来护儿虽老,可远远没有到糊涂的地步。
来护儿见到杨广上了城门楼,不由大惊,快步的奔上城门楼,急声道:“圣上,突厥兵野蛮骄横,这次人数众多,还请圣上以龙体为重,回转安歇。”
杨广立在城门楼上,只望着远方快马接踵而至,号角鸣响起来,三路骑兵汇聚的黑压压的一片,兵甲闪烁,寒光森然,烟尘中突厥兵纵横驰骋,铁蹄践踏,来往不绝的大呼小叫,指着城头笑骂,全然不把他这个大隋的天子放在眼中,不由面色铁青。
可只是望了会,杨广眼中已经露出了惊骇之色,突厥兵连绵不绝地赶过来,不但汇聚在城门的北部,而且很快的北部显得拥挤,不得不向北城的两侧散去。不停地有新的突厥兵涌入,再次散开,有如海潮般的无穷无尽。
没有多久的功夫,城东,城西甚至是城南都有兵士前来禀告军情,说雁门郡如今已经被突厥兵四面围困,成为了孤城一座!
杨广地身边是密密麻麻的禁卫守护,个个持盾带刀,用人墙隔开杨广和城垛的距离,只怕突厥兵流矢伤到了圣上,可是杨广望着有如汪洋般的突厥兵包围过来,却如赤裸般行走在狂野中,头一次地感觉无能为力。
“使者呢!”杨广突然道,他想到了一件他还可以做的事情。他说的声音还算冷静,可已经气地浑身发抖。
萧布衣一旁冷眼旁观,倒是从来没有过地冷静,从齐王地手下刘藩进城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考虑过杨广地安危,他现在要为自己考虑才对。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己不过是杨广的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表亲,杨暕勾结也好,希望这个老爹死也罢,自己现在实在犯不着死命纳谏,倒要小心刘藩咬自己一口才是真的。
早有兵士把使者带上前来,竟然是宇文述亲自抓他过来。宇文述显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回转城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住使者。
使者倒还算镇静,望见城下的突厥兵如蚂蚁般,突然道:“大隋的天子呀,看来我们的人已经等不及你亲自去见他们,主动的过来见你了。”
他说的多少有些讥诮,杨广没有暴跳如雷,突然冲他笑笑,“你以为大兵压境,我就不敢对你如何?”
使者突然觉得一股寒意笼罩了周身,大声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
杨广摆摆手,“我不斩你,来人,把他丢下城去。”
使者虽然竭力想要做出镇定的样子,可双腿已经忍不住的颤抖,宇文述人虽老迈,力气却大,身先士卒的一把抓住了使者。使者大声吼道:“你做什么,你收了我的……”
他话未讲完,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代替,然后飞出了城头,石头一般的坠落。
‘砰’的一声大响后,给这惨叫声画上了休止符,萧布衣不用去望,就能想像出从如此高的城墙掉下去,这个使者烂泥一堆地惨状。
城里城外有了那么一刻的安静。紧接着场外是号角声响起,呼喝声不绝,一列列的骑兵向城墙处冲过来,箭如蝗发!
萧布衣虽然身经百战,可是还是没有听到过这么惨烈尖锐的箭声,空气那一刻仿佛都被切裂,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四处插满了利箭。
“保护圣上。”宇文述扔下使者的时候,早早的抢过了一面盾牌挡在杨广的身前。须发戟张,见到突厥兵已经冲到了城下,来护儿厉声喝道:“放箭。”
城垛上瞬间精兵尽起,挽弓反击。他们居高临下,放箭颇有威势,城墙前马鸣哀嘶,瞬间倒了一批突厥兵士。突厥兵见状不好。也不硬攻,早早的圈马回转,躲到城垛上箭矢射程范围之外。
城门前转瞬兵甲铿锵,嘈杂纷乱。突然号角声再起,突厥兵安静了下来,波浪般分开。数杆黑毛大迎风飘展。几个突厥兵持旗驰了出来。分列两旁。
数十名甲冑在身地锦袍军将簇拥着一身穿金色锦袍的人出了军阵,萧布衣远远望去。见到那人年纪不算苍老,最少比他想像中要年轻的多,神情阴抑,身形彪悍,马上端坐,沛然气势而出,周围的兵将都是毕恭毕敬,暗道难道这就是统领草原地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狼子野心,没有想到这次竟然亲自前来。”来护儿脸色微变,饶是他身经百战,可见到满山遍野的骑兵也是心惊。
杨广冷哼了一声,始毕可汗却是纵马前行,马鞭遥指道:“杨广可在?”
群臣都是望向杨广,等待他的行动,没有想到他却是动也不动,只是双眉紧锁。
“圣上,始毕可汗想……”宇文述欲言又止,转瞬明白了杨广的心思,知道他是怕,也多少是不想这种场合和始毕交谈。突然冲到城垛前,厉声喝道:“咄吉,圣上对你一向恩德有加,你这次兴兵南下却是为了哪般?速速退去,我大隋礼仪之邦,不会追究。要是不退地话,我只怕到时候刀兵相见,你是后悔莫及。”
咄吉是始毕可汗的名字,宇文述直呼其名,只是为了显示轻蔑而已。
始毕可汗纹丝不动,他身旁的兵将都是笑的前仰后合,一个高声道:“宇文述,你收了我们地钱财,只说要诱骗杨广出关,这次怎么反复无常,反倒和我们作对起来?你现在开城投降,可汗念你劳苦功高,既往不咎,如若刀兵相见的时候,我只怕你后悔莫及的。”
“放你娘地狗臭屁。”宇文述勃然大怒,胡子翘起老高,顾不得杨广就在身后,“咄吉,你这种拙劣地离间计骗得了别人,可如何能骗得了我大隋地圣明之君?”
他话一说完,伸手从旁边的兵士手中抢过一张角弓,弯弓搭箭,奋力一箭向始毕可汗射了去。
宇文述身材魁梧,人虽七十有余,却是臂力甚雄,这一箭射出去,去势极快,可始毕可汗离地很远,长箭到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始毕可汗挥出马鞭,竟然卷起了长箭,手腕一抖,马鞭上的长箭上下飞舞,煞是好看,众兵将都是齐声喝彩。
萧布衣见到始毕可汗手眼明快,显然也是有功夫在身,这一路南下,阻挠甚多,让他难免疑心宇文述也和外人勾结,只是听到城下兵士这么说,反倒觉得宇文述勾结突厥的可能不大。
宇文述又发了两箭,都被始毕可汗挥鞭击落,城下讥笑不已
述愤然掷弓在地,怒声道:“拿硬弓来。”
兵士喏喏回道:“将军,这已经是目前最劲的硬弓,想要再找长弓……”
宇文述抬手要打,却被来护儿一把拉住,沉声道:“宇文将军,大局为重。”
杨广冷眼看着宇文述,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只是城下时不时的哄笑声传来,不由阵阵恼怒。向来都是他来向蛮夷之地施恩,今日被围在他看来,已经是奇耻大辱,在这一刻的功夫,羞辱甚至超过了征讨辽东的失利。
“谁能杀了咄吉,赏黄金百两。”杨广突然道。
众兵将面面相觑,心道有钱挣也得有命花才是,城下四十万的突厥兵围着。就是个阎罗殿,又有谁能在千军万马中杀了始毕可汗?
萧布衣却是弯身拾起了宇文述地弃弓,挽弓拉了下,摇摇头,陡然间目光一动,望向身边的两个兵士道:“把你们两个的弓箭给我。”
两兵士递过长弓,“大人,这弓和你手上用的仿佛……”
萧布衣接过长弓,伸手一握。居然把三张长弓握在手上,来护儿大为诧异,陡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大惊。
萧布衣握紧长弓。拿过三只长箭,陡然间舌绽春雷,大喝了声,“咄吉受死。”
他这声喊是对城外喊出。可是城楼上的兵士无一不觉得耳边响个春雷,脸露惊惧之色。萧布衣长身而起,纵到城垛之上,双臂用力。已然拉满了三张长弓。
他人在城垛,凌风而立,直欲飘然而飞。一声大喊后。就算城下的骑兵都是静寂下来。齐向城楼上望去。萧布衣三弦并拢一起,搭上了三只长箭。陡然松手射了出去。
箭去流星,三箭齐发,空中只是‘嗖’的声响,一箭正奔始毕可汗而去,众兵将都是爆喝一声,大声呐喊,声可洞天,却都是目光灼灼的远望结果,内心钦佩的无以复加。
始毕可汗霍然而惊,见到城楼上地萧布衣有如天神般,喝声沉雷仿佛,竟然不敢拿长鞭去挡长箭,霍然摘了盾牌挡在胸前。
‘当’的一声大响,长箭射中盾牌,始毕可汗只觉得手臂酸麻,有如电击般,几乎拿捏不稳盾牌,不由骇然萧布衣的神力。蓦然胯下马儿长嘶声,‘咕咚’栽倒在地,始毕可汗滚到在地,才发现一只长箭贯穿了马儿的脖颈,颤颤巍巍!
旁边执黑色大地兵士却是委顿在地,黑色大倒下来,萧布衣放声长呼道:“始毕可汗死了,尔等还不速退!”
他三弓三箭,取的目标都是不同,一箭当然是始毕可汗,另外两箭分别射的是执大的兵士和始毕可汗地战马,大一倒,始毕可汗落马,突厥兵后面不知道真相,只是见到旗倒人落,陡然骚动起来,有了不安之意。
萧布衣却是搭箭再射,不过始毕可汗也是狡猾,落倒在地后已经躲到兵将的身后。众兵将见到始毕可汗落马,早就拼死上前挡住,萧布衣三箭只是射死一人,再想射的时候,盾牌手早就层层叠叠的挡在前方,壁垒森然,知不可为,只能放下长弓。
他也知道想要射杀始毕可汗千难万难,是以射人射马射掌旗使制造混乱,只恨身边没有李靖,不然以他地眼光和能力,这时候率一队精兵杀出去,突厥兵惊慌失措下立足不稳,当可大败。
来护儿见到始毕可汗落马,不由大喜,急声道:“圣上,臣请兵出战。”
宇文述却是急声道:“不可,城中兵士不多……”
杨广却是惊喜交集,上前两步看了去,发现始毕可汗这时已经上到马上,虽然没死,可也是狼狈不堪,不由放声长笑。
始毕可汗抢了手下的马匹,心中恼怒,手下早就重举黑毛大,始毕可汗马鞭一指道:“谁第一个攻上城墙,重赏黄金百两,奴仆千人!”
他沉声喝出,众突厥兵听到可汗的声音,不由心中大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听到黄金奴仆地厚赏,早就蜂拥上前,一部分利箭乱射,压住城垛上地兵士,另外已经有人冲到墙头下,掷出钩索攀援。
他们一路南下,也准备了些攻城地云梯,可那毕竟累赘,带着不便,眼下还是远远的抛在后面,一些草原勇士仗着身手灵活,竟然只凭钩索攻城,可见利令智昏。
来护儿见到突厥兵不善攻城,如今地攻城工具更是简陋,心中大定,等到突厥兵辛苦的爬到半途,这才让众兵士放箭,长矛戳出,半空中惨叫连连,无数突厥兵落了下去,伤亡惨重。城兵倚仗高墙城垛堡垒守卫,伤亡却少。杨广早在宇文述的护卫下远远退去,见到突厥兵攻克不下,心中稍定。
始毕可汗见到手下死的不少,知道不是办法,无奈早早的收兵,只是围着雁门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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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木制的行宫暂避,他木制的行宫又叫六合城,可见规模的浩大,每次晚间停宿的时候,都是将枪车布到外围抵抗刺客和来兵,六合城中又是层层的机关,钢锥,弩箭用来射杀来敌,铃柱,石磐却是报警之用,如今虽是仓促组装,却是一丝都不马虎。
来护儿见到突厥兵暂缓攻势,知道他们也在想着攻城之法,让手下严加监视,一有动静马上来报,却和众臣过来和杨广商议解围之计。
只是众人到了六合城上,虽是表面镇静,却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惶惶之意。
突厥兵人数之多都是有目共睹,如今围城不下,众人却也是无法破围,形势的险恶都是生平仅见。
跟随杨广的大臣除了右卫大将军来护儿,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外,还有民部尚书樊子盖,纳言苏威等一帮重臣,裴蕴虞世基也在,众人往日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今日被困孤城都是愁眉不展。
除了群臣外,萧皇后和弟弟萧瑀居然也在,萧布衣见到,点头示意。皇后和国舅见到了亲人,也都是大喜,方才萧布衣在城门大展神威,萧瑀早就听人说了,又低声告诉给皇后,萧皇后却是轻叹口气,轻声道:“布衣这孩子,总是以身犯险,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我怎么向堂兄交代呢?”
萧布衣离的虽远,却是听的清楚,心中升起一股温馨,萧皇后虽然和他不过是几面之缘,可身在险境,却是处处为他着想,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感动!【TXT下载JAR下载UMD下载RAR下载】手机阅读请访问.3ghxw.
一九七节 战千里
广还是高高在上,却已经放下了姿态,他竭力让自己些,可见到城外人山人海的那一刻心悸,至今还是让他心口难受。
他从来没有窘迫的时候,就算征伐辽东失利,杨玄感叛乱之时,他还能让手下化解的游刃有余。
杨玄感带旧阀高门,振臂一呼,虽是从者云集,可也不过是半月的功夫,就已经土崩瓦解,可如今怎么了,见到群臣惶惶的脸色,杨广突然有种悲哀的感觉,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
指望陇西的河东的阀门吗,自己这次就是来铲除他们的,指望东都的精兵卫府吗,可要多久他们才能到达?自己仓促入城都觉得丢了脸面,更是忘记了出兵去求救援,如今被突厥兵重重围困,还怎么出去报信?指望身边的这些权臣吗,可他们个个看起来也是惶惶,自己现在能指望谁?
“圣上,老臣有事禀报。”苏威颤巍巍的上前步。
“说吧。”杨广摆摆手,看了萧布衣一眼。
“突厥兵如果真的有如萧少卿所言,足足四十万之众,我们的处境实在是大为不妙。如今城中守军不过数千,加上圣上带的禁卫军,不过两万多人。”
“四十万对两万?”杨广喃喃自语,有些失神,他曾经动用过百万大军征讨辽东,那时辽东不过十数万的兵力,可他还是铩羽而归,这下只有两万人能做得了什么?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把疑惑说出来。他很快就知道这两万人能做什么了,两万人每天吃地饭不比他浪费的少了多少。
“圣上,老臣统计过了,城中军民加起来共有十五万左右,城中粮草供应不过只够二十天,还请圣上早做定夺。”
“你是说,就算突厥兵攻不下雁门城,我们也不过能活二十多天了?”杨广拍案而起,怒声道。
苏威战战兢兢道:“事实如此。不过若要节省点吃,或许一个月也能支持下去的。只是兵将守城辛苦,若是吃不饱肚子,臣只怕他们会生异心的。”
杨广冷哼了一声。扭头问道:“宇文爱卿,你有什么主意?”
宇文述犹豫下,“圣上,突厥兵势强。如今突兀南下,可毕竟是群乌合之众。圣上身边有东都精锐之兵过万,大可挑选几千名精锐骑兵保护,在夜晚之时。趁突厥兵立足不稳之际突围出去。雁门郡离楼烦太原都不算太远,雀鼠谷更是兵家险地,易守难攻。就算……”
“圣上。万万不可。”苏威慌忙道:“圣上万乘之主。怎能轻率突围?雁门城城墙坚厚,城防完备。我们据守城池还是行有余力,骑乘却是突厥兵所长,圣上若是轻易突围,以已之短,想克敌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宇文述冷哼了一声,“可我们现在是笼中,”本来想说笼中困兽,又觉得对杨广很不恭敬,宇文述改口道:“如果突围出去,我们或许会有危险,可是困守这里,粮草不足,若没有外援,我只怕圣上安危更有问题。”
杨广的目光望向裴蕴道:“裴爱卿,你的意思呢?”
“微臣觉得苏纳言说的大有道理。”
“虞爱卿,你呢?”
“臣,”虞世基唯唯诺诺,“圣上想要如何,臣下只是誓死跟随。”
杨广怒拍桌案,“你除了死,不能说点别的?”
虞世基诚惶诚恐,大汗淋漓。杨广知道他也没有什么主见,要说勾心斗角溜须拍马可以,可要说领军打仗,救人危机,那问他可算是问道于盲了。
“来将军,你的意思呢?”
杨广现在是急病乱投医,所有地大臣都恨不得一一询问遍,只希望有哪个会突出奇策,救君危难,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很不切合实际。
来护儿沉吟半晌才道:“其实宇文将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却是置圣上于险地,以老臣的看法是,突厥兵为利而来,无利而走。始毕可汗虽然气势汹汹的带了四十万之众,可同心之人甚少。我们只要坚守待援,突厥兵除了始毕可汗外,大多部落无利可图之下,难免会疲倦厌烦,久倦思归。那时候就算援兵不至,我们再突围也是大有把握。”
杨广点点头,觉得这主意也算是无可奈何地方法了,最少看起来比别的大臣要高明些。
“既然如此,我们目前守城待援为上,伺机突围,守城的事情谁来负责?”
民部尚书樊子盖上前道:“回圣上,如今雁门城四面被围,突厥兵方才一仗折兵损将,锐气大减,暂且歇兵,我只怕他们准备攻城的工具,不能不防。北,东,西,南四面分别由来将军,宇文将军,苏纳言和微臣负责,城守完备,突厥兵只擅马战,不长攻城,我们坚守除了粮草问题,当无大碍。只是如今敌势太强,我方士气不高,圣上需要做地应是鼓舞士气,让人人奋勇争先,这才能确保守城万无一失。”
“如何鼓舞士气呢?”
“依微臣所见,士气不高的缘故只是因为圣上一心想对辽东开兵,兵将都怕圣上免除了突厥的祸患后,又去征伐辽东。”樊子盖沉声道:“如果圣上宣召说今后十年不再征伐辽东,专事征讨突厥的话,那无论是城中地兵士,抑或是各郡军民,当会心中安定,人自为战。圣上如果再能亲自抚慰士卒,重赏爵位的话,想必定能让人人奋勇当先,何愁突厥兵不退?”
樊子盖一口气说完后,六合城内静寂一片。
萧布衣不能不佩服这个樊子盖说的好,其实他说地恰恰是自己想要说地。可谁都知道,征伐辽东向来都是个敏感地话题。很容易触动杨广的逆鳞,轻则被斥责,重了说不定流放掉脑袋,可樊子盖还是敢说,这就不能不说他是个大大地忠臣,还是在为大隋考虑。
只是他爱国,国不见得爱他,杨广只是阴冷的望着他,良久无语。
樊子盖并不畏缩。坦荡的望着杨广,沉声道:“圣上,臣下实乃发自肺腑之言,只望圣上三思。如今大军压境。圣上应以大局为重,眼下这辽东突厥孰轻孰重,我想在圣上的心目中自有定数。”
杨广沉默良久才道:“你说的未尝不是没有道理,一切按照樊尚书说的做好了。”
群臣喜形于色。都是精神大振。杨广却是有些不情愿的扭过头去,望着刘藩道:“刘藩,你不在齐王身边,跑到这里做什么?”
刘藩把对来护儿说地话又重新说了遍。忠心耿耿,慷慨激昂的不让他人。
杨广听的缓缓点头,“吾儿考虑也算周到。刘藩你冒死赶来报信。也是忠心耿耿。和萧布衣差不了多少。
刘藩斜睨了萧布衣一眼,突然道:“圣上。臣下忠心耿耿本是本分之事,只是臣下冒死前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有些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广皱起了眉头,“你要说什么?”
刘藩霍然转身,伸手一指萧布衣,“臣下怀疑萧布衣是突厥人的奸细。”
萧布衣不出意外,脸色不变,群臣却是悚然动容,却只是望着杨广。
“哦?”杨广幽漠淡远地道:“此话怎讲?”
刘藩心中来了底气,在六合城这久,他就没有见到杨广和萧布衣说一句话,而且杨广征询意见的时候,从来也不询问萧布衣,这是不是说明萧布衣在杨广心目中,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回圣上,微臣怀疑萧布衣乃突厥的内奸,绝非空穴来风!萧布衣本是去突厥的赐婚使,只是办事不利,这才让突厥人震怒,始毕可汗南下虽是突然,可和萧布衣成事不足是否有关系谁都不清楚,此疑点一。突厥兵南下,本是极为隐秘之事,萧布衣却是知道,颇有神通,更让微臣很是疑惑。突厥兵四十万骑乘南下,诸哨所都是没有动静传信,他却能安然无恙到了县和雁门城,此疑点三。他一路南下,先是去了县,本想骗齐王大开城门。齐王疑惑,让他下马弃兵,他却拒绝入城,反倒伤了城兵奔往雁门城,若非心怀鬼胎,怎么会落荒而逃,此疑点四。萧布衣身着突厥装束,到了县这才褪下,守城众人无不看地清清楚楚,实乃狐狸的尾巴忘记了遮掩,这些事情哪件想想都是匪夷所思,萧布衣却是毫发无伤,要说他不是和突厥人有所勾结,臣真的难以置信。”
“还有吗?”杨广问道。
刘藩琢磨不透杨广的心思,只是道:“臣下觉得萧布衣本身疑点重重,却抱着忠君之心说出,还请圣上定夺。”
“萧布衣,你有何话可说?”杨广终于正视了萧布衣一眼。
萧布衣没有愤怒,没有惊惶,他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表情,“臣无话可说。”
刘藩大喜,他早就知道萧布衣这个人口才不错,自己把他说地无话可说也是难能可贵。
“圣上,看来他也知道再狡辩也逃不过圣上的眼睛。”
“你说应该对萧布衣如何处理?”杨广突然问。
刘藩四下望了眼,犹豫下,咬牙道:“回圣上,萧布衣私通突厥,图谋不轨,按律当斩。”
杨广点点头,挥手道:“那好,来人呀,把刘藩推出去斩了。”
“圣上英……”刘藩话未说完,一张嘴不能合拢,“圣上……”
他以为杨广口误,一时间说错了名字,兵士却是不理,上来两个将刘藩按住,就要向外拖去。
“圣上……”刘藩悲声道:“圣上为什么要斩微臣,难道忠君爱国也有死罪?”
杨广霍然站起,怒不可遏的指着刘藩道:“朕要把你斩个十段八段才解心头之恨!你要是忠君爱国如何会陷害萧布衣?萧布衣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赶来报信。历尽艰辛,却被你这等小人诬陷,朕若不斩你,如何服众?朕若不斩你,岂不让真正忠心之人心寒?萧布衣忠心耿耿,差一分射杀了咄吉那狗贼,为我大隋挽回了面子,你眼睛不瞎,难道没有看见?”
刘藩连声叫冤。杨广却是不容他再辩解,几个兵士拖了刘藩出去,过了片刻一声惨叫,兵士用托盘奉上刘藩血淋淋地脑袋。杨广只是望了一眼,摆手道:“丢出去喂狗。”
群臣惊,萧布衣还是没什么表情,萧皇后却是点头微笑。轻舒了一口气。
杨广多少有些疲倦,也不多说,更不理会萧布衣,径直道:“明日朕要亲自上城楼安抚众兵卒。你等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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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城外,突厥兵马跃人叫,乱做一团。他们攻打雁门城不下。除了围困雁门城外。更多地却是轮番出去掳掠抢夺,雁门郡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始毕可汗却没有什么得意之色。他终于发现,有时候人多也不见得诸事成功,最少对于面前这座雁门城,他是丝毫没有办法。
杨广躲在雁门城中,也不露头,好在他知道杨广在城内,擒得了杨广,不但能够名声大振,势力稳固,而且能得到一座难以想象的金山,不然多半已然放弃。
突厥兵只擅马战,不长攻城,简简单单地攻城工具对于眼前的雁门城而言,实在是和自杀无异,死伤的多了,各部落的都是少了动力,多了犹豫,毕竟他们是求财,眼睁睁的望着别人去打劫的不亦乐乎,围城地骑兵整日都在叫嚣要去抢劫,这样下去,攻个一年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懦夫。”始毕可汗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像是骂着杨广,又像是说着心中多年的一个影子,望着高大巍峨,不可逾越的雁门城,那里有着他一生之敌,最少他是这么认为地。
他自幼就是以击败杨广为目的,草原人重兵死,而耻病终,可他的父亲偏偏是病死的。他地父亲一生引以为自豪的就是倚仗大隋的兵力,将都兰和达头可汗赶走,带着草原人过了几年太平的日子,可在始毕地眼中,这是一生的耻辱。
他朝拜的时候,望见中原人地飞扬跋扈地神色,见到父亲地卑微低贱的表情,他就有如一根针般地扎在胸口,他这次蓄谋已久,就是为了擒得这个一生之敌,想要看看杨广在他的马鞭之下,是否还是那么的倨傲不羁!
雁门郡的四十一城只是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被他们攻下了三十九座,除了县和雁门城之外,目前都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县会出兵对他进攻,那也是个懦夫,始毕可汗这么想着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他来玩玩中原人惯用的把戏也不错,想当年的时候,中原的皇帝为了得到突厥人的支持,始终是与给与求。北齐北周之时,都是竞争呈献珠宝财货和公主美女,希望得到突厥人帮助,不然当初的木杆可汗也不会骄傲的说,我在南方有两个孝顺儿子,我想要什么,他们就会送什么。
想到这里的始毕可汗,骄傲的握紧了马鞭,他觉得木杆可汗才是草原中真正的英雄,他也向往着做这样的一个英雄,眼下看起来,他离这个目标也不算远了。
想做儿皇帝的人多的很,县就有一个,想要背叛大隋,自立为王的也不少,最少眼下他知道,中原有三四家所谓的门阀已经暗中开始和他进行联系,希望以后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中原的百姓希望得到统一和安定,中原的门阀却
中取利,而他呢,谁做皇帝无所谓,谁能给他最多的公主美女才是至关重要。眼下他只要抓住了杨广,剩下的事情看起来一马平川般,他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可是却卡在这里,无法动弹。他要迅即的解决这里的战斗,不然等到中原各郡援兵一至,他不见得再有更好的机会抓住杨广。
可是现在,始毕可汗想到这里的时候,抬头望向了雁门城,锁紧了眉头。
“可汗。”一将士远远的纵马前来,兴奋道:“攻城的工具已到,我们收集了雁门郡其余各城的守城工具。有一部分可以用到,属下统统地让人运了过来。可汗,你看,那些弹石机就是中原常用的东西。”
始毕可汗见到一辆辆弹石机从远方拖了过来,不由放声大笑道:“看起来真的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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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不觉得老天在帮助他,他现在觉得自己这个天子,就算老天都开始和他作对了。
在一辆辆弹石机向雁门城驶近的时候,杨广还不知情,所以在城头的时候。他还是很镇静。他这一辈子终于虚心了一次,听取了民部尚书樊子盖的纳谏,亲自走上城门楼来鼓舞士气。
他其实很不甘心,更不想当着将士的面前说出不打辽东了。他甚至觉得脸皮被人重重的抽了下,热辣辣的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顺利地呢,杨广站在高台上,却是神驰遐想。这种虚心的时候,好像是在当上皇帝就没有过吧?自己当年做晋王的时候,志向远大,可身边有一群说得来的人。杨素,高颖,张衡。薛道衡都是他当年尊敬有加地人。可如今都死了。这些说得来的人最终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杨素虽然算是病死,可要不是自己一日三催。他也死不了那么块。如今他身边说得来的老臣也就是个宇文述了,他不笨,知道宇文述可能收了点使臣地钱财,可这有什么?他从来没有指望过手下的大臣清正廉明,他需要的是这些大臣能做出些事情来,有些人能人所不能,就注定要得到比别人更多的东西,比如说他自己,比如说宇文述,还有那个萧布衣!就算他都没有想到咄吉这个当年朝拜时,跪拜卑贱地人会领军南下攻打他,宇文述又怎么能想得到?他知道宇文述绝对不会背叛他,咄吉能给宇文述的东西,他早就给了宇文述。七十多岁的人了,能活几年,还想做皇帝吗?
做皇帝,累呀,杨广内心发出这声叹息地时候,一脸怆然!
群臣兵将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天子在想什么。
望着下方或熟悉或陌生地脸孔,杨广心中冷笑,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也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地雄伟抱负,竖子不与为谋,自己志向高远,只可惜却不被俗人理解!
他在痛恨中说出不伐辽东的时候,下方一阵欢呼,杨广却有些茫然,这就是他依靠地兵将,他们难道没有一个人懂得自己所想?
“尔等定要恪尽职守、尽心尽力的守城,让突厥人知晓我大隋兵将的勇猛,不丢面子,嗯,”杨广沉吟片刻后,觉得面子好像只有他最重视,兵将考虑的不应是这个,“此次如能保全,待到援兵来至,朕必当给尔等加官进爵,勿论将卒,皆有封赏!”
见到底下的兵将都是脸有喜意,杨广知道说中了他们的所想,内心不知什么滋味,他什么时候揣摩过别人的心意?可是这次他不能不揣摩一下,他才发现自己这个皇帝和别人相同的一点是,都只有一条命而已!刘藩诬陷萧布衣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已经明白,如果按照以往,还在东都的时候,他会斥责刘藩几句,然后安慰萧布衣几句了事,可是眼下已然不行。
萧布衣说出无话可说的时候,就算杨广都是忍不住的心悸,他知道萧布衣已经出离了愤怒,他那一刻竟然有些害怕萧布衣的发怒。
杨广终于发现了,这个萧布衣已经变了很多,变的更沉稳,也变的更难以捉摸,他看不出萧布衣的心思。可是不能否认的是,萧布衣对自己还不错,千里迢迢过来报信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做得到,可他就是脾气臭了些。想当初的时候,宇文化及对他也是一样的陷害,萧布衣也是愤怒反诘,慷慨陈词,可力道却不如我无话可说五个字,他知道要是不斩了刘藩,萧布衣以后不会无话可说,而是不会再和他说话,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萧布衣不能走。权衡轻重的时候,杨广不等萧布衣发怒,已经抢先发怒斩了刘藩,他安抚了萧布衣,也是宣泄了长久以来的怒意!
“此次尔等的功劳由朕亲自来核查,一定不会允许文吏耍弄刀笔吞没尔等的功劳,”杨广继续安抚鼓励着兵士,“守城有重大功劳的兵士。没有官职地直接授予六品的官职,丝绸百缎,已经有官职的依次升官,朕以苍天为鉴,绝不食言。”
将士们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突厥兵过来攻城。
杨广对他们的表现颇为满意,点点头道:“朕即日就会下诏,以后不再征伐辽东,专事突厥。尔等暂放宽心好了。”
士兵又是欢呼一阵,可是欢呼没有多久,城外沉闷的号角响了起来,旷凉中预示着不久以后的惨烈。
来护儿早早的抢到了杨广的身边。大声道:“圣上,突厥兵已经开始攻城,请圣上暂回歇息,守城地事情交给老臣好了。”
杨广城头望过去。见到一辆辆弹石车靠近城门的时候,不由变了脸色!
来护儿见到弹石车的时候,也是大为头痛,不问可知。这些突厥人造不出这种东西,也懒得去研制这些,他们最多搞个云梯什么的。已经是了不起地成就。这些弹石车多半是突厥兵从临近城池收集过来的。弹石机他不怕。可见到弹石机的时候,来护儿已经想到。雁门郡多数城池已经被突厥兵陷落,始毕可汗已经下决心要攻下雁门城!
攻城令发出的时候,突厥兵推进投石机,呼喝投石,一块块大石头呼啸而到,砸向雁门城,杨广早早地下城,奇怪自己还能走下来。
身边的大石‘乒乒乓乓’的落下,砸出了无数个大坑。有些大石落到城中百姓屋顶上,惨呼惊叫一片。
杨广几乎是贴着城门楼向城内走入,四方的禁卫都是如临大敌般,密切关注头顶地大石,只怕伤到了圣上。萧布衣也是跟在杨广的身边,想着什么时候说出李靖的事情。
眼下是为李靖讨求筹码地最好机会,他不想错过。
远方突然传来孩子地惊叫声音,杨广霍然抬头,已经变了脸色。一个锦衣
正向这个方向跑过来,几个兵士远远的奔来,大声呼空飞来地大石砸在孩子的身边,轰然一声巨响。一个兵士躲闪不及,却被大石砸了腿,放声惨叫。
石头虽然没有伤到孩子,可孩子却已经吓的坐倒在地上,虽然没有哇哇大哭,却是骇的不能动弹。
“去救赵王回来。”杨广放声大叫,失去了常态。
他一共有三个儿子,元德太子杨昭早死,齐王杨暕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和他关系日益疏远,如今只有三子赵王杨寄托着杨广的希望,虽还是不满十岁,可自幼聪明至孝,虽然不是萧皇后所生,却很得杨广的宠爱,而这锦衣的孩子就是杨!
禁卫有了那么一刻的迟疑,天空大石纷飞,冲出去可能就是送死!只是皇命难违,众禁卫终于硬着头皮上前,杨广身边却有一道人影窜了出去,抱住了杨,迅即撤回到墙根,伸手放下了杨,站立到了一旁。
杨广望了萧布衣一眼,心中感动,杨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杨广的怀里,“父皇,你没事就好。我听到突厥兵的号角,知道他们要攻城,可你在城楼,就是过来找你,没有想到……”
紧接着的声音被哽咽和惊吓阻碍,杨广眼看要出口的训斥咽了回去,一把搂住了儿子,涕泪满面,喃喃自语着什么,杨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不解,却没有询问。旁人听不到,萧布衣眼下耳力奇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杨广说的是,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就连我的儿子都要背叛我?!
萧布衣恍然,已经知道杨广疑心杨暕有了问题,突然望见杨广鬓角有了星点华发,眼角额头有了深深的皱眉,萧布衣那一刻,虽知道他是自作自受,可却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同情。
杨广哭了,为他的大业不成,为他的危在旦夕,也为他的众叛亲离,子孙性命不保。杨广什么都明白,可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做皇帝,寂寞!
“圣上,突厥兵不投石了,请速回转城中休息。”萧瑀急声道。
杨广突然转身怒道:“回去休息做什么,迟早也是……”
声音戛然而止,杨广已经用儿子的锦衣抹干了脸上地泪水。片刻就已经恢复了威严,“萧布衣,你救了赵王,当记头功。”
萧布衣木然道:“谢圣上。”
“你聪颖非常,每多奇谋,不知道这次有什么退敌之法?”
萧布衣不等回答,萧瑀已经说道:“圣上,微臣昨晚倒是想到一策。”
“是什么?”杨广一把抓住了萧瑀,急切问道。
“圣上可忘记义成公主了吗?”萧瑀说道:“义成公主贵为突厥的可敦。在草原也是颇有势力,可她毕竟以大隋为根基,也是一直忠于隋室。如果圣上能找一人通知义成公主的话,我想她绝对不会对雁门之围坐视不理的。”
他说是良策。杨广却是失望的放下手来,摇头道:“你可知道杀出去有多困难?从雁门到可敦那里一来一回就要近月,此策虽好,可时间不够的。”见到萧布衣默然。杨广又是期待问道:“萧布衣,你有什么计策?”
萧布衣沉声道:“当初赐婚之人有我和李郡丞,圣上只见到布衣前来,怎么没有问及李郡丞何在?”
杨广眼眸一亮。“他难道是去太原东都请兵去了?”
“李郡丞带兵数百,目标庞大,想要突破突厥的封锁南下。实为不易。至于请兵一事。其实微臣到马邑的时候已经让驿官去做。”萧布衣沉声道:“可就算没有微臣派遣驿官。突厥兵四十万大军南下,雁门城被围。此事非同小可,突厥人绝对不可能再隐瞒消息。现在想必消息已经到了太原,就算不去请兵,各郡的兵马知道圣上被围困,怎么会坐视不理?”
杨广缓缓点头,心中稍定,觉得萧布衣分析入理,也是这么回事,“谁先来救驾地重赏,不来救驾的,重责。可李靖哪里去了,他总要做点事情吧?”
萧瑀神色微动,“少卿,难道说李郡丞已经去找了义成公主?”
杨广悚然动容,一把抓住了萧布衣的胳膊,“此事可是真的?”见到萧布衣点头,杨广放声大笑道:“布衣真乃我大隋地第一忠臣,原来不动声色中,早就运筹帷幄。”
杨广扳起手指头一算,惊喜道:“如果布衣南下的同时,李靖也已经出行,那这个时候很可能已经见到了义成公主,这么说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有消息?”得到了萧布衣肯定的回答后,杨广双手紧紧握住萧布衣的双手,激动道:“布衣,你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萧布衣却还镇静,“圣上,赏赐倒还不急,我们也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义成公主那里,眼下当还以各郡勤王救驾为急。只是突厥兵势大,足足四十万有余,就算太原,楼烦等地地兵士加起来,也是难以为敌。”
杨广听到了萧布衣还有李靖的后手,义成公主也可能出面,方才还是寻死的心情,这刻早就抛在脑后。对他而言,落入突厥兵手上,就算耻辱的活着,也算死地,可眼下不用死,心情也好了很多,“那布衣的意思是?”
“无论东都调兵,还是各郡招募,士气最为重要。樊尚书也说了,民心忧患,只怕圣上再伐辽东,难免应招缓慢。若圣上下诏书出去,把不征伐辽东一事宣布,各地百姓定当踊跃救急,那时就算东都精兵未到,突厥兵何足为惧?如果圣上同意的话,今夜就可从城墙坠勇士下城,穿突厥兵地服装,想办法混进突厥军阵,再混出去。布衣一路南下,知道突厥兵向来散漫,彼此不识,此法应该可行。”
杨广思考良久,终于点头道:“布衣忠君爱国,可感天日,就如你说地办,至于谁去嘛……”
他话未落地,萧瑀已经急急道:“圣上,布衣万不可前去,我只怕他已被突厥兵熟识,此行大有凶险。”
杨广居然也是点头,“你说地不错,朕也不准备让布衣冒险,布衣就留在雁门城护驾好了。你们速去找来将军过来,让他选精兵二十,入夜准备突围向天下宣布诏书。”
**
天色阴沉,狂风席卷,沙尘漫天。
草原上的绿草也被蒙上一层灰蒙蒙之意,一眼望过去,满是凄凉。
草是凄凉,人却惶惶。特穆尔俟斤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也有如此狼狈地时候。
俟斤是个珍贵地称呼,草原族落的族长多称俟斤,虽然比起小可汗,可汗而言,还是不够分量,但是在族落中也能呼风唤雨,特穆
名字拿出去,跺跺脚在铁勒也能有点分量。
可现在特穆尔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不知所在,他脸上满是尘土。双目红肿,满是血丝,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个好觉。
他策马狂奔,只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不知道噩梦怎么开始,更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结束,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他鬼迷心窍,惹上了草原上的一个恶魔。
身边孤零零的只有十数名手下跟随。特穆尔欲哭无泪。他是吐如纥的俟斤,在铁勒部落也是很有威望,这次可汗召集兵马南下,他只派了几个儿子带着族内的精兵前去。他老了,不想再去抢什么为生,只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他在独洛河边。本来是准备增援叱吉设地。不过他觉得叱吉设实在有点小题大做。叱吉设的任务就是带领三千大军进攻大隋赐婚使的营寨,他呢。就是在河对面守候着,如果有人逃到这里来,一个不能放过。
特穆尔倒是在独洛河边守候,却是早早的安息,让手下放哨,说是叱吉设过来地时候,和他打个招呼,他也带了几百人,都是他的亲信,龙精虎猛,觉得个个能够以一当十。
特穆尔不是被手下叫醒的,而是被手下的惨叫声惊醒过来地!
等到他钻出了营寨,就见到他以一当十的手下正被对手群殴,他惊骇莫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对手。
对方人数其实也不算多,甚至比他的手下还少,可对方在一个拿着混铁枪地将军带领下,却能三百个人打你一个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对方人少,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是他们在围攻,特穆尔的手下很快就被对手冲击地七零八散,特穆尔见势不好,上马就逃。
将军叫做李靖,特穆尔逃命地途中,终于明白了对手是谁,也知道了叱吉设地三千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李靖,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特穆尔就是一阵心悸,一颗心针扎般地疼,他耳边隐约还能听到身后铁蹄声阵阵,不知道是真实,抑或是幻觉。回头的时候,只见到灰蒙蒙的天气,见不到追兵,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停下来。
他一路北奔,折往东行,总算回转吐如纥族落,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大本营,李靖断然不敢孤军深入,可他屁股还没有坐热乎,族落的勇士还没有召集齐整,李靖带领铁骑就杀了进来,一把火烧了他的族落,让他欲哭无泪。再勇的勇士在李靖的铁骑下都是不堪一击,更勇的精兵却是南下去了紫河,仓促间特穆尔创造了一个历史,铁勒的一个大族落,吐如纥大姓竟然被几百人就轻易的击败和占领,他放弃了大本营,继续逃命。
他不知道李靖为什么死命要追,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逃,耳边不停的惨叫声声中,他觉得不逃就会丢了性命。他从吐如纥逃到了斯结,又入了覆罗,这里的族落本是风平浪静,却是因为他的到来被弄的鸡犬不宁,如今的目标是他的老朋友斛薛部落!
李靖的一把大火从东烧到西,足有千里,已经让草原族落人人自危,东躲西藏。特穆尔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李靖在草原应该是被追杀的对象,可是眼下看来,他却变成了个杀人恶魔。别人不要说拦截他,就算躲都躲不过来的。
特穆尔知道自己屁股后拖着长长的烈火,走到哪里会烧到哪里,可是为了活命,也是顾不得很多。
带着仅存的十数名手下冲入了斛薛族落的时候,特穆尔跳下马来,放声大叫道:“普剌巴,普剌巴!快去找普剌巴过来。”
普剌巴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很男人的从帐篷中走了出来,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我?”
二人加起来的年龄已经过百,可是不妨碍他们彼此的调侃。
“普剌巴,快找男人,快找很强壮的男人。”特穆尔惊惶失措。
普剌巴摸了把大胡子,调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转变了口味,开始找上强壮的男人了?”
身边牧人都是笑了起来,满是欢乐,不笑的只有特穆尔和他带着的十几个手下。那十几个手下看起来马背上都要能睡着的样子,和马儿站着睡觉有得一拼,并不抬头,任由俟斤求救,他们已经麻木。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特穆尔连连跺脚,伸手指天,口吐白沫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普剌巴伸手去摸特穆尔的额头,“特穆尔,你被恶鬼缠身了吗?”
特穆尔一把推开普剌巴的手,怒声道:“老子是被恶鬼缠身了,你再不找男人,我只怕你也要被缠身的。”
普剌巴见到他神智都有些紊乱,叹息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医生,快去找……”
“不要去找医生,李靖带人杀过来了,他是草原的恶魔!”特穆尔跺脚大叫道:“快去集结你族落里面所有强壮的男人出来。”
普剌巴奇怪问道,“李靖是谁?”
询问声中,远方突然传来蹄声阵阵,紧如密鼓,踩到人的胸膛般,让人无法呼吸,特穆尔终于清醒过来,惨然道:“晚了。”
他说完话后,兔子一样的跳在马背上,纵马狂奔。十数个手下本来都是昏昏欲睡,听到铁蹄阵阵,都是精神抖擞,双目圆睁的跟着特穆尔穿过薛的营寨向东驰去。
普剌巴听到铁蹄急劲,脸色大变,族内呼喝连连,一些勇士已经冲出来,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普剌巴就见到一幕终生难忘的景象,一条黑龙飞翔而来,身上带着点点红鳞,黑龙过处,火光冲天,惊呼声不绝于耳。
只是盏茶的功夫,整个斛薛族落已经落入黑龙的魔爪之中,黑龙冒着火焰,无坚不摧,勇士们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就已经四散溃败。
普剌巴惊怒交集,却有空上马提枪迎了上去,见到黑面的将军,迎胸就是一枪。
对面的将军混铁枪挥动,格飞了普剌巴的长枪,顺便将他抽打了出去,举重若轻。
“你是谁?”普剌巴地上翻滚吐血,却还不忘记问上一句。
“我就是李靖!”将军混铁枪一横,轻声回道。
一九八节 声东击西
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特穆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普剌巴的大腿压在他的身上,很有分量。
普剌巴睡的和死人一样,好在还不是死人,呼噜噜的声响,口水流的好长。特穆尔有些厌恶这个大胡子男人,可是又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男人,是他让这个普剌巴有家不能回,只能露宿在野外。
特穆尔被山石咯的浑身发痛,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舒服。这倒不是他有受虐待的习惯,而是他忘记了自己上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翻身坐起的时候,特穆尔有些迷茫,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少了手下吗,不像,他的手下天天在少,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他老哥一个,少也少的麻木了。是少了钱财和女人吗,也不像,经过这些天的逃命,他现在觉得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可一定少了些什么,不然他怎么感觉到很不对劲。
“普剌巴,醒醒。”特穆尔推了下身边的普剌巴,想让他和自己一起想想。
普剌巴睡的和死猪一样,被特穆尔一推,却和中箭的兔子般跳起来,张惶四顾问,“什么事,李靖追来了吗?”
现在的普剌巴终于明白李靖是谁了,特穆尔说的什么恶魔根本不能形容李靖的狠毒,阴险,狡诈,贪婪,残忍的万分之一。
在普剌巴看来,李靖有着狼一样的耐心,虎一样的凶猛,狐狸一样地狡猾。蛇一样地难缠。可这些还是不够,这个李靖还有狗一样灵敏的嗅觉,无论他们跑到哪里,李靖都能跟的上。
“没有,没有追来。”特穆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普剌巴,你听。”
“听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鸟儿尽情的歌唱。听到了小溪欢快的流淌……”
“蠢货。”特穆尔豁然站起,一脸欣喜的说道:“你难道没有听到追赶的马蹄声不见了吗?”
特穆尔这句话说地十分玄虚,可普剌巴竟然听懂了。霍然跳了起来。惊喜道:“你难道是说李靖不追我们了?”
特穆尔用力点头,仰望着青山,涕泪流淌。“真主呀,你终于保佑了我们一次。”
二人喜悦不胜,居然拥抱在一起,载歌载舞的跳了一会,只是没有族人打着节拍。未免不美。普剌巴虽然被李靖打的吐血,好在伤地不重。人逃命地时候总能激发难以想象的潜能。普剌巴认准了特穆尔逃命的方向追去,竟然追得上特穆尔,和他做起了难兄难弟,每日都在李靖地马蹄声中起来逃命,在极度的疲惫不堪下休息,特穆尔的手下也终于跑的一干二净,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也顾不得埋怨什么。昨晚普剌巴连伤带累,实在不能再奔跑,打死也不再起身,一定要睡上一觉,只说死了就死了,这样逃命还不如死了呢。特穆尔也实在是疲惫不堪,一狠心,找个背风的山坡倒头就睡,却没有想到李靖一路追赶居然把他们追丢了。
冷静下来地特穆尔终于意识到现状,族落散了,手下没了,儿子们去抢别人的珠宝女人,可家里地老底却被李靖给烧的鸟蛋精光。
“这样不行,一定要有人阻止李靖了。”特穆尔喃喃自语道:“再这么下去,草原不会再有安稳的日子,这个可耻的强盗。”
“是啊,是啊,”普剌巴一拍脑袋,“但可汗南下,又有谁能够阻挡住李靖呢?”
“可汗不在,还有可敦。”特穆尔眼前一亮,“我知道可敦就离这里不远,我们去向她求救兵,夺回我们的族落,女人,还有珠宝!”
**
特穆尔和普剌巴见到可敦的时候,才发现受难的不止他们两个,各族落俟斤看起来都是焦头烂额,愁容满面。
吐如纥,斛薛,斯结,覆罗,还有同罗,韦统等族落的族长竟然悉数到齐,从西到东千里来的族落已经没有不被李靖打过的部落。契骨倒没有族长过来求救,只是因为靠近草原西北,没有被这轮战火波及。如今可敦的大帐更像是草原的族落大会,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吵做一团,对特穆尔二人的到来,视而不见。
特穆尔高声喊道:“都不要吵了,听可敦的意见。”
众人收声,可敦终于皱眉问道:“李靖到底有多少人?”
“一万!”
“三万!”
“足足十万大军!”
三个俟斤给出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敦望了眼答摩支道:“你让兵士密切寻查李靖的动静,千万要顶住李靖的十万大军,各位俟斤在我们这里,我们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答摩支应声出了帐篷,俟斤们互望一眼,都是有些安稳的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十万大军好像有点名不副实,”可敦高高在上道:“据吾所知,李靖这次是赐婚使,本来只带了几百兵士?”
“绝不可能,”俟斤们都觉得脚面发烧,总不能说自己被人家几百兵士就打的落花流水,“可敦,李靖可能是带有几百兵士在明面,但更大的可能是,大隋已经暗中派兵混入了草原,如今在他的带领下,对草原进行大肆的报复。”
“不错,我早说了,大隋打不得,这下遭到报应了吧。”特穆尔突然说了句,见到众俟斤都是望着自己,有些讪讪,“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可敦不是一直说,我们和大隋是友好之邦,”
可敦皱着眉头,良久才道:“你们说的的确也有可能,你们现在能有多少骑兵可以调动?”
众俟斤面面相觑,都是摇头,“可敦。我们的骑兵都南下了。一时间都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力量。我们都知道可敦现在草原势力最强,这不,都过来向可敦求救了。”
可敦心中冷笑,暗道你们出兵地时候,没有一个人过来和我说一声,这下被李靖打地找不到北了,开始想起我了。
心中虽是厌恶。可敦还是和颜悦色,“你们准备怎么办?”
“请可敦出兵剿灭李靖。”众俟斤异口同声道。事实上无论李靖有多少人,他们都已经无胆也是无能作战。族落中的精兵都出去抢劫。剩余的力量实在有限,对李靖的雷霆之击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
可敦摇头道:“吾一介女流,如何能领军打仗。”
众人都是苦着脸道:“那可如何是好。”
可敦突然笑道:“不过吾虽不能领军打仗。却可以推举一人联合起大家的兵力对抗李靖。”
“是谁?”众俟斤大为诧异。
可敦拍拍手掌,牛皮大帐进来一中年
微微的咳,只是眼中却有一种火热地斗志。
“我想在场的俟斤应该很多人都认识阿史那-俟利弗设,”可敦轻声介绍道:“他是始毕可汗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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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敦出了牛皮大帐后。脸上露出丝难以捉摸地笑。
答摩支带着十数个亲卫紧紧跟随在她地后面,不敢稍稍松懈。可敦来到一个很普通的毡帐前,掀开帘子后进入,答摩支带领卫士却远在数丈外守卫,全神戒备。
毡帐内坐着一个突厥兵打扮的人,毡帽压着半边脸,可敦进来地时候,他动也不动,仿佛木偶雕像一样。
看到桌面上的茶水动也没动,可敦问道:“你怕茶水有毒?”
“我不渴。”声音低沉,没有丝毫的倦意,虽然他转战千里,可他看起来要比特穆尔好上太多。
李靖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草原上最有势力的女人,没有太多地表情。
“你的确是个很谨慎地人。”可敦到了他对案坐了下来,轻声道:“特穆尔和普剌巴如你预想的一样,也终于赶到了这里,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可敦目光沉凝,李靖并不躲避,“应该为大隋做的,我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应该看可敦的行动了。”
“吾一介女流,这次若是贸然出兵,可汗还会容吾在草原?”
李靖笑笑,“可敦这次当然不会出兵,可敦做的事情都是在为草原着想,这次要和我开仗,当然也是在草原人的苦苦哀求下才做的,始毕可汗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和你为难?不过可敦要加快点行动了,如果圣上被抓的话,无论你是否行动出兵,都不能阻止他来对付你。”
“你带有多少兵?”可敦好奇的问。
“兵不在多而在精,四十万突厥兵又能如何,难道可以一拥而上?”
可敦仔细的想想才道:“很简单,却又很深奥的道理,只可惜吾身边没有你这种帅才。”
李靖不语。
可敦轻轻的叹息口气,“李靖这个名字吾在西京未嫁时也听过,那时候,你不得志,吾也一样,可吾知道,李靖绝对是个响当当的男儿,值得信赖。若是没有圣上,也就没有今日的可敦,可吾能有今天的势力,也是在于均衡的结果,吾不能不小心些。如今吾让阿史那-利弗设带兵出面对抗你,准备向可汗报急,至于他是否能以你为意,撤回大军,那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事情了。”
李靖还是沉默,只是垂下头来,谁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意。
“你能不能少烧一点,或者败几仗?”
“不能。”
“为什么?”
“李靖或许会死,但是不能败。”李靖沉声应道。
可敦望了李靖良久,“你领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自负吗?”
“我不是自负,而是不想让太多的人失望。”李靖缓缓道:“再说,败不是好的办法,只有胜下去,才能不断的给始毕可汗施压。”
可敦对属下都是威严无比,偏偏对这个李靖怒不起来,“可你要知道,俟利弗设若是也败了。说不定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李靖笑了起来。双眉中带有讥诮,“可敦说笑了,其实可敦的真正用意当然不止这么简单地。我带兵在草原兴风作浪当然不见得能让可汗回转,不过可敦扶植起俟利弗设,那才是可汗真正忧心地地方。俟利弗设是可汗的弟弟,向来和咄吉不和,在草原也有威望。和叱吉设不可同日而语,他势力兴起,可汗久攻雁门不下。各郡援兵迟早会到。北方动乱不堪,俟利弗设强大,很可能抢了他可汗的地位。诸事加在一起,他地位不稳,怎能不回?”
可敦双目灼灼,“难道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你了?”
李靖笑笑,“有些事。不用瞒。有些事,注定了结果!”
可敦琢磨着李靖说的两句话。半晌才是叹息了一口气,“你如今要走了,能不能和吾说说要去哪里,吾事先也有个准备?”
李靖摇头,“不行,我的兵士服从我,信任我,我又怎能拿我的兵士性命开玩笑。”
可敦笑了起来,点头道:“李靖,你很不简单。”
她说完后,起身出了营帐,李靖却是不动,一直枯坐到夜晚,这才起身,拿着可敦发地令牌出了营帐,一路北行到了个山谷,爬山而过,到了山的另外一面,那里有着他的三百兵士还有数十禁卫,望见李靖从山上走来地时候,孙少方忍不住道:“李郡丞,其实有更近地路到这里的。”
李靖回头望了眼,“有时候,绕远未尝不是捷径。”
孙少方摇头,心道这个李靖说话和那个道信有得一拼,简单明了却让人琢磨不透。
众人出兵山谷,兵士们还是如常,铁打的一般。众禁卫却是对李靖佩服地五体投地,这些天李靖的乱战和奇袭实在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虽是乱战,可乱的向来都是敌手,战的却是李靖。李靖地兵士总是纪律严明,能在李靖发号司令第一时间抢占先机,让对手溃不成军。他们一路向西行进,却不算劳累,实在是因为李靖养兵得法的缘故。
李靖带兵继续向东,众人也不问话,知道只要跟着李靖走就好,不到几个时辰地功夫,已经到了克鲁伦河,河水一如既往的明亮,战乱厮杀不能改其的平静。
“休息。”李靖说完话后,跳下马来,却是向河下游望过去,目光冷静。
孙少方不知道李靖的用意,却知道李靖从不做无聊的事情。
众兵士休息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两匹快马如飞的从克鲁伦河下游奔了过来。当前那人是突厥兵的打扮,却是李靖的手下,当然是为了行走方便。后面那人却是个女子,青色的披风掩不住如玉般的脸庞,只是她弯眉蹙起,见到远方兵士的时候,吃了一惊,却还是紧跟在那个兵士的身后。
李靖缓步迎了上去,士兵下马施礼,退到一旁,李靖目光却是落在那女子的手上。
女子手上握着一个香囊,神色焦急,却是等待李靖说着什么。
“蒙陈雪?”
“嗯。”蒙陈雪询问的目光,“你是?”
“我是李靖,萧布衣的结义二哥。”李靖少有笑容的脸上有了温情,“我让人找你来这里,只因为我最远只能走到这里了,可我答应了布衣,一定要亲口带一句话,这就只能辛苦了你了。”
蒙陈雪啊了声,急声道,“原来是二哥,布衣怎么了?”她说到这里,扬起了香囊,满是疑惑。李靖的手下到
族的时候,交给她个香囊,然后说有人找她,蒙陈雪跟随兵士来到了克鲁伦河旁,这是她托克丽丝交给萧布衣的香囊,她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回到她的手上,一路奔波,她只是想着萧布衣为什么不能到来,多少有些心惊肉跳。
“他很好。”李靖一句话让蒙陈雪脸色发白。
“他很好?那他让你把这个香囊给我做什么?”
“哦。”李靖笑了起来,“他只怕你不信我,所以以香囊为信。他让我对你说句话,他说他一直都很想念你。只是他很忙,这次却是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嗯,前面是他说的话,后面是我地解释。”
蒙陈雪刹那间神采飞扬。所有地担心烟消云散。剩下的却有更深的思念……
“他危险吗?”
“他做的事情有不危险的吗?”李靖笑着反问。
蒙陈雪红了脸,半晌才喃喃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虽然相信李靖说的话,也知道萧布衣绝对不会是敷衍的人,可是能听到萧布衣哪怕半点消息,也是她高兴地事情。她初次见到李靖,只见到他是不怒自威,可对自己总算不差。却又怕李靖拒绝说出,只好自言自语。
李靖却是径直说道:“始毕可汗南下,他去了边陲报信。应该是雁门吧。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如何,可是你放心好了,他这种人。死不了的。”
蒙陈雪有些失望,望了李靖身后的兵士一眼,“二哥,你们远道而来,不如到蒙陈族做客好吗?”
她爱屋及乌。李靖既然是萧布衣地二哥,自然也就是她地二哥。萧布衣不能来,她总要招呼好李靖才好。
李靖摇头,“我还有他事,此次到这里,不过是交代布衣的一句话,话说完了,我也要走了。”
他说是要走,脚却和钉子一样,蒙陈雪有些不解,抬头望了李靖一眼,“那祝二哥一路顺风。”
李靖笑笑,转身要走,蒙陈雪突然才想起了什么,急声叫道:“二哥,等一下,我想托你带句话。”
李靖心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转身的时候才想起来?
“说。”
蒙陈雪脸上红霞,喃喃道:“二哥你要是见到他,就对他说,我也一直很想念他。”
李靖笑了起来,“他也一直很想念你,你也一直很想念他,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是因为赴边陲报信,你也有这任务吗?”
蒙陈雪哑然失笑道:“二哥,我,我只怕成为他地累赘,我什么都不会做,他是大英雄,每日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你告诉他,我一直等着他,希望,希望他能有空到蒙陈族来!”
她上前一步,把香囊又递给了李靖,“这个,既然他不是要还给我,就麻烦二哥你再给他。”
李靖伸手接过,摇摇头,却已经转身上马,望了蒙陈雪一眼,混铁枪一摆,“出发。”
蒙陈雪见到李靖远走,倒有些不舍,可见到他折往西行,又不由内心感谢。很显然,李靖的确是特意前往,见到他们的兵士都是尘满面,鬓沾灰,连番征战的样子,很是辛劳。李靖只为了萧布衣地一句话带兵前来,那在他心目中,萧布衣和她都算是很重的地位。
孙少方骑在马上,终于凑过来问一句,“李郡丞,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李靖毫不犹豫道:“突厥牙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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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城围困已有十数天,城下累累地尸体,无主的马匹,突厥兵还是满山遍野的围困着雁门城,可却少有人有兴趣冲锋攻城。
城下已经变的比阿鼻地狱还要恐怖,去那里就意味着死亡,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是求财,不是送命,命没有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这次围困雁门的虽是以突厥兵为主,可最少有十数个非突厥的族落也派出了兵马,这些人加起来,最少要占大半人数,他们为利而来,每天只想着去抢掠,对攻城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
始毕可汗紧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大城,心中也是焦急。这十数日的功夫,他倒是把攻城的法门都是熟悉了个遍,要是能够重来一次的话,他带着攻城的工具,说不准能一举攻克下雁门城的。
架云梯攻城,钩索攀爬,垒土抢登,弹石攻城无不用极,可是他有张良计,人有过墙梯。除了丢下难以尽数的尸体外,他是一无所获。如今军心厌战,要不是他手下精兵镇压着,这些凑起来的兵士早就走的无影无踪。昨夜城中突然放出了孔明灯无数,也落在他们军阵中几盏,上面都是写着勤王杀贼,有功必赏的几个字,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用处,可始毕可汗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算多了,雁门郡虽然被他攻下了三十九城,可中原地大物博,各郡的兵士慢慢的都会赶过来。现在他们势强,若还是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城来,再鼓鼓的话,只怕就要竭了。
“可汗,有人送给你的书信。”一个手下匆忙的赶到,递过一封书信,又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始毕可汗皱着眉头,拆开了书信,只是看了眼,眉头只有锁的更紧,低声道:“这办法可行吗?”
手下也是压低了声音,“可汗,要说攻城的话,我们并不擅长,可他们中原人窝里斗的计策想必是好的。”
始毕可汗点点头,又认真的看了书信一遍,脸上露出点喜意,喝令道:“传令下去,从今日开始,各部落每日出兵千人四面攻城,昼夜不停,违令者,斩!谁先上得墙头后,赏金千两。”
号角吹了起来,军令层层传达下去,各族落面面相觑,却是不得不从。
始毕可汗却是凑到那个手下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西日莫,你带三千人手……”
他声音含糊中带有凝重,西日莫听的连连点头,神采飞扬,迅即的召唤人手,消失在黑暗之中。
始毕可汗见到西日莫不见,却是莫名的叹了口气,号角声中,一队队突厥兵骑马冲到城墙下,前仆后继,城头箭如雨下,誓死拒敌。根据他的情报,这守城的兵士不过也就是两万左右,怎么偏偏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衰败的迹象,始毕可汗总是搞不懂城内的底细,这下献的计策若再是不成,他又如何是好?
暮色中,始毕可汗并不知道,城垛上站着大隋的君王,却是望着城下兵士,神情中也是疲惫中带有落寞……
一九九节 勤王
门被围,天下震动。
杨广为人极其复杂,千人有着千人的读解。对萧皇后来说,那是一生的守候,她自十二岁嫁给杨广后,就是一直恪守妇道,如今三十多年已过,她虽容颜还在,但是心境沧桑。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又能有几个三十年?杨广脾气坏一些,女人多一些,可一直都说她夙禀成训,妇道克修,给足了她的面子。虽然她知道杨广身边有无数女人,心中却只有一个,只是那个女人却不是她,但是她已经知足了,做为一个皇帝,能对皇后如此的,史上已经屈指可数。
对百姓来说,杨广不是个好皇帝,甚至只能用暴君来形容,听到他雁门被困的时候,都是恨不得他早点死掉,可是当听说杨广下诏,不再征伐辽东的时候,众百姓又是砰然心动,杨广固然搞的民不聊生,可谁能保证他死了后,不出来个更恶劣的皇帝?只要不征伐辽东的话,大隋还是很不错,杨广也是可以宽恕的。
杨广的不征伐辽东的诏书一下,军将振奋,百姓亦是竞相应召赴难,可对李世民来说,杨广已经是他的一个负担。
他本来觉得被皇上器重是个好事,也是个值得炫耀的事情,可等到李玄霸死后,他才发现被皇上器重是种痛苦的事情。
他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李建成匆匆忙忙的从后面追了上来,拉住了李世民道:“世民,你要去哪里?”
对于这个大哥,李世民倒是由衷的敬重,“大哥,我想去应募从军。”
“好好的,为什么想要去从军了。”李建成皱起了眉头。
“不为什么。”李世民摇摇头,一脸的苦笑。他本来整日使刀弄棒,向往击剑任侠,可自从李玄霸死后。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他终于明白了一点,自己的武功永远比不上兄弟李玄霸,可李玄霸如此高深的武功都是难免殒命,他这一辈子凭借武功,不要想复仇。
“我知道为什么。”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
李世民双拳紧握,霍然回头,见到李元吉一张有些欠打的脸。
望了李建成一眼,李世民终于按捺下火气。沉声道:“元吉,我不想和你吵。”
李元吉嘿然冷笑,“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吵?你心中没鬼,又怕吵什么?”
李世民忍让再三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上前一步道:“李元吉,我不想和你吵,只是因为你是我四弟,我心中有什么鬼?你把话说清楚一些!”
“元吉。”李建成厉声道:“你莫要再无事生非,你难道真地想要逼走世民吗?都跟我回家去。”
他伸手去拉李世民,李世民退后一步,摇头道:“我很烦,我不想回去。大哥,你让我静一下好不好?”
“是呀,你是很烦。父亲在你身边的时候,总是劝你习军法韬略,你总是不听,成日舞枪弄棒的不学好。你老子被困雁门城,一下子就让你转了性,只想从军去救老子?”
李世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李建成挥手想打。李元吉却是直起了脖子,“大哥,你要打我?”李建成叹息一声,无奈的放下手来,“世民。元吉,我正想和你们说个事情,如今圣上雁门被围,中原震惊。父亲身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当以勤王救驾为责。只是突厥兵势强。山西河东诸地兵力不足为抗,如今爹已经向东都请兵。他让我们先去河东帮手招募,世民如果想要应募从军的话,其实可以先去河东。”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心道我们先去河东,再去雁门郡,明显是折回绕远,爹爹这么吩咐的用意又是什么?
“其实父亲还勤王救驾做什么,让他死了不是更好,他这一辈子都是在欺负爹,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是有人总是以得到他的宠爱而自鸣得意。”李元吉突然道。
李建成脸上变色,望见周围没有什么行人,长舒了一口气道:“元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方才一番话足可以让我们李家灭门?”
“有李世民在,怎么可能。”李元吉扁扁嘴道。
李建成大皱眉头,可是李元吉一直因为年少的缘故,很得父亲地宠爱,很多时候,他这个长兄就算教训也是有心无力。
“李世民,你去不去河东应募?”李元吉挑衅问道。
李世民转身就走,李元吉还要说什么,却被李建成一把拉住,皱眉道:“元吉,你到底和世民有什么别扭,每天都要吵架。”
“我就是看不惯父亲受气的时候,他还是怡然自得的接受狗皇帝的赏赐。”李元吉四下望一眼,“大哥,其实爹一辈子都被那个狗皇帝嘲笑,这次终于得到了机会,还招募什么?”
李建成望着李世民已经远走,无奈摇头,“元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次突厥兵虽然势强,可爹爹说了,突厥兵不擅攻城,无利可图难免军心涣散,他们急切下,不见得能攻破雁门城地。等到雁门城之围一解,爹爹只怕圣上一股怒火无从发作,招募不利的多半会重责。爹爹是山西河东的抚慰大使,肯定是首当其冲,这样的话,爹爹如何能不做做表面的文章?不过好在朝廷一直忌惮他掌握军权,此次因祸得福,不须他带兵打仗反倒更好。”
李元吉眨眨眼睛道:“你是说爹爹也不想……”
李建成伸手拍拍李元吉的肩头,叹息道:“元吉,朝中为官并不容易,爹爹也很难做的,你不要整日为难世民了好不好?”
李元吉哼了声,李建成看着李元吉长大,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李家一直不算得志,都是在杨广的阴影下长大,李元吉又年纪尚幼,见到李世民的风光多少会心有不甘,老三死了,他一口怨气自然出在了李世民地身上。不过好在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知道李世民识得大体。倒是不虞其他。
“那爹爹还让我们去河东招募兵士?”李元吉突然问道。
李建成苦笑道:“爹爹就是不想我们去打仗,这才给我们安排了这种事情做,没有想到被你一气,我估计世民多半会直接去绛郡,找在那里招募兵士的屯卫将军云定兴。如此一来,世民要有了危险,就算爹爹不说,我又怎能放心的下。”
“他不是吹嘘自己勇猛无敌吗。死不了的。”李元吉扁嘴道。
李建成摇头道:“你等我,我去找他,大家都是亲兄弟,何苦要弄的反目成仇。”
李元吉‘哼’了一声。等到李建成回转的时候,见到他是孤身一人,忍不住怒道:“怎么地,他还要摆架子吗?”
李建成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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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来到绛郡地时候,只见到四处都是逃荒的难民。
这里距离雁门郡虽然还远,可雁门郡被困,沿汾水南下的楼烦,太原,离石,西河等郡的百姓早早的大包小包开始逃荒。民心惶惶。
绛郡近龙门,在雀鼠谷以南,有雀鼠谷险要扼守,倒成了百姓地避难的所在。
避难地多,应征却是寥寥无几,百姓们都在犹豫和盘算,杨广应不应该被救。军饷值不值得去卖命。李世民找到云定兴的时候,几乎有点不认识了这个左屯卫将军,云定兴看起来又苍老了十数岁。
云定兴一生也可以说是起起伏伏,他女儿本是太子的昭训,他这个老丈人以女为贵。炫耀一时。没有想到太子杨勇就是因为宠爱他的女儿,被独孤皇后废掉。杨广继位后,当然不会对他大哥地老丈人有什么好颜色,差点将云定兴废黜为民。好在云定兴头脑比较活络,拿钱贿赂了宇文述,给自己买个少府丞。后来累升为左屯卫大将军,也算是枯木逢春。
十二卫府中,严格来算,就是左右屯卫府的将军分量最轻,主要是掌管十二军籍帐,差科之事,云定兴从来不指望能和宇文述一般,只觉得左屯卫已经算是自己的顶峰,安心的做事。没有想到他想安心,突厥却搞出了这么个大动作出来。如果说李渊招募人马还算是副业的话,他的职责就是招募兵士,去雁门郡解围,可转瞬数天过去,望着寥寥无几的应征者,云定兴欲哭无泪。
他几天的功夫比几年还要难熬,却知道已经拖不得,正准备无论如何,先把手头的军马和兵士全部去雁门郡应景,却没想到李世民不请自来。
见到李世民的那一刻,云定兴喜出望外,“世民,可是令尊派你来地?”
李世民在营帐外见到稀稀拉拉应募百姓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几分,摇头道:“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云定兴的热情减少了很多。
“应募从军。”李世民说的简单明了。
从军伊始不过是个想法,可真的付诸行动的时候,他内心难免有些淡淡的兴奋,还有一些急不可耐。
他舞枪弄棒地久了,弓箭鞍马也是熟练,可从军征战沙场却是头一回想到。
云定兴皱眉道:“令尊如今在河东也是负责招募天下之士,共赴国难,世民为什么不去那里?”
“这里不是更近一些?”李世民凝重道:“知道圣上遇险,世民恨不得插翅飞到雁门郡,只恨势单力孤,这才前来投奔云将军。”
云定兴却是有些为难,心道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领军打仗我都是有些发怵,你能做些什么。他知道李渊如今有要红起来的苗头,更知道李世民要是加入军阵,他总要照顾下,有功劳是李世民的,可若是李渊的儿子要是死在军阵里面,难免吃力不讨好。
正想着方法推搪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说道:“云将军,世民前来从军,为救圣上,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不用考虑到家父。如若将军怕麻烦……”
“云将军,兵将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道何时出发?”一偏将匆忙进来禀告。
云定兴闹心来不及,顾不得再考虑李世民。李世民地死活先不再他考虑范围内,眼下他最要考虑的却是自己的安危。
“救兵如救火,即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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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定兴出了军帐。大约看了下籍帐,籍帐上招募来的兵士能有万余人,再加上手头的数千兵士,勉强够了两万人。比起突厥兵的四十万大军而言,实在单薄了些,可这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招募来地兵士大部分都是种田出身,忠君报国是不想的,可每个来应征的都有五吊钱可领。这是一笔不小地数目,倒让不少人砰然心动,舍生忘死。
或许他们只觉得自己的一条命也就五吊钱而已。
见到兵士们衣冠不整,面黄肌瘦。云定兴暗自摇头,军甲辎重倒是不愁,大隋底子颇厚,再来几万人也是够用,可这样的部队出去打仗,除了向杨广表功外,真的没有太大的用处。
云定兴心中发苦,却已经号令前行,李世民随军出发,跟在云定兴的身边。
伊始的兴奋被行军的枯燥所代替。李世民行到雀鼠谷地时候,已经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和大哥说明自己的去向,未免有些任性。
只是这时候有如离弦之箭,没有回去的可能。
大军过了雀鼠谷,逃荒的百姓越来越多,对于雁门郡地情况众说纷纭。有说突厥兵十数万,有的说有百来万,不但雁门郡已经被攻陷,就算马邑,楼烦两郡也是悉数落在突厥兵的手上。都说突厥兵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如今太原郡都是不保,跑的慢些送命在所难免。
云定兴的大军本来就是七拼八凑,一路上不等交战,就被谣言击溃了一批。那些为钱而来的百姓早就卸了盔甲,偷偷的跑路。云定兴号令不行。等到到了太原的时候,才发现招募来的兵士跑了半数,不由暴跳如雷。
太原倒没有被攻陷,还是安然无恙,只是和空城仿佛,无数百姓都是早早的逃命,留下来地都是些老弱病残的等死。
云定兴又怒又怕,怒斩了几个逃兵后,这才稍微止住了逃兵的颓势,路过各郡的时候,又下达了征军令,抽调各郡为数不多的兵马,等从太原出发的时候,出发的两万兵士竟然还是两万,云定兴不知道该哭还是要笑。
前方军情已经不明,反正南下地百姓都说,突厥兵打过来了,漫山遍野!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云定兴只觉得前方有个怪兽张开了大口,只等着自己去送死,望着所有的手下也是一样的表情,除了李世民那小子没心没肺外,都是惶惶。
云定兴知道自己前行很可能是死,后退这辈子就不用想要翻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军,可已经开始小心翼翼,随时准备撤退。从太原到了楼烦,竟然突厥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云定兴大为奇怪,终有一日到了口!
口是为雁门通往太原的门户,突厥兵如果从口南下,大部分地带都是一马平川,一直到雀鼠谷后才会碰到突厥去大隋西京地第二道天然的屏障。口右靠五台山脉,左依宁武山脉,群山环谷,地形崎岖险恶。
云定兴到了口山谷以南的时候,终于见到数百突厥骑兵在掳掠。人数比想像中少了很多,云定兴底气大壮,命令兵士围攻之。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云定兴以二十多倍兵力围攻敌手,终于
数百突厥兵,还抓住了几个,严刑逼供下终于明白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始毕可汗亲率四十万大军的时候,云定兴还是觉得两腿有些发抖。他也终于明白整个雁门郡除了县和雁门城外,都是落在始毕可汗的手上。县虽然没有失陷,可是齐王杨暕也是龟缩不出,让突厥兵基本无视。突厥兵目前是昼夜不停的攻打雁门城,双方都是死伤惨重。这些出来掠夺地突厥骑兵都是攻城之人,不堪劳苦,这次开了小差,出了口来抢劫,没有想到却和云定兴最先遭遇。
云定兴审问完突厥兵后,半个时辰的功夫,头发又白了几根,先让众兵士安营扎寨,带几个亲信在营寨中商讨,偏将副将都是束手无策。现在他们是进不得退不得。打几百个突厥兵还行,要是真和四十万突厥兵硬碰,这两万正规加杂牌的队伍恐怕活着回去的不会有几个。
可要是退,断然没有那个道理,要是让圣上知道,恐怕解围后第一个要斩的就是他云定兴。
“可我们总要做点事情吧?”云定兴望着一帮手下,拧眉道:“如今之计,只能坐等待援。不能做无谓的送命,想必圣上英明,会知道我们的苦心。我们积少成多,等到再来援军的时候。我们就能以雷霆之势击败突厥兵,解雁门之围。”
众手下面面相觑,都是说好,云定兴却是气的几乎吐血,心想这些无能之辈,也不知道为自己分忧,只会叫好。
帘帐一挑,李世民却是慢悠悠的走进来,几个副将才想呵斥,云定兴却是挥手止住道:“世民。我们正在商讨解围之事,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李世民环望众人一眼,胸有成竹道:“世民不才,却也多少知道些眼下地情况。突厥兵四十万围困雁门城,我们这里虽有兵两万,可是精兵不过数千,训练有素的兵士也就万余。冒然出击的话,只怕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云定兴心道,你说的就是废话,难道我不知道?可要听下文。还是陪出了笑脸,“那依照世民的意思呢?”
李世民伸手向帐外一指,“云将军,口群山环绕,地势连绵,突厥兵擅长马战冲锋。但在这种地势中却是发挥不出威力。我建议云将军率众进驻口,分散兵力……”
“胡闹,我们集中兵力还是不能抵抗突厥大军,分散兵力不是让突厥兵各个击破?”一偏将训斥道。
李世民不以为意,“既然分开和集中都是无法抵抗,那分开又有什么不妥?”
云定兴挥手止住部将的质疑,沉声道:“世民,你说下去。”
李世民郑重道:“云将军,如今我们能抵抗突厥兵的唯有地利而已。突厥兵如果知道我军到来,若是倾全力来战,我军必定无法抵抗。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有限的兵力分散到口山谷山脉处,让兵士白日展开旌旗,在山谷内连绵不绝,夜间则是金鼓相闻,突厥兵疑心我方大批援军到来,说不定会望风而逃!”
众部将这次倒没有出声,云定兴犹豫下才道:“世民先出去吧,这主意我先考虑下再说。”
李世民微笑出帐,云定兴却是急急问道:“这主意可行吗?”
一偏将摇头道:“云将军,突厥兵又不是傻子,方才逃命回去地突厥兵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兵力?我只怕弄巧成拙,虚张声势,把突厥兵引过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云定兴其实也是如此想法,半晌才道:“疑兵之计本来就是虚虚实实,至于后果如何,那是谁都不知道的……”
“我觉得此法倒是可行。”另外一部将低声道:“云将军,李世民是李渊地儿子,又得到圣上的青睐,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我们现在进退维谷,绝对不可能出了口和突厥兵作战,既然如此,不如守住口牵制突厥兵,这主意是李世民出的,无论成或不成,他总要担当上责任,圣上就算责罚,也要考虑李世民和李渊,再说我们采用疑兵之计总比坐等待毙的好!如果突厥兵真的攻来,我们即不用送命,也可以为圣上分担突厥兵力,也算两全其美。”
云定兴大喜,“你说的不错,既然如此,速速按照李世民的主意来做。让众兵将分散进入口,若是突厥兵杀来,不必死战,退居扼要守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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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定兴在扯大旗作虎皮的时候,雁门城的攻防已经到了惨烈的地步。
血流成河,血染城池,无论是城上抑或城下,全部被血色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死神地味道和大笑。
突厥兵已经杀出了脾气,不为钱财也开始死战上前,攻城到了如今,双方都是杀红了眼,攻的不顾身,守的不惜命。
所有的人好像飞蛾般的前仆后继,只为那个执着倔强的大隋天子!
始毕可汗这些天来亲自督战,很少合眼。众突厥兵见到可汗督战,更是勇猛,始毕可汗却是拧紧了眉头,心急如焚,虽然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却知道如今用的时间已经太久,他没有低估杨广,却低估了大隋兵士地死战之力。
他甚至有些怀疑得到的情报,也实在难以相信城中只有两万的守军,他的手下已经死了不止两万,可雁门城还是屹然挺立,丝毫不见守军有疲惫衰竭的迹象。
“可汗,口一带出现大隋地援兵,口山中旌旗十数里,夜夜击鼓鸣金,好像数量庞大。”一将快马赶到,低声说道。
始毕可汗沉吟半晌,“派人去探,如今攻城已经是到了最后一线,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将士领命出发,西日莫却是灰头土脸来到始毕可汗的身边,“可汗,不好了。”他低声在始毕可汗身边耳语几句,始毕可汗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好在只是一条线路出了问题,死了几百人。”西日莫急声道:“只要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攻占雁门城了。只是可汗,我听说口处金鼓不绝,好像有大军来援的迹象。”
始毕可汗冷笑道:“中原人狡猾,这多半是他们的疑兵之计。他们的皇上在这里,被我们攻的危在旦夕,若真地有大军到来,早就冲出来和我们交战,如何还在那里摇旗呐喊?鼓声呐喊正说明他们兵力不足,诱使我们过去而已。等到鼓声歇了话,那我们倒是要小心了,只是无论如何,今夜,雁门城一定要攻克!”
始毕可汗号令再出,无数突厥兵呐喊冲杀,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二百节 转折
广自从征伐辽东失败后,就很少有睡的安稳的时候。
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哪怕一次失败,可是他没有想到过征伐辽东不过是他失败的开始,也是他人生的转折,他在雁门城被围的时候,每晚都是在厮杀声中惊醒,满身冷汗。
他孤傲,但是他也害怕,他不怕死,但害怕死前落入突厥人的手上,那对他而言简直是个奇耻大辱,他实在难以忍受以前跪倒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咄吉高高在上的望着他,趾高气扬。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高他一等!
他虽然是自幼钟鸣鼎食,只有别人羡慕他的份,可却始终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因为他大哥出生就是太子,可他不过是晋王。他做戏了近二十年才赢得了东宫太子的位置,隐忍了二十多年才登上了天子之位,每次想起那二十年的日子,他就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忤逆自己的意思,他要补偿回二十年来所受的屈辱和压抑,变本加厉!
站在城楼上,听到城下的突厥兵喊声震天,望见突厥兵的攻势如潮,杨广多少有些麻木。他也统军过,不过平陈的时候是父亲帮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听从那些将军的建议,跟在后面领些荣耀就好。征伐高丽是他亲自统军,一意孤行,结果惨败而回,数十万大军回来的不过几千,可就算那样,他也没有怎么见过血。他不出征就在行宫,出巡就是呆在六合城,听着兵将的报喜或者报忧,别人的白骨堆出了他的伟业。
他没有想到过流血会有这么惨烈的时候,城中已经死伤惨重。杨广虽然没有问,可也知道,兵将们绝对支撑不了几天了。
援军不至,他们是否已经放弃了自己,杨广想到这里地时候,头一回没有愤怒,只有了讥诮!
血流的多了,也不会太热了,那失败的次数多了,耻辱的感觉是否就会弱了很多?
站在城楼上。杨广四周虽有兵士卫守,铜墙铁壁般,却是一如既往的孤单寂寞,还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宇文爱卿……”
“圣上有何吩咐?”宇文述影子一样的跟在杨广身边,实际上,他这辈子也的确是杨广的影子,杨广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反对地时候,所以他胜了败了都不会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夜半准备突围。把精兵都召集起来。”
“好,老臣这就去准备。”
宇文述退下的时候。群臣竟然都没有发言劝阻,这些天来,杨广不止一次说过要突围,这样死守是不行的,群臣也不止一次的劝说杨广,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守候到援军。杨广犹豫不决,劝劝又能挺上几天,可这一次谁都看出,杨广已经下定了决心。谁也都看出,这城的确有点守不住了。
“萧布衣,你意下如何?”杨广只是征询萧布衣。
“圣上是否要听实话?”
“当然。”杨广然不悦。
“微臣认为此时此刻,无论攻城抑或坚守。都是为山九仞……”萧布衣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道:“所以圣上,我的实话就是,只请圣上再坚持几天。”
“你要朕再坚持几天。三天,五天,还是一个月?!朕听你的话已经等了太久。”杨广尖声叫道:“如今守城的兵士死了近半,守城器械不足,百姓地房子也拆的差不多了,省了又省,到如今也不过剩下几日地粮食,朕拿什么守城,用什么来抵抗突厥兵?难道真要等到全城兵尽粮绝的时候这才突围,那样朕有什么机会?”
萧布衣突然笑了起来,“回圣上,若依微臣所见,今夜极有可能是突厥兵的最后一次进攻,我们现在只要守住这一次就好!”
群臣悚然动容,杨广也是惊诧,“萧卿家此言何意?”
“圣上,大事不好了……”苏纳言慌慌张张的跑上城门楼,低声在杨广耳边说了两句,脸色如土。
杨广愣在那里良久,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众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有萧布衣听的清楚,暗自摇头,对杨广大为失望。
杨广不是个好君主,更不是个好将领,守城近月,萧布衣对这座城池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城中无论兵将还是百姓,都是奋勇当先,房子拆掉,材料拿去守城,百姓不但没有怨言,反倒冒着箭雨送到城楼,可杨广这个时候竟然要抛弃他们!杨广带着精兵突围,能否成功暂且不说,可杨广带兵一走,这雁门城转瞬即破,城中的百姓,不问可知,全部都会被屠戮。萧布衣一直劝说杨广守城,是因为相信杨广现在不会死,更是为了全城的百姓。
“城中井水突然枯竭了,井水枯竭了。”杨广有些失态的喊,“不祥之兆呀,萧布衣,你巧舌如簧,不知道这会儿还有什么说辞向朕讲?”
群臣又是色变,萧布衣不为所动,只是道:“井水枯竭……”
“井水枯竭不过是个自然现象罢了?萧布衣,你还要哄骗朕到几时?!”杨广打断了萧布衣的话头,忿然想要走下城楼,打算无论如何都不再听萧布衣地蛊惑。
“圣上,老臣有事禀奏。”来护儿突然道。
杨广勉强止步,并不回身,“何事?”
“其实城中井水枯竭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来护儿望了萧布衣一眼,见到他脸色漠然,轻叹一声。
“什么人祸?”杨广霍然转身,“你可是讥讽朕?”
来护儿连忙摆手,“老臣绝无此意,其实圣上,突厥兵先前攻城并不急切,突然间昼夜攻城,固然是因为攻城器械运来,更大的原因却是想要掩盖一个阴谋!”
“什么阴谋?”杨广失声道。
“始毕可汗此刻正让手下昼夜挖地道入城,如今只怕过了城墙,井水枯竭多半是他们挖穿了地下水源引起的……”
杨广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来护儿的衣衫。“你说他们挖地道入城,可你却是视而不见?”
来护儿不敢挣脱,只是摇头道:“并非如此,这是萧少卿地主意。”
杨广愕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放下手来,“你们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瞒着朕吧?”
来护儿惶恐,“圣上,老臣不敢。只是见到圣上日夜忧心,老臣不想再以这种事情烦恼圣上。萧少卿警觉绝伦,早在几日前就听到地下有异响传来,他当下怀疑突厥兵挖地道入城,就和老臣商量。老臣本觉得突厥蛮夷之人,怎么会懂得如此法门,没有想到这几日细心观察,终于发现突厥兵居然四面都在挖地道准备入城!”
“来将军和萧少卿既然早就知晓突厥兵的动作,想必是已经有了对策?”苏威一旁问道。
来护儿点头,“萧少卿说。突厥兵定是以猛烈地攻城来掩饰挖掘的动静,攻城起则动土。攻城歇则停止挖掘,如今已有八条通道快过了城墙,突厥兵攻击愈发的猛烈,只怕今夜就准备里应外合的攻破雁门城。萧少卿想出一奇巧的法子,让老臣搜集水缸数十,分别的埋在内城墙的周围。缸口向上,让兵士昼夜监听水缸内传来的声音,早就清楚地知道突厥兵的挖掘进展和走向!”
群臣面面相觑,心道这是什么法子,只是来护儿既然说好。想必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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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有些紧张的问,“只知道进展有何用处,你们有什么办法破解?”
来护儿微笑道:“老臣早已准备妥当,突厥兵破土入城之时。就是他们毙命之日。突厥兵当初攻城就已受挫,如此猛烈的声势若在失败,老臣也是以为。军心受挫,多半也就无心攻城了。”
杨广犹豫良久,宇文述却是急匆匆的回转,“圣上,突围的兵力已经准备妥当。”杨广摆手道:“先让他们先去守城,过几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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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毕可汗冷冷的凝视雁门郡,心情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入城屠戮。
他等待的实在太久,这次看起来已经十拿九稳,中原人就是诡计多端,能够想出以攻城掩饰挖掘地道入城的方法,这在中原就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心中盘算着地道这刻多半已经到了城中,始毕可汗马鞭一挥,如潮地突厥兵进行最后一次的攻城。只要数千精兵从地道进入城池,里应外合地打开城门,杨广定然内外难以兼顾,成为他的阶下之囚!
突厥兵如今也是聪明了很多,多队掩护,刹那间箭如雨下,射的城头守军抬不起头来,骑队冲到墙下,竖起了云梯,奋力向上攀爬。还有的兵士抬着巨木去撞城门,多点开花。
始毕可汗也是忍不住的催马上前,只等着城开的一刻,陡然间觉察到地面震颤了两下,始毕可汗愣了下,勒马不前。
攻城的突厥兵有的已经攀援到了城墙头,放箭的突厥兵暂缓放箭,城内军鼓声大作,无数城兵现出城头,这次没有放箭,却是倒出了烧的滚烫地热油!
无数突厥兵惨叫连连,从云梯上摔了下来,城内又是扔出了包着油布的火把,沾在云梯上,沾油即燃,篝火熊熊,不少突厥兵瞬间葬身火海。
始毕可汗怒容满面,觉得中原人实在是无不用在极端,他们守城不但用弓箭,长矛,就算滚油,开水,木材,石头都是用来守城,而且杀伤极大。
他们把滚油留在最后,也算狡猾,想必是滚油稀缺,只等着他们全力进攻,再一股脑的烧了他们的云梯。
可他眼睁睁地看着云梯被毁,却是无能为力,投石机也坏了好多,这次攻城的云梯要是烧尽,他哪里有巧匠做这个东西来攻城?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地道中奇兵,突然发现西日莫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浑身和落汤鸡仿佛,不由大怒,“西日莫,你现在应该在城中!”
西日莫哭丧着脸道:“可汗,大事不妙。中原人太过狡猾,按照算计。我们都已经挖过了城墙,可是前方突然坍塌,被巨石堵死,地道内力量有限,再也挖掘不动,不等我们再有动作,前方突然好像有泉水涌过来一样。地道本来就是气闷狭小,被水冲满,地道中兵士几千人都是被活活的憋死!”
始毕可汗无力的放下马鞭,失神道:“你说什么?”
他当然听懂西日莫说的什么。可心中不想相信,前方篝火熊熊,厮杀惨叫,仿佛变成了杨广一张飞扬跋扈的脸,指着他向他狞笑道,你永远都被我踩到脚下!
鼓声陡然大作,城头上地兵士泼完滚油,放火烧了云梯后,见到突厥兵首鼠两端,纷纷挽弓搭箭。奋力向突厥兵射去,城中大石乱飞而出。箭矢如雨,逼的突厥兵连连倒退!
“可汗,我们撤吧。”西日莫目睹数千兵士惨死地道中,觉得是一生的噩梦,士气早削。
始毕可汗冷哼一声,“急什么,他们也是强弩之末……”
话未说完,远方突然飞奔一骑,大声道:“可汗,可敦的急信。”
始毕可汗怒喝道:“她说什么?”
这次南下。他是瞒着老婆出发,只因为可敦的力量也是绝对不容轻视。只想擒了杨广后,第二个收拾的就是可敦,哪里想到只是个雁门城就是近月不克。见到手下惊慌失措的表情。始毕可汗有了不祥预
兵士惊惶道:“启禀可汗,草原北方边境有乱,可敦急请可汗速速回转。”
始毕可汗怔了下。一股寒意涌了上来,“你可知道是谁作乱?”
“听说是大隋李靖带领精兵数万趁虚而入,攻打北方的族落,如今族落人人自危……”
始毕可汗冷哼一声,“一群蠢货,李靖要是真有精兵数万,知道我们在围困雁门,会不断我后路?他这种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伎俩怎么能骗得过我?”
“可现在可汗不在,李靖兴风作浪,却是无人能敌。他从东到西打了千里,十数个部落被他一把火烧掉,损失惨重,如今他已经开始带兵攻打突厥牙帐,听说战况不妙。”
始毕可汗倒吸了口凉气,倒有些怀疑起方才自己的判断,虽然说突厥精锐尽出,可突厥牙帐毕竟还有大军把守,李靖居然敢攻,实在是天大地胆子。
“如今可汗在这围困大隋的皇帝,李靖却是攻打大汗的牙帐,可敦现在推举俟利弗设为草原带军首领,现在正带着集合起来部落兵士向大汗牙帐赶去,但只怕不敌,请大汗速速定夺增援。”
始毕可汗这才愣在当场,半晌没有言语。
口隋军的虚张声势他可以不在乎,雁门城的死命抵抗他也不在乎,甚至李靖攻打他的突厥牙帐,他也不见得在乎,可听说可敦和俟利弗设一块去了突厥牙帐,他不能不在乎。
如果说东都是大隋的心脏,突厥牙帐当然也是草原的心脏,占据那里,可以统帅草原的千军万马。可敦势力强大,积累多年,启民可汗的儿子不少,他咄吉能够当上可汗,还是在于可敦地力排众议,现在他和大隋翻脸,可敦忠于隋室,趁他不在,随时都可能推翻他这个可汗,另立新的可汗。让他们到了突厥牙帐,自己回去是不是可汗就很难说了。
相对擒住杨广和保住可汗这个位置而言,当然还是后者重要,只因为可汗地位置没了,擒住杨广还有屁用,再说眼下攻城器械准备又要很久,死抗能不能擒住杨广还是不得而知。
“回兵。”始毕可汗断然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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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城渡过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安静夜晚,安静是说没有人攻打,相对而言。可听着城外的人叫马嘶,谁都不敢放松了警惕。
只是城外漆黑一片,不知多少突厥兵在埋伏,谁都不敢到城外去打探。
杨广数着手指头算日子,越算越恼,当初东都被困,平定叛乱不过用了月余的功夫,现在只是围困就已经快到了一个月,这些手下,个个该杀。
萧布衣端坐城头,脸色平静,谁都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他时刻都在变化,从初出山寨的青涩热血。到如今的沉稳凝练,城府深埋,守城一个月,对于萧布衣来说,好像过了一年。只是他无论怎么变化,他身边的方无悔,还是守城的兵士,个个对他都是钦佩地五体投地。
萧布衣虽是太仆少卿,可和兵士般一般的拼命,身先士卒。这守城地日子里面,无论突厥兵多么的凶悍,可从来都没有见到他退缩过。他以一挡百,极大的鼓舞了城头守军的士气,这一月来,守城兵将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名字,那就是萧布衣三个字!
萧布衣不如那些朝官般地大呼小叫,吃的比他们都少,做的比谁都多,又最早地发现突厥兵地道偷袭地计划。引水倒灌,淹死突厥兵无数。不然这一夜,就是他们的最后的一夜。
可如今,他还是铁打般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疲倦,怎么能不让城兵敬仰尊敬?
东方破晓,曙光初现,雁门城外的喧杂终于告一段落,城兵们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心道突厥兵总算安静了片刻,只是新一轮的攻城在什么时候。谁都不算清楚。
趁这难得的功夫,守夜的抓紧时间休息,轮转的疲惫不堪,却只能持枪守在城墙处。远眺突厥兵所在,只听到无主的马儿孤寂的嘶叫几声,清晨中颇为清越和嘹亮。
士兵们都是奇怪。极目远望,发现远方还是黑压压地,朦朦胧胧,见不到什么,突厥兵走了?谁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都是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
萧布衣却是调息完毕,缓缓地睁开眼睛,轻声道:“走了,他们走了。”
方无悔拄着长枪在打盹,听到萧布衣的声音,霍然惊醒。这些日子他一直跟在萧布衣的身边,过着以前当城兵从未有过的刺激日子,可真的无怨无悔。他不怕死,只怕有朝一日突然醒来,萧布衣已经不见。
“萧大人,谁走了?”
“突厥兵走了。”萧布衣是城中所有人中最清楚形式的一个,到了这时,也是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的厮杀让他真切的感受到疆场的残酷,生命的廉价,杨广地多疑,始毕可汗的当机立断,还有那死神面前,一律平等的无奈。
别人对突厥兵会撤走都是不信,可萧布衣知道,李靖那面终于不负众望,可敦当然也会耍些手段,始毕可汗已经不能不回。可这一场仗,大隋虽是赢了,却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没有了李靖和他萧布衣,杨广此次会不会被抓,萧布衣平静地心中有了异想,怔怔的出神。
萧布衣说突厥兵走了,城兵都是不信,可又不想不信,低声细语传了出去,转瞬汇成了洪流,所有人都是振奋起精神,压抑不住的兴奋!
“突厥兵走了?”
“突厥兵走了,是萧大人说地!”
“萧大人说的,那就绝对不会错了。”
“突厥兵走了
所有的人都是大声喊了起来,宣泄着被困惊惧和解围
这个时候的城兵,也不想去验证这个消息的正确,对他们而言,难得这片刻的放松,当然要尽情的释放。
萧布衣有些苦笑,却是并不劝阻,他感官敏锐,听觉敏锐,当初能在守城的时候发现来自地底的声响,自然能从嘈杂的喧嚣中分辨出,马蹄渐渐行远,他清醒的知道,突厥大军一夜已经撤的一干二净。
城兵互相传播着这个消息,很快到了众朝官的耳朵里面,等到杨广匆忙的走上城楼的时候,天边红日已现,蓄积着力量,准备冲破白云的素裹。
“萧布衣,你说突厥兵走了?”杨广向城外望过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除了尸体和散乱的马匹外,城墙前还有散乱的旗帜,鲜血凝固,一片狼藉,可突厥兵却是影子都不见。
萧布衣施礼道:“圣上,微臣昨夜在城头凝听,察觉突厥大军趁夜分批撤走,到天明的时候,已经撤的一个不留。”
宇文述皱眉道:“你听的,你耳朵这么管用?”他尽目望过去,虽然看不到突厥兵,却还是反驳道:“圣上,突厥兵久攻不下,说不定采用诈离之计,只等我等误以为解围出城之际,再派大军攻我们个措手不及,倒是不能不防!”
宇文述担忧说出。城上寂静一片,所有人都觉得,这也是大有可能。
杨广只想相信萧布衣说的是真的,可毕竟性命攸关,左右为难,但见到突厥兵不在眼前晃悠,总算是稍解郁闷之气。
“众卿家有何建议?”
来护儿上前道:“少卿听力敏锐,说的可能是真的。如果圣上不放心地话,大可从城墙上用绳索坠下几个兵士,四方打探。可这打探的兵士嘛……”
来护儿欲言又止,谁都知道这样出去,真的有突厥兵的话,那是九死一生,如何肯下城?
萧布衣上前一步,沉声道:“来将军说的极是,微臣愿往。”
方无悔热血上涌,心道自己这条命就是捡来的,萧大人说突厥兵走了,那肯定就是走了。“方无悔小兵一个,愿去北方查看。”
“我等愿往。”
见到萧布衣方无悔上前。‘呼啦啦‘的站出十数个兵士,齐声请命。
杨广倒是愣住,头一次没有奖赏,也有人送死的,龙颜大悦,却是不能不奖,“站出来的每人赏白银十两。”
没有站出的不由有些后悔,转瞬又觉得此行大为凶险,这银子也得有命花才好。
来护儿将兵士分成三份,分别是向东。南,北三方打探,却让萧布衣向西去县查看动静。
城上坠下绳子,众人攀绳索下城。随意在城下找了匹无主地战马骑了,分头行动。
众人分散去探,杨广顾不得休息。只在城头守候,好消息频频传来,众兵士去了个把时辰就已经折回。
“回圣上,东,南,北三方向四十里内并无突厥兵的行踪。”
杨广舒了口气,却不肯打开城门,突然想起了个事情,“那他们可是去进攻县或者南下了?萧布衣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众人都在焦急中等候,又过了个把时辰,来护儿突然道:“圣上,少卿回转了。”
杨广举目望去,见到远方一个黑点来的极快,转瞬变大,等到再望的时候,萧布衣持枪马上已经清晰在望。
众人见到他驰的急快,不由相顾骇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萧布衣随随便便捡了一匹突厥的战马,竟然风驰电掣般,只是他如此疾快,可是有了变故?
萧布衣城下勒马施礼,高声道:“回圣上,微臣西去县,并不见突厥兵将,顺道向口方向驰了数十里,发现远方的山脉上隐约有大隋旗帜,想是突厥兵已撤,援军离此不远!”
他说的嘹亮,三军无不听的清楚,只见到萧布衣马上矫健如龙,金色的阳光披撒照耀,宛若天神,不由欢呼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城欢呼阵阵,声可洞天,全为解围而欣喜若狂,并不再多去想什么。
等到众人欢呼渐歇,杨广城头上沉声道:“天佑大隋,三军勇猛,让突厥兵无功而返,守城兵将都有封赏,朕绝不食言。只是封赏一事要等后议,朕却要先封赏一勇冠三军地功臣!”
城头上鸦雀无声,却是万目一望城下的萧布衣,毫不怀疑。
杨广背对阳光,让人看不清表情,“太仆少卿萧布衣千里赴急,屡建奇功,雁门城解围功劳第一,朕特升他为右骁卫大将军,不知尔等觉得如何?”
众人惊凛,面面相觑,只因为大隋开国以来,从未有如此年轻之人担任如此要位。大隋十二卫府,萧布衣如为右卫府地右骁卫大将军,就和来护儿宇文述等人并列,简直是难以想象之事。来护儿却是上前一步,大声道:“圣上英明,老臣心悦诚服。”
群臣互望一眼,知事不可违,也是齐声道:“圣上英明,萧少卿此番功不可没,应当此职。”
城兵都是大声欢呼,只说圣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道萧布衣当个右骁卫大将军,总比那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老不死要好。萧布衣马上却是平静,口上谢恩,心中却是在想,右骁卫大将军,那不就是李浑的职位吗?
阳光一耀,萧布衣脸上平静如水,只是持枪之手却是握紧,眼中光芒闪动,思索着什么…
二百零一节 青丝
广其实并不喜欢封官,他很多地方非常大方和奢侈,一事却是十分吝啬。
吏部尚书牛弘死后,升迁任免官吏的事情就分给别人处理,杨广没事也会参与,却不再任命吏部尚书。
群臣中有应升官进爵的,一般都是让兼职暂代而已,有的职务虽然是有空缺,可很多都是空着不补上,而让其余的官员分担职责。
如此一来,大隋的三省六部制度虽然完备,可却是空缺很多。
萧布衣能够当上太仆少卿已经算是个异数,因为宇文化及倒台了,这个职位空了出来。他能当上右骁卫大将军,更是异数中的异数,李浑倒台那是少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事情。
他从太仆少卿一跃到了右骁卫大将军,可以说是官至极品,而且掌握右卫府的兵权,应该说是杨广对他已经极为的信任。
杨广在城头宣布对萧布衣的升迁,也算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萧布衣却没有什么感觉,一年多来,他见多了太多的起起伏伏,也知道如今的官是越来越不值钱,皇帝过几年都可以自封,一个右骁卫大将军算得了什么。
不过有这个官衔总比没有的强,最少大隋目前还是兵精粮足,最少他除了养马,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养兵,这算是他雁门之围最大的收获了。
杨广终于确信始毕可汗带兵撤走的时候,命王仁恭前去追击,王仁恭一直随驾,可不过是个太守,杨广身边重臣无数。轮不到他说什么,他一直都是默默的负责城防,倒是少有能够发表意见的机会。
杨广给王仁恭千余骑兵去追击始毕可汗的数十万大军,王仁恭领令地时候脑袋有两个大,他当然不敢真的去追,只是尾随着突厥大兵进发。
可能是始毕可汗一口怨气难发,也可能是雁门郡实在没有什么可抢的了,始毕可汗攻入雁门郡,却从马邑郡撤离。本来以为生灵涂炭在所难免,没有想到王仁恭回转后居然抓到了不少突厥伤兵。而且告诉了杨广一个好消息,马邑城在奉诚尉齐洛和校尉刘武周的坚守下,竟然没有被攻破。
萧布衣想起齐洛和刘武周迥然不同的表现,不由感慨。国难当头,表现却是截然不同,齐洛方无悔等小兵都是以身赴难,义无反顾。反倒是刘武周,做事滴水不漏,只是想引狼入室,却让人抓不到把柄。
杨广命将捉来的突厥兵都斩了。这才准备起驾去县。始毕可汗都打到家门口了,不用问。和亲的事情自然不成,眼下是要回转西京商量对付突厥的事情。
不等杨广起驾,齐王杨暕从县就赶了过来,样子简直和个叫花子仿佛,手上缠着绷带,血迹斑斑,只是哭着苍天眷顾,让自己能再见到父皇一面。
等听到刘藩被斩,萧布衣被升为右骁卫大将军的时候,齐王杨暕哭的和泪人一样。不知是为刘藩被斩伤心,还是为萧布衣升官伤心,良久才道,自己听信了谗言。请父皇重罚。
齐王地一帮手下都是说,齐王杨暕知道圣上被困,誓死要杀出县去救圣上。可突厥兵实在太多,齐王手臂受伤,难以杀出重围,无奈只能回转县坚守,齐王对圣上的忠心可见一斑。
杨广却没有多说什么,和齐王倒显得父子情深。他儿子毕竟只有三个,一个已死,一个年幼,虽是疑心齐王,可那毕竟是萧皇后所生的儿子,不给齐王面子,总要给萧皇后点面子,要算账也不急于现在。杨广总觉得雁门郡有些危险,带着一帮大臣急急的过口向太原进发。
到了口的时候,云定兴和李世民正在扯大旗作虎皮呢,本来探子说突厥兵撤退,都是有些不信,觉得突厥兵怎么可能这么愚蠢,一吓就走,这和传说中的彪悍完全两样,难道是突厥兵的诡计?云定兴正犹豫是否出兵的时候,有兵禀告说圣上驾到。云定兴吓了一跳,学齐王样,蓬头垢面的从山沟里出来,见到杨广就跪下,说老臣救驾来迟,请圣上责罚。见到圣上没有责罚的意思,云定兴又把李世民拉过来,把李世民地妙计,自己的从谏如流一说,杨广点点头,也不多话,倒让云定兴大失所望。
在云定兴地眼中,显而易见,突厥兵的撤退是和他采用的疑兵之计有很大的关系,他以两万兵士吓退突厥兵四十万,实在是生平难得的功绩,这次雁门解围居功甚伟,可听说到杨广把解围之功算到了萧布衣的脑袋上,甚至破格升他为右骁卫大将军,下巴差点砸到了脚面。
李世民倒是可有可无的样子,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战役,比想像中要平淡的多,而且从未厮杀过,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杨广身边多了两万兵士,多少来了点底气,昼夜行军到了太原,又等了数日,各地勤王的兵将才陆续赶到,只是听说圣上无恙安然回转,都是不知道是什么样地心情。
杨广脸色如常,笑容却少,各地勤王的兵将都是惴惴不安。他们发现圣上变的更加深沉,愈发的难以捉摸,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虽然有多路兵将勤王,杨广奖励的援军只有三路,一路是云定兴的部队,另外两路军队还在路上,听到杨广安然无恙,不到太原就已经回转驻地,却也得到了杨广地嘉许。一路是齐郡张须陀的队伍,另外一队却是江都郡的王世充!
张须陀和王世充一在齐郡,一在江都,都是离雁门郡颇远,二人能来救援,当然让杨广觉得忠心耿耿,只是二人又要剿匪,中途回转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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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晋阳宫中。
杨广坐在高位,眉头深锁。雁门之围虽然解了,可他已经感觉到,现在是全天下的人和他为敌!
为什么?他穷其一生就是为了天下。难道只是换回了这个结果?
没有谁说,可是杨广却心知肚明,比起当初的东都之围,这些援军来的实在太慢了些,陇西阀门掌握重权,离雁门郡也算迫近,可是来到太原的速度比起东都地军队还要慢,他们希望自己死!
想到这里的杨广手掌微微有些僵硬,凝望着远远坐着的萧布衣,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完全相信他。
对于萧布衣。杨广的感情可以说是十分复杂。萧布衣是皇后的远房表亲,出身卑微,是早就没落萧氏的后人,能够当上右骁卫大将军,实在是因为多方面作用的结果。
可敦,裴阀,裴茗翠,还有宇文氏,李阀多方面正反的作用结果,造就出来个萧布衣。
他可以说一直在考验着萧布衣。可他蓦然有一天发现,这个萧布衣表面恭顺。骨子里面却是桀骜不驯。萧布衣和朝臣有着太多的不同,朝臣没有敢忤逆他的意思,可这个萧布衣,在雁门城地时候居然反问了他一句,实在是杨广这辈子前
的事情。
可杨广又不能不重用他,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信不着旁人,也实在难以有人可供他大用。他这一辈子若说破格信任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张须陀,另外一个就是王世充,这两个人都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现在萧布衣有可能是第三个人?
杨广还是不能肯定,唯一值得欣慰的却是,萧布衣对他从来没有什么背叛的举动,看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规规矩矩。雁门城若是没有他来报信,若是没有他发现始毕可汗的诡计,若是没有他的兄长李靖。自己现在不见得还能高高在上。
“圣上,如今盗贼不息,士卒疲惫,希望陛下速返西京,专心平乱,巩固根本方是大隋的长久之计。”
苏威颤巍巍地站起来,诚心说道。
“宇文爱卿,你意下如何?”杨广问道。
宇文述犹豫下,“圣上,我倒觉得,如今跟随圣驾的官员家眷都在东都,不如先去东都,再谋打算地好。”
“右骁卫,你的意下如何?”杨广以前对萧布衣都是直呼其名,这下称呼官职,一是提醒萧布衣,自己对他不错,二来也是代表这是一场正式的官方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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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沉吟道:“回圣上,微臣沗为右骁卫大将军一职,本是一介武夫,对治国一事其实并不在行可依臣下所见,如今天下动乱已现,究其根本就是百姓无以为生的缘故。如今大隋虽有张将军,王郡丞,太仆卿等一干名将剿匪,可毕竟治标不治本,若圣上能休养生息,少动土木,让百姓专事民耕的话,三年之内,大隋盗贼必少。再等数年,国富民强之时,盗匪之疾必然不治而治,到时候突厥若是骄横如常,圣上大可派精兵去伐,一举功成,成就不世的伟业。”
“布衣太过自谦,一介武夫如何能说出这种治国安邦的话来。”苏威一旁大喜道。
杨广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右骁卫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明日起驾回转西京再行商议。”
宇文述不悦,苏威等人却是大喜,齐声道:“圣上英明。”
杨广却是摆摆手道:“众卿家先退下,裴御史,宇文将军还有虞侍郎留下。”见到萧布衣要起身,杨广轻声道:“右骁卫也留下。”
萧布衣愣了下,见到群臣都是艳羡的表情,知道自己从现在起,已经可以参与军机大事,和七贵平起平坐了。
等到群臣退下,杨广看了一眼四人,缓缓道:“右骁卫,可敦来信说,李靖只凭三百军士,就在草原从西到东的转战千里,打地突厥人鸡飞狗跳?”
萧布衣苦笑道:“这个嘛,微臣不知。当初微臣和李郡丞知道突厥兵南下的时候,都是焦虑非常,商议兵分两路,李郡丞去和可敦商量如何解围,我却是快马前来报信。至于李郡丞现在如何,我是并不知晓。可当初叱吉设带领三千大军偷袭赐婚的队伍,却被李郡丞带兵三百破之,而且生擒了叱吉设,领兵的高明可见一斑。”
杨广又是沉吟了良久,“这么说李靖倒是个帅才。以三百之军能破敌三千,朕真地少闻……”
他欲言又止,裴御史却是笑道:“圣上,可敦和右骁卫对圣上忠心耿耿,为人忠诚,想必李靖真有大才,看来圣上用人贤明,又发现了蒙尘的珠玉。”
杨广眉头稍微舒展,“右骁卫,你可知朕封你为右骁卫大将军地用意?”
“微臣不知。”萧布衣心道。敢情这还不是有功必赏,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杨广示意了裴蕴一眼,裴蕴心领神会,一旁道:“其实圣上早就想重用右骁卫,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借口,这次雁门之围,右骁卫虽然地功劳不小,可升为右骁卫大将军毕竟是大隋前所未有的事情。只是圣上知道右骁卫足智多谋,李靖又是领军的奇才,这才想让你们相辅相成。镇守山西河东一带,调训兵士。等到机会成熟的时候。再让右骁卫为主将,李靖为副手,一举平定突厥,以报雁门被围之恨。”
萧布衣沉吟半晌才道:“微臣不识带兵打仗……”
“这领军又有哪个是天生的?”裴蕴笑了起来,“右骁卫勇冠三军,足智多谋,李靖倒是天生的帅才,你们两个肩负着圣上的重任,可莫要辜负圣上所托。”
杨广道:“右骁卫,朕明日启程回转西京。宣召天下,休养生息,少兴土木,让百姓以农耕为重。你身为右骁卫大将军。当时刻以征伐突厥为重,可关陇一带多有心怀叵测之辈,你要多多留意。一有异动,当向朕及时禀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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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离开杨广的时候,多少明白点杨广意思,杨广不放心关陇一带的旧阀,希望他能抑制关陇旧阀。不过就让他一个右骁卫对抗关陇旧阀,杨广看起来有些高看他了。
实际上这次雁门之围,关陇离雁门不远,却是表现最不积极地一方势力。张须陀救援心切,当是为了杨广,王世充从江都赶来救援,却是多半演戏的居多。薛家,梁家,包含马邑刘家都算关陇大阀,他们或者坐观虎斗,或是暗中破坏,有的可能都是勾结突厥,里应外合。
杨广想铲除关陇旧阀,关陇旧阀何尝不想推翻杨广。可现在却都是彼此戒备,杨广想要铲除关陇旧阀,苦于没有借口,只怕激变天下,关陇旧阀却对杨玄感当年的叛乱心有余悸,不敢抢先发难。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摇摇头,心道让他们狗咬狗好了,自己小心谨慎的培养实力才是最为重要。
只是不等走出了晋阳宫,感觉到一股幽香传了过来,萧布衣止住了脚步,见到无忧公主就在前方不远。
花树丛旁,无忧公主看起来人比花娇,凝视着萧布衣,脸上不知忧喜。
萧布衣不好绕道太着痕迹,只好径直走过去,才想从她身边走过,无忧已经闪身拦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萧大人……”
“不知公主何事吩咐微臣?”
无忧公主轻蹙眉头,幽怨道:“萧大人总喜欢将人拒之千里吗?”
萧布衣摇头,“微臣还有他事,公主若是没有吩咐,微臣告退!”
他举步要走,无忧公主又是拦住他的去路,“萧大人,我是特意在此等你。”
“哦?”
“我想对你说一声谢谢,更想对你说出我的歉意。”无忧公主秋波横斜,罩在萧布衣身上,像要化作丝丝缠绕。
萧布衣不动声色,“公主言重,微臣向来只是做本分之事……”
“萧布衣,你难道总喜欢把心思藏的如此之深吗?”无忧公主轻轻叹息道:“其实我知道,在你心中,还是有我地位置……”
看着萧布衣的一张苦瓜脸,公主‘噗嗤’一笑,“我如是没有说中你地心事,
这种表情?”
萧布衣苦笑都不行,喃喃自语道:“我只以为男人喜欢自作多情,没有想到女人自作多情更是要命。”
他说的声音虽低,却是故意让无忧听到,只以为无忧公主会如以往般勃然大怒,没有想到无忧只是轻叹一声,“我真的是自作多情吗?当初李敏陷害于我,外公去求萧大人帮手。萧大人并未允诺,可没过多久,李敏自取死路,旁人都说,萧大人在其中居功甚伟。”
萧布衣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在这件事情有什么功劳,无忧又道:“可萧大人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的为无忧做着事情。就拿这次赐婚来说,萧大人说,你不去也有别人会去,无忧当时只以为是推搪敷衍。可是事后想想才明白,原来萧大人早就成竹在胸,这次去突厥当赐婚使不过想要破坏和亲而已,可笑无忧不懂……”
萧布衣不能不打断道:“公主说的微臣不敢芶同,也不能芶同,微臣去突厥和亲,只是竭尽所能为圣上分忧而已,绝对没有什么破坏之意。至于始毕可汗南下,却是我无法想像的事情,公主千万不能混为一谈。”
“我知道你怕父皇知道。这才默默地行事。”无忧公主微笑道:“这件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我说出来。当然不会对父皇提及。我只想让萧大人知道,无忧对这些恩情都是牢记在心的。萧大人为无忧做了这多事情,我却是一再的误会萧大人,想想都觉得愧疚……”
说到这里无忧公主突然从袖口拿出把匕首,寒光闪闪。萧布衣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无忧的手腕,“公主要做什么?”
见到无忧凝望着自己,秋波如水,萧布衣缓缓地松开了手,却是留心无忧的动静。只怕她自裁以谢自己,那他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萧大人也是紧张无忧的。”无忧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萧布衣咳嗽一声,心道是个人死在我面前。我都要拦一下,何况是你?
“这把匕首是无忧为自己准备地。”无忧凝望着匕首上的锋芒,轻声道:“我当初误会了萧大人。说恨你一辈子,等你走了后,就准备了这把匕首。随父皇北上地时候,我只是在想,等过了紫河,那就是无忧毙命之时,却没有想到雁门被围,我竟然死里逃生。萧大人……”无忧用匕首轻割,已经截下一缕青丝,手指将青丝缠绕成一个结,放在萧布衣地手上,退后了两步,“无忧就要和父皇回转京城了,可无忧的心,和这青丝一样,都是属于萧大人的。”
她说完话后,不再纠缠,转身就走,萧布衣愣在当场,久久无言。
手握青丝,萧布衣四下望了眼,本想丢弃,可又想到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只好揣在怀中,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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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邑城外,一队兵士缓缓的行来。
兵士不过三百左右,行进虽是缓慢,队伍却是丝毫不乱,严明齐整。
为首一将手持混铁枪,望着高大巍峨的马邑城,虽是不芶言笑,心中却是叹息声,马邑,我李靖终于回来了!
孙少方在不远处,和几十个禁卫都满怀敬畏的望着前方那个铁打的将军,不败地战神,内心激动,不能自己。
在他们看来,突厥兵四十万大军是被李靖带着这数百人活活的拖了回来,李靖这一个多月,带领他们转战数千里,草原无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后来发展到听到李靖名字一报出来,都是望风而逃地地步。
李靖最后一战是去骚扰突厥牙帐,他当然不会硬攻突厥牙帐,可不断的施压奇袭下,已经让突厥牙帐不堪重负,报急连连。
李靖最重消息,不时派兵士四下打探,知道可敦和俟利弗设到来后,只是骚扰几次就不再出兵,自然让俟利弗设威望大增。又过了数日,李靖算计日子差不多了,带军悄然撤走,沿着于都今山向东南行军,一路上可以见到突厥兵连绵不断的回转,李靖擒了个突厥兵询问,知道雁门之围已解,不由长舒了口气。
既然解围,他就不再耽误时间,命兵士换上突厥兵的装束,在始毕可汗怒气冲冲想拿他开刀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紫河。去了突厥人的着装,李靖带着大隋兵士静悄悄的回转,所有的百姓望见,都以为这又是什么勤王赶来的军队,却不知道这支队伍就是横扫草原部落,解雁门之围,被突厥人痛恨的魔鬼大军。
前方突然传来急促地马蹄声,一马飘雪般倏忽迎头而到,看架势正是奔李靖而来。众禁卫紧张起来,却见到李靖嘴角露出丝微笑,沉声道:“三弟,别来无恙。”
萧布衣远远见到李靖的时候,难以抑制的激动,催马赶到,见到众人灰头土脸,满是黑瘦,感慨道:“二哥,别来无恙,你们都辛苦了。”
众人虽是分别不过月余,却都是恍如隔世,孙少方见到萧布衣的笑容,不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仰头抑制住泪水,却是微笑了起来。
萧布衣见到众人劳累,也不多说,当先带路,不到马邑城地时候,只见到城外两列兵士铠甲鲜明,列队道路两旁,旌旗招展,煞是威风。
李靖有些奇怪,“这些人做什么,总不会是来抓我们的?”
孙少方东都混的久,见到兵士地甲冑就明白了什么,“这些是卫府的精兵,只有卫府的大将军才能调动,萧老大,马邑城难道来了大将军?”
萧布衣笑道:“这些是我的手下。”见到众人吃惊的眼神,萧布衣倒有些汗颜道:“二哥多半不知,我跑了趟腿,不经意的捞了个右骁卫大将军当当,这些人是来充充场面,我见他们无事,就让他们出来接你们。”
李靖遇险不乱,听到这句话却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右骁卫大将军,不经意的捞到的?你在哪条河捞到的,我也去捞捞。”
萧布衣有些赫颜,“二哥,我……”
李靖却是微笑起来,“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你当了将军,俸禄可是不少,请我喝酒必不可少了。”
“那是自然。”
“三弟,你说人生最庆幸的事情是什么?”李靖目光闪动,突然问道。
萧布衣有些茫然,不知道李靖为什么有此一问,李靖却是望向城门口处,轻声道:“我觉得最庆幸的事情不是你做皇上或是将军,而是无论何时,你还活着,知道路的那头,有人一直在等你……”
路的那头,一骑飞奔而来,身着红衫,有如烈火般。青丝或许不在,红颜或许变老,可是那份等待,却是执著的如巍巍青山般,永远都在!
二零二节 改变
拂改变了很多,最少她不如以往的那种势利。
生活就是如此,当你穷的只有一文钱的时候,你肯为别人花掉,那你是圣人。你穷的有两文钱,肯为别人花掉一文,那你是个好人。
红拂女不是圣人,也算不上好人,可她手头有些钱的时候,绝对不会捂着不花,她可以为心爱的男人抛却尚书府舒适的生活,也可以为心爱的男人忍受拮据。她希望自己选中的男人荣耀在上,却能忍受十数年的清贫鄙夷,她小气,她刻薄,可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十年逝去的时候,她并不后悔。
满满的几桌子酒菜,就摆在马邑李宅的大院里面,红拂女招呼着众禁卫喝酒,很是热情,“动筷子呀,可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吗?”
众禁卫都是摇头,“菜太丰盛了,只是李郡丞和萧将军都不在,听说他们一会儿就回,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他们都是用商量的口气,红拂女眼圈却有些发红,轻声道:“好,只是怕饭菜凉了,我家李靖回来说我招待不周。”
“李夫人招待的极为周到,”张庆席上笑道:“我们当初都是商量好了,在草原滴酒不沾,回转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向李郡丞敬上一杯,我们想对李郡丞说一声,他是个好将军,我们服他!”
“我三弟才是将军,”红拂女笑道:“你们莫要吹捧李靖过头了,他不过是个郡丞。”
众禁卫都道:“李夫人,在我们心目中,李大人才算是名副其实的将军!”
孙少方也不在,不然多半打爆他们的头。骂他们不会说话,红拂女心中却是有些振奋,自言自语的望着门外道:“李靖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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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萧布衣,孙少方此刻正在马邑城外的一个村子里面。
村子不像是个村子,更像是个废墟,李靖望着废墟,轻轻地叹息一口气。
这没有丝毫意外,此次突厥兵南下,受灾最重的两郡就是马邑和雁门。突厥兵烧杀掳掠,没有攻入马邑城,自然会拿周边的村落撒气。
李靖骑马进入村落,只见到很多百姓在重新搭建简单的家园,一声不吭。
这种掳掠他们见的多了,可却无法避免,只能默默的忍受。李靖却是轻叹一声,不说什么,只是走到了村西,那里毫无例外一片狼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无助的坐在块大石上。双目无神。
李靖下马缓步走过去,“这位老丈,请问王二牛家可在附近?”
老者抬起头来,急切道:“我是他爹,你是?”
李靖愣了下,四下望了眼,“王老丈,你住在哪里?”
王老丈上下的打量着李靖,突然颤巍巍的站起,一把抓住了李靖地手。“二牛怎么了?他出征去了,可是出了意外?”
李靖凝望着老者的眼睛,半晌才道:“他是个英雄,打突厥兵的时候。不幸出了意外。”
王老丈无力的坐了下来,却没有痛哭,只是喃喃道:“他是个英雄……”
孙少方见到老者的白发苍苍。无依无靠,不由鼻子有些发酸。他其实并不知道李靖出城的用意,可是见到李靖竟然是寻找兵士的家属,才明白那些兵士奋勇向前为了什么!
李靖从马鞍的袋子里取十吊钱递给老丈,“这是官府的抚恤,还请老丈你收下。至于纳租庸调,你家以后会全免,这个我已经报给了村正,若有差错,你只管到马邑城找李郡丞就好。”
王老丈望着李靖,并没有接钱,突然问,“你就是李靖李大人?”
李靖微愕,半晌道:“我是。”
王老丈突然笑了起来,嘴唇蠕动了几下,“二牛出征的时候说,他跟地是李大人,让我放心……”
王老丈的声音哽咽起来,李靖沉默,孙少方不知道应该斥责还是难过,萧布衣也是默然,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诗来,陇上征夫陇下魂,死生同恨汉将军!
只是谁又知道万里沙场之苦,李靖功成竟然毫无封赏。他无怨无恨吗,或许他也早知道这个结果?
“他让我放心,他说了,就算他死了,李大人也不会忘记兵士地家人。”王老丈突然间泪流满面,抑制不住的悲伤,“他没有看错人,他去的没有遗憾,我谢谢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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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三人离开村落的时候,天色已晚,李靖用了足足一天的功夫找了十二家,有两家已经再没有人在,他只能颓然而返,他发的钱不多,可是他已经尽力。
孙少方走出村落,望着晚霞,突然感慨道:“李将军,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将领。”
李靖亦是望着远方,突然问,“少方,你可知道我带的那些兵士为什么会舍生忘死,奋勇杀敌?”
“当然是因为李将军你。”孙少方毫不犹豫道:“做你的兵士,是他们的幸事。李将军转战草原数千里,击草原族落十数个,让可汗四十万大军无功而返,三百兵士只死十二人,大隋哪个将军能做到?”
萧布衣一路沉默,听到此处也是不由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李靖却是摇头道:“你说的大错特错!”
见到孙少方和萧布衣愕然,李靖伸手一指废墟般地村落,沉声道:“他们舍生忘死不是为了我李靖,而是为了这一片他们深爱着的黑土!大隋府兵制改制后,兵户编入民户,归属州县管辖,不再存在,可兵士仍有军名,除少数卫府精兵是朝廷供养外,大部分所谓的兵士都归卫府管理,平日种田,战时出征,资装自备。这次赐婚使我带的三百兵士,平日都是在家种田务农。装备优良只是因为赐婚地缘故。他们当兵不为功名,只为了受种田地可以免纳租庸调,一人出兵,家中老少无忧,这三百兵士虽少,可是哪个都是我李靖精心挑选,严加训练,我待他们已经和手足般。”
见到李靖蓦然有些激动,萧布衣和孙少方互望一眼,不知说什么才好。萧布衣却知道。李靖精心训练的三百精兵却是为他萧布衣。
有时候,兄弟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
“在草原他们得知突厥兵四十万南下去了边陲,其实心急如焚,却能舍生忘死,只是因为都明白,回去无济于事,只能打的狠,打地好,才能拯救他们的家乡父老。”李靖唏嘘道:“淮阴侯说过,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一将为功业,沙场枯骨堆。我李靖带兵,不求多,只求胜。李靖只有一条命,他们何尝不是父母生的?我李靖求胜,不需要兵士的尸骨堆出!今日我来派钱,却不是为了他们感激,而不过是稍减我内心的愧疚而已。因为我当初许诺让他们家乡不再受突厥兵的欺凌
我并没有做到,我问心有愧。”
李靖说到这里,铁打的汉子眼角也有了泪光。颇是伤感,萧布衣和孙少方都是悚然动容,良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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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萧布衣三人回转的时候,发现众禁卫居然还在等候。李靖不解道:“红拂,我让你招待他们吃饭,怎么会等上一天?”
红拂女差点揪住李靖的耳朵。“你还好意思说,客来主不顾,你可知道是多大的失礼,这些人只是为了敬你一杯酒,居然等到了现在。”
孙少方却是低声和众禁卫说了几句话,众禁卫霍然站起,有地拍开酒坛的泥封,有的忙着找碗,酒水淋漓,倒满了一桌。
孙少方带头拿起一碗酒,真诚道:“李将军,这碗酒是少方敬你,你官衔或者不如萧大人大,可你的做人,不让萧大人。”
众禁卫听了方才孙少方数言,本来纳闷的恍然,恍然的却变成激动和敬仰。
这种敬仰绝非突如其来,而是月余来的生死苦战积累,到这一刻喷薄而出。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李靖今日不过是去看望已死兵士的家眷,既然如此,他们就算等上几天又能如何?
萧布衣也是伸手端起一碗酒笑道:“少方说的不对,不是不让,是我根本无法比拟。官衔不过是虚的,谁能说李郡丞不会官至极品,成为个真真正正地大将军?!”
众人都是轰然称是,酒满杯干,倒是喝的痛快。
酒过三巡,孙少方早早地带着众禁卫离去,心道人家兄弟情深,再加上还有夫妻久别,招待你一顿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情,若是不知趣,拉着人家喝个通宵的话,那红拂女不拿个扫帚赶你算是老天开眼。
红拂女虽然很是热情,孙少方却总觉得她眼神蕴含刀子般,主要是以前积习难改,红拂女的脾气在东都可是大大的有名。
萧布衣也是如此想法,再加上还有他事,也是起身告辞,临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孙少方等人走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入怀掏出一本书来,回手递给了李靖,“二哥,兄弟我这才坐上了几天右骁卫,就有父老乡亲送来了孙子兵法,我留着也没用,二哥或许能够用得上。”
李靖笑笑,接过那本书掂掂,笑容更浓,“我当然有用,既然三弟盛情,我却之不恭了。”
红拂女见到萧布衣拿出的那本书是用匣子装着,甚为华美,上面用金字写着四个大字,孙子兵法,龙飞凤舞,却也好看。
想着萧布衣不会兵法,却能当上右骁卫大将军,李靖熟习兵法数十年,却不过是郡丞,心中没有埋怨,蓦然有些心酸。
“三弟上次送了贵重的玉,这次又送你二哥兵法,可算是兄弟情深。只是你二哥他说,兵法在于随机应变,这书对他而言……”
李靖摆摆手,“红拂,三弟送的,总是一番好意。”
萧布衣笑笑,转身离去。
红拂女却是和婢女收拾碗筷,李靖现在怎么说也是个郡丞,家里没有个婢女也实在太过寒酸,也就咬牙买了个,只是她收拾惯了。并不呼喝来去。
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一切,红拂女望望天色,已经到了夜晚。
红烛燃起,红拂女走入大厅,伸个懒腰,微笑道:“好久没有如此忙碌地时候。”见到李靖静静的坐在客厅,望着桌上的那本孙子兵法,并未翻动,红拂女摇摇头,“三弟真是好笑。莫名地送你本孙子兵法,却不知道你什么兵法早都是烂记在心了。”
缓缓坐下来,红拂女伸手帮李靖掸掸肩头地灰尘,发现衣线开裂,皱了下眉头,“夫君,你这新做的衣服出征回来后已经破的不像样子,我想为你做一身新衣服。只是今日招待三弟地朋友,不想太过寒酸,家里这半年的积蓄又是花的差不多。要不,我们卖了三弟送的那块玉好吗?”
见到李靖并不做声。红拂女轻声道:“我知道那玉是三弟的一番心意,价值连城,可你现在是郡丞,招待比东都要多很多,穿的太过寒酸,也是给三弟抹黑是不是?我们要不就把玉当出去,等到有钱地时候再赎回来?算了,当我没说好了。”
“红拂,”李靖伸手抓住红拂女的双手,那本来是指若春葱。不沾油星,可现在看去,明显粗糙了很多,目光从红拂女的手上又到了她的粗布罗裙上。“你好像也很久没有做身新衣服了。”
红拂女轻轻的依偎在李靖身边,“我要什么新衣服,我的衣服够用。再说。我不常出门的。”
李靖搂住妻子在怀,轻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红拂女刹那间容光焕发,感受着难得的宁谧时光,“夫君,其实穷也没什么,穿的破一些也没什么,可明明你有大才,却不为朝廷所用,明明你有大功,却不被朝廷重赏,这才是我最难过的事情。你看地开,我却看不开,就说三弟他……”
“你还是不了解他的。”李靖摇头,伸手打开那本书,烛光下,书中放着金灿灿地光芒。
红拂女目光落在书上,诧异莫名,良久才道:“这书里怎么会装着金叶子?”
李靖把那本书放到红拂女手上,微笑道:“你不也说,兵法在于随机应变,这书也是如此。红拂,拿这金叶子去给自己买身衣服吧,我衣服还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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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从李宅出来的时候,莫名的舒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李靖夫妇。
望着天上星光璀璨,仿佛情人的眼眸,他多少有些孤单。
他现在身为右骁卫大将军,自然不愁前呼后拥,才出了李宅,就有右卫府的精兵过来护卫,不过他让护卫回转,自己却是在马邑城中闲逛。
走在马邑古城中,萧布衣突然想到,大约一年前,他就是这么走着,那时候还是懵懵懂懂的憧憬着贩马致富,身边还有着杨得志,莫名的遇到了追杀,差点送命,后来才知道是李志雄为了四科举人要杀他。
所有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他认识了裴茗翠,为她赛了一场马,人生就是如此,如同海上的孤舟,不经意的一个浪花就会将你带离了伊始地方向。
杨得志呢,怎么许久没有消息,萧布衣想到这里,很是担心,可却觉得丝毫没有办法。
这个时代的一个人,实在和草芥没有分别,杨得志莫名的失踪,无处寻覓,他才蓦然发现,自己对他,还是一无所知。自己不知道他有没有过亲人,家住哪里,杨得志从来都没有说过!
缓缓的摇摇头,萧布衣只能希望杨得志这人武功虽不高,但颇为活络,成熟稳重,或许应该没事。
萧布衣轻叹一声,不再去想杨得志,发现
然有个面摊,坐着几个人在吃面,萧布衣见到一个白影在忙碌,心中微动,走过去坐了下来,要了一碗面。
老人还是一年前的那个老人,看起来只要不死,就会一直忙碌下去。他好像已经不认识了萧布衣,听他叫了碗面,也不抬头,快手快脚的送上碗炖地烂烂的猪脚面。
萧布衣拿起筷子,却是半晌没有动筷,静静的想着山寨的事情。
世事就是如此,并非你想做什么就一定会成功,他如今离贩马的道路是远了,还是近了。萧布衣也搞不清楚。不过马场到如今,也算是有了规模,他快马回过山寨一次,很是欣慰。
杨广从太原回转西京,他就径直去了马邑,他觉得李靖也是差不多应该回转,不过去马邑的途中,绕远去了山寨,薛布仁带着一帮人手正接到蒙陈雪派人送来第一批马。
萧大鹏还是留守在东都地太仆府,薛布仁却已经从东都回转。处理山寨的事情。
很显然,众人都明白他这个太仆少卿当不长久,能借他这个官位谋求最大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山寨的牧场已经初具规模,去年的母马终于产了第一批马驹,可还要再养个两三年才能使用,从品种来说,还是比不上清江马场的拳毛騧,但是毕竟总给与人了希望,也算是中上之选。蒙陈雪送来的几百匹战马已经算是个大数目,甚至瓦岗混了多年。都不见得有这么多马儿的时候。不过这只是第一批战马,年前最少还有三批战马送过来。
可卖给谁对萧布衣来说。还是个问题,他知道一点,雁门解围后,大隋虽表面上坚持到最后,可谁都清楚大隋风雨飘摇,所有的势力都是加快了谋反地步伐,马儿是紧俏东西,私下一匹好马都可以卖到百姓半年的收入。
留着给自己用,或者卖出去?对如今的萧布衣来说,已经是个选择。
本来他贩马的目的就是赚钱。可他现在恰恰缺的就不是钱,因为他取得了张角的宝藏,已经是惊人的财富,可财富有的时候。不见得比马儿更重要。
可一直困扰在萧布衣心中还有个疑问,如果说天书每当改朝换代的时候就出,这宝藏难道每次都有。前朝没有取了去?他当初在让袁岚去流苏河下取宝藏地时候,甚至想像是空的宝藏,没有想到竟然满载而归,在王世充眼皮子底下取宝藏虽然是个难题,可难度比萧布衣预想地要少很多,这让他多少有些惶惑。
正琢磨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两个食客在嘀咕,“老张,现在你说做什么生意的好?这田是种不下去了,种田每年的收入还抵不上税钱,实在让人活不下去了,我觉得现在一匹马简直比一个人还要贵,你说去贩马如何?”
老张摇头道:“老李,贩马那活儿不是我们做的,首先你得有钱,其次你得有路子,马源最大的地方就是突厥,可你也知道,突厥才和大隋交恶,草原的大汗说了,禁止各部落和大隋做马匹生意。突厥那条路断了,中原买马只能自产自卖,到处都有人在买马,可就是找不到卖家。”
萧布衣听的津津有味,心道这两个百姓说的倒有道理,既然如此,自己卖马倒是不急。
“可是突厥人总要赚钱,”老李不服气道:“我知道有条便道去突厥的,只要胆子大点,不愁赚不到钱。”
老张摇头道:“你小子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现在做生意不赚钱,做土匪才赚钱。一年前形式还算不差,我也曾经走过一条便道去突厥,差点把命都丢了。那伙马匪才叫强悍,在便道上先丢下大石头来,不砸死你也吓死你,然后径直冲下来,去路退路都给你堵死,遇到抵抗就放箭,商人请地护卫刀还没有举起来就射的和刺猬一样,老子当初吓的几乎尿了裤子,差点光屁股逃回来。”
萧布衣愕然,不由转头望过来,感觉他怎么说的就是自己。老张说起当初地事情心有余悸,可也算段见多识广的往事,忍不住四下望了眼,有些炫耀。
见到萧布衣望向自己,老张霍然跳起,见鬼一样的望着萧布衣道:“你就是那伙强盗地首领,我认得你!”
萧布衣埋头吃面,有些尴尬,老张本来还有些胆怯,可见到萧布衣不理他,只以为他做贼心虚,反倒来了底气,跳到萧布衣的面前,大声叫道:“就是你,我认得你!”
萧布衣见到他跳到了面前,陡然间双眸现出寒光,老张吓的连连倒退,大声呼道:“抓强盗呀,抓强盗!”
他喊声未毕,就感觉身边一阵风擦过,寒光闪现,一把利剑直刺萧布衣的胸膛,不由吓了一跳,暗道官府这次怎么来人如此的快捷利索,而且说杀就杀?
萧布衣仿佛回到一年前,只因为黑暗中蓦然窜出一人,对他挥剑就刺,有如当初那些杀手。
只是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萧布衣!这次刺杀对他而言,不过如同眼前的那碗猪脚面!
萧布衣坐立不动,手中的筷子只是一夹,竟然截住长剑的无锋之处。刺客一惊,才要用力送剑,没有想到萧布衣手腕急翻,‘崩’的一声响,长剑居然被他的一双筷子硬生生的扼断!
刺客心头大寒,只见到一碗面已经兜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躲避不及,被面碗打中面门,又烫又痛,眼前白花花的夹杂红,不由只想逃命,陡然间胸口处一凉,刺客倒退了两步,胸口喷出一道血泉,仰天倒了下去。
萧布衣以面阻敌,断剑杀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老张忍不住又尿了裤子,跪倒在地,急声道:“饶命呀,我不认得你!”
萧布衣并不起身,也不说话,老张不敢起身,只怕他杀鸡一样的杀了自己。远方嘈杂一片,已经来了兵士无数,老张见到兵士到来,霍然跳起,指着萧布衣道:“抓强盗,他就是强盗!”
一个兵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怒声道:“瞎了你个狗眼,这是朝廷右骁卫大将军,你居然敢说是强盗?”兵士打完老张后,回身施礼,恭声道:“萧将军,我等救护来迟,还请恕罪!”
老张差点晕了过去,已经无尿可尿,‘咕咚’又是跪倒,哭声道:“饶命呀,大将军,我不认得你!”
二零三节 别聚
张一会儿认得萧布衣,一会儿不认识,自己也满是糊
眼前的这个大将军双眉浓重,鼻梁笔直,帅的一塌糊涂,就和当年抢劫的那个土匪头子一模一样。可土匪头子怎么会是什么大将军,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萧布衣却是皱眉道:“去刺客身上看看有什么线索,这些人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
兵卫早早的过去将已死的刺客翻个遍,老张跪在地上,磕头捣蒜般的说,“大将军,大将军,小人一时间被鬼蒙了眼,看错了将军……”
萧布衣心道,你没看错,土匪和将军本来就是一个人。只是如今你想和赖三一样指证我,又没有宇文化及做后台,指证我已经是个笑话。
“起来吧,”萧布衣见到老张头也磕的差不多了,和颜悦色道:“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下次千万要小心,回去吧。”
老张千恩万谢的回转,兵卫却是回转,有些惶恐道:“大人,刺客身上并没有留有任何线索,不过属下会去通知王太守,让他尽快找出指使之人。还有萧将军,这些食客如何处理,要不要抓回去问话,这里面可能有刺客的同党。”
方才情形一片混乱,众食客本来作鸟兽散,却被四面涌过来的骁卫全部控制住,如今哆嗦一团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将军。
萧布衣并没有理会手下的建议,起身来到了刺客地身边。见到他一张很年轻的脸上满是不信和惊骇。
这个刺客还很年轻,不过却早早的失去了性命。
萧布衣望着那张脸,又一次发现自己已经变了很多,以往的时候,他总是逃命,以往的时候,刺杀他的时候,他总是要考虑谁来杀他。如何化解,可现在却是不同以往。
杀手来杀他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出手反击杀了他,命如草芥,他也只有一条,以杀止杀是他现在唯一地办法。
自从他当上右骁卫大将军后。虽然不想摆谱,不过手下总要跟来。萧布衣独来独往惯了,突然间前呼后拥的未免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虽然没有让众骁卫跟随,可毕竟大将军进驻马邑城,众骁卫哪里敢怠慢,早就在马邑城内明岗暗哨的巡查,可却没有想到刺客还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却注定要分个你死我活,萧布衣站起来地时候,笑了笑。得出了这个很荒谬的结论。
“你是上官蓝轩吧?”萧布衣转身问道。
兵卫道:“是。”
“按照你说的来办,这些人放了吧。”萧布衣沉吟下,“你们退下吧,我想独自静一下。”
众骁卫点头隐身到了暗处,幽灵一般。
萧布衣却是坐回到凳子上。见到老人望着他,歉然的拿出一串钱放在桌面上,“好在损失不算大。这点钱,当我的赔偿好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望着萧布衣,缓缓的收了铜钱,又很快的上来了一碗面。
他默默地收拾散乱的桌凳,并没有抱怨,又是隐忍的等待客人地到来,对于他而言,这种场面见的多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你说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杀我。”萧布衣望着老人,突然问,“去年如此,今年还是一样?”
老人嘴唇蠕动两下,嘶哑道:“你说为什么他们不杀我?”
萧布衣望着老人的一双眼,良久才道:“谢谢。”
老人不再多说,回转到汤锅前继续守候,夜已深,他守候的显然不是食客,而是生命。
轻轻的咳嗽声传过来,萧布衣正准备下箸,霍然转身回头,咳嗽声居然很熟悉,让他突然想到了李玄霸!
那个火一样地男子,燃烧了最后的生命,为李家争取到生机的人!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缓步地到了萧布衣的面前坐下来,扭头向老人道:“来碗猪脚面。”
那人身着男装,可明显是个女人,萧布衣愕然半晌才道:“裴小姐,怎么是你?”
裴茗翠消瘦了很多,双目中似乎也在燃着火,竟然有了李玄霸当初的影子,萧布衣心中蓦然升起了不详之感,更是没有想到裴茗翠会到了马邑。
裴茗翠看了眼萧布衣,又望了眼前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猪脚面,做了让萧布衣意想不到的事情,她拿起不算干净的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好像几天没有吃过饭一样。
萧布衣并不说话,静静的等候她吃完这碗面。裴茗翠将一碗面吃完后,放下筷子,又说了句奇怪的话,“我不感觉到饿。”
“我看你最少三天没有吃饭了。”萧布衣微笑道。
裴茗翠咳嗽声,“我每天吃的少,想的多,虽然不饿,也要吃,吃了才会有力气想事。”
萧布衣皱起了眉头,“你看起来病的不轻。”他有些难以置信裴茗翠的变化,一年的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
裴茗翠突然石破天惊道:“王须拔死了。”
“你杀的?”
“算是我杀的吧。他们很狡猾,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一个人死。”裴茗翠轻轻叹息了一口气,“王须拔,魏刀儿都是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想让他们死并不容易。王须拔魏刀儿二人暗算了玄霸后,没有在东都停留,径直向西,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们,回到了他们的老家索性叛乱,王须拔自称漫天王,魏刀儿也终于打出历山飞的旗号,他们聚众十数万准备攻打郡,却被左御卫大将军,郡留守薛世雄和尉迟恭率兵联手击败……”
见到萧布衣神色微动,裴茗翠问道:“萧兄怎么了?”
萧布衣摇头道:“没什么。”
他终于听到别人口中说到尉迟恭的事情。想起自己能活到如今,有今日之功,尉迟恭地指引必不可少。
裴茗翠虽然消息灵通,想必对于萧布衣和尉迟恭的交情也不了然,她看起来很是疲惫,心力憔悴
“我一路跟随他们到了郡,趁王须拔兵败落魄的时候杀了他,可魏刀儿却是逃了。”裴茗翠叹息道:“而且逃的不知所踪,我也找不到他。”
萧布衣听到裴茗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包含多少辛劳和心酸,终于道:“裴小姐,玄霸兄有你这种红颜知己,死而无憾的。他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希望你如此奔波往复……”
见到裴茗翠低下头来,面碗中落下两滴泪水,萧布衣不再去劝,他知道这种伤心已经入骨,裴茗翠不为李玄霸,已经是为她心中的决心而奔波。她对李玄霸感情极深,李玄霸去了,她说服不了自己收手。
裴茗翠无疑也是个异常
人。
夜凉如水。只有一旁地炉火才给这寒夜中带来一股暖意,老者不再望着这对奇怪的食客,只是望着遥远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亘古不变。
“我一生中最欣赏的男人有三人。”裴茗翠并不抬头,低声道:“一个是圣上,我知道他在很多人眼中不可理喻。我却知道他是个深情的男人,到现在还忘不了陈宣华。死了的人,你能记住多久。一天还是一辈子?圣上能记住一生,我为姨娘感谢他。第二个我欣赏地就是玄霸,我和他青梅竹马,却只整日见到他为命挣扎,我内心为他痛一生,脸上却为他笑一生,他死了后,我再也没有笑过……”
萧布衣听的心酸,却只是望着眼前的这个奇女子,他知道的越多,发现自己越是难以理解这个女人的心思。
她虽然总把自己表现的粗犷些,可是内心的细腻宛转实在少有人及。
“我第三个欣赏的男人就是你。”裴茗翠抬起头来望着萧布衣,眼角还有泪水,却并不拭去,“萧兄,我可以说是看着你从平民一步步走到今天大将军地位置,我为你高兴,却也感觉是我拖你下水,倒也有些惘然,我最初不过是想给圣上找个良臣,后来又想让萧兄慢慢的了解说服圣上,可我发现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徒劳,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可萧兄的改变实在让我诧异,可功高盖主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子胥文种淮阴侯,哪个最后都是不得善终,圣上虽封你为大将军,可也是权宜之计,你做不好,就会为旧阀所杀,比如今天地行刺,以后的兵变,你做的好,圣上最终却不会留你……”
萧布衣错愕,不是为自己的处境,而是为裴茗翠竟然当着他面说出杨广的心思。
裴茗翠轻轻叹息一口气,“听说圣上被围,我顾不得再找魏刀儿,径直从郡前往东都去请救兵,你也知道,我地消息向来都灵通些。只是消息可以用鸽子,请救兵还是要人的。”
萧布衣想起当初裴蓓出塞时候的鸽子,知道她所言不虚。
裴茗翠又道:“雁门被围,我得到消息后快马到了东都,然后请兵去雁门郡,我不好露面,只能随后赶到。
可到潼关地时候才知道雁门之围已解,我在潼关一直等圣上,圣上却去了东都。”
萧布衣皱眉道:“当初圣上宣告的好像是去西京,为什么又转到东都?”
裴茗翠缓缓摇头,“去西京是步好棋,可去东都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圣上的脾气,在潼关并没有劝阻,只是准备去太原祭奠完玄霸后,再回东都问问圣上……”
她说的有些惘然,似乎自己也是不能确定,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杨广一日三变,众叛亲离,如今看起来就算忠心耿耿的裴茗翠也有了茫然,自己这个大将军也是早谋出路的好。
“不过我知道你在马邑,顺道就过来看看你。”裴茗翠缓缓的起身,掏出六文钱放到桌面上,“老板,这是我的面钱。”
“这顿饭……”萧布衣见到裴茗翠有些单薄的身影,下面地话竟然说不出口来。
“我好像从今天起不再欠你什么。”裴茗翠认真的问。
萧布衣叹息道:“你若是这等对我也算欠的话。那我实在希望普天下的人都欠我。”
裴茗翠也是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我来马邑也算不虚此行,只是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日再见,如今前途难揣,请萧兄珍重。”
她说完这句话后,已经缓步走入黑暗之中。虽慢却是坚定。
萧布衣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终于坐了下来,半晌无言。
夜更深,风更冷,北方的秋天看起来来的早,来的寒。萧布衣不动。卖面的老者却也不动,更不劝这位食客早点离开。
或许在他心目中,回转也是无事,有人陪他渡过漫漫地长夜也是好事。
漫漫夜色中,一个凄凉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似唱似叹,“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田土后人种。富贵满月难长久,红颜老于红烛前,纵然是千古风流。风萧萧,人渺渺,到头来,宿命难逃……”
萧布衣被老者苍凉的声音吸引,扭头望过去。才发现不知为何,卖面老者浑浊的眼中,滴下了两滴泪水。落入尘埃,混为一色。
**
萧布衣回转将军府的时候,并不算开心。
马邑没有将军府,可既然右骁卫大将军要在这里住几日,王仁恭还是准备了大宅供萧布衣临时居住。
见到萧布衣回转的时候,方无悔脸上露出很奇怪地表情,压低声音道:“萧大人,你夫人找你。”
萧布衣有些发怔,“我夫人,是谁?”
方无悔皱眉道:“这么说他们是骗我了,他们说和萧大人你认识,有两个女人都说是你夫人,还有个大胡子,说是你哥。小人愚昧,被他们欺骗,以为他们真的是萧大人的亲人,就招待了他们,想大人玉树临风,怎么会有那么丑陋的哥哥,该打!”
他举手要打自己,没有想到萧布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惊喜道:“他们,很多人吗,在哪里?”
“主要有四个人,剩下的都是仆人。”
萧布衣见到大胡子男人的时候,快步走过去,“大哥,你们怎么会找到的我?”
他说话地时候,却是忍不住向一旁座位上的两个女人望过去,一个已经红晕上脸,稍是年幼,垂头却还是偷偷的望上他几眼,另外一人却脸色有些苍白,多少有了些血色,见到萧布衣望过来地时候,凝眸浅笑。
房间中还有一人,面色清癯,文人打扮,萧布衣见到四人的那一刻,一切忧郁一扫而空。他没有想到虬髯客,裴蓓,袁岚和袁巧兮竟然寻到了这里。
摆手让方无悔和仆人都下去,萧布衣这才望向裴蓓道:“伤好了些没有?”
裴蓓点点头,“好了一些,只是在乐神医那里太过气闷……”
“不是气闷,是那里没有三弟了。”虬髯客笑了起来,“在太平村一个大胡子,一个白胡子,你看着也是没有味道。”
众人都笑,裴蓓平日冷言冷语,换作女装后,性格也改变很多,脸红道:“大哥,你……”
虬髯客叹息一口气,捏着嗓子道:“巧兮,你说萧大哥现在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二女一怔,袁巧兮不解道:“大哥,你怎么的了。”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已经非常的熟络,裴蓓自然而然叫虬髯客大哥,是因为尊敬地缘故,袁巧兮叫他大哥,却因为裴蓓的缘故。只是无论如何,这声大哥叫的总是不错,有
顶高手做大哥,那倒是很多人都是艳羡地事情。
虬髯客又是捏着嗓子道:“姐姐,就算大胡子哥哥都说萧大哥武功现在不弱,萧大哥又是聪明急智,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二女蓦然都是脸红,互望了一眼,都有了羞意。
萧布衣还是不明所以,搞不懂虬髯客突然间疯疯癫癫为了什么。虬髯客又是捏着嗓子道:“巧兮,我总是不放心的。萧大哥他这个人,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又是蠢笨如牛,为了些事情,命都不要的……”
袁岚一旁只是微笑,望着几人调侃。虬髯客又道:“那姐姐,我们去找萧大哥好不好,可我又怕你走不动。我走地动,我好多了,可我只怕麻烦张大哥,我怎么好和张大哥说。天上的明月呀,你要是听到我的话,让萧大哥多注意些……”
“住口。”裴蓓霍然站起。脸上红,已经娇羞无限,萧布衣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虬髯客是在太平村听到了裴蓓和袁巧兮的谈话,这时候复述给他听。
“月亮呀……”虬髯客又要说什么,裴蓓霍然抬臂。撅嘴道:“张大哥,你是坏人,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筛子?”
虬髯客正色道:“我不是张大哥。”
“那你是谁?”裴蓓不解问道。
“我是月亮。”虬髯客大笑道:“月亮听到了某人的许愿,这才……”
裴蓓陡然回手,拿着茶杯丢了出去,倒是劲道十足。虬髯客身形一闪,早就退到了门外,伸手接过茶杯。声音从门外传过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个月亮呀,和月老一样,当不得。”
虬髯客的声音转瞬远去,袁岚也笑着站起,打个哈欠道:“张兄真的风趣。我去找他喝上一杯。”
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瞬不见了踪影。
走到庭院中的时候,发现虬髯客正在抬头望着明月。轻声道:“张兄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路来,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也不能平稳到了这里。”
虬髯客笑笑,神色却有些落寞,“我只是想着这千古明月地光辉之下,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我这样的一个人,也是莫名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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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巧兮见到父亲走开,也有些慌神,“我去看看我爹……”
“不许走。”裴蓓伸手拉住了袁巧兮,“巧兮,你留下。”
袁巧兮脸上发红,“我,我好困了,我想去睡觉了。”
裴蓓笑了起来,伸手搔到她的肋下,“你方才还说不困,要等萧大哥回转看他一眼的。”
“裴姐姐。”袁巧兮小脸发红,眼中竟然包着眼泪,“你说过不说的。”
裴蓓见到她地天真和委屈,倒是有些歉然,“是姐姐的不对,姐姐向你道歉好不好?”
萧布衣见到这里没有他插嘴的地方,想走却又不能,只好道:“我倒是困了。”
裴蓓秀眸一瞪,“巧兮等你这么久,困了你也不准走。”
萧布衣哭笑不得,心中却多了些温馨和甜蜜,他在外奔波,往往都是生死一线,平日也想到过裴蓓和袁巧兮,只是知道很多时候,想也没用,压抑住的思念有如放久的醇酒,只有更加的香浓。
望着两个女人都满是柔情的望着自己,萧布衣只是感谢苍天,心道自己何德何能,有二女的眷顾,丢了哪个其实他都舍不得,可要是真地拥有,又觉得自己内心有愧,不配拥有。
只是明白萧大鹏说的没错,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实在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但他虽然融入这个年代,骨子里面还有着现代地思想,裴蓓个性坚强,巧兮柔情似水,能有这样的一个女人终生陪伴,那已是大幸,两个都要,他只怕反倒伤害了她们。
“布衣,你还好吗?”裴蓓拉着袁巧兮的手,只怕她跑掉。千言万语想要出口,却只化成了一句问候。
“还好。你们呢?对了,蓓儿,你的伤呢,好些了没有?”
“张大哥真的是个天才,”裴蓓钦佩道:“其实乐神医给我医治地时候,也是没有太大的把握,他说我这病,要有信心才好,我这信心就是因为萧大哥你的。”说到这里地裴蓓有些脸红,岔开话题道:“本来按照乐神医的说法,我最少要三年的时间调理,粗茶淡饭,葛根不可少,没有想到张大哥为我把脉后,特意为我写了段调息的口诀,看我的反应,修正了三天就让我练下去。我练习了这么长时间,身体还是虚弱,可走路已经有劲了,自己感觉精神很好,我想,我会有好的那一天。”
萧布衣欣慰道:“大哥这个人,面冷心热,对你我都是有着莫大的恩德,以后我们要想办法报答才好。”
裴蓓听他说到我们,蓦然有些脸红,袁巧兮一旁道:“大哥这种人,还会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萧布衣苦笑道:“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武功绝伦的侠客,都和我们一样,有着喜悦心酸。只是我们很多时候可以找人倾述,他们很多时候却像独狼一样,只能默默的舔着自己的伤口,伤痛不足为外人道的。”
裴蓓见到萧布衣来时的惊喜已经被淡淡的感慨萦绕,知道他有了心事,“大哥,你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袁巧兮本是娇羞,听到这里也是注视着萧布衣,满是认真。萧布衣沉吟片刻就道:“我今日碰到了裴小姐。”
裴蓓又惊又喜道:“裴小姐可好吗?”
袁巧兮有些错愕,搞不懂怎么又出来个裴小姐,“姐姐,是你的姐妹吗?”
裴蓓‘噗嗤’笑道:“不是,以前也是我的小姐。”她听到萧布衣把今日的事情说了遍,皱眉道:“谁又要杀你,难道是刘武周吗,以前小姐总说他有反骨!”
萧布衣摇头道:“我不知道,蓓儿,你不要多想了,一切有我,很晚了……”
说到这里的萧布衣意识到有些不妥,果不其然,裴蓓和袁巧兮都是满脸通红,裴蓓很快的调整了过来,拉过了袁巧兮道:“大哥,那今晚要巧兮陪你好不好?她说过,你们……”
袁巧兮差点哭了出来,“姐姐,我不理你了。”
裴蓓笑了起来,无奈的摇头,“巧兮,大哥不陪你,那我陪你好了。”
她拉着袁巧兮快步的走了出去,萧布衣只见到袁巧兮彤红的脸,裴蓓的耳垂也是发红,知道二人都是害羞,无奈的摊摊手,喃喃自语道:“看起来女人多了,也不是好事!”
二百零四节 真正的风尘三侠
黄帝最早创建的丘井之法,并且根据井田之法研究出井字纵横交叉,把军队分成了八个方阵,去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块角落为闲地,再加上古代人口不多,五阵应对已经绰绰有余,而八阵图的前身就是黄帝的五阵……”
李靖和萧布衣对面而坐,李靖纸笔勾勒,轻声陈述
萧布衣抱着拜师的目的来向李靖学习,当然他的借口是,他现在是右骁卫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还总是习惯单兵作战不成体统,可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黄帝五阵之法,经过姜尚的太公阵,管仲的整理衍化,到孙武的五行八卦阵后,再由诸葛武侯转化为八阵,可以说是发展到了大规模军队作战的巅峰。”李靖运笔如飞,详细的讲解历代衍化阵法的特点,“可无论阵法如何变化,教道严明,随机应变才是将领应该最先做到的事情。战场上战机无处不在,瞬息万变,将领就是应该分析形势,找出最好打击敌手的方法,让兵士严格执行。如若兵士有疑不能执行命令,不战已败……”
李靖家里这次来人不少,虬髯客,裴蓓,袁巧兮和袁岚悉数到场。
红拂女忙里忙外,厨房内香气弥漫,裴蓓和袁巧兮都满是好奇的来到厨房,见到一道道香味扑鼻的菜肴出自红拂女之手,都是面面相觑,又有些艳羡。
“张姐姐。这些不都是下……”袁巧兮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说是下人做的事情,可见到红拂女地粗布罗裙,忙碌不休,倒只怕言语伤到了红拂女。袁巧兮活到这么大,厨房倒是头一回进来。
红拂女用罗裙擦了下油手,微笑道:“巧兮,我和你不一样。我在十八之前也是没有下过厨房,可是十八岁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厨房。有时候我在想。这样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吧,为心爱的男人做饭,天天看到他吃的甜美的样子。我家李靖要是有一天能当上大官的话,就算婢女可以操劳一切。我也会亲手给他做饭吃,做喜欢做的事情,永远都是一种幸福。”
袁巧兮和裴蓓互望一眼,都是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
三人端着饭菜上桌,袁巧兮小心翼翼,裴蓓却是拿起了菜刀比划下,又是摇摇头,突然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给萧大哥做碗饭吃呢?
袁岚却是和虬髯客一起,见到虬髯客对李靖讲习兵法不感兴趣,禁不住问。“张兄觉得李大人的兵法不值得一听?”
“值得听你怎么不去听?”虬髯客笑道。
袁岚摇摇头,“我不过是个商人,唯利是图,听兵法做什么?”
虬髯客笑道:“你这句话一言中地,我不想争天下。听兵法做什么?”
袁岚眼前一亮,“张兄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虬髯客拍拍手道:“初尘别的本事有没有进步我不清楚,这饭菜做的可真是出类拔萃了。”
红拂女笑道:“大哥取笑了。”她把酒菜摆上。这才向一旁地李靖道:“夫君,吃完饭再说吧,这兵法也非一日之功的。”
众人都是笑,李靖终于放下纸笔,却问了句,“三弟,我说的你记下多少?”
萧布衣认真想了想,“六七成吧。”
李靖笑道:“那已经不错,其实一法通百法,比如说古人就从田地划分能想到用兵之法,医者从脉络调节阴阳,武者却从脉络增强劲道,人法天地,道法自然,只要你肯想肯钻研,记得教道严明,随机应变八个字,那就不枉到我这里走一遭了。”
众人落座,红拂女见到萧布衣左边裴蓓,右边袁巧兮的,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自傲之感,暗想萧布衣或许官衔比李靖强很多,可若论感情而言,还是不如李靖的。李靖无论如何浮沉,对她的感情就是从未变过。
她倒不是对萧布衣不满,只是做为一个女人,无论如何,总希望自己夫君会与众不同。李靖若论官衔而言,比起萧布衣实在是差的太远,她每次念及到这点,只能叹息唯才是用远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萧布衣不知道红拂女地想法,却把李靖的教习心中默习了遍,沉吟中举杯随口说道:“如今风尘三侠齐聚,倒也是少见的事情……”
见到众人都是望着自己,萧布衣意识到说错了什么,想要掩饰,袁岚却已经问道:“风尘三侠是谁?”
萧布衣望着虬髯客,强笑道:“那还不是大哥,二哥,还有二嫂……”
突然觉得风尘二字倒有点诋毁红拂女地意思,毕竟红拂女出身杨素府中,到底如何他并不知情,这个风尘三侠也是后人给扣的帽子,萧布衣想要改口,红拂女却是摇头道:“我算什么侠呀,要说在座的风尘三侠,也是大哥,李靖还有布衣你们三个了。”
“风尘三侠,好名字。”袁岚大笑了起来,“其实对张大侠我早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至于布衣,那更是不用说。从他崭露头角到如今的官至极品,从未给他结义大哥丢过脸。本来我对李大人了解不多,可只凭雁门一役,三百军士将诺大个地草原搞的草木皆兵,不但救圣上于危难,还可以说拯救边陲的百姓于危急,当之无愧这个侠字。一个是草莽之龙,一个庙堂之虎,却是从布衣起家,还有一个算是隐没地济世麒麟,这风尘三侠的称呼倒也贴切。”
“那我们不如为这风尘三侠干上一杯如何?”红拂女举杯建议道。
裴蓓和袁巧兮都是盈盈站起,大为赞同。萧布衣却是
得,难以置信。
自己就是风尘三侠之一?这怎么可能?
不过已经由不得他多想,众人名号都已经定下,嘻嘻哈哈的好不振奋。李靖和虬髯客互望一眼,都是说,“偏偏三弟有这些古灵精怪地称呼。”
等到众人再次落座,虬髯客突然问道:“三弟,你现在是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萧布衣看了眼众人。心道目前在座的人就这个红拂女他不敢深信,有什么话只怕她漏出去,可虬髯客既然问了,他只能道:“其实我这个右骁卫也是赶鸭子上架而已。除了能打外,我对旁的真是一窍不通,这才向二哥请教兵法。如今盗匪横行,我这个右骁卫也不好当的。”
虬髯客点点头,嘴角露出古怪的笑,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不好当不当也就是了,还学什么兵法呢?”
萧布衣知道虬髯客长的虽粗豪。可心思灵巧少有人及,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却也不明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袁岚一旁道:“有这个右骁卫的官职。布衣倒可以做些想做地事情,而且这并非想不当就不当的事情。”
虬髯客笑笑,“原来如此。”
众人喝酒吃菜半晌,红拂女突然道:“大哥,如今李阀已经倒台。我想你的事情,只怕早就淡了,不如你也不用流浪天涯。在马邑也好,去东都也罢……”
虬髯客沉吟半晌才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我这漂泊的日子,也习惯了。”
众人都是沉默,裴蓓却是望了萧布衣一眼,心道虬髯客这句话,不是一样地处境,如何能感受其中的辛酸。自己本来无根浮萍般,只以为杀手一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孤凄的死去,可遇到了萧布衣,才觉得老天待己不薄,张大哥因为布衣的缘故,对自己照顾有加,他若有什么心事,自己若是可以,当想法为他做到才好。
李靖有些沉默,红拂女眼圈却有些发红,才要说些什么,门外突然有士兵道:“萧将军,太原有紧急军情禀告。”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传。”
一兵士快步走了进来,虽是急迫,却还是恭敬的递过公文一卷。
萧布衣伸手接过,随手递给了李靖,赫颜道:“麻烦二哥看看。”
李靖并没有什么忌讳,伸手接过,展开看了眼,皱眉道:“布衣,太原告急。历山飞亲率大军十万,从河北北部过井口,径直攻打太原,太原留守潘将军告急,请你速出兵解围!”
众人都是诧然,萧布衣却是轻轻叹息一口气,“***,怎么我才当右骁卫,就有贼匪挑衅,还有十万之多,太原城现在如何?”
兵士道:“萧将军,太原潘长文将军正在死守太原城,知道将军在马邑,李渊大人在河东,已经分派两路求援。
如今贼兵势众,急攻太原城,还请大人早日出兵,以解太原倒悬。”
萧布衣心中寻思,这个裴茗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来到哪里,祸患就是跟到哪里。魏刀儿和王须拔是结义兄弟,王须拔兵败落魄时,被裴茗翠杀死,魏刀儿这次趁突厥兵才去,边陲紊乱之时从河北攻打到了山西,固然是趁虚而入,说不准也是为了王须拔报仇,只是苦了自己这个将军才当了没有几日,就碰到了这等大事,也是个苦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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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遣走兵士后,马上派遣手下去调兵遣将,他不是李靖,人家贼匪有十万,他这个大将军带兵当然效仿淮阴侯,虽不说多多益善,最少也得有五六万才好,只是如今边陲告急,萧布衣也知道,想要征集五六万兵士那是不可想象。
派遣完兵士后,萧布衣当下也不好再喝酒,毕竟这是军机要事,望了红拂女一眼,苦笑道:“二哥,只怕又要麻烦你一趟,贼寇十万之众,还要请二哥协助破敌。”
红拂女想要问这次可有功劳,李靖却是缓缓按在她手上,微笑道:“如此最好,兵法是死的,应战才是活的,我正愁无法教你实战,碰巧历山飞就送上门来了。”
萧布衣心道,李靖这种大将当然以交兵为常事。不以为然。自己倒真地是赶鸭子上架,到现在为止,总习惯单枪匹马,身先士卒,杀地痛快,想到要像李靖一样领军对敌的时候,居然有些惴惴。
李靖既然答应和他出征,萧布衣心中当然有底,望向虬髯客道:“大哥。我和二哥出征,这里地事情不如就交给你处理好吗?”
虬髯客望了裴蓓一眼,知道萧布衣的心思,点点头道:“有老二和你前行。我也做不了什么,既然如此,我不如留在马邑悠闲些。”
萧布衣最担心的就是裴蓓的伤势,见到她还是不能动武,总觉得需要有人照顾她是最好,这马邑也不见得有想像中的太平,留着虬髯客这等高手在马邑实在有些浪费,可眼下也是逼不得已。听到虬髯客允诺。再无心事,霍然站起,豪情勃发。“那好,既然如此,明日出军太原,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李靖摇头道:“布衣,你这种想法要不得。要知道阴沟翻船也是常有之事,领军作战最忌轻视对手,骄兵必败地道理你应该知晓。”
红拂扯了李靖下。微笑道:“三弟是年轻人,说两句豪言壮语也是应该的。”
李靖却是摇头,“红拂,三弟,别地地方我可以马虎,可这领军带队是以兵士和自己地身家性命做赌注,一不留神,全军送命,岂可马虎。”
萧布衣肃然,“二哥说的极是。”
靖拍拍萧布衣的肩头,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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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入夜地时候,已经基本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他除了带到马邑右骁卫府的三千精兵外,匆忙之下,只能再征集两千左右的府兵。
所有的兵卫都是拿着榔头锄头过来集合入伍,倒让萧布衣哭笑不得。
马邑太守王仁恭虽然客气,可却不敢调守城兵卫去支援太原,只因为太原若是解围,马邑失守的话,这个责任他是担当不起。唯一让萧布衣有些庆幸的是,他右骁卫府的兵士装备极为精良,实乃大隋地精锐之师,应该说远非匪盗能够比拟。
盘算了下人手,手头大约有五千多兵士可用,匪盗虽然号称十万,可生力军能有三四万已经是顶天的估计,他们是解围,还有李靖带军,打不好也不至于太差的。
王仁恭虽然不肯是出兵,可对于辎重粮草地供给却是绝不怠慢,只因为要准备这些,所有要明晨才能出发。
萧布衣虽然知道救兵如救火,可也知道飞蛾扑火不好玩,准备的充分一些总是不错,人手调度妥当,入夜静坐片刻,却觉得心绪起伏,不能自己。
缓缓起身出了房间,萧布衣来到裴蓓的房间前,轻轻敲了几下,袁巧兮却是开门出来,见到萧布衣后惊喜道:“萧大哥找我吗?”
小丫头见到萧布衣的次数多了,虽然还是脸红,可毕竟少了些拘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中满是惊喜。
萧布衣咳嗽声,“巧兮,蓓儿在吗?”
巧兮神色蓦然变地黯然,萧布衣不由苦笑,“我其实也是想找你,如今世道并不太平,你和令尊最好先在马邑呆几天,等我回转后,我们再做长远打算。”
袁巧兮听到长远打算的时候,黯然尽去,点头道:“我听爹和萧大哥的,萧大哥,裴姐姐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不让我跟着。”
萧布衣点头,“那我去找找,巧兮,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后,轻轻拍拍袁巧兮地肩头,微笑示意。
袁巧兮没有躲避,只是脸上又红,见到萧布衣转身离去,突然叫道:“萧大哥。”
“什么事?”
“贼匪都很凶残的,杀人不眨眼,你一定要小心。”袁巧兮上前了两步,鼓足勇气拉住萧布衣的手,塞给他一件东西,“这是我的平安符,你戴上。”
萧布衣轻叹道:“巧兮,既然是你的平安符,你留着就好。”
袁巧兮却是急的几乎哭了出来,“萧大哥,我才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用,从来都是你独来独往,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也不能帮你杀敌,这平安符。你若是不收……”
萧布衣心中感激,伸手接过平安符,见到红绳牵系,红囊包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想必是袁巧兮平日贴身带的,想了下,戴在脖子上。
袁巧兮破涕为笑,萧布衣却是轻揽她入怀,亲了她额头下。柔声道:“傻丫头,感情这东西,不分有用没有地,听话在这里呆着。等我凯旋归来。”
袁巧兮用力点头道:“一定,我知道萧大哥一定会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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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离开袁巧兮后,不知道裴蓓去了哪里,不过他知道裴蓓做事细心,又走不了太远,倒也不算担心。绕着将军府走着,不知不觉到了虬髯客的房前,听到里面传来了裴蓓的声音。驻足不前。
“张大哥,其实我在这里很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又如何?”
“布衣虽然是武功高强。却是头次征战,”裴蓓轻声道:“千军万马中,险恶无比。他身边虽有李大哥,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只恨自己现在不能出手,帮不了布衣。又如何要牵制住他的人手,这里既然没有危险,也不用谁守卫的。再说这是将军府。若是出了事情,王太守肯定难辞其咎。”
“所以你准备让我去保护老三?”
“不是让你去保护,而且请你去照顾布衣。”裴蓓柔声道:“张大哥,我知道你这个人面冷心软,也对布衣放心不下的,不然你方才也不会找李大哥去商量,十万贼匪就算是乌合之众,也不见得好对付。你们风尘三侠联手,胜出的把握想必大一些。”
“可老三他?”
“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知道以张大哥的身手,若是不想让人发现,布衣也是不行地。”
沉默良久,虬髯客才道:“好吧,不过你自己要小心。”
裴蓓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喜意,萧布衣却是隐身在大树后,等到她过去后,缓缓摇头,等到闪身出来,才发现虬髯客已经站到他的面前。萧布衣不由苦笑道:“我这身手,瞒得了裴蓓,却是瞒不过大哥。”
虬髯客摇头道:“看来我好像没什么用,你也不要,裴蓓也不要。”
萧布衣叹息道:“不是大哥没用,而是大哥太有用,所有我们只想让大哥做最要紧的事情,照看心中最紧要的人。”
“你小子就是会说话。”虬髯客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舒服了好多。不过裴蓓说地的确也有些道理,这里是将军府,出了事情王仁恭的确不好交代。再说一些人就算看你不顺眼,除非他真的想要造反,不然还是不会和你撕破脸皮,裴蓓在这里,应该不妨事。只是布衣,人家丫头对你可真的是情深意切,你以后,莫要辜负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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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萧布衣已经率兵出了马邑城。
这次出兵也算
衣头一次浩浩荡荡的带着这么多的手下。
三千右骁卫府的精兵,两千府兵,再加上李靖地三百铁骑,几十个禁卫,虽然数量不吓人,却也绝对不容小窥。
萧布衣诸事不懂,出军前倒知道先任命李靖为行营副总管,自然而然,他这个大将军就算是行营总管。
行营总管这个官职是专门为镇压和讨伐所设,萧布衣身为右骁卫大将军,掌管河东山西一带的兵权使用,便宜行事,虽是地方不大,但是地理位置险要,看情形已经和张须陀,王世充,杨太仆一帮名将分庭抗礼。
只是众手下见到这个行营总管实在年轻,不由多少有些不信任。只是很多人知道他千里单骑,坚守雁门城的事迹,倒也不敢小瞧了他。
李靖一切安排地井然有序,前军以他三百铁骑为主,主要负责巡查警戒任务,萧布衣坐镇中军,带领一干右骁卫府的精兵,后军却是担任掩护和押运粮草的任务。
李靖见到行军匆忙,诸官奇缺,却不忘记设置行军记室一职,用意当然明显,有功必赏,有过要罚。众兵卫虽然对萧布衣不太重视,可对李靖这个铁面的行军副总管却是心存敬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五千多人虽不多,却被李靖管理的井井有条。
李靖得萧布衣委派。得休息之时已经下传行军之法。
行军虽分前,中,后三军,可各军中又有详细地划分。行军中十人为一火,五火为一小队,三小队为一中队,五中队又为一大队,队中设置押官一人,队头。执旗各一人,队后压阵副队头一人,左右掌旗二人。队队自相依附,如果小队失一人。当斩队头,如大队失两人,队头押官皆斩。
李靖斩字令下达,三军悚然听令,云定兴不在这里,不然多半学到了一招,也不会招募的军士不到太原的时候就跑了一半。
只是右骁卫府虽然装备精良,多数都是骄横之辈。见到李靖行军严格,不芶言笑,却是多少有些不满。私下议论,都说这李靖不过是个郡丞,却是压在他们地头上,未免不伦不类。
李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是谁都不敢拿项上人头开玩笑。行军不急不缓,在途并非一日,南下楼烦。已经到了太原的地界。
这一日游弈使突然来报,前方已现盗匪行踪,只是盗匪见到官兵势大,都是不敢上前。
李靖却不着急进军去解太原城之围,依山扎寨,先命兵士抓住几个盗匪询问,听到盗匪的消息,李靖和萧布衣都是皱紧了眉头。
原来太原城被困,太原留守潘长文不堪历山飞之激,出城迎战,却被历山飞设计杀死。如今太原城是偏将慕容罗喉死守,拒不出城,形势危机。
军帐中听到这消息后,都是面面相觑,李靖正沉吟间,一人已经出列,大声道:“李副总管,你行军也是好的,可未免过于胆小,行军缓慢,已经贻误了军机,如今潘将军身死,你实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靖沉吟不语,萧布衣却是皱眉道:“蒙善,你怎能对副总管如此说话?”
出列之人叫做蒙善,是右骁卫府的郎将,本来官职就是不低,对李靖一个郡丞实在不放在眼中,觉得萧布衣任命他为行军副总管,实在是滑稽。见到萧布衣训斥,讪讪道:“萧总管,本来依照末将地意思,马邑之时就可以率精兵千人连夜出袭,打贼匪个措手不及,如果援救及时,潘将军也不至于身死。本来就是兵贵神速,如今倒好,贻误了战机,让人怎能服副总管的用兵?”
李靖不等回答,兵士进营寨禀告,“萧总管,贼匪约数百人在营前讥笑叫嚣,请总管定夺。”
众兵将都是恼怒,心道李靖这种打法实在难看,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头上,看李靖如何处理。只是贼匪不过数百,倒是不难应对。
萧布衣看了李靖眼,“不知道副总管有何建议?”
李靖沉声道:“蒙善听令,命你率精兵五百出战,许胜不许败,击退贼匪即可,万勿追击。”
蒙善喜动颜色,大声道:“末将遵旨。”
他一路行军枯燥,早就觉得不耐,心道李靖太过谨慎懦弱,毫不痛快,自己这下带军取胜,倒要好好的羞臊一下这个行军副总管,想到这里,当下率领一队人马出战。
众兵将都是领令出营观看,片刻间军鼓大作,蒙善率精兵冲出营寨,直奔数百贼兵冲过去,贼兵本来势弱,见到蒙善带兵冲来,扭头就跑,蒙善却是忘记了李靖的军令,带兵急追。
李靖冷笑一声,回转到中军帐中,沉默良久。萧布衣一旁皱眉道:“二哥,贼兵不是傻子,见到我等五千大军,却来了几百人来搦战,实在于理不合。”
李靖冷笑道:“贼兵当然不是傻子,不过有人却是。敌军实乃诱兵之计,蒙善若听我言,败贼兵后即返还不会送命,不听我言擅自出击,此战必败。”
萧布衣皱眉道:“他既然必败……”话音未落,中军帐已经闯进来数个属下,大声道:“李将军,大事不好,贼兵不知道哪里又冒出千余人,蒙善已被敌围困,我等请令出兵救援!”
李靖不理众将官,沉声喝道:“监营官何在!”
监营官上前,“属下在。”
李靖冷然令下,“众将官坚守营寨,不得军令,擅自出营出战者,斩立决!”
二百零五节 交锋
李靖号令一出,众将领面面相觑,有几人平日和蒙善交好,愤然出列,怒声喝道:“李靖,蒙善固然对你不敬,不过你这等公报私仇的方法未免太过昭彰。就算蒙善该罚,可是一帮兵士何辜,你竟然也置他们于死地,实在是让人心寒。”
李靖怒然一拍桌案,“你等也知道蒙善对我不敬?既然如此,方才都在做什么,蒙善不识好歹,你等既然识得,为什么方才不阻止他行事?你等和蒙善交好,现在为他求情,可方才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你们既然讲交情,现在怎的不去和贼匪讲讲交情,让他们放了蒙善?”
萧布衣有些脸热,感觉到李靖虽然斥责众将,可也是在说自己。
他知道李靖说的不错,他这个人是个好朋友,但还不是个好将领,他太讲感情,不讲纪律,散漫作风,这些显然都不是领军的好品质。
众将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征讨大军中,行营总管最大,副总管次之,我既然身为副总管,责任重大,当以解围取胜为目的,你觉得不痛快就要打一场,他觉得郁闷要请兵作战,你以为这是街头巷尾混混打架不成?如此上下不分,职责不明,那要我这副总管何用?我让蒙善战胜即返,万勿追击,这就是军令,军令如山,就算前面有座金山都不能出击,何况是前面有陷阱,他击溃匪盗,本已完成任务,不听军令,贪功使气前进,带兵自寻死路,怨得谁来?这种草率带军,今日不死。也会死于明日,救他何用?潘长文将军身死,已说明贼盗狡猾十分,势力浩大,方才是数百兵士诱敌,这会儿数千兵士围攻,暗中说不定有数万等你。你用多少兵士出援?若是倾尽全力,让人家袭了大营,我等拿什么去解太原之围?!”
众将都是露出愧色,进退两难。李靖终于扭头望了萧布衣一眼,沉声道:“如今军营行营总管在此,只要他说一句我李靖做的不对,你们大可出兵请战,不用我管。”
李靖面沉似水。坐在营帐中,萧布衣也是肃然。凝声道:“李副总管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妄自出战者,斩!”
众将惊秫后退,不敢多言。
李靖却是倾听账外的声音。突然喝道:“张三何在?”
一大汉胡子茬茬的上前道:“末将在。”
萧布衣差点喷饭,眼前这个张三正是虬髯客装扮而成。他又把招风的特征去掉。眼下除了胡子密一些,长的丑一些。身材魁梧些,倒和众人无异。萧布衣自从行军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过虬髯客,没想到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扮作一普通兵将。
李靖沉声道:“我命你带前锋营兵士三百人出战解围,冲散敌军带被困兵士回转,量力而为,折损一人不必回来见我。”
众将都是皱眉,心道这可是天大的难题,这个张三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李靖,李靖一股怒气还是没有发作完,这会儿又开始为难张三了。
张三抱拳施礼,“末将领令。”
虬髯客出了营寨,片刻的功夫已经点齐了前锋营的三百兵士,萧布衣知道这三百兵士就是随李靖出塞的兵士,早就锻炼的铁打般,知道李靖将兵交付给虬髯客,那是极为的信任。
可虬髯客和自己一样,武功虽高,也不擅长领军,这次李靖是否过于托大?
虬髯客人在马上,却是挂了最少六袋箭,众将都是骇然,心道一般将领出军,带两袋箭地都是少见,他带了那多,可是准备拼死向李靖示威不成?
只是他这等行径也是可怜,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想必张三也想到了这点,不敢违抗军令,却已经准备拼命。
虬髯客没有他们的那多念头,手中长矛一挥,如李靖般号令简单明了,“三才,冲。”
他话一出口,已经率先冲出了营帐,向被围的兵士驰去,三百兵士虽是疾驰,却是错落有致,萧布衣已然明白,虬髯客早和李靖有过交流,不然也不会知道什么三才。这些命令都是简洁明了,士兵看似蜂拥而出,却早按照李靖训练之法行军中布阵。别的将领还是不明所以,萧布衣旁观者清,却见到三百兵士并非整齐而出,而是奔驰中渐渐形成个三角形状,蓄力待发,宛如尖刀般准备刺入敌阵,又像一个擎天力士举起了大锤子,准备惊天连击。
萧布衣不由叹服,暗想这种兵士是李靖平日训练有序地结果,绝非一朝一夕可达,三百人虽然不多,可是力往一处使,破坏力实在的惊人,可虬髯客好像也是熟悉兵士的指挥方法,或许阵法操练运作也有虬髯客的功劳?
隋兵马快,黑压压的乌云般地涌了过去,自出了营寨到接近盗匪外围之时,贼匪围困蒙善的兵力分出一部分,却只是来得及像长蛇般地倒卷,首尾并不能合拢。
敌方虽然缺少弓箭马匹,却以人海战术围困,只要陷入阵仗,他们手上的套索挠钩就能发挥到最大的作用。
众将见到贼匪运作颇有方法,这次看起来也绝非乌合之众,不由暗自心惊。
一将突然伸手指道:“你们看!”
众人将远方望过去,只见到天空似乎陡然间黯淡了下来,远处不知何时冒出黑压压的贼匪,蚂蚁般蔓延过来,虽然装备并不精良,弓箭马匹奇缺,可是人数极多,白日下看起来,却让人遍体生寒。
黑压压地贼匪从三面兜抄过来,看起来要截断虬髯客等人的后路,只是他们毕竟马匹颇少,多数靠两条腿赶路,速度慢了很多。
方才不过是数千地匪盗,可眼下看来,后援地匪盗居然有数万之多。
历山飞看起来早知道他们来此,最少抽出了手下精兵半数来阻挡,而且连番使用诱敌的计谋。当然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将惊凛,知道方才若是不听李靖地号令,冒然出击,这刻不但救不出蒙善,很可能被人家反抄了大营,只是虬髯客眼看就要落入重围,再不逃命。只怕又要重蹈蒙善的覆辙。
就在众人惶恐担忧之际,半空中突然仿佛响个霹雳下来,震撼四野,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裂!
前锋营地三百兵士已经出手。刹那间长矛利箭呼啸而出,天地间为之一暗。盗匪正面过来抵抗的数百人宛若纸糊泥捏般,齐刷刷的爆炸开,有的倒下去,有的飞起来。半空中鲜血喷洒,血雾弥漫。惨烈无比。
所有的兵将见到,都像是被一柄大锤敲中了胸口,血脉喷涌,头晕目眩般。
刺!
虬髯客发出了第二道命令。兵甲铿锵声中,长矛林立。盾牌竖起。阳光一耀,照在矛尖盾牌之上。寒光森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倒三角形地兵士硬生生的如楔子般挤入了看起来本无缝隙的敌阵。
长蛇般的敌阵不等首尾合拢,已经被巨大地冲击震的向两边摆去。虬髯客率军有如巨石投入了河面,涟漪一圈圈的扩散,荡开了足够的距离,已经够被困隋军逃离。
场面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投石不等水势重合,虬髯客第三道命令已经发出,“撤!”
他撤字一出口,三角形地队伍陡然间又发生变化,后队兵士分散两翼,反倒向阵中倒灌涌入,不停向两翼射箭阻止敌方合拢,前方的战马却是冲势已绝,齐刷刷地转身从中路杀了出来。倒立的三角中间又冒出个尖角,转瞬变成个尖刀般扎了出来,远远望过去,整个队形变化却是流畅自然,水一般的流淌,蛇一般的灵活扭动。
等到救援隋军向外撤出去地时候,被困隋军才是如梦方醒,不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蜂拥向前,只是贼匪见到虬髯客带兵撤走,发现他们人少,很快地向中央合拢,一些隋兵来不及逃出,转瞬又被困在当场,悲声求救。只是黑压压地贼匪叫嚣涌过来,潮水般将求救的隋兵湮没。
虬髯客虽是不为所动,回头望过去,见到只救出了百来名兵士,心中叹息。
他纵使有无上地身手,但也不是神,在蜂拥前来的贼匪面前,能自保已经算是不差,想要再救援隋兵却不折损人手,实在是痴人说梦。
“阻!”虬髯客发出了第四道命令的时候,三百兵士波浪般霍然散到两翼,不等身后隋军冲过,已经挽弓怒射回去。
贼匪才要冲前,见到前方箭如雨下,又是被割的麦子般倒下去。三百兵士虽少,可弓箭这一利器却是贼匪远远不及的地方。贼匪虽然有些兵刃,可不过是自制或者抢夺兵士的装备,稀稀拉拉的射来几箭,全部被兵士持盾挡住。这本来就不是场公平的较量,贼匪胜在人多势众,隋兵却胜在装备精良。方才蒙善带兵被围,只能拼命,再加上贼匪本来的用意就是用他们吸引更多的隋兵来援,攻击的并不猛烈,这才能活命到了现在。
众将领见到张三带着兵士杀进杀出,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不由都是大声欢呼。李靖却是沉声喝道:“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准备,防止贼匪冲营。”
铿铿锵锵声中,脚步声急错,紧张而又有序,一列列兵士集结在鹿角栅栏后,静静的守候敌军的到来。微风轻拂中,兵士屹然不动,暖洋洋的太阳下,空气中却是弥漫着刻骨的寒意。
虬髯客冲锋在前,撤退殿后,见到贼匪蜂拥而至,夷然不惧。
贼匪一将早早的拍马赶来,马上挽弓,不等射出,先是高声喝道:“大胡子受死,我乃高……”
他话音未落,一箭射来,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带血穿出,又是劲射出好远。
虬髯客缓骑慢行,一箭射死那人后。喃喃道:“有老子我在,不要说你奶,就算你爷来了也是不管用。”
那将从马上栽下,却是不能完全就倒,被马镫栓住了脚,倒挂在马背上,脑袋碰地。被马儿拖着前行,鲜血淋漓,撒满了一路。
贼将掉下马的时候,殿后的虬髯客已经两袋箭用了出去。他射箭迅疾快速,一抓就是四支,弦声一响就是四人毙命。半空满是被利箭破空之声,等到他两袋箭射光之后,贼将身后已经空荡一片。
远方的隋军见了。不由军鼓声大作,人人热血沸腾。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鬼神莫测的神乎其技。
众贼匪都是一声喊,用以压制心中的惊慌之意。有弓的射箭,有矛的抛出。只是有地长矛不过是木杆上绑着个铁头,还在空中的时候。就是矛头矛杆霍然分开,倒也防不胜防。只是掷出的力道远远差了许多。不等到了面前就已经坠落,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虬髯客勒马压阵。数万贼匪居然不敢前冲,碍于军令,只是跟随其后,可脸上的惶恐惊吓不可抑制。
萧布衣心中钦佩,暗道当年张须陀将军历城一战,以五兵敌军过万,想必神采也是不过如此。
前方隋军已经入了营寨,后方的三百铁甲军也是顺序前行,虽是大敌压境,却不紊乱。
虬髯客一骑殿后,突然听到身后马蹄急劲,爆豆般的传来,扭头望过去,只见到数十骑黑甲黑马地贼匪从一侧斜冲过来,个个甲胄在身,双目中精光闪现。
为首一人青铜面具,遮挡住本来的面目,人未到,声先闻,“历山飞在此,哪个敢拦?”
那人大喝一声,声如沉雷般,众匪盗方才被虬髯客惊凛,都是士气低落,听闻历山飞的名号,都是齐声高喝,一时间声势逼人。
虬髯客调转马头,勒马不行。伸手抓去,四支长箭已经夹在指中,弓如满月,却是凝而不发,只是他方才箭无虚发甚为骇人,众匪盗见到他挽弓,都是不由止住脚步,不敢上前。
历山飞却是疾驰不变,手后众骑紧紧跟随,并不畏惧。
虬髯客突然长笑一声,弓弦崩的声响,四箭空中厉啸,一箭已经到了历山飞地眼前。历山飞大骇,从来没有想到有人射箭竟然如此神速急猛,电光火石般让人无法躲避!
他远远见到虬髯客箭法高明,知道是大敌,只以为箭法高明的武功不见得高明,他只要能够近身,当能杀了此人,铲除心头大患。他自恃武功高强,又有甲胄盾牌在身,全力只想杀了大胡子以涨兵士士气,没有想到此人一弓四箭实在的神奇,而且疾风割面,俨然是个内家高手!
陡然间提盾挡去,只听到当的一声大响,马儿悲嘶倒地,历山飞旁边却是咕咚咕咚的两人落地。历山飞只觉得马失前蹄,人持盾牌挡住了利箭,却如同被大锤砸到了胸口般,一股大力传来,历山飞喉间发热,强忍住喷血之意,落入马下,手臂酸麻再也持不住盾牌,双腿一软,滚倒在地,只是转瞬长身而起,可觉得四肢百骸无不酸痛发软,好像被高手当胸一拳劈中般,内心震惊无伦。
众手下霍然挡在历山飞之前,强力勒马,不敢上前。
风萧萧马啸,箭怒急人惊,众人只见到大胡子一弓四箭,射杀两个历山飞地手下,洞穿了历山飞的战马,顺便地将声名赫赫的历山飞射落马下,不由得血脉贲张,难以自己。
“你能抗得过我的一箭,也算是不差。”虬髯客见到一箭没有射杀历山飞,倒是有些意外。
心中倒有些可惜,只因为他精习易筋经数十年,内劲外力早就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举手投足发出地劲道都是骇人听闻。可要将他内外劲道发挥到极致,却非他当初在草原的长弓不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次出征,长弓并没有带在身上。
那张弓乃天下巧匠所制,历时三年才成,如果那张弓在手,让他全力一箭,历山飞敢挡,当让他连人带盾射个对穿。他一箭不成。自持身份,虽知道历山飞不知他名,却没有再杀历山飞地念头,缓缓圈马回转,暗叹道,历山飞纵横山西河北数年,看起来也非无因。
历山飞调息半晌才恢复了体力。见到大胡子回转,长声喝道:“大胡子何名,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虬髯客淡淡道:“我倒是头一次见到戴面具地人和我说什么藏头露尾,英雄好汉。你可是长的比我还丑。所以不敢见人吗?”
历山飞一滞,竟然无言以对。见到虬髯客回转营中,营寨前兵士都是刀出鞘,弓挽弦,虽是人多。却是不敢硬攻,只因为隋军弓箭杀伤实在厉害。他虽然能几个月内召集十数万义军归顺,却是召集不出那多地长矛弓箭,义军跟他来造反,却向来要自己准备武器。
“可惜你这种身手。却为昏君卖命,实在让人不耻。”历山飞长声喝道。
虬髯客笑了起来。“你这种人以兵为草芥。视手下为粪土,就算当上君主也不过是个昏君。”
他话一说出。众贼匪沉默下来,竟然有些意动。
历山飞心中暗恼,本来还指望能说服虬髯客倒戈,没有想到他只是几句话,就差点让自己的手下哗变。
见到虬髯客不见,历山飞高声叫道:“久闻李靖大名,没有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
二人交谈声中,贼兵已经黑压压的围了上来,抵在营寨前。粗略一看,最少两万的人马,只是暗处还有多少,谁都不能知情。众兵将见到贼兵如蚁,都是心惊,这才觉得李靖沉稳非常,也并非没有道理。
李靖听到历山飞呼喝叫嚣,并不应答,扭头就走。
历山飞放声长笑道:“李靖,原来你不过是个无胆鼠辈。你若是有种,今日出来和我一战,对人对阵历山飞我无不奉陪。”
李靖终于止住了脚步,回头道:“历山飞,你若是有种,尽管来攻我地营寨,对刀对枪我是恕不奉陪。”
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瞬入了军帐,不见踪影,历山飞不由暴怒,想要攻寨,转念一想,挥矛长声道:“撤。”历山飞虽说撤走,可却并不远离,东一簇西一群的远远围困,只是观察着隋军的动静。
李靖回转中军帐后,面沉似水,见到蒙善还是立在一旁,满面惶恐,一拍桌案道:“来人,将蒙善拿下。”
兵士上前,已经拿下了蒙善,众兵将诧异十分,都是道:“李副总管,这是做什么?”
李靖却是长身而起,向萧布衣深施一礼道:“萧总管,将无威不行,军无纪不胜。今日蒙善带兵数百出战,不听号令,冒然行军,折损兵士半数以上,实乃死罪,请萧总管按军令斩之。”
营寨寂静一片,蒙善先是愕然,转瞬破口大骂道:“李靖,我知道你是公报私仇,今日你若斩我,我做鬼也不饶你。在场兵将都是人证,知道你公报私仇,只怕圣上那也不会饶你。”
李靖回身肃然道:“蒙善,你说的大错大错,我今日并非公报私仇,而是执行军法而已。军令如山,既然你尊我令,我才能将兵归你来统领,本来疆场战死,马革裹尸是为兵将宿命,但今日数百精兵本不至死,却因为你莽撞行事,不听号令殒命,我若是放了你,如何对的起已死的数百冤魂!若是我营中兵将哪个都学你一般,不听军令折损了兵士却能逃的了自身地性命,那军令何用?!”
蒙善怒容满面,牙关咯咯作响,李靖不再理会,只是望着萧布衣道:“请萧总管定夺。”
萧布衣静坐良久,挥手道:“把蒙善推出去斩了。”
他斩字一出,蒙善咕咚跪倒,痛哭流涕道:“萧总管,末将再也不敢违抗军令,请总管再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军士稍有犹豫,李靖沉声喝道:“萧总管有令,你等不执行,可也想陪他去死?”
兵士打个寒颤,押着蒙善出账,半晌回转,托盘上血淋淋的人头呈上来,众将悚然。无不惊凛。
李靖回转坐下,沉声道:“今日起,守营不出,擅自做主者,立斩。”
历山飞回转营寨后,已经有些暴跳如雷,他连续三日搦战。李靖避而不出,实在让他无计可施,太原城久攻不克,李靖这里数千精兵却如猛虎般伺机而动。让他不能不死守在这里。
要说太原城守军心焦,他却是比太原城的守军还要心焦,他手上虽有十数万大军,如今却是兵分三路,一路攻打太原。他带兵阻挡萧布衣地出兵,却有另外人手去雀鼠谷倚仗地利抵挡李渊的援军。本以为萧布衣不过一介布衣。居然是个右骁卫大将军,懂得鸟毛兵法,自己倾力一战斩之,然后再回转攻打太原。没有想到萧布衣鸟毛不懂,他身边李靖却是沉稳异常。用兵如神。单说那三百铁骑的攻击力,已经让人心惊。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大胡子,实在让他不寒而栗。
三路作战,却没有一路拿下,怎么能不让他心焦如焚。
他想要回转去打太原,早日攻克,怎奈身后跟着一只猛虎,让他全力以赴,丝毫不敢回转。本来他是来牵制李靖,没有想到如今这种局面反倒是李靖困住了他。现在他才明白李靖的按兵不动实在比出兵还麻烦。
“将军,末将倒有一计。”一个手下上前道。
“郑德韬,你有何策?”历山飞沉吟道。
郑德韬凑上前来,“大将军,我等现在进退两难,不铲除萧布衣地援军,无法回转。属下略懂天文,昨夜夜观天相,知道近日必定有雨,到时候无星无月,我们夜半袭寨,可望大成。”
历山飞皱眉道:“都说李靖用兵如神,用兵的大将应该比你会看天气吧?”
郑德韬不解,“那又如何?”
历山飞叹息道:“你觉得月隐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李靖是为名将,何尝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就算不攻寨,他也会严防死守,坐等我们送上门去。我们那不是攻营,而是送命。”
郑德韬有些脸红,“大将军,既然如此,我们就算不攻营,也要提防李靖那天袭击我们地营寨才对。我觉得李靖按兵不动也是逼不得已,太原城被围,他们也是心急,却是不敢轻易出军和我们对垒,若有机会,如何肯错过?”
历山飞皱眉道:“你说的这句话倒是大有道理,如今李靖按兵不出,实在难缠。我只怕他真的是识得天相,到时候攻营。”
陡然间一派桌案,历山飞笑道:“他来攻营倒是最好,他避战不出,我拿他没有办法,他要是攻营,我们正好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成擒,只是到底哪天下雨?”
“三天后子时左右。”郑德韬有些犹豫,“不过属下也不敢肯定。”
历山飞强忍煽一耳光过去怒意,四下望去,“尔等还有何妙策?”
“末将倒是有个主意。”一人施礼道。
那人中等身材,脸色黝黑,身材彪悍,站出来有如豹子般。
“王君廓,你有什么主意?”历山飞喜道。这个王君廓他倒是颇为器重,他是上谷人,王须拔和他起义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打起仗来倒是颇不要命。
“不如我们准备套女人地衣服送给李靖,讥笑他女人般地懦弱。”王君廓笑道:“我觉得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受这种耻辱。”历山飞皱眉道:“我只怕李靖真地和个婆婆一般,不会被激怒。前几日我那般激他,他都是无动于衷,倒也是少见,不过君廓,你这个方法值得一试。德韬,你说地也是大有道理,君廓的方法若是不成,我们三日夜就空营而出,等待李靖地袭营。”
历山飞倒也是广纳谏言,谁的主意都用,郑德韬和王君廓都是大喜,齐声道:“将军纳谏如流,定能一战功成。”
只可惜一战功成不是嘴说说就可以,历山飞很快的找到一套女人衣服给李靖送了过去,李靖倒是遵循交战不斩使者的惯例,让使者回转,衣服没有送回来,却只是送来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两句话。
历山飞拉过郑德韬问道:“上面写什么?”
他习武一生,功夫不差,却是大字不识一个。郑德韬很是惶恐道:“属下不识字。”
历山飞一把将他推开,“你识得天文,竟然不识字吗?君廓,你来念念。”
王君廓看了半晌,哭笑不得道:“大将军,这上面写的是,同是天涯没种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倒知道,”郑德韬亡羊补牢道:“他是说和将军本不相识,却都是没种。”
陡然间觉得说地有些问题,郑德韬慌忙收声,历山飞却是握紧了拳头,咬牙给了个横批,“他***。”
二百零六节 乱战
历山飞百般搦战,萧布衣和李靖避而不出,送套女人的衣服过去,本来想要激怒李靖出战,没有想到反把自己激的暴跳如雷。
历山飞再无他法,只能希望郑德韬预测天气能准一些。郑德韬大字虽然不识得一个,这点倒没有让历山飞失望,三日后才到夜晚就起了大风,狂沙蔽日,乌云滚滚。历山飞心中大喜,知道这是个决战的好天地。他迫不及待的想找萧布衣决战,也认为萧布衣身为右骁卫,不会对太原之围坐视不理,肯定也是心急如焚,这刻却是比拼耐心的时候,可要有机会,谁都不会错过。
眼下狂风骤雨,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只是看谁能够真正的抓住。
月隐风高,天色如墨染之时,历山飞号令手下全部撤出营寨,羊打鼓马摇铃,扎草人做伏兵,整个营寨弄出全军都在的样子,历山飞带兵在远处山谷伏兵不动。
风急雨紧,劈头盖脸浇下来,历山飞却是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望着营寨的方向,现在认为萧布衣会过来袭营已经变成了他的一个信念。
王君廓和郑德韬一左一右,冻的脸色有些发青。他们身怀武功,体质强健都是如此,一帮手下早就叫苦连天。雨越下越急,每个人身上都是被浇的通透,山谷夜风吹来,更是遍体生寒,苦不堪言。
只是有历山飞坐镇,倒是没有哪个敢出声埋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萧布衣和李靖过来袭营,然后大伙一拥而上。打个痛快。
他们现在感觉地不是痛快,而是太过痛苦,只想着尽情的宣泄。
众人一更出营,二更雨下,三更时分,老天下雨好像要把整个天下塌了,可是萧布衣营寨地方向。却是半点动静都无。等到四更的时候,骤雨终于歇了下来,所有的贼匪都是又困又冷,泡在雨水中,只想倒头大睡。
五更时分,天边已经显出淡青的曙色。暴雨之后,乌云散尽,天色看起来格外的亮些。
历山飞被雨浇的一肚子火,却是无从发作,扭头望向了郑德韬,见到他脑袋几乎要塞到裤裆里面,恨恨道:“回营。”
历山飞将令一下,所有的盗匪如释重负,羊出圈地一样跑了出来,蜂拥向营寨方向跑去。虽然没有洗个热水澡的条件。可能把湿衣服换下来,把身子擦干。然后再美美的睡一觉。那实在是比造反还要愉快的事情。
众匪盗蜂拥入了营寨,历山飞却还是在营寨外徘徊无计。突然间听到远方滚雷声传来,历山飞不由问道:“德韬,还有雨吗?”
郑德韬不等回答,王君廓已经脸上变色,颤声指着远方道:“将军,大事不好,隋军打过来了。”
历山飞霍然抬头,双目中寒光闪现,一队隋兵不知何时已经掩杀到他们营寨前不远,开始全力的冲锋。
马蹄轻疾中,水花四溅,汇成一股洪流,铁骑闷不做声冲过来,却让人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可怕压力。马蹄轰轰隆隆声中,历山飞见到为首地一员将军,黑面铁枪,面无表情,不由心头一颤,来的竟然是李靖。
李靖身后这次不是三百铁骑,而是黑压压的数千隋兵。
这些隋兵或者没有三百铁骑的动作整齐一致,可要论声势,只有过之。李靖一马当先的杀入营寨,带动整个队伍一座山般的压过来。长枪飞舞,利箭嗖嗖,最先钻入营寨的贼兵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毙命,惨叫声不绝于耳。
隋兵汇集成的洪流漩涡般继续前行,淹没了营寨,淹没了贼兵,巨大的冲击之下,后逃出的贼兵挣脱了漩涡,顾不得抵抗,已经四散逃窜。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苦等一夜地隋军在他们最疲惫和无防地时候出现,一举击溃了他们的防御,而且是打在他们最脆弱地地方。
“李靖来了,李靖来了……”逃窜地兵士用叫喊宣泄着内心的惊惧,恐慌迅疾地弥漫,众人被惊惶所感染,只觉得凄凉无助,来不及再去听历山飞的命令,逃命要紧。
一排排,一列列的帐篷和士兵卷入了隋军的铁骑之下,脆弱的不堪一击。人叫马嘶,到处都是羽箭长矛,穿梭往复,死亡只是刹那的事情。
这不是一场交战,更准确的来讲,应该是隋军对贼匪的一场屠戮。
历山飞远远见到营寨和兵士一列列一排排的倒塌下去,整个营寨陷入极其混乱的情形,竭力纠集散乱的部众,李靖带兵虽多,可真的要论人数,那是远远不及他们,只要他能组织起半数的人手,当可和李靖一战。
一些贼匪终于镇定了下来,陆续的向历山飞开始靠拢,片刻的功夫已经过了千人之数。
散乱到四周的贼匪听到历山飞的高喝,也是不由自主的向大将军的方向凑过来。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黑暗,这种惨烈的屠杀也是最为血腥,历山飞急怒攻心,高喝了声,“随我来。”
他一手持盾,带着数十铁骑还有千余名部众才要上前,就听到沉雷般的响声又从身侧传了过来。
历山飞霍然转头,就发现虬髯客带着三百铁骑横冲了过来。三百铁骑只是做了一件事情,不和他交战,只是硬生生的从历山飞的队伍中挤了过去,截断了他队伍的积聚。虬髯客几日前的余威尚在,陡然冲过来,所有匪盗都是不由自主的战栗,第一个反应就是四散逃命。虬髯客带着兵士轻松的穿过了贼匪地所在,远远立着。也不参与屠戮,只是见到哪里的贼匪稍微密集些,马上冲过去趟一遍。
他这种战术极为有效,贼兵虽然号称数万,可被李靖集中优势兵力剿灭主力,被虬髯客不停地打散阵型,已经溃不成军。丝毫不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历山飞一股不平之气心中升起,只觉得李靖奸狡的无以伦比,从来不和自己正面交锋,自己数万之众,竟然被他几千人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李靖,你若是名将。和我堂堂正正一战。”
历山飞高喝一声,换来飞箭如蝗。数千兵士在李靖手中指挥的有如十指般灵活,戳点弹捏的灵巧变幻。见到历山飞带兵上前,李靖只是混铁枪一挥,简简单单的说个射字,历山飞辛苦积聚地千余部众已经倒下了一片。
历山飞身手敏捷,浓密的羽箭中毫发不伤,破口大骂,却只是换来了更猛烈的箭雨。
身边郑德韬已经中了一箭,疼的龇牙咧嘴。一旁道:“大将军。李靖这是各个击破之法,我们不如暂且避其锋锐。重整旗鼓再和他一战的好。历山飞也是头晕脑胀。空有一身武功和数万人手无处使力,知道郑德韬说的也有道理。又见到营帐几乎要被李靖踏平,到处都是自己慌乱地手下,不再抵抗,当下带着数百手下向南逃命。他虽逃命,却还是抱有希望,南下太原和雀鼠谷都有他的几万大军,如果能纠结起来,当可和李靖再战,他实在输的不算服气。
历山飞一跑,隋军却已经大喊起来,“历山飞逃了,历山飞逃了!”
“活捉历山飞,当有重赏!”
呼叫声此起彼伏,冲击着贼匪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所有的贼匪瞬间崩溃,尾随着历山飞向南逃去,有的不再跟随历山飞,反倒向相反的方向逃命。
李靖却不舍弃,当下带着数千大军追击了下去,一时间人喊马跃,厮杀声一路向南。
历山飞只听到身后马蹄声不绝,回头望过去,见到隋军的旌旗招展,猎猎飞扬,不知道多少兵士追击了过来,自己的手下跟过来的倒还有数千,可除了骑兵外,大多数凭双腿赶路地都被隋兵陆续地蚕食。
历山飞差一点仰天长叹,说一句天亡我也。郑德韬和王君廓紧跟身边,郑德韬一共出了两计,导致兵败如山,这刻不敢出声,羞愧满面。王君廓却是道:“大将军,隋军狡猾势大,我等也不用太过气馁,想当初王薄,窦建德,翟让哪个不都是屡战屡败。”
“那现在呢?”
“现在还不是屡败屡战。”王君廓回了一句差点让历山飞郁闷死,不过他倒还有些主意,“大将军,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直通太原,太原城外我们有围城兵士数万,到时候我们整兵再战,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历山飞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王君廓一马当先,带着历山飞和众贼兵向西南疾驰,转瞬前方群山巍峨,有一峡谷,看起来地势颇为险恶。
王君廓伸手一指,高声道:“大将军,穿越了这条山谷,到太原城最少可以省半天的路程。”
历山飞催马向前,转瞬勒住,马蹄踏踏声中,一人白马长枪地出了山谷,横枪守在谷口,微笑道:“历山飞,你现在才到吗,萧某可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萧布衣持枪立马,看起来温文尔雅,可近千敌军一时间不敢上前。
王君廓见到萧布衣地时候,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他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萧布衣。
他最初见到萧布衣的时候,萧布衣还是个不起眼地校书郎,那一夜,袁家的主事有意将他极爱的袁巧兮嫁给萧布衣,那一夜,也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
王君廓其实也是个布衣,他虽然熟习兵法,武功卓越,可他的身份决定他不会有什么作为。他一直隐忍,一直希望袁家看上的女婿是他,他也一直以为竞争对手不过只有林士弘一个,他攀上了袁家。有了袁家的扶植,可以说是鲤鱼跳龙门。可萧布衣出现后他就知道,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
他很失落,回到上谷后不久,历山飞揭竿而起,他也马上跟从,既然正途不通,索性学陈胜吴广大干一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如今大半年已过,从前地校书郎已是右骁卫大将军,而从前的王君廓却已经落草为寇,惶惶恐恐地有如丧家之犬。想到这里的王君廓不由握紧手上的长刀,却是不能上前。
他虽然不服萧布衣的一切。觉得如果裴阀和袁家举荐的是自己,他做的不见得比萧布衣差,可萧布衣临谷而立的豪情不能不让他佩服,这小子比起以前,无疑更多了自信和魄力。
历山飞冷笑道:“萧布衣,你在这里等着送死吗?”
萧布衣笑了起来,“是呀,等着你们送死。”
他漫不在乎地表情让历山飞狐疑不定,郑德韬低声道:“大将军,我只怕这小子有诈。”
“君廓。你意下如何?”
“我只怕他是疑兵之计。”王君廓猜测道:“或许他是马快。这才抢在你我前头,只是采用拖延之计。等待李靖大军来援!”
历山飞大笑。“君廓所说正和我意,萧布衣。你这种空城计骗得谁来。”
他话一说完,已经跃马挺抢向前冲去,对于李靖他倒是惊惧,可对萧布衣这种毛头小子,他只想一脚踩死。
近千贼兵蜂拥上前,倒也颇为壮观,萧布衣果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策马转身就跑。历山飞心中大定,断喝道:“萧布衣,你往哪里逃!”
王君廓反倒露出狐疑的表情,“大将军,萧布衣表情做作明显,像是引你入谷,要提防谷内伏兵。”
历山飞摇头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伏兵,李靖一战精锐尽出,大胡子又带了一队兵马,他们还要留人守住营寨,难道他们真的神机妙算,知道我们经过此路不成?”
他说话的功夫,已经快到了谷口,只见到前方大石遍地,不能驰马,不由一愣。
王君廓却是失声道:“果然有埋伏。”
话音未落,谷内萧布衣长声笑道:“历山飞,你这次还不受死,放箭!”
大石后突然涌出不少士兵,个个挽弓拉箭,尽力向前射去,冲到谷口地贼匪一下子倒下了十数人,历山飞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再也折损不起人手,长枪一挥,“有埋伏,撤。”
众人蜂拥上前,潮退般退后,奔行了片刻,扭头回望,只见到谷口处萧布衣已经匹马冲出,身后涌出了数十兵士,却还怒声向后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快把石头搬开。”
历山飞暗自侥幸,心道萧布衣毕竟稚嫩,比起李靖的老谋深算还差了很多,大石固然想要阻挡他们的去路,却也挡了自己冲出来之路,实在蠢不可及。
郑德韬一旁看穿了历山飞的心思,侥幸道:“大将军,原来这个右骁卫大将军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辈。他既然有埋伏,就应该埋伏在山谷之内,等到我们进去后再前后夹击,那不是一网打尽?看起来比起大将军的用兵而言,萧布衣不足一提。”
“好在萧布衣不如你的一半聪明。”历山飞冷冷的回了句。
郑德韬见到历山飞言语不善,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之上,不敢多言。
王君廓却是回头望了眼,见到萧布衣并没有追上,只是和数十兵士立在谷口,不由心中起了疑念,或许萧布衣还是疑兵之计?只是他反反复复的考虑,见到历山飞一张脸和锅底般,不敢再建议,只好闷头跟随。
王君廓其实没有猜错,萧布衣向谷内厉声急喝,可等了许久,大石头还是大石头,并没有变成兵士跑出来。
望着历山飞远去的背影,萧布衣嘴角露出丝微笑,转瞬又有些皱眉,“这个难道是历山飞,好像少了很多豪气?要不是历山飞地话,可我怎么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张庆一旁笑道:“这个当然是历山飞了。不然怎么会聚集起十多万地贼匪。这北方地贼匪中,也就窦建德王薄还有历山飞颇有威望。振臂一呼,盗贼云集。不过萧大人只用数十人,就以疑兵之计阻挡了历山飞近千贼兵,估计历山飞知道真相多半会吐血。”
萧布衣笑道:“和他相遇倒是偶然,我倒没有想到李副总管如此干净利索击败了历山飞,这时大军估计已经快要追到。不过本来我们先出发,却差点让历山飞赶到了前头。要不是我们找到了附近地百姓,知道这里有小路通往太原城,让历山飞回转那又是一番恶战。”
“现在怎么办?”张庆问道。
“我们从小路去追少方。”萧布衣毫不犹豫道:“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事情进展如何。”
远方轰轰隆隆地马蹄声响起,萧布衣笑道:“看来副总管也追了上来,我知道他最擅长穷寇穷追。一定要追到历山飞兵尽为止的。孙晋,你一人留在这里,等候副总管地大军,就说我们一切依照计划进行,如今历山飞走大路,我们走小路去行事。”
众人都是点头,小心的牵马入谷,上马急行而去。
孙晋等了不久,李靖大军已到,孙晋将情形大略说了遍。李靖沉吟片刻。只是点点头,却是顺着历山飞逃走的方向追去。
如今历山飞虽败。可太原城和雀鼠谷还有两处兵力。若是硬拼,难免折损巨大。他穷追不舍之下,一方面想要趁其不备,乱中取胜,另外敌军一散,太原城之围的问题迎刃而解。
他虽然是一路追击,可是最重消息的打探,出兵袭击历山飞大寨地时候,最少派了十数名游弈使到前方打探军情,历山飞大队败散,想要跟住并非问题。这也是他在草原对特穆尔穷追不舍的方法,绝非一路猛进。敌乱则进,敌疲则打,敌人若是有备,再是想办法徐徐图之。
众兵将当初见到李靖斩了蒙善,虽是敬畏,却是多少嘀咕和不服,觉得李靖杀鸡给猴看,做戏的居多。可见到李靖避战不出,几日后一举击溃了贼兵数万,折损兵士极少,不由都是暗自佩服,凛然听令。
众兵将都觉得如今上下一心,势若猛虎般的追打历山飞,实在是平生少有的痛快。
李靖带兵前行途中,心中却想,大哥经验老道,三弟足智多谋,再加上自己的用兵之法,这天下之大,三兄弟联手,尽可去得。如今此战志在立威,绝对不能败了,不但要解了太原城之围,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三弟和自己名声,只是结果如何,那是谁也不能预料地事情。
只是三弟武功急变都行,待人接物比自己要强很多,唯有这领军方面还是欠缺,三弟过于心软和重感情,这都是兵家大忌。自己上次逼他斩了蒙善,就是希望他能明白疆场的冷酷无情,更知道军威不可亵渎。只是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还要赢的干净利落,不然倒可以让他领军试手,不过若是依照计划,解了太原之围,最后一战倒可让三弟领军,这经验总是要打出来的。听闻兵士消息,李渊已经带兵从河东出发,却不知道雀鼠谷那面究竟如何!只是赢的,不过赢得了名声,却不见得笑到最后,想到这里的李靖锁紧了眉头。十多个盗匪,都是穷困潦倒的打扮,见到历山飞的败军,都是慌忙退到了一旁。
一人望见马上的历山飞,伸手想要指点什么,却是满脸错愕,历山飞却是勒马不行,怒声道:“不认得我历山飞了吗?”
“大将军,真的是你?”盗匪一张脸脏兮兮地涂花,早就看不清本来地面目,见到历山飞质问,惊喜道:“你原来还活着!”
“大胆,如何对大将军说话,你等跑到这里干什么?”郑德韬一旁狐假虎威道。
盗匪咕咚跪倒道:“大将军,不好了,李靖的大军今晨突然到了太原城,一把火烧了我们地粮草,而且趁我们不备,偷袭我们地营寨。李靖那厮让兵士四下说大,大将军,已,已死,军心大乱。他用兵神出鬼没,我们很快都是抵挡不住,将军拼命战死,太原城守慕容罗喉带兵趁势杀出,内外夹击,如今太原城外早就战成一片,我等,我等就是拼死才逃到这里。”
盗匪说完,放声大哭,“大将军,原来你还没死,这么说他们是在诈我们!”
众盗匪大哭,都道:“可怜了杨将军,竟然被李靖那狗贼杀了,大将军要给杨将军报仇呀。”
历山飞差点晕倒,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就要吐出血来,怒声问道:“到底有几个李靖?”
盗匪比比划划,“李靖拿着亮银枪,白面无须……”
历山飞怒声道:“那绝对不是李靖,李靖拿的是混铁枪,一张脸黑地和碳般,又是什么白面无须?”
盗匪看样子也要晕倒,哑口无言,郑德韬一旁却是失声道:“大将军,原来李靖早就有兵去解太原之围,这几日避战不出,只是为了拖住大将
历山飞恨声道:“你***现在说出来有个屁用?!”
郑德韬无言,就算是王君廓都是皱眉,无计可施,身后轰轰隆隆的马蹄声转瞬响起,追兵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到了身后不远。
“大将军,是去太原城还是去雀鼠谷?”王君廓急声问道。
“去太原城还有何用?”历山飞长叹一声,“粮草被烧,速去雀鼠谷召集义军,勿要全军覆没才好。”
众人商议几句,马上取道向雀鼠谷的方向逃去,至于那几个报信的盗匪,不予理会。
那几人想要追赶,却被早早的甩脱,只能驻足不前,眼看历山飞等人如飞而去,不见了踪影,突然大笑了起来。
说话的盗匪突然望向身旁一人道:“萧大人,你这计策果然不差,不过我也是吓的一身冷汗,生怕历山飞看出了破绽。”
一直没有出声的一个盗匪摸去了脸上的泥垢,赫然就是萧布衣!
“历山飞惶惶如丧家之犬,草木皆兵,早就没了分辨,再说我这计策只有薄情寡意之人才会上当,若是我等,就算飞蛾扑火也会去太原城看个究竟。”
众人都是大笑,又等了片刻的功夫,李靖率大军已经到来。萧布衣迎上前去,大略说了遍,李靖微笑点头,“总管这计行险,却是少了我很多麻烦,不然历山飞负隅顽抗,要打也是费力。既然如此,我们不追历山飞,先是直取太原,打贼匪个措手不及。历山飞已走,我们就派数百兵士化装成盗匪,先去敌营散布历山飞的死讯,敌兵自然不战自乱,一举解了太原之围。”
萧布衣含笑道:“副总管所说正合我意。”
二人相视而笑,默契在心,领军已经向太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历山飞纵马狂奔,听到身后追兵蹄声渐远,突然大叫一声,勒马不行。
众人都是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历山飞张嘴却是吐出一口鲜血,惨然道:“我等又中了萧布衣李靖的诡计,他们若是解了太原之围,这刻赶去太原城那是画蛇添足,路上那些逃命的义军多半是萧布衣派人假扮,只想骗我等不去太原城,他们趁机带兵解围。”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历山飞却是仰天长叹道:“山西有李靖萧布衣镇守,看来已无我历山飞的立足之地!”
二百零七节 肥肉
邑县,位于雀鼠谷正中。
从太原径直到关中,要经河东,可要到河东,先过雀鼠谷。
在吕梁,王屋山脉夹迫下,雀鼠谷实为连接太原和河东的要道,地形狭窄崎岖,而霍邑县因在雀鼠谷正中,是为要道的关卡,当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渊此刻就在霍邑城,紧锁眉头,心中焦虑。
他这个抚慰大使并不好当,看似荣耀,却和东都的卫尉少卿差不多,华而不实,外强中干。
太原城被围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李渊耳朵里面的时候,他只能感慨老天对他实在是刻薄。他身为皇亲,可一辈子都是被皇帝取笑的对象,他姓李,可东都李阀的倒台后,他是唯一李姓官员中不降反升的人,别人都是艳羡称奇,他却心知肚明。这固然要归功老三李玄霸的舍命,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却是,志大才疏的杨广从来就是从心底瞧不起他。
被瞧不起有时也是福气,李渊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未免有些悲凉。过了年,他也算是土埋半截,他只以为在杨广的手下,这辈子混个善终已经算是不错,没有想到杨广竟然让他当个河东山西抚慰大使,这是个有名无实的官衔,其实哪个掌握兵权的人都是看不起他。只是这也是个事情很多的官衔,前段时间他才打败了龙门的毋端儿,转瞬又赶上雁门之围,他辛苦招募了救援之兵。不等到了太原,却被萧布衣拔了头筹,好在李世民总算勤王有些功劳,他算是无功无过。可转瞬地功夫,历山飞又是攻打太原城,他不能不救。
如今天下大乱,不仅是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烽烟四起,甚至开始波及到了山西要塞之地。李渊想到这里的时候,握紧了拳头,看来这天下已经由小乱变成中乱了。如今,要是隋室一倒,这天下转瞬大乱,他不为隋室着想,总要为李家想想的。可如今萧布衣身为右骁卫大将军,掌管河东,山西一带,不问可知。这是圣上的一招棋,他扶植起萧布衣来对抗关陇诸阀,说不定也让他顺便的监视自己。萧布衣赢了也是根基不稳,不用太过忌惮,萧布衣输了对他杨广而言,不伤筋骨,大不了另外再找一个人背黑锅了。关陇诸阀想必也知道了皇帝的用意,不然也不会雁门之围出兵缓慢,历山飞诸贼作乱坐视不理。圣上虽是天子,可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爹,孩儿想请一队精兵突袭历山飞。”李世民不知何时走进来,大声道。
“胡闹。”李渊的沉思被打断,不由呵斥道:“世民,你现在越来越不懂事,怎么自己带几百兵就敢孤军杀入雀鼠谷,要不是为父带兵随后赶到带你回到霍邑,你此刻说不定已经送命了。你知不知道?”
李世民有些不服道:“爹,我觉得你实在太过谨慎。历山飞这次不过是群流寇。有什么能耐,如果我来带兵。早早的到了贾胡堡,据险而守,何必在这里受困?如今被历山飞抢了西北数十里的贾胡堡,反倒凭险和我们对抗。城中兵士不过两千,不攻不守要等到何时?如今历山飞援军络绎不绝的赶到,虽是按兵不动,可攻下太原城,难免不会径直南下,到时候我们固守地霍邑首当其冲,孤军无援,迟早守不住了。”
李渊皱眉骂道:“你小子懂得什么,你以为你和云定兴去了趟口就知道用兵了吗?我告诉你,你还差得太远!你要有你大哥一半的沉稳和务实,你我今日何至受困如此?我平日让你多读兵法,你哪有一日看过?贾胡堡虽然地势险要,可我们兵力有限,分散据守很容易让历山飞各个击破,如今两千精兵守在霍邑,掐住历山飞南下要道,霍邑粮草无忧,几个月都是攻克不下,可你大哥带着步兵很快就可以赶到,到时候再谋打算也是不迟。如今贼兵势大,我们带的都是自己辛苦招募来的子弟兵,对我们李家极为有用,几百匹战马也是这久才筹集到,你带着数百骑硬闯贾胡堡,折损了半数马匹,我辛苦的积累已经被你废了半数,你还有脸再向我要精兵?”
“那太原就不救了吗?”李世民不服气道:“爹,太原城要是失守,圣上肯定要找你的麻烦。”
李渊冷‘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救,救,马上救,你可知道太原城是为大隋要城,兵精粮足,历山飞就算攻克又能如何,朝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落在贼手,他能占领多久?如今中原盗匪横行,翟让,窦建德,王薄,杜伏威都算是反叛年久,有哪个能攻下重镇守住?再说太原城城高墙厚,历山飞急切下怎么攻克的下来?贼兵贪财惜命,当然不会舍命去攻,我们拖住了贼兵,自然就算功劳一件。要是让你在解围太原城和牺牲李家精兵选一样的话,你如何抉择?”
李世民半晌才道:“那这次解太原之围的功劳只怕又被萧布衣抢了。”
“你这次总算有点眼光。”李渊突然长叹一声,“世民,你不知道为父的难处,如今圣上猜忌日重,用人又疑,他同时提拔我和萧布衣,却带着李靖,用意不言而喻,他又想我们帮他卖命,又要我们之间彼此牵制。你就算出兵解了太原城之围,说不准被人嫉妒谗言,反倒会惹出祸来,我们就这点家底,不容你再挥霍了。”
“李靖好像用兵地确有两下子。”李世民突然问,“可爹你和他一直都是有矛盾,萧布衣势大,李靖只怕会让爹你头痛。”
李渊沉默良久才道:“为父自有打算,世民,你要记住,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再行出兵。你母亲过世后,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兄妹,玄霸才去,已经让我心痛如绞,我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让我九泉之下如何向你妈交代?”
他说到这里,眼圈有些发红,李世民良久才道:“爹,我错了,下次我定然不会贪功冒进让你担心。”
李渊微笑拍拍李世民地手背。“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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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父子正在交谈时,门外一人突然急匆匆的赶到,“李大人,事情古怪。”
“志玄,何事紧张?”李渊霍然站起,“敌军攻城了吗?”
来人略显敦实地中等身材,黑脸大眼,胡茬铁青,“李大人,城北的贼兵有了乱相。属下来请示是否趁机出击。”
李渊皱起眉头,来人叫做段志玄,军旅出身。以前不过是个队正,不过为人勇猛,颇善用兵,李渊这次赶来救急倒把他带到了身边。
听到段志玄的建议,李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志玄,带我去。”
世民却是兴奋的跟在二人身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萧布衣他们的援兵到了?”
李渊皱眉道:“他要救援也会先去太原城,如何会这快到了雀鼠谷?”
可知道段志玄稳重非常,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李渊带领二人上了城楼,举目望过去,只见到贼兵已经混乱一团,四下叫嚣冲突。一队人马纵横厮杀。已将贼兵冲击地四分五裂。
“爹,那人是李靖。”李世民高声叫道。
李渊虽老。眼却不花。见到李靖跃马挺抢纵横驰骋,威风凛凛大杀四方。错愕道:“他不是和萧布衣一起,怎么会来到这里帮我?难道说太原城之围已经解了,这怎么可能?”
李渊地怀疑不无道理,只是因为他知道历山飞这次号称十数万大军围困太原城,雀鼠谷虽有万余,可萧布衣仓促上任,调动的兵力最多万余,他们能解太原之围已经算是不差,怎么还有余力打到雀鼠谷?
“李大人,是否出兵?”段志玄低声问。
李渊心中微凛,见到贼兵已经七零八落,虽不情愿,可却只能道:“志玄,你开城带精兵五百去助李郡丞一臂之力。
“得令。”段志玄如飞下了城门楼,点起精兵出了霍邑城,只是此刻城外剿匪已经到了尾声,见到城内又是杀出了一队精兵,早就丧失了斗志,纷纷四散逃命。等到段志玄和李靖汇合之后,一地狼藉,遍野哀鸣。
“爹,我们现在怎么做?”李世民本想也去厮杀,却被李渊拦住,不免有些失落。
他自从放弃游侠的念头后,一直向往的就是李靖这般纵横捭阖,可他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本准备带着精兵数百奇袭盗匪,可要不是老爹,说不准早就暴尸荒野,用兵的确不是他想像中那么简单的事情。
“迎李靖进城,不过,萧布衣没有来吗?”李渊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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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进了马邑城的时候,并没有李渊想像中的意气风发,李靖可以说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地面孔。
李渊看着李靖的一张脸其实就想打,他感觉李靖对他地态度很不恭敬。
从西京到东都,李靖这个人就是被他踩到脚下,人被踩地次数多了,也是很想踩踩人。李渊一辈子过的并不舒心,见到李靖过地更不舒心的时候,总觉得心中稍慰,可李靖却总是一副高他一等的架势。
上次到李靖那里求马,又被李靖断然拒绝,李渊就很觉得憋气,可很快的发现白马居然是萧布衣的,他就很快打消了求马的念头,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布衣莫名地和李靖结拜,而到了如今,李靖这个小小的郡丞看起来,比他这个抚慰大使还要嚣张。
“李郡丞,没有想到你这快就到了雀鼠谷,不知道萧将军现在何处?”李渊有些卑谦的问。
李靖回答的简单明了,“萧将军自马邑带五千大军出发,太原城北百余里击溃历山飞的伏兵数万,顺便解了太原之围,斩了敌将杨德方,只怕历山飞死灰复燃,如今带兵驻守太原城中。知道历山飞还有余众在雀鼠谷和李大人对峙。这才让下官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历山飞败逃后,到雀鼠谷后并不停留,直接带着精兵离去,留下地不过一帮不明真相的乌合之众。这才让下官趁虚而入,一击得手,说来倒也惭愧。”
李靖说的虽然恭敬,可说到不明真相的乌合之众时,李渊觉得好像被煽了一记耳光,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失察了。只是天佑大隋。有李郡丞这等名将带军,老夫老矣。”
他说到老地时候,连连摇头,却是按住了李世民的手。
李世民本来想要理论,终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他地确很不服气。李靖这次带了两千兵士,如果按照李世民地想法,也给他两千精兵,他不见得做的比李靖要差。不过兵权始终是在他父亲手上,他带着几百人也是游说了好久。如果真地有两千精兵可用,他一路高歌猛进,这刻说不定已经打到了太原城。
想到父亲前怕狼后怕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心理,李世民只能叹气,在他看来,打仗切忌优柔寡断,父亲这种带兵方法,怎么能抢得到功劳?
“如今霍邑城围已解,下官准备今日回转。不知道李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李郡丞怎么这早就走,总要休息下才好。”
李靖笑笑,“李大人实在客气了,萧将军让下官解了霍邑之围后立即回转,想必还有其他吩咐,下官不敢抗令。”
李渊犹豫下,“老夫身为抚慰大使,既然知道萧将军就在太原城内,又逢贼兵才去。当然要去看看情形,倒可和李郡丞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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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到达太原城的时候。发现城中右骁卫也就两千多人。不由暗自心惊。
本来一直以为李靖多少有点夸大其词,可稍微计算下就知道。萧布衣这次带兵的确不多。
萧布衣和李靖联手,只带了五千多兵,就大破贼兵十数万,打的历山飞落荒而逃,凭此一役,那几乎可以和张须陀,王世充,杨义臣等一帮名将相提并论。
有这二人坐镇山西河东,他李渊的日子看起来不会好过。
李渊并非不擅用军,实际上他也是少有的帅才,只凭用千余兵士击败龙门的毋端儿就可见一斑。不过他带军力求稳中求胜,一击得手。如果带有精兵五千,感觉击败历山飞不会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能否打的如此干净利索还是值得商榷。
不过来到太原城的李渊已经考虑不了太多,毕竟他李渊和萧布衣从来没有过什么冲突,这次萧布衣派李靖来霍邑解围,一方面可能是炫耀威风,另外也可能是有拉拢之意。
李渊从来不知道萧布衣的念头,更不知道当初萧布衣还有抱他大腿地意思,却在盘算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
见到萧布衣的时候,他身边作陪地是太原城偏将慕容罗喉和一帮太原城官员,李渊大步上前,见到萧布衣站起相迎,顺势一把抓住了萧布衣的双手,爽朗笑道:“萧将军,东都一别,没有想到今日得见将军的雄风。早在东都之时,我就知道萧将军绝非池中之物,今日得见将军荡寇除丑,实在是快慰平生。”
众人见到他一把胡子,在萧布衣面前说不上卑躬屈膝,可攀附之意昭然若揭,不少人都是露出鄙夷之色。
李世民跟在李渊身后,也是附和道:“当初玄霸在时,就叹息不如萧兄,如今若是泉下
知道萧兄终于一展所长,想必也是欣慰。”
“世民,怎么能和萧将军这般称呼。”李渊回头训斥道。
萧布衣含笑道:“李大人实在言重了,我还是东都的那个布衣,也还是玄霸兄的朋友,世民这么称呼我,我只有高兴。只是一时繁忙,无暇去拜祭玄霸兄,倒是失礼之处。”
李渊眼圈有些发红,嗓子转瞬哽咽,“萧将军重情如此,实在让老夫感动。萧将军才解雁门之围,又破历山飞贼军,就算不去看玄霸,我想这份友情也是让人感动。”
萧布衣拉着李渊的手坐下,亲热的老朋友般,旁边众官也是唏嘘落座,静等萧将军地吩咐。
本来太原城中,是以太原留守最大。太原留守府下辖太原,马邑,雁门,楼烦和西河五郡,权力直追十二卫府地大将军。
潘长文被认命太原留守并没有几天的功夫,也算是和萧布衣同时被任命。
只是因为山西贼寇日多,再加上此地最近突厥,才和突厥交恶,杨广本意是统辖五郡齐整出兵对抗突厥,所有才有了这个太原留守。
没有想到潘长文才当上留守。可能是急于立功表现,证明胜任,或者是沉不住气,被历山飞所激,领军出战,却被历山飞诱杀,这太原城中现在当然就是萧布衣当仁不让的暂时接管了太原留守的事务。
萧布衣击溃历山飞的余众后,先是向上奏报平乱的具体情况,按照惯例的话,圣上要重新任命太原留守这个职位。他一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而来还要处理善后,一时也就留在了太原城。
在座的有地认识。有的不识,萧布衣却是充当回主人,给李渊逐一地介绍。
李渊不让李世民说话,只怕他说错了什么,虽然大多相识,却还是逐个寒暄。
萧布衣冷眼旁观,暗道李渊这个老滑头隐忍地功夫倒是极为厉害。让人抓不住把柄。
李渊这个人,从来不让别人感觉到是个威胁,这其实也是乱世求存的一个本事。
除了偏将慕容罗喉外,在场地还有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太原鹰扬府司马刘政会一干人等。
王威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未语先笑,很是和蔼可亲,高君雅却是孔武有力。更像是个屠夫,二人看起来都是名不副实。至于是否表里如一那就不得而知。刘政会仪表斯文。和教书先生仿佛。
李渊对王威和高君雅都很客气,不过客气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疏远。对于刘政会倒是拉了下手,问了句,“令尊可是刘右丞乎?”
刘政会多少有些意外的表情,半晌才道:“不想李大人还知道贱名。”
李渊笑了起来,“郡望洛阳刘氏,是关东地区的鲜卑八姓之一,我怎么敢不知道?”
他反问了句,刘政会眼中现出温暖之意,只是道:“李大人说笑了。”
萧布衣在太原城几日,多少知道点内幕。刘政会这个刘不是中原姓氏,却是北魏孝文帝时期鲜卑独孤氏改姓的刘。此刘氏是关东地区鲜卑八姓之一,在关东颇有影响,刘政会的父亲曾是大隋的尚书右丞,所以李渊问了句令尊可是刘右丞乎?
众人又是寒暄一阵,按照尊卑落座,一时间却都感觉到无话可说。
马屁拍地多,也是麻木,想要谈论正题,却是彼此提防。除了刘政会外,李渊,慕容罗喉,王威,高君雅看起来都是彼此提防。
萧布衣见到众人的表情,暗自好笑,感觉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潘长文一死,这太原留守地位置看起来是块肥肉,想要的人实在是不少。
当然符合这个留守职位的人也不少,高君雅和王威都是副留守,依次上位也是正常,慕容罗喉却是觉得自己领军死守太原城,也是功劳巨大,说是不想这个留守的位置是假的。可三人上位最大的威胁却是李渊,李渊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本身是皇亲,如今慢慢的得到杨广地信任,当上这个太原留守也是大有可能。当然了,他萧布衣也是这个位置的有力竞争者,而且是谁都无法比拟。毕竟以五千隋军击破历山飞十数万的贼军不是吹出来的战功,虽然李靖此次征讨平乱占了绝大多数功劳,可萧布衣毕竟是行营总管,向来都是卖命的是手下,表功的是领导,古今都是如此。
可萧布衣却觉得自己当上这个留守的可能最小,只是因为现在他已经官至极品,身为右骁卫大将军,如果再是兼任太原留守,那等于杨广把山西完全交给了他萧布衣,以杨广多疑的性格,以他们目前的境况,杨广断然不会如此处理。
“没事了,那就都回去歇息吧。”萧布衣想地有些头痛,索性不想,交代了一句,径直走出了衙署,准备回转将军府。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个将军的脾气,起身道:“送将军。”
萧布衣并没有回身,却感觉到李渊李世民都在身后施礼,恭敬中带有敬畏,一时间不知做何感想。
若说现在他还要去抱李渊地大腿,听起来是让人发狂地事情。
萧布衣回转将军府后,见到李靖坐在大厅,木雕般,不由微笑道:“二哥,你说太原留守会是谁当?”
“李渊。”李靖毫不犹豫道。
萧布衣愕然,“二哥为何如此肯定?”
“你现在功高盖主,权利威望一时无二,对抗关陇河东阀门倒是有点本钱,可难免不被人猜忌谗言。圣上为防你独大,肯定要找个制衡你的人物,不然当初不会任命你为右骁卫大将军,却把太原留守地位置给了旁人,可高君雅和王威与你对抗显然都是不够分量,李渊深沉隐忍,用来对付你还是不差的棋子。”李靖嘴角露出讥诮之意,“你当然也明白这点,不然也不会问我。”
萧布衣微笑道:“那我们怎么应对呢?”
李靖淡淡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李渊如何关你何事?”
他给的建议倒是极为正确,无论如何,走自己的路就好。萧布衣听了却只有暗自苦笑,懒得再去多想,嘴角突然浮出一丝微笑,“虽然我不敢肯定谁坐太原留守的位置,可我却能算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李靖好奇的问。
“我算定我们这几天能捞笔横财,”萧布衣懒洋洋的道:“二哥,你就等着分赃好了。”
二百零八节 寻匠
布衣领军作战那是远远不如李靖,可若是论人际交往靖强了太多。
每个人都有他专长的一面,只要能够充分发挥,专注一点,也就不用艳羡别人,萧布衣最少是这么个想法。
李靖很多事情都很清楚,可是很多事情他不会去做,如果为了前途必须敷衍,李靖一定会选择沉默,如果为了钱财必须敷衍,李靖宁可不要钱财。
萧布衣其实很佩服像李靖这样的人,他也很羡慕虬髯客的无拘无束,可这不妨碍他为了钱财和前途去敷衍。
佩服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这就是萧布衣的原则。
所以在送走了慕容罗喉后,萧布衣还是很满意自己敷衍的成果。
满满一桌子的珠宝,放着诱人的光芒,就算是白天看起来,也是绚丽的难以形容。
“二哥,你有钱花不完的时候吗?”萧布衣问。
李靖不看珠宝,只是望着厅外蔚蓝的天,“我只感觉到现在将军府的铜臭几乎要把老天给污浊了。”
李靖说的时候,嘴角浮出微笑,他应该是和萧布衣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可好在幸运的是,他们又都是一类人,那就是都能坚持自己的原则,懂得尊重对方的选择。
望着萧布衣手中的珠宝,看到他清明的眼神,李靖就知道,萧布衣看起来贪财,却是比谁都要大方。能挣钱当然也要会花才好。
萧布衣拿起了一串明珠项链,啧啧有声,“想不到太原城地一个偏将都是如此富有,随手送出的礼都是如此奢阔。”
“因为他以为能用这些珠宝换来十倍以上的报酬。”李靖提醒道:“太原留守这个空位肥的流油,如果能够坐得上的话,今天的这些珠宝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我想说一句,你并不能掌控这个位置,如果他坐不上这个位置的话,你在太原城走路的时候就要小心些。”
“我如果不收的话,他会感激我吗?”萧布衣笑问道。
李靖怔了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布衣解释道:“慕容罗喉送上了这些珠宝,并没有明说用意。他可能是为了留守的位置,也可能不过是想讨好我。
我要是不收,他定然以为我是看不起他,回去可能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我虽然不能掌控太原留守地位置,可眼下收下珠宝,毕竟能让他安心一些,这样做也是莫大的功德。”
见到李靖望着自己,萧布衣不解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很对。”李靖笑了起来。“我也见过无耻的贪官,可像你这么无耻黑心的贪官真的少见。”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李靖听他吟诗,补充了句,“不过像你这么有点歪才的贪官也不多见。”
萧布衣却是将手上的珍珠项链递给了李靖,“二哥,我知道你不贪财,不过这项链倒也好看,嫂子多半喜欢。”
李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既然如此,我是恭敬不如从命。我要是不收下,只怕某些人回去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也算是功德无量。”
二人相视一笑,厅外的方无悔急匆匆的赶过来,“萧大人,太原副留守高君雅请求拜见。这些东西。要不要先收起来?”
萧布衣摆手道:“不用,有比较才有竞争。我十分想看看高副留守带来了什么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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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君雅进来地时候。笑容满面,对于桌子上的珠宝视而不见。只是寒暄道:“萧将军来到太原多时,我今日才来拜访,实在是失礼。”
萧布衣见到高君雅两手空空,笑着向桌面的珠宝望了眼,“好像地确有点失礼。”
他一语双关,高君雅果然闻弦琴知雅意,伸手掀开衣襟,竟然解下了随身佩戴的腰刀,“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下官在太原一向清贫,不像慕容将军。唯有以佩戴的宝刀相赠,还请萧大人笑纳。”
萧布衣叹息道:“这刀既然高大人所爱,君子岂能夺人之美?”
感觉到高君雅一点都不高雅,随便解了把佩刀送过来,萧布衣倒是多少有些失望。
贪官的名声都落下来,要是捞不到实惠,那也是件让人感觉到失败的事情。
高君雅摇头道:“大人此言差矣,君子**所好,我知道以大人之威,又如何会把这些寻常的珠宝放到眼中,这把刀落在我手上实在有些辱没,萧大人不妨一观。”
萧布衣见到高君雅极为自信,倒是多少有了点兴趣,可他现在对于什么宝刀宝剑的兴趣已经大不如前。
当初可敦赐予地宝剑也算是好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得到宝剑的时候,他也用的较多。可他渐渐也明白,再锋锐的宝剑在疆场也是所用有限,千军万马之中,万槊千矛戳过来,一柄再锐利的刀剑又有何用?
萧布衣还是伸手接过佩刀,见到刀鞘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心中哑然,暗想这个高君雅绝非一把好刀鞘都买不起的人,他这样做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走和慕容罗喉不同的道路,以清贫正直示人,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以刀鞘的寒酸衬托宝刀地蒙尘。
‘呛啷’声响,萧布衣拔刀出鞘,腰刀只是拔出一般,就有森冷的青光透出,颇有寒意。
李靖本来一旁静观萧布衣地敲诈,见到长刀出鞘,光芒有异,目光一闪,有了讶然。
萧布衣将长刀完全抽出,只见到长刀寒光闪烁流离,映人脸青,刀身上花纹细致。乍一看如流水般连绵不绝,只是刀身并非常用腰刀那种弧线,而是曲中带直,尺度比起常用地腰刀要长些。
“好刀。”萧布衣赞了声,随手挥了过去。高君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萧布衣随手
长刀光芒闪耀,周遭都是笼于他长刀之下,刀是好刀招。这个萧大人信手一刀挥出,竟然让人心惊胆寒。
‘嚓’的一声轻响,桌面上一只茶碗已经被劈成两半,整整齐齐,毫无豁缺,萧布衣收刀又是轻叹,“果然是好刀。”
他方才只是信手挥刀,并没有凝劲,却没有想到刀刃切到碗口,如锥入泥。轻而易举。
要茶碗碎裂不难,可要茶碗裂成两半,茬口光洁。那绝非简单利刃能做到地事情。
高君雅脸上露出喜意,奉承道:“刀好也好豪杰使用才妙,此刀也就在大人之手才不算辱没,要是我来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萧布衣收刀入鞘,又是‘呛’的一声响,方才的光芒刹那间敛去。只剩下记忆中寒气动人心魄。
见到萧布衣目露赞赏,高君雅觉得自己走出了一招妙棋,却没有想到萧布衣又把佩刀送了回来,含笑道:“此刀锋锐实属罕见,高大人还请收回。”
高君雅哑口无言,才要再说什么,李靖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把刀接了过去。
萧布衣回首望向李靖,多少有些不解。刀虽然是好刀,他也的确想要收下来。可是未免猴急。
按照他的意思,总要推让两下才好。
李靖抽刀在手。不试刀锋的锋锐,却是观察刀身上的花纹,用手轻轻抚摸,目光中露出沉吟之意。
高君雅虽是刀的主人,也不明白李靖地意思,萧布衣更是有些茫然,“二哥,你难道见过这把刀吗?”
萧布衣是随口一问,高君雅却是脸色微变,李靖虽是沉吟,却是留意到高君雅表情的变化,微微意动,突然问,“高大人,这刀真的是你的?”
高君雅脸色有些不自然,“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靖微笑道:“我觉得刀鞘颇为破旧,要是高大人的佩刀,多少有些不配。”
高君雅叹息道:“我素来清贫,太原城都是知道,倒觉得刀鞘能用就好,也就没有想到换个新的。”
李靖用手抚摸着刀柄上的金线,微笑道:“那这金线也是价值不菲,难道的高大人隔几日就换一次吗?”
萧布衣目光望向宝刀,也是皱起了眉头。
他方才只注意到宝刀的锋锐,觉得刀柄金线倒也好看,也没有多想,听到李靖询问宝刀的来源,这才觉得疑惑重重。
高君雅强笑道:“其实这刀虽是好刀,刀身却是不合尺寸,我想既然要献给萧大人,自然要弄地好看些才好。只是为佩刀换了金丝线后,才发现满城找不到合适的刀鞘,我给萧大人送礼心切,倒也顾不了许多。”
萧布衣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拿过宝刀,随手带在身上,看起来颇为满意,“二哥,刀鞘旧一些无妨,你怎么还挑起送礼的来了?”
见到李靖不答,萧布衣过去亲热地拍拍高君雅的肩头,“高大人,这把刀我是颇为喜爱,只是事先要和你说明,太原留守一职,也是不能由我做主,可若是有机会,为高大人向圣上美言几句,那是绝无问题。”
高君雅大喜,“如此有劳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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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高君雅后,萧布衣先让方无悔闭上将军府门,暂不见客,这才问道:“二哥,这刀有什么名堂?”
李靖又抽出宝刀,半晌才道:“花纹古刃并不多见,和炼器名匠般,都是可遇不可求。这把刀若说比起干将莫邪来说,还是差上一些,却也是罕见的利刃,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刀应该是毋怀文传人所炼。”
“毋怀文是谁?”萧布衣一头雾水。
“毋怀文本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炼器大师,”李靖沉吟道:“花纹刃铸造之术极为复杂艰难,又因为制造者对技艺向来秘而不宣,自古以来也是只有少数人能有幸被传授这种炼器之法,毋怀文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炼器方法极为高明。青出于蓝,可弟子却少。古代出名地刀剑通常都是用百炼法制成,可这样地一把刀炼制出来,造价极为高昂,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能用到。再加上百炼法也有缺点,那就是造出的刀剑虽是锋利无比,可费时费力,难以大规模炼制,而且容易折断,使用之人都是小心翼翼。反倒失去了炼制使用的本意。可毋怀文炼器却是刚柔兼备,经久耐用,若是推而广之,不言而喻,当是轰动中原的事情。”
萧布衣这才明白,“你怀疑这刀是高君雅抢来的,想要找出此刀的来源?”
李靖点头,“三弟说的一点不错,此刀蒙尘之处不是落在高君雅之手,而是炼器之人不为世人所知。若是我们能找出炼器之人,当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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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酒楼算不上太原城最豪华的酒楼,可是三教九流来的众多。应该算是大众化地酒楼。乡野走卒也能挑着挑子上这里点几个小菜,喝上一壶酒,而且绝对不会惹人白眼。
黄昏才近的时候,四海酒楼大堂上就是叫嚣呼喝声一片,太原城围困才解不久,百姓心中地恐惧尽情地释放,又见到旁人都是喜乐如常。都觉得这战事也是微不足道。今日有酒,今日要醉,一人拿着酒壶,抬脚踩到椅子上,正说的唾沫横飞。
“你们没有见过萧将军,我可见到了。你说我说大话?那你可不明白真相,当初萧将军只有数千之兵,可贼兵足有十数万,萧将军虽然万夫莫敌。可毕竟不是铁打地人。他眉头一动,计上心来。这才想到招募兵士入伍。共解太原之围,在下不才。恰逢招募,这才有幸见到萧将军。”
此人颇有口才,几句话说的头头是道,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众人唏嘘一片,都是问,“那萧将军长的什么样,你可见得?”
那人灌了口酒,不
“我既然跟随在萧将军身边,怎么不会见到,萧将军腰围也是八尺……”
“那不是方的了?”旁边一人不解问道。
那人鄙夷地望了发问的人一眼,“你这就是孤陋了不是?萧将军身为朝廷的右骁卫大将军,当然是重甲在身,因为铠甲地缘故,看起来腰自然也就粗了些。”
听众心道就算粗也不会有八尺,一旁却有不耐烦的说,“你听下去就好,哪里那么多的废话,先生,请你说下去,我等洗耳恭听。”
喝酒那人来了兴致,“萧将军那真的是长的威风凛凛,煞气腾腾,豹环眼,络腮胡子,胯下一匹乌马,手上拿着一杆丈八长矛。”
众人都道,正该如此,这样才像个大将军,不打也能把别人吓死。
旁桌的萧布衣摸摸下巴,问李靖道:“二哥,他们说我还是说大哥呢?”
他听那人吹的有模有样,不由苦笑,心道不用历史留名,现在才过了几天,自己就已经变成猛张飞了。
李靖笑道:“世有求全之毁,不虞之誉,这名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见到四下没人注意,李靖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传传也是好事,你才解了雁门之围,又击败了历山飞,萧布衣这个名字如今在山西颇为响亮,若是有朝一日振臂一呼……”
说到这里地李靖笑笑,只是喝酒,萧布衣也是微笑,心中琢磨,二哥显然也是不看好大隋了,若逢乱世,自己振臂一呼,该是什么角色?
旁边说书那人不知道萧将军近在咫尺,还是按照心中的想像进行描述,“萧将军有万夫不挡之勇,召集了近万的兵士,当下一马当先的杀入敌阵。历山飞手下有一大将叫做杨德方,见到了萧将军冲来,大喝一声,挥刀拍马迎了上去,只是不到一个回合,就被萧将军刺于马下。贼兵都是乱了分寸,大叫,哇呀呀,好厉害。”
萧布衣一口酒呛到嗓子中,半晌无言,目光闪动中,低声道:“二哥,来了。”
李靖点点头,见到酒楼门口来了个落魄的汉子,手中捧着长长一物,用破布缠着,皱眉道:“一会怎么做戏?”
“一切由我来做就好。”萧布衣笑道:“这点小事倒不用劳烦二哥。找你出来喝酒,只是受不了成天有人上门送礼巴结,应酬地烦累。”
“杨德方被萧将军刺于马下,贼兵大乱,”说书的没有人送礼巴结,却不烦累,继续说道:“历山飞大喝一声,手拎两柄百来斤的大锤出战……”
“等等,”听众又是发问,“他两只手都拿着锤子。那马儿怎么办?”
说书的鄙夷道:“说你见识少你还不信,这辈子多半连马都没有见过吧?真正地大将上疆场厮杀,都是只凭两腿就能控马,若是一手拿着缰绳来作战,那可是天大的笑话。再说不止大将军,就算精锐地骑兵也有这等本事,不然如何挽弓射箭?”
旁人恍然大悟,都道原来如此。
“历山飞一柄大锤足有百来斤重,两柄加在一起那就有三百来斤……”
发问之人又有了疑惑,心道这大锤就有三百来斤。再加上历山飞这个人和铠甲,那估计最少有五百多斤,马儿怎么承受地起。这个历山飞可是骑牛出来迎战?可被鄙夷的多了,也觉得羞愧,转瞬一想,恍然大悟,这个历山飞想必是马下将,只凭两条腿,不用骑马。
“历山飞马上大喝道。来者受死,双锤打了下来,足有千斤之力。”说书地一句话就否定了发问之人地猜想,让他重坠雾中,自顾自说下去,“萧将军一声冷笑,持枪就挡,当啷啷一声大响,火光四溅。历山飞双手虎口开裂,叫了声好厉害。二马一错的功夫。萧将军枪交左手。反背抽出四棱金装锏疾打过去,正中历山飞的背后。历山飞被打的吐血,落荒而逃。
一帮贼匪拼死守卫,这才让他逃去。萧将军带军一阵厮杀,十数万贼匪土崩瓦解,这才解了太原之围。”
众人唏嘘,才待散去,说书的突然大声道:“萧将军正在追赶,突然大叫了声,不好!”
众人回头,就算萧布衣也是扭头望过去,不知道不好在哪里。
“不好在哪里?”
“快说呀……”
“莫要卖关子!”众人七嘴八舌的催促。
说书的见到众人望过来,得意道:“萧将军这时候却是扭头望向我刘大夯,急切问道,大夯,你酿的酒可还有吗,我现在一天不喝你的酒就是浑身不自在。我刘大夯听到这里,慌忙把自己带着酒袋递上去,萧将军喝了后精神百倍,又追杀了历山飞百余里,这才得胜回转,拍拍我刘大夯的肩头说道,大夯呀,你家酿地酒就是好。”说到这里的刘大夯拎着一个酒桶到桌子上,大声道:“大家快来品品,这就是萧将军都说好的酒,只要三文钱就能喝一碗,享受和萧将军一样地待遇。”
众人哗然大笑,却都是一哄而散,刘大夯有点流汗,嘟囓道:“再不买酒,以后我只酿给萧将军一个人喝,你们想喝我也不卖了。”
萧布衣哑然,半晌才道:“此人也是个人才。”
他倒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也是个明星,古人打广告也懂得用品牌效应。
李靖也是忍不住的笑,招手道:“刘大夯,你过来,给我满一碗酒尝尝。”
刘大夯见到有了主顾,精神百倍,给李靖满了碗酒,李靖喝了口,称赞道:“醇厚香浓,果然不差。”
刘大夯颇为高兴,豪情勃发,“就凭客官这句话,我就送你们三碗酒好了。”
萧布衣也尝了口,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这酒果然不错。”
刘大夯更是高兴,见到二人面生,忍不住问道:“两位客官是
吧,大夯这酒在本地可是小有名气。”
远方的落魄汉子却是喊了起来,“卖刀了,卖刀了,卖祖传的宝刀了。”
酒楼甚为喧嚣,落魄汉子的喊叫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地注意,只是都明白他用破布包着的原来是把刀。可只看破布,就知道这刀也不行,也就没人理会。
萧布衣却是挥手道:“卖刀的,过来。”
落魄汉子喏喏的过来道:“客官,你要买刀?”
“总要先看看再说。”萧布衣嘲笑道:“可你这刀连个刀鞘都没有吗?”
落魄汉子惭愧道:“刀鞘坏了。不过客官,这刀可是完好无损。”
萧布衣一伸手,已经拔出明晃晃地腰刀,放在桌子上,“我这刀也是不差,不如比试下看看?”
刘大夯吓了一跳,心道这人带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路数。
落魄汉子摇头道:“客官,你这刀是好的,可我的刀太过锋利。只怕损了你的刀。”
萧布衣冷笑,“你真是大言不惭,我这刀可是毋怀文所炼,用我了十吊钱。你别光说不练,我刀要是被你刀削坏了的话,不但不要你赔,反倒送你一吊钱。”
落魄汉子眼前一亮,“客官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萧布衣一指刘大夯道:“这个卖酒地就做个见证好了。”伸手从怀中掏出点铜钱丢给刘大夯道:“这个赏你。”
刘大夯点头哈腰,“谢客官。兀那汉子,你赶快亮刀比划下。可别耽误了客官喝酒。”
落魄汉子嘿然冷笑道:“你这刀也算是毋大匠所炼,那普天下都是宝刀了。”
他说话的功夫,已经解开了破布。光芒耀眼,寒气逼人。落魄汉子双刀操在手上,用力互斫,只听到‘嚓’地声后,又是‘当啷’声响,萧布衣腰刀地刀头已经落在地上。
萧布衣大惊失色道:“果然是宝刀。”
李靖低声道:“三弟,看起来这把刀和你手上的倒有一拼。”
刘大夯也吓了一跳。
倒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利器,称地上削铁如泥!可听到李靖所说,又有些疑惑,心道这种神器难道还有两把?
“客官,你输的一吊钱呢?”落魄汉子伸手问道。
萧布衣倒不赖皮,拿出个两个银豆递给了落魄汉子,“这些足够一吊钱,愿赌服输。只是汉子,你这刀要卖多少钱?”
“黄金十两。”落魄汉子沉声道。
刘大夯差点掀翻了酒桶。失声道:“黄金十两?”
萧布衣却是点头道:“十两金子也不算贵,只是我身上没有带那多金子。一时间也筹集不起来。不如你和我回转。我取金子给你。”
落魄汉子摇头道:“匹夫无罪,怀壁有罪。我倒不敢和客官前去,如果客官喜欢的话,把金子带到这里来买刀如何?”
刘大夯知道这落魄汉子说的不错,也是谨慎。酒楼人多,倒是不虞有人抢,这两个喝酒的人都是孔武有力,说不准找个地方要解决汉子,抢了宝刀。
萧布衣犹豫下,“那好,三日后此时,我在此拿十两金子买刀,你万勿卖给他人才好。”
落魄汉子凝声道:“那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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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夯跳着酒挑子走出饭馆的时候,摇头晃脑。
今天几个时辰的功夫,他不但卖了酒,得到了赏钱,而且还见到了惊心动魄的宝刀,实在是生平难得一遇的事情,回家又有和老婆孩子吹嘘的本钱。
只是才进了家,不等关上院门,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大响,院门大开,数名兵士闯了进来,持长枪把刘大夯团团围住。
刘大夯吓的大叫,“打劫呀!”
一人抽了刘大夯记耳光,沉声喝道:“莫要喊叫,我们是城中守卫。”
刘大夯吓的面无人色,看清楚对方穿着官服,颤声道:“官爷,大夯我从来守法,胡言乱语说了下萧将军,但从未诋毁,还请你们不要杀我。”
一人分开众兵,身材魁梧,赫然就是高君雅,冷声道:“把你今日在酒楼碰到地事情详细给我说一遍,不得有遗漏!”
刘大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倒豆子一样的说了酒楼的事情。高君雅认真听后问道:“那把刀可是金丝缠住了刀柄?”
“不是,”刘大夯马上摇头道:“很破旧,用过很久的样子。”
高君雅皱起了眉头,“你说这宝刀有两把?”
刘大夯苦笑道:“我听到旁边那个黑脸的人说的,他说白脸的手上还有一把。”
“落魄汉子长地什么样?”高君雅又问。等听完刘大夯描述完后,沉声道:“今日的事情莫要向别人说出去,我只要听到有半句风声走漏,就要砍了你的脑袋。”
刘大夯大喜,连连点头,却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高君雅出了刘大夯家,皱眉对手下道:“你们全城去找那个汉子,莫要声张。找到了,带来见我!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众手下听令,分头行动,高君雅却是直奔衙署大牢走去,拿着令牌进入了大牢后,只见到牢狱戒备森然,高君雅走到最里的一个牢房,命士兵打开牢房。
牢房中铺着稻草,一个人伏在草上,衣衫褴褛,也不知道生死,只是手上脚上都是镣铐,显然是重犯。
高君雅走进牢房,冷冷的说道:“吴工布,别来无恙?”
吴工布霍然抬头,脸上满是伤痕,双目通红如火,厉声道:“高君雅,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太平道知道此事,定当将你碎尸万段!”
二百零九节 拜师
君雅听到太平道三个字的时候,嘴角轻轻抽搐下,眼恐之色。
只是这一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不停的冷笑,“太平道,这世上还有太平道吗?”
吴工布突然狂笑了起来,“高君雅,你若是觉得没有太平道,为什么害怕的握紧了拳头?你的所作所为,太平道中人只要还有一人存在,定然不会放过你。”
高君雅一怔,向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望着吴工布的眼,“我怕?或许我握拳不过是想打你一顿而已。”
吴工布又是大笑起来,神色有些疯狂,“那你来打我呀。”
‘哗啦啦’的铁链声响,吴工布虚弱不堪,戴着镣铐奋力站起。
高君雅兔子般的退后几步,望见吴工布‘咕咚’摔倒在地,突然叹了声,“你这是何苦?”
吴工布摔倒在地,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高君雅眼珠飞转,低声道:“其实我并不想如此对你,只要你说出藏甲所在,我定然不会为难你。我高君雅对天发誓,只要吴工布说出藏甲所在,我高君雅定会保佑他平平安安,若不兑现,定被天打五雷轰。”
吴工布还是不语,高君雅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改变了些,最少今天骂我还不算太凶。只是我劝你最好说出来,因为现在带有毋怀文宝刀的已经不止你一个。”
“你说什么?”吴工布虚弱问。
“太平道一直以来都在犯上作乱。大逆不道,自创始以来都被朝廷厌恶和围剿。本来自张角以来,强盛一时,却是逐渐衰败就是不知道变通,你现在也是如此。”高君雅叹口气道:“我知道地虽然不多,却也知道太平道如此势衰,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带刀出世,无非是想找和你同存反叛之心的人,我难道不是你们太平道的好选择?如今太原城又出了个卖刀的汉子。手中拿的正是毋怀文传人所炼的宝刀,想必太平道知道你已经出事,放弃了你。既然如此,你和我合作,取了藏甲,做一番大事,让他们明白放弃你的代价岂不更好?”
牢房中一片静寂,所有的兵士都是离的颇远,当然是因为这等事情机密,高君雅不想旁人听到。
吴工布终于开口道:“水。给我水喝。”
高君雅脸上露出喜意,伸手从牢房中的水桶里舀了碗水,递到吴工布地面前。轻声道:“我知道你并不想死,你若是想死的话,只要不吃饭不喝水就早死了。告诉我藏甲的地方,我就放了你。”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吴工布虚弱道:“那好,我告诉你,藏甲分在两地。一处在……”
他虚弱的声音极低,高君雅忍不住凑上前去,耐心道:“在哪里?”
陡然间吴工布一把抱住了高君雅,一口咬过去,高君雅为利心切,忘记了提防,被吴工布一把抱个正着,一口竟然咬在脸上。高君雅心胆俱寒,怒吼挣开吴工布的束缚。连滚带爬的窜到牢房口,伸手摸了下脸上。湿漉漉的流血。众狱卒赶了过来。吴工布嘴角鲜血淋淋,放声大笑道:“我当然不想死。我不过想多吃你的几口肉而已。”
高君雅怒不可遏,众狱卒冲进来要打,却被高君雅挥手止住,喝令他们退后。眼珠转转,强忍住怒气。这个吴工布已经虚弱非常,再打一顿都有暴毙地可能。他虽然心中恨极,可是因为藏甲还没有到手,自然不想让他轻易死掉。
长叹一口气,高君雅沉声道:“吴工布,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你仔细考虑下,三天后我再得不到你的答复,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会再留你的性命。”
他说完后转身出了牢房,吴工布却是耗尽了全身地力气,喃喃道:“三天,我其实早该死了。”
他意识有些迷糊,却听到牢房外的狱卒道:“老李,你的脸怎么了,也和高大人一样,被咬了吗?”
老李应了声,狱卒笑了起来,“你怎么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是不是昨晚被娘们吸干……”
话音未落,就听到‘砰’的一声响,牢房外惊呼几声,转瞬静寂一片。
牢房门‘咯’的响了声,吴工布见到一张贴着药膏的脸,却不是高君雅,虚弱问,“你是谁?”
那人取出钥匙打开了镣铐,微笑道:“我是救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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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回转将军府后,一直静静地守候消息,李靖也是在他身边。
“高君雅应该上当了。”李靖笑道:“你这招引蛇出洞很有效果,在酒楼一闹,又出来个卖刀之人,他还是沉不住气了。先是去找了刘大夯,然后去了牢房,大哥已经跟过去看看,想必能有所发现。”
萧布衣微笑道:“大哥不是易容,而是易形,以他的本领,混入牢狱应该不成问题。只是高君雅送给我们宝刀,我们却是捅他一刀,未免有些太不仗义。”
李靖笑道,“不知道萧大贪官何时良心发现,这所有的事情可都是按照你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二人谈笑的时候,方无悔已经急匆匆的赶过来,“萧大人,将军府外有人求见。”
“是谁?”
方无悔搔头道:“就一个人,也没有拜帖,只说求见萧大人。那人穿着整洁,大眼浓眉,还很年轻,不过应该不是太原城的官员,因为他们每次来,都是先送上礼单。”
“让他进来。”萧布衣想不到这个人是谁,猜测道:“多半是山寨的人。”
方无悔快步出去。很快地领进一个人来。
那人头戴毡帽,遮挡住了半边脸,身材适中,走路看起来飘逸不羁,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萧布衣只是望了一眼,“无悔,今日将军府闭门谢客,不再见人。”
李靖却是端起茶杯喝了口,目光从那人身上掠过,微有诧异。
那人掀开毡帽。露出黑幽幽的头发,双眼颇大。他长地或许算不上英俊,可神情总是自信满满,给他这个人凭添了许多地魅力。
“萧大人,别来无恙。”
萧布衣含笑道:“徐世绩,你好大的胆子,这里也敢来吗?”萧布衣想了太多地人来找他,唯独没有想到徐世绩会来找他。
当初自太平村一别,他和徐世绩就再也没有见过,虽然说他是官。徐世绩是贼,可这个贼也不算讨厌,甚至可以说。徐世绩的不羁倒让萧布衣有些好感。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初清江马场萧大人既然没有杀我,今日来此想必也是无妨。”徐世绩含笑道。
“你找我做什么?”
徐世绩摇头,“其实我来
萧大人是个目的,说是拜会李将军也不为过。”不>然,徐世绩转身向李靖道:“李将军,东郡一别。世绩甚为想念,今日能得见,实乃生平幸事。”
李靖抬了下眼皮,“我却觉得不幸之极,徐将校今日前来,不知道可有刀斧手一旁伺候?单将校呢,怎么不见一同前来?”
徐世绩微微脸红,知道李靖是说及东郡之事,上前两步深施一礼道:“世绩当初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和李将军争锋,实乃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今日世绩这一礼只是向李将军赔罪。还请李将军大人大量,不再和世绩计较。李将军或许不知道。世绩早已不在瓦岗。”
李靖当然知道徐世绩已经不在瓦岗,见到他执礼甚恭,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今日既然不想和我比试,那来找我做什么?”
“世绩离开瓦岗,其实一直暗中跟着萧大人,本想追随萧大人鞍前马后,报答萧大人当初的不杀之恩。我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欠,可最不愿欠地就是人情,离开瓦岗后左右无事,也想先把这人情还了再说。没有想到萧大人武功卓越,还是不把世绩看在眼中,”徐世绩苦笑道:“在下无奈,不好厚颜跟随,只好东游西荡寻找靠山,却没有想到靠山没有找到,反倒知悉萧大人扬名扬州,重挫了江淮悍匪杜伏威和李子通,不由心下钦佩。夏”
“你有话直说好了,”萧布衣一旁道:“我最近懒得动脑,最烦别人兜***了。”
徐世绩却是笑了起来,“其实我也知道,萧大人和李将军都是扮猪吃虎的人物,比起我倨傲不羁可是强过太多。萧大人现在多半还在猜测我的来意,可我只能说,徐世绩今日到此,绝无恶意。”
李靖打了个哈欠,“徐世绩,你可是不当匪盗就闲的无聊,我却不想陪你说废话。”
徐世绩有些苦笑,“其实萧大人离开扬州之后,江淮颇有些变化,杜伏威被萧大人所伤,又被李子通所趁,辛苦数年积累的江淮势力悉数被李子通抢了去,萧大人一点也不意外吗?”
萧布衣微笑道:“李子通唯利是图,奸诈狡猾,如此大好的机会如果错过,那也就不是李子通了。”
徐世绩目光灼灼,“说不定萧大人当初放走杜伏威李子通的时候,已经想到了结果。就像萧大人知道放掉了翟弘远比杀掉他要有用。”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老谋深算,我有的时候不过是心慈手软。”萧布衣随口道。
“可萧大人多半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功劳却落在王世充之手。李子通才抢了杜伏威的地盘,立足未稳,王世充就派人去攻打,结果李子通根基不稳,难以约束手下,被打地落荒而逃,向东逃窜。
江淮两大势力久为朝廷心腹大患,却没有想到被萧大人谈笑间挑拨的灰飞烟灭,想要重整旗鼓恐怕还要些时日。世绩冥思苦想,才知道萧大人南下虽非平叛,却先后想要瓦解瓦岗,江淮的三大势力,行事飘逸不羁。用心叵测高深,实在让世绩汗颜。”
萧布衣只能莫测高深地笑,心道这个徐世绩不是想的太少,而是想的太多。
“不过萧大人计谋让我佩服,可最让我钦佩的却是李将军的用兵之法。”徐世绩话题一转,叹息道:“我在扬州逗留一段时日,本以为萧大人会回转东都,却没有想到到了东都之时,才听闻突厥犯边。我一时意动,径直北上。本想从军一战……”
萧布衣这次倒真的有些诧异,“你想从军?”
徐世绩笑道:“萧大人多半觉得不解,可我徐世绩虽然不耻杨广的所作所为,但逢国难当头,世绩如果在瓦岗也就算了,最多隔岸观火,可既然是中原子民到了边陲,当尽力把突厥赶出中原再说。那些妄想借助突厥之力,置百姓于水火地事情,我是从来不屑为之。”
萧布衣一拍桌案道:“说的好。”
李靖也是点头。徐世绩见到二人多少开始听自己说话,不由大喜,“我本加入李渊的队伍。可发现这老头大张旗鼓地却不卖命,想必也是希望杨广被抓了。”见到萧布衣和李靖都是不动声色,徐世绩皱眉道:“两位大人莫非不信我说的实情?”
萧布衣半晌才道:“信不信又能如何?”
徐世绩明白过来,“原来萧大人早就心知肚明,可笑世绩蒙在鼓中。不过我想就算知道他们不卖命,如今杨广也是无可奈何。陇西关东诸阀此次都表现的不尽人意,倒让我大失所望。看起来给杨广卖命的人越来越少,萧大人和李将军都是聪明之人,难道还想为大隋卖命?”
见到二人脸色都不改一下,徐世绩暗自佩服。要说李靖沉稳也就算了,毕竟李靖一生波折,沉沉浮浮。可萧布衣和他年纪仿佛,做事算计颇深,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意,那在徐世绩的眼中。可算是做大事之人。
“我对李渊有些失望,不过只身一人。却是做不出什么名堂。可这一路行来。却已经听到李将军威名远播,我只以为自己熟悉兵书。善于用兵,苦于瓦岗一群乌合之众,常常自怨自艾无用武之地,瓦岗在我领兵之下,不过是芶且残喘,无甚作为。可我一直以来却是不知悔改,怨天尤人。但听闻李将军只用三百兵士,就横扫草原蛮夷之辈,让突厥人无不胆寒,前几日历山飞攻打太原,李将军更是用数千隋军就破了历山飞十数万大军。世绩这才明白,我用地是制敌之兵,李将军领的却是治国之军,相比之下,实在让我羞愧不已。”
徐世绩说到这里地时候,诚恳道:“世绩本以为自己颇有领军才干,可和李将军一比,才知道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今日听闻李将军在此,这才专程赶来,只希望李将军不计前嫌,收徐世绩为徒!”
徐世绩一躬到地,神色肃然,李靖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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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工布再次醒过来地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做梦都想不到会进了牢狱,打破头也想不出为什么又出了牢狱。
人生就是如此,不经意地波涛可以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可暗藏地汹涌却可能将你打入万劫不复!
房间内算不上奢华,却是素朴洁净,和牢狱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他记得自己醒过来一次,有个婢女模样的人喂他米粥,他实在太过虚弱,只想好好地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在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高君雅搞的诡计?
可是好像又不是,在他的记忆中,是一个脸上贴着膏药的大胡子汉子救了自己,本来狱卒
老李也是一脸大胡子,可老李怎么会救他?老李打昏卒,用钥匙打开他的镣铐后,就帮他换了身狱卒的衣服,给他稍微整理下,扶着他出了牢房,对看守说他病了。不过这番动作还是没有骗过狱卒,在就要出了大牢之时,数十个兵士已经围了过来,急声厉喝。吴工布以为空欢喜一场地时候,老李突然出手。吴工布也算见过世面,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人武功如此高明。老李挥手之间,数名士兵已经跌了出去,他抢过长矛只是一横,又倒了七八个兵士。众兵士惊骇莫名地时候,老李带着他轻飘飘的飞出墙头,轻而易举,让他觉得有如梦中般。
梦中的他不想醒来,可却不能不醒来,醒来的时候望着屋顶有些发呆,不知道是否还在梦里。
老李为什么要救他,是侠义行径,还是包含祸心,这对吴工布而言。是个难题。
“你醒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满是善意。
吴工布移开目光,见到一人临窗而立,只是个背影。吴工布凝神思索,记忆中绝对不认识此人。
“你是?”吴工布挣扎坐起,才发现自己早就换了崭新的衣服,伤口也被细心包扎。心中有了感激,转瞬变成了冷笑。牢狱多时已经让他谨慎非常,这极有可能是高君雅的诡计,高君雅知道硬的不行。这才采用怀柔之意,想要诱骗他说出藏甲的秘密。因为若非高君雅地安排,谁能轻易的带他离开牢房?
“你可以叫我萧布衣。”
萧布衣转过身来。微笑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吴工布盯着萧布衣地脸,发现他居然十分年轻,更是错愕。
萧布衣?吴工布喃喃念道,他被关在牢狱中实在有点久,萧布衣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我在哪里?”
“太原城将军府。”
“你骗我,太原城从来没有什么将军府!”
“哦。我来了,这里就是将军府。”萧布衣淡淡笑道。
吴工布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将军!将军住地地方当然就是将军府!”
吴工布张大了嘴,感觉这骗术实在是有点幼稚,大隋自开国以来,哪个将军不是七老八十,苍发白须,眼前这个人过了弱冠没有?
“你是将军,你是什么狗屁将军?”吴工布满是讥诮。
萧布衣笑笑,不以为意。“我不是狗屁将军,我是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你如果走出这间屋子说萧布衣是狗屁将军地话。我只怕不等高君雅抓你。百姓也会打死你。”
屋内静寂一片,吴工布不能相信。却是不得不信,因为他一直盯着萧布衣的双眸,发现里面蕴藏着他从未见过的自信。
“就算你是个将军,你为什么要救我?高君雅知道我在这里吗?”
萧布衣笑容中有了讥诮,“你是否觉得我想害你?或者想要骗你说出藏甲的秘密?”
吴工布骇然道:“你怎么知道藏甲的秘密?”
萧布衣轻轻叹息声,“我不但知道藏甲的秘密,我还知道,你不叫吴工布,你的本名叫做毋工布,本是前朝大匠毋怀文地曾孙,这把刀是你的,也是你亲手炼制。”
萧布衣手腕一翻,一柄精光闪闪的单刀已经送到了吴工布地面前,那把刀正是高君雅送的。
吴工布呼吸急促,难以置信的望着萧布衣,“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底细?”他话一出口,无形中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萧布衣并不意外,“我方才说了,我是萧布衣。”
吴工布以手抓头,凝眉苦想,突然爆喝一声,从床榻上窜起,向萧布衣扑了过去。
他这一扑劲道不足,但可看出他想要抢回宝刀,顺便杀了萧布衣!
萧布衣伸手一托,吴工布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传过来。他去势陡转,力尽的时候发现还是在床榻之上,不由更加骇然。
这个大将军不但官职显赫,武功更是难测,随意地出手竟然让他无法抵挡.
n时候几个小伙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可却没有想到如今在萧布衣的面前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你要做什么?”毋工布恨声道。
萧布衣笑了起来,“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从高君雅的手上救了你,让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又找人照顾你,可你就是这么对待救你的人吗?”
“对付心怀不轨之人,我从不客气。”毋工布都觉得自己的恐吓有些虚弱。
萧布衣缓步走过来,把单刀放在床榻上,轻声道:“你说的大错特错,我救你到这里,只是想让你安心养伤,这刀是你的,物归原主,你在这安心养伤,觉得可以走动地时候,想走就走,我不会拦你。至于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你要是有别的需求,让婢女对我说好了。”
萧布衣话一说完,已经转身出了房间,毋工布愣住,伸手拿起了长刀,如同重新和恋人相聚般,突然觉得鼻梁有些发酸,向窗外望着萧布衣远去地背影,虚弱地骂了声,“假仁假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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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说我算不算假仁假义?”
“有点。”
萧布衣翻着桌上的一沓礼单,不满道:“我救了他,又让他养伤,他想走就走,这也算假仁假义?”
“可你还是知道他有用,所以才去救他,你也希望他留下来帮你,就像你赞同徐世绩拜我为师一样。”李靖笑道:“不然街头那么多伤者,不见你都带回将军府养着?可你比起高君雅而言,当然要强上太多,所以我只说你有点假仁假义而已。”
萧布衣有些赫颜,“那估计我一辈子也仁义不了了,那种大慈大悲地事情只有道信才能做到。”
李靖笑笑,不再多说,萧布衣却是皱起了眉头,“礼单少了一份。”
“老三,你知足吧,你要知道,你在太原城的日子,太原城地皮都少了三尺。虽然说百姓对你也爱戴,还有的自发送来点东西,可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吧。”
萧布衣摇头道:“二哥,你不管事怎么知道我的辛苦。如今处处用钱,我有机会不多捞点攒着,等下台的时候想积累就难了。”
“谁没送礼?”李靖问道。
“李渊。”
李靖不再言语,方无悔却是从外边急冲冲的跑进来,“萧大人,李渊病了!”
二百一十节 心病
布衣听到李渊病了的时候,多少有些郁闷。
“他还没有给我送礼,怎么就病了?”
“他可能不知道给你送什么礼,所以急病了。”李靖笑道:“我记得当初他也病过一次,那次是圣上对他起了猜忌,他生怕见圣上有杀身之祸,这才称病不朝。结果圣上勃然大怒,问他死了没有,吓的他病了几个月。”
李靖说到这里,起身离开,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了句,“李渊这次病的倒是恰到好处。”
萧布衣有些明白了李靖意思,撇嘴道:“如今死人见到我这个大将军都要送礼,何况是个病人,无悔,你说是不是?”
方无悔看待萧布衣已经不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了,他觉得萧大人很有贪官的潜质。
萧布衣的郁闷有情可原,毕竟能让未来的大唐开国皇帝送礼也是件很拽的事情,他对于李渊来送礼很是期待。
可现在就算是他,也看不出李渊拽在哪里,转念一想,这也不难理解。太拽的比如杨玄感,李浑一帮人等,都已经被杨广逐个的铲除,就算是先前的宇文阀都被杨广的老子杀的干净,有这样的皇帝在,拽是一种祸事。三百多年的门阀割据到大隋虽然一统,可波涛暗涌,随时都可能推翻一个王朝,杨广看起来还是操之过急,他妄想内忧外患一块解决,却不知道内外爆发起来要了他的命。
“李大人病了,我得去看看,”萧布衣站起来做了个决定。“无悔,准备点礼物。”
“啊?”方无悔有些诧异,心道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可不好多问,还是快手快脚地准备了份礼单。
和萧大人一起久了,方无悔别的地方没有学会,对礼单的熟悉可是超过了旁人。方无悔觉得萧布衣很信任他,是他的幸事。萧大人身边人手其实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就是因为他做了一件事,说了几句话,萧布衣就把他带到了身边。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萧大人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可对兄弟手下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忘记。
看着方无悔忙前忙后,萧布衣突然问道:“无悔,你有没有家人?”
方无悔笑道:“当然有。都在马邑城。我是个城兵,所以可以在马邑城中住,我家里有老娘和妻子,还有个几岁的小儿子,萧大人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些?”
萧布衣微笑道:“有家的感觉很好。”
方无悔憨憨地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做一下,去马邑城。还有,多拿些钱给家人,不要客气,就说我的吩咐。”
“萧大人不需要我了吗?”方无悔有些惴惴。
萧布衣笑道:“当然需要。你做完了事情,想回来就快些回来。你要知道,跟着我的人。向来都是浮萍一样,永远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给你几天回家时间去和家人相聚。说不定你和家人再次见面地时候,又要一年半载。你不在的时候,给家里多留些钱。”
他说到这里,神色有些落寞,方无悔望着萧布衣,心中很是感激。
“萧大人,你地家人呢,可是都在东都吗?”
“我的家人?”萧布衣有些走神,半晌才道:“算是吧。”
方无悔不好多问,“萧大人让我办什么事?”
萧布衣压低了声音道:“帮我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如果能找到地话,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把他带回到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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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来到李渊住所的时候,琢磨着李渊的病情。
他不是医生,就算李靖不点醒,也觉得李渊病的蹊跷。他习练易筋经已久,虽然不如相士般看人神准,可对于精气血十足的外在表现,萧布衣倒是心知肚明。李渊几天前还是神采奕奕,怎么看都不像要得病的样子,他这个时候病了,是否也知道是众矢之的,故意闭门不出?
李渊是个老滑头,萧布衣如是想着的时候,跟着下人向李渊的房间走去。
才到庭院的时候,就闻到浓浓地药味,萧布衣嗅了一鼻子,觉得李渊病的不轻。
下人带着萧布衣到了李渊的房前,进门通报,不等下人说完,李渊房内已经气愤道:“萧将军来了,来了就请进来,还要向我问什么!快,扶我去迎萧将军。”
紧接着地传来几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萧布衣只好推门进去,见到李渊已经拖着病体下床,气喘吁吁。
萧布衣紧走几步扶住了李渊,歉然道:“李大人,还请多多休息,我本来要看看你,若是累坏了李大人,那可是我地罪过。”
房间内颇为整洁,就是药味十足,让人心情沉重。
床榻旁的桌子上放着药碗,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是什么。
李渊不知道是急是热,额头上满是汗水,听到萧布衣的安慰,感激道:“萧将军在太原有些时日,事务繁忙,其实我早想去拜访萧将军,可没有想到这半年来连番征战,却是体力不济。前几日偶感风寒,竟然一病不起,实在是老了。”
萧布衣感慨道:“李大人乃国家栋梁之才,整日繁忙,招募征讨,也是辛苦,这下积劳成疾,实在让我忧心忡忡,只希望李大人早日好转才好。”
李渊终于还是回到了床榻上,轻叹一声,“我也希望早些好转,如今盗匪横行,山西也是不能避免。老夫得圣上委派,当竭尽心力讨匪平乱。没有想到这一病……”
“李大人安心养病就好。”
李渊有些动情,双手抓住萧布衣的手道:“好在这里还有萧将军,萧将军带兵东征西讨。功劳赫赫,在老夫的眼中看来,已经不让张将军,想大隋东有张将军,西有萧将军,圣上高枕无忧矣。”
萧布衣一直想要分辨出李渊说地有几句真话,可是他发现自己分辨不出。
李渊很动感情,眼圈发红,老怀欣慰的样子让见到他的人都觉得。此人的确对大隋忠心耿耿。他现在的表现,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大隋着想,就算生病了也是一样。
“李大人实在高看我了。其实对大隋而言,李大人这种老将才是。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最宝贵的财富?”李渊有些错愕萧布衣的形容。
萧布衣咳嗽声,“我是说,有李大人这等忠心耿耿的大臣。实在是大隋之福。”
李渊冒汗地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受尽委屈,苦尽甘来的童养媳
将军说笑了,其实在老夫眼中,萧将军这等青年才俊之福,老夫老了,可老夫能见到萧将军这等人物的崛起,也是三生有幸。”
二人真真假假地互捧了几句,试探着虚实。李渊又是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道:“萧将军眼下颇解圣上心意,不知道有句话当问不当问?”
“李大人请讲。”
李渊看着眼前的萧布衣,觉得他和从前有了很大地不同。可唯一相同的是,他永远不要希望能从萧布衣说的话中得出什么有用地东西。而且依照他的直觉。总觉得萧布衣对他好像有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太原留守的位置……”李渊又咳了声,“不知道萧大人觉得谁会适合?”
萧布衣摇头道:“李大人,太原留守当然要圣上任命,不过圣上的心意我也不甚了然。不过以我看来,李大人用兵沉稳,不急进冒失,应该比潘长文将军适合一些。”
李渊脸色有些发白,摆手道:“老夫绝不适合,这个萧将军可莫要开玩笑。说句实话,老夫正在为此事烦恼,恰逢萧将军前来,这才想要一吐心声,只希望萧将军莫要怪老夫啰嗦。”
“李大人请讲。”
“这太原留守的位置,依照老夫看来,非萧将军莫属。”李渊很真诚的望着萧布衣,“萧将军,老夫老了,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安度晚年。只是圣上重托,这才不敢懈怠。萧将军以数千隋兵大破贼兵的十数万之众,实在是这太原留守当仁不让的人选,如果真地有一天圣上问起老夫谁适合太原留守的位置,老夫定当举荐萧将军!”
他说的斩钉截铁,情真意切,萧布衣心中琢磨,这个老鬼空头人情做地不错,你也知道圣上不会问你,所以才这么拍胸脯说话。
我方才见到你病的要死,这会儿倒也精神,看起来做戏地可能倒是极大,可你我现在都是不能掌控这个位置,你卖我空头人情又有什么意思?
转念一想,萧布衣有些恍然,心道李渊果然老奸巨猾,他知道自己势大,不想得罪自己,可又觉得他自己很有希望得到这个位置,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到太原城,说是抚慰大使,可这些天不走也说不过去,这才装病留下静观其变?无论李渊能否做上太原留守的位置,他显然都想两面讨好,当不上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可要是当上了留守,也不至于和他萧布衣翻脸。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再看到李渊的一张很诚挚的脸,也想诚挚的印上个鞋印子。若论急智,他不让旁人,若论花花肠子,这个老鬼也绝对不是吃干饭的。
见到萧布衣不语,李渊反倒拿不定主意,“萧大人难道不同意老夫的看法?”
萧布衣含笑道:“其实我是被李大人的热心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李渊也搞不懂萧布衣说的真假,只能干咳几声,“老夫实乃肺腑之言。”
其实按照李渊的想法,萧布衣这时候应该感动的跟他说几句,这本来就是礼尚往来的事情,萧布衣要是也说圣上要问,会举荐他李渊的话,那实在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如果这个太守的位置要落在他李渊的头上,他当然不会推辞,可被压抑鄙夷的久了,难免考虑的要多一些,见到萧布衣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李渊心中倒是空荡荡没底,好像真的害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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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该喝药了。”房门响了下,一个女子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女人身穿白底青花的长褂,发髻斜挽,插着一只玉簪,显得素雅洁净。进屋的时候,才发现房间有人,轻啊了声。美目一转,诧异道:“原来是萧大人。”
萧布衣见到李采玉的时候,多少也有些愕然。“还不知道采玉姑娘也到了太原城?”
来的女人正是萧布衣在东都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采玉,相比东都之时。李采玉少了分忧伤,多了分凝练。俏丽灵秀不减,眼眸讶然的时候。颇有楚楚动人之意。
李渊目光从萧布衣身上飞快地掠过,又咳嗽了几声,心疼道:“采玉,这熬药送药的事情交给下人做好了,怎么用你亲自动手?”
李采玉摇头道:“爹你有疾在身,做子女的怎么能不在身边服侍,再说我怕下人们不用心,这才自己熬药。萧大人,我也才来太原城不久。”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萧布衣所说,当然是不想冷落了萧布衣。
萧布衣起身道:“既然李大人要喝药。再说还要休息,我就不再打扰……”
“萧将军等等,”李渊慌忙叫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和萧将军说。”
萧布衣只好止步。李采玉坐到床榻前,埋怨道:“爹。有什么事不能病好再说吗?”
李渊咳嗽两声,几乎要把嗓子咳裂,摆手道:“女人家懂得什么,我和萧将军不常见面,再说萧将军事务繁忙,怎么好总是麻烦他?”
李采玉蹙眉,不知道父亲要麻烦萧布衣什么。秋波漫过,看了一眼身旁地萧布衣,站起身来,“萧大人请坐,怎么好让你站着?”
“多谢采玉姑娘。”萧布衣客气句,见到李渊终于喝完药,忍不住问道:“李大人不知道何事吩咐?”
李渊喘了半晌,这才说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我才到太原城的时候,听说萧将军想要过去看望吾儿玄霸?”
萧布衣倒有些惭愧,“地确如此,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忙碌,一直无暇去拜祭,再加上我并不知道玄霸兄的拜祭之地……”
“萧将军有此心意,老夫真的感动莫名。”李渊眼圈又有些发红,“不知道萧将军何时有空,我倒可以让采玉带你前去。”
李采玉愣了下,萧布衣想了下,“这几天都有空暇,如果可以地话,就在明日如何?只是麻烦采玉姑娘了。”
李采玉听到拜祭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轻轻摇头道:“萧大人太过客气,那明日采玉就带萧大人去玄霸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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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萧布衣走了后,李采玉端着药碗要走,李渊突然叫道:“采玉……”
“爹,什么事?”李采玉觉得父亲这几日总有些心事的样子,听闻父亲出征,她特意从东都赶了回来,没有想到父亲竟然病了,而且整日卧床不起。
“你觉得,你觉得,”李渊犹豫了下,终于摆手道:“没什么了,明日你带着萧将军去玄霸墓前,记得莫要得罪了萧将军。现在他如日中天,得罪了他对我们来说,不是
李采玉皱眉道:“爹,好好的,我得罪他做什么呢?”
李渊点点头,“那样最好。”
李采玉端着药碗离开后,门口见到了李世民,见到他又拎着一包药,忍不住问,“世民,萧大人才走,你见到他没有?”
李世民点点头,伸手将药递给了姐姐,“姐姐,这药还是按照前法煎熬就好,我去见爹。”
“爹最近不舒服,你不要到处乱走了。”李采玉吩咐道:“多陪陪爹好了,对了,药方在哪里,我看爹好像还没有好转的样子,不如我再去找个医生看看方子?”
李世民摇头,“不用了,医生说爹这病是心病……”
“心病?”李采玉诧异道:“爹忧心什么?”
房中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姐弟冲了进去,屋内李渊满脸通红,狠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有些尴尬,不等说什么,李渊已经吩咐李采玉道:“采玉。这里没你的事了。”
女儿一走,李渊就皱眉道:“世民,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眼下还不到和你姐姐说的时候。”
李世民倒是满不在乎,“她迟早要知道,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关系?”
李渊摇头,“世民,你姐姐性格倔强,还是让我来说地好。对了。你建议的事情都办妥当没有?”
李世民点头,神色露出丝狡黠,“爹。我做事,你放心!”
李渊多少有些疲惫。轻轻的叹息声,喃喃自语道:“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放心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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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上林苑,御花园内。
又是入冬时分,寒风萧杀,天色灰沉,仿佛杨广此刻的心情。
自从雁门关解围后,又快到了新年,只是这个新年来地实在有些快。
杨广本来最喜欢过新年,因为每到新年的时候,四海使者君主都会来东都朝拜,望着他们跪在自己脚下。
高呼天子万岁的时候,他觉得此生不虚。
可他现在最厌恶的就是新年,因为他觉得每次新年过后。大隋又乱了一分,乱地就算他竭尽心力也是渐渐的无法掌控。他又一次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神,挥挥手,说句话,指一指都是惊天动地,四海敬仰,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所有地一切都是一去不复返。
前几年辽东,近年的杨玄感,如今地突厥,哪个看起来都已经不把他放在眼中。
和他作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杨广恨恨想到。在他眼中,中原盗匪横行还算不上什么,那些泥腿子能成什么气候,本来让他忧心的只有辽东,旧阀,可现在又多了突厥,以后还会再多什么,他不知道!
“圣上,雁门解围悬赏规格实在太重,还请圣上再斟酌考虑。”苏威一旁道。
杨广斜睨着苏威,并不言语,心中着实烦躁。自从回转东都以后,他就没有一天清净地时候,当初总觉得要死,封赏多些也无所谓,可现在想起来,杨广多少有些后悔。苏威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意,这才进谏。
樊子盖却是上前施礼道:“圣上,我觉得不可。天子一言九鼎,还请遵循先前的许诺,不要失信于将士,这才能让兵将齐心,再有危急的时候……”
“你想收买人心吗?”杨广皱眉道。
樊子盖惊,不敢言语。
“封赏的规格就由苏纳言来定,朕觉得的确有些悬赏的高了。”杨广终于拍板。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多说,剩下的交给苏威这些人去处理就好,他们从来都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能做的稳妥。
突然间感觉到有些疲倦,杨广意识到,他不是身体上地疲惫,而是心累。
十多年的天子,他在宫中不过两三年,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出巡,批阅奏章,日理万机,可他从来没有累过地时候,因为他心中有着一个大业。可如今大业离他越来越遥远,他追的累了,歇下来地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快要五十了。他突然有了痛恨,在他看来,这一生中实在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隐忍了二十多年才得到了皇位,若是能再早十年,他说不定已经超越了秦皇汉武!
挥挥手,杨广疲倦道:“你们都退下吧。”
群臣退下,杨广目光却是投向不远处带着面纱的女子,少有的温声道:“梦蝶,你的病好些了吗?”
梦蝶还是身姿曼妙,风姿绝佳,可是无论额头双手都有了蜡黄之意,面纱无法遮挡。杨广后宫美女无数,留了她在宫中,却是为了她天下无双的琴技。
“回圣上,好了些。”梦蝶盈盈站起,轻声道:“圣上可是想再听一曲饮马长城行吗?”
杨广缓缓点头,闭上眼。琴声微起,有如天籁传来,转瞬金戈突起,大开大阖。
闭着眼的杨广眼前又现出大漠长城的壮阔磅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痛,可他还是想听下去,现在的他,或许只有在琴声中,才能找到当日的豪情。
金戈铁马,冰河入梦的时候,一个宫人匆匆赶到,低声道:“圣上,宇文述带一女子求见。”
杨广梦境被打断,本来不悦,才想把宫人推出去斩了,可听到宇文述的时候,精神一振,“宣!”
宇文述带着一女子来到御花园,琴声不绝,梦蝶不经意抬头看了眼,突然间手指尖微颤,双眸异彩连连,弹出了几个高音。
杨广没有责怪,只是因为他已经忘却了音律,身心都被眼前的那个女人吸引。
女人素面朝天,衣着淡雅,比起上林苑十六院的四品夫人而言,实在是过于朴素。只是她已经不需要妆粉来衬托,更不需要铅华来修饰,她宛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只是站在那里,就是道绝美的风景。
阴沉的天气中好像洒落了道和煦的阳光,整个上林苑也是灿烂明亮起来,杨广心头有如重锤击中,缓缓的站起来,眼角竟然有了泪光!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是驻足,眼角中满是热泪道:“宣华,我终于等到了你!”
琴声再响,已经有了凄惶之意,所有人都在望着那个圣上一把抱住的女人,却没有人望见,梦蝶眼中已经有了惊慌之色!
宇文述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脸上却露出满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