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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北京地震

    这一场地震如何?此刻朱祁镇还不知道。他此刻只是感受到,似乎整个北京城都在剧烈的摇晃之中。

    不过,朱祁镇并不是太担心北京的。

    北京的选址,其实经过严密的测量的,虽然古人选址的办法,与现代的办法不太通用的,但是朱祁镇也知道,北京这一块地面,特别是紫禁城这一片,是毕竟稳定的,即便遭遇地震,也不会出现什么断裂的下陷等种种问题。

    最多是摇晃而已。

    紫禁城城的房子,即便是天下质量最好的房子,但也差不多了。最多倒塌几座房子而已。

    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朱祁镇担心的不是这里,而是北京城。

    前文已经说过了,而今的北京城已经不是历史的北京城。北京城墙已经不能限制北京城市的发展。

    整个北京城这一片,距离一百多万人。

    北京地震或许不会造成什么太大伤害,但是朱祁镇要担心的是,次生灾害。

    比如房屋倒塌引起的火灾。

    这也是朱祁镇最担心的事情。

    此刻的北京城,大部分民房都是土木结构的,这还是因为北方大木不多,朱祁镇又严禁太行山,燕山等山上伐木。

    但是辽东大木的到来,却补充了这些木料的空缺。

    总体上来说,北京城中的房子都是以木制为主。

    而每家每户都会烧火做饭,虽然而今大部队都是用煤球炉,朱祁镇第一个发明已经深入人心了。

    只要想一想,地震导致房屋倒塌,而房屋倒塌木料与火种堆积之一起,会发生什么,再加上古代的放火手段,不如后世。

    很可能就是一场遍布大半个北京的大火灾。

    这样火灾其实很多的,只要翻开史书,不管是古今中外,都有这样的大火,即便是英国在与荷兰打仗的时候,打赢了荷兰,却不想本土一把火,却让英国承受了,比战争失败更重大的损失。

    朱祁镇就担心这一点,他立即下令道:“传令,锦衣卫,东厂,刑部巡检,顺天府及两县巡检吏员一并上街巡查。还有给皇后带个消息,让她注意宫中有什么情况如何。”

    怀恩立即说道:“是。”

    项忠立即说道:“臣请回内阁主持大局。”

    朱祁镇点点头。

    项忠立即去了。

    也没有说关于太子回京的事情,怎么安排。

    很快各地情况就传来的。

    这一次地震的重心大概在燕山山脉之中,遵化,辽东,北京,漠南蒙古都有强烈的震

    感,最严重的是遵化,地震的时候,遵化铁厂正在生产之中,整整一炉滚烫的铁水,飞溅出来,将几十个工人给融成铁块。

    钢铁工人从来是相当危险的。

    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了。

    虽然各地有房屋倒塌砸死的,有因为地震摔死的,但是人数都不多,遵化铁厂的事情,算是单次死亡最多的事故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房屋都不算高,即便倒塌了,也很容易救出来。

    在朱祁镇看来,一场地震并不算什么事情。

    因为在朱祁镇的意思之中,大明本来就是处于地震的活跃期,从正统三十年以来,或一年一次,或一年两次,或两年一次,反正地震都没有停过。

    之前还有一次大地震。

    这一次地震其实并不算太大,唯一不一样的是,北京被波及了。

    只是朱祁镇的想法,与朝中百官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虽然朱祁镇多次对天人感应之论,提出批评,但是从董仲舒到而今,多少年来,这个学说几乎融入儒学之中。

    哪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于是很多人明里暗里的暗示,这一次地震,乃是国本不固所致。他们所指的事情,也就很简单。

    那就是请太子的回来。

    朱祁镇一时间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他知道请太子回来对大明是有好处的,但是他更知道,这种气势汹汹的风潮,也是很多人觉得大明天下定然是太子的。

    提前给太子卖好。

    权力场上就是这样。

    不是人走茶凉,是人没有走,茶就开始凉了。

    面对所有反对自己的局面,朱祁镇不是没有办法。杀几个,打压一批,流放一批,就没有人敢叽叽歪歪了。

    只是如此一来,朱祁镇担心波及太子了。

    一旦有人以打击太子地位上位,接下来的事情,历史上早就有会了,汉武帝就玩脱了。因为朱祁镇提拔以打击投向太子为首的新贵,他们与太子之间是不可调和的,很多激烈的举动,他们都能做的出来。

    而且朱祁镇也意思到一点。

    那就是父子之间,好些年没有见面了,难免有些隔阂。朱祁镇也不想让太子品味到错误的信号。

    这个想法,也就搁置下来了。

    只是这动静太大了。

    如果说朱祁镇之前不想让太子回来,意气用事的感觉多一些,而今却他更是感受到了自己地位的动摇。

    太子还没有来,就已经能满城风雨了。

    如果太子回到京师,国无二主。

    是天子大,还

    是太子大?

    人一旦儿女情长多了,就很难杀伐果断起来。

    朱祁镇暗道:“果然儿女都是欠债的。”

    朱祁镇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如果将太子当成政治对手,太子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被连皮带肉给生吞活剥了。

    只是,这是儿子啊。

    一下子,朱祁镇半辈子的杀伐果断,权谋博弈之道,全部被废了大半。

    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轻了不抵用,重了朱祁镇自己先心疼了。

    父亲与儿子对阵,其实还没有开始,胜负已经决定了,除却个别极品之外,大部分父亲那里射得真心伤害儿子?

    “陛下。”怀恩说道:“皇后到了。”

    朱祁镇听了,微微一愣,说道:“让她来吧。”

    朱祁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皇后宫中过夜了。

    无他,色衰爱驰,美人迟暮。

    朱祁镇已经六十了,皇后与他同庚,虽然保养的很好,但也是一个老妇人了。男人们的爱好,从来如此固定且浅薄。只爱少女。

    当然了,皇后颜色不在,并不是说朱祁镇对皇后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皇后这多年为他安顿后宫,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虽然朱祁镇很少皇后那边过夜了,但朱祁镇对皇后也是一种长久的夫妻之情。

    这种感情,已经无关于情爱了。

    皇后一身素白的袍子,没有任何首饰加持,花白的头发也没有染,直白的露在外面,皮肤也松弛了许多,原本姣好的面庞,只剩下一些慈祥的神色。

    朱祁镇说道:“辛童你来了。”

    皇后说道:“这些天,陛下为太子烦恼,我这个做娘的,总要来替太子请罪。”

    朱祁镇有些不好意思。

    在对待太子这一件事情上,朱祁镇觉得他没有做错什么?他要的太子,就是要在风雨之中历练出来的。

    太子而今坐镇南洋,,灭三国,将南洋并入大明版图,如果有很多能臣名将辅佐,但能用这些能臣名将,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情。说明了太子的能力与进步。

    朱祁镇总体上,对太子的能力还是满意的。

    也正是这种满意,让朱祁镇不愿意让太子回来。毕竟一山难容二虎,太子已经品尝到了权力的味道,回到京师之后,决计不肯做一个牌坊。

    自然要下场的。到时候父子之间恐怕难以相处。

    只是唯独对皇后,朱祁镇是有惭愧的。因为他知道,皇后对太子的母子感情之深,母亲总是比父亲想念儿子。

    皇后不知道多少次为了太子,偷偷流泪到天明。

第二十七章 出巡之意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太子-------”

    朱祁镇对太子的能力,还是毕竟满意。只是面对而今的局面,自己越发衰弱,而儿子已经长成了,成为朝廷之中一根支柱,一大派系的首领。

    “不错。”这两个字,就说不出来了。

    皇后说道:“陛下,臣妾有些想起当年,太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朱祁镇心中有一丝柔情,从内心之中缓缓的荡漾开来。

    朱祁镇与皇后之间的感情,长时间都是相敬如宾的传统的夫妻关系。但是并没有一段甜蜜的时光。

    就是朱祁镇与皇后刚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的皇后青春年少,正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同样太皇太后还在,皇后是太皇太后选出来的,太皇太后自然想看到夫妻和睦。

    再加上朱祁镇急需一个儿子来稳定地位。

    朱祁镇骨子里有一种现代人对女人的体贴,即便他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对皇后好,但是皇后这种古代女子,哪里有过这种经历。一颗心都在朱祁镇身上。

    可谓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

    朱祁镇说道:“难为你还记得。”

    皇后满脸皱纹的脸上,似乎升起了当年的羞涩,说道:“那一段时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记得当初说陛下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朱祁镇说道:“哦,你还记得什么?”

    皇后的语气温柔起来,说道:“陛下说,要将开创大明盛世,让后人知道,不仅仅是汉有文景,唐有贞观,开元,我大明也有正统盛世。”

    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少年狂言,好在几十年来,我也算是有所得,算得上对得起我自己了。”

    虽然而今的大明天下,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府库充实,这种充实不是像隋朝一般,将天下粮食都聚集在几座大粮仓之中。

    而是从百姓家中,从府县的粮仓,到户部直属的粮仓。大多数都是比较充实的。

    在北方,特别是河北平原之上,完善的水利工程,还有已经普及开来的蒸汽机。在抵御旱灾之上,有非常大的作用。

    毕竟整体来说,北方是旱情多于洪水,而南方是洪水多于旱情。

    特别是东北的地区,太平了多少年了,一代代的移民,已经开发了不少,增添了不少府县,虽然黑龙江流域,因为气候原因,只有少部分军屯卫所,还有土司。但是在松花江流域,还有海西一带,一些县城,已经繁华得不下中

    原的一些县城了。

    而东北的粮食,更是作为北京粮食的一个补充。

    让北京再也没有缺粮的可能。

    边患也没有了,虽然还有持续进行的战争,但是在这古代都是常态。毕竟真要说起来,很多时间,即便是号称太平盛世的时候,也不会少了战争,只是规模问题。

    而今大明的战争,一部分在南洋,一部分在西域。都是小患。

    说起来,这个正统盛世,朱祁镇觉得还有几分名至实归的。

    皇后说道:“还说,将来年纪大了,就不多操心了,将这一摊子给儿孙,你带着我全天下去看看,去看看塞上牧马,五岳名山,将我大明天下看一个遍。”

    朱祁镇听了,眼神微微一动,本来欢喜的情绪却没有了,只有一分惆怅之意。

    皇后说的这些话,朱祁镇说过吗?

    自然是说过的。

    少年夫妻,鱼水之后,什么情话,没有说过?

    当然了,如果说这仅仅是情话,也不对。

    因为朱祁镇很长时间都有这个想法。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整个紫禁城之中都安静下来,唯一朱祁镇在奋笔疾书,批阅奏疏的时候。

    在他每年看奏疏,看得腰酸背痛的时候。

    朱祁镇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朱祁镇从后世而来,并没有要将权力把持着,直到他死为止。在他看来,老了之后退休是正常的。

    但是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朱祁镇才感到一种撕裂的感觉。

    掌控权力,本身就是一计兴奋剂。让朱祁镇感受到从身体之外得到了活力。

    朱祁镇从骨子抗拒失去权力。

    几十的皇帝生涯,早就将对权力的掌控,融入朱祁镇的骨髓之中了。

    再加上,太子是皇后的儿子,皇后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朱祁镇语气难免阴阳怪气起来,说道:“怎么你记得当皇太后?”

    皇后说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太过辛苦了。别人不知道事情,臣妾岂能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来,陛下一天最多睡上六个时辰,批阅奏疏,召见大臣,从来没有闲下来一分,臣妾看着心疼。”

    “臣妾也老了,宫中的账目也少看,都让太子妃看了,陛下如果念及当年的约定,臣妾这两年还能奉陪,时间长了,恐怕陛下再起了此意,臣妾也不能奉陪了,提前去昌平站位置了。”

    皇后这番半是君臣,半是夫妻的话语,让朱祁镇心中一软,本来的一些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毕竟少年夫

    妻,老来伴。

    朱祁镇也不是无情之人,对皇后很多时候,发不起火来。

    朱祁镇说道:“说哪里的话,你才六十,将来时候长的,有的时间去转悠。”

    皇后说道:“六十就不错了,臣妾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钱家之内,我是年龄最长的长辈了,父兄也都去了,臣妾算算,也改到我了。”

    “岁月催人老,从来不饶人。”

    朱祁镇看着当初如花一般的俏脸,而今只剩下眉目之间,那一丝丝相似之处了。

    一时间,朱祁镇心头的很多东西都散了。

    人对自己很多时候是不自知的,但是从少年走到晚年的老夫老妻,就好像一面镜子一般,就能自己情况照射出来。

    不管他怎么想,他哪怕是想自己欺骗自己,也骗不了了。

    他能再活一世。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他还想有再一次吗?

    不大可能了。

    回想自己这一辈子,只觉得很累,很累,很累。

    一瞬间,他内心之中,真生出了一念头,那就将这一摊子事情,全部抛开了,自己带着人,好好看一看大明的大好河山,看一看,他为之奋斗一辈子,辛苦一辈子的大明江山。

    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他心中想要继续掌握权力的念头,变淡了很多,但是他依旧不想立即将权力转交给太子。

    做事要善始善终。

    朱祁镇总要对一些事情做出一些安排,比如将他这些年更改的法度,全部归入《大明会典》之中,并将《大明会典》正式宣布编纂完成。

    其实《大明会典》的编纂,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特别是对大明开国以来,制度典章变化都一也编纂好,唯一没有编纂好的,就是现在。就是朱祁镇一直推行各种新法。

    朱祁镇知道,他将他的变法成果用法典的形式确立下来,将来未必能挡得住不孝子孙的更改。

    就好像,太祖皇帝为大明立下的所谓“万世之策”。也被朱祁镇更改了许多。

    只是即便朱祁镇现在想退位,也不是立即可以的。

    即便是后世中国更换国家领导人,也是极其慎重的事情,更不要说这个时代的皇权更迭了。

    更何况,朱祁镇内心之中,依然有那一丝不情愿了。

    他对皇后说道:“你好好保重身体,将来会有那么一天,我带你看遍大明大好河山。”

    皇后也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了,已经不能再继续了。否则适得其反。也只能说道:“臣妾等着。”

第二十八章 襄王请归国

    朱祁镇既然起了退休的念头,就暗暗做了一些事情。

    加快《大明会典》的收尾,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对一些人的安排。

    朱祁镇还没有想好,是将皇帝内禅给太子,还是令太子以监国的形式,参与朝政。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朱祁镇都会属于皇帝权力转给太子手中。

    这里说皇帝的权力,准确来说是皇帝的直属力量,也就是内廷的力量。

    可以说分为数支,第一情报机构,锦衣卫,东厂。

    第二财政机构,就是少府。

    第三军事机构,就是中军。

    锦衣卫,东厂。少府这些机构,就不多说了,单单说中军。

    中军人数最少,战斗力上可能也不是南北两军的对手,但是位置最为关键,驻守皇宫与北京城。

    中军就是太宗留下的,皇帝直属的亲军卫,还有太监直接管理的御马监军队编练而成的。

    朱祁镇为了提高战斗力,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但是中军的体系冰河没有变化,里面的军官都是经过严苛训练,上数祖宗数代,不是参与过大明开国之战,就是参与过靖难之役。

    可谓苗根正红。

    其次中军也是唯一有太监监军的军队。中军的主官一般都是世袭勋贵,也就是说那种从士卒因为战功而进入勋贵序列的大将,反而没有掌管中军的资格。

    唯有那种祖上数代都是勋贵,与大明融为一体的勋贵,才有资格掌管中军。

    可以说,那么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皇帝,只要掌握了这三股力量,就足以在朝廷之中占据不败之地了。

    当然了。朱祁镇治理国家,不需要这些。毕竟真要看起来,内阁枢密院都是朱祁镇的班底。

    只是后世皇帝会是什么样子,就不一样了。

    朱祁镇给后世子孙留下这最基本的班底,最少能控制整个北京城,而控制整个北京之后,就以此为中心,制衡天下。

    这些力量一一过度给太子,自然是要将朱祁镇自己用老的人手,一一换下来。

    这是一件不的好办的事情。

    这些朱祁镇用老的人手,也算是有功之臣,无罪而免之,总要给一个说法。

    其次,朱祁镇也不想动作太大,让人窥出端倪了。

    毕竟而今满朝文武之中,就有很多人偏向太子了。如果这些人知道,朱祁镇有意内禅,那么太子的实力会更加的扩张。

    很多时候,政治就是一个站队的游戏。

    当然所有人都觉得太子上位成为必然的话,朱祁镇也未必能逆转了。除非痛下杀手。

    这就是时来天地同借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朱祁镇想承认也好,不想承认也好,属于他的时代,已经慢慢的远去了。

    朱祁镇正在忙这一件事情的时候,忽然一件大事传到京师之中,襄王立即放下了宗人府的事情,来见朱祁镇。

    一见朱祁镇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臣弟请麓川。世子经验尚浅,臣弟担心他顶不住。”

    朱祁镇说道:“王弟不用担心,黔国公已经派人救援麓川了,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原来是阿瓦王朝上下,终于动手了。

    为了避免将来两面夹击的窘境,为了统一缅甸重回巅峰。阿瓦大军十几万,战象数百头,向北横扫,南方几个土司,木邦,孟养,孟密,八百媳妇,这些土司或投降,或避开。

    得到了这些力量之后,阿瓦王朝北上的规模更大了。

    云南方面的情报表示,这一次阿瓦王朝北上之规模,要比当初麓川王朝更加强大。

    这让襄王坐不住的同时,也让朱祁镇感受到有些恼怒非常。

    在他看来,这根本是打他的脸,他刚刚觉得大明天下正处于盛世,天下无事,即便有兵事,也是大明打其他国家,不是其他国家打大明。

    却不想缅甸根本不在乎。

    其实,朱祁镇并不知道。

    这其实是朱祁镇封藩麓川,深入介入缅甸局面的副作用。

    历史上,阿瓦王朝在这个时代,进行了最后的疯狂,他想以武力统一缅甸,但是久战无功之下,被东吁王朝覆灭。

    之后,东吁王朝覆灭了白古王朝,完成了缅甸的统一,在万历年间与大明在南疆交战,那个时候缅甸已经统一很久了。

    细细算起来,要在近百年之后了。

    其实缅甸各势力都是很明白大明的强大,不统一缅甸之前,是不想与大明发生冲突,但是而今阿瓦王朝以为大明参与南疆已经成为必然,才不得不采取先发至人的手段。

    可以说是一种防御性进攻。

    襄王说道:“皇兄,臣弟还是担心。”

    朱祁镇也能理解襄王,与其他各藩王不一样,其他各藩王还是刚刚就藩,还没有对自己的封地有归属感,但是襄王的麓川封地,却是两代经营了几十年了。

    襄王一脉早已将根扎在麓川了。

    不可动摇了。

    朱祁镇说道:“朕自然会让你回去的,但是你就这样回去,不听听朝廷有何举措?

    即便是回去,也不迟这一两日。”

    襄王这才冷静下来,说道:“陛下,臣弟失态了。”

    朱祁镇说道:“你且站在一边旁听,怀恩。”

    怀恩立即说道:“奴婢在。”

    朱祁镇说道:“去,传内阁所有人过来。”

    怀恩立即去传令,不过一会儿功夫,内阁的人都到了。

    朱祁镇说道:“缅甸犯我大明亲藩,当如此处置?”

    项忠说道:“臣以为缅甸不识我的大明天威,当降六师讨之。”

    项忠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并不是说项忠喜欢战争,而是他不能违背了众议。

    正统年来,特别是朱祁镇军改之后,大明军威大盛,对外屡战虑胜,以至于上上下下,颇有大国骄民的感觉。

    遇见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打。

    项忠如果敢说不打,估计不知道遭受不知道多少人抨击。而且项忠看得清楚,襄王在一边站着,这就是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既然如此,大明财政也能支持,打仗的具体事情,又不是项忠负责,项忠为什么要反对?

    王越立即说道:“臣以为,大明对为封数十国,今日不救襄国,何以令天下藩王信服,故而以臣之见,当讨伐缅甸,越快也越好。”

    王越更是不可能反对的。

    大明最好战的人是什么人?就是武学出身的将领。

    他们建功立业之心,实在是太旺盛了,特别是他们看见自己的前辈们,一一个因功封伯,封侯,封国公的。

    那心中的躁动,更不用说了。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说有仗打,这些年轻将领都四处托关系找门路,就是为了能上战场。

    王越作为他们的代表,自然要支持战场。

    这也是今后枢密院唯一的姿态,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打仗,就是好事,是大好事。

    朱祁镇点点头,这调子就算定下来了,他有些疑惑的说道:“说起来朕有些不明白,这缅甸好端端的吗,为什么要北上?”

    项忠说道:“陛下,臣或许知道一二,今年年初,有大古刺宣慰使来朝。”

    朱祁镇听了,想了想没有想起来。

    项忠说道:“当时陛下不见外臣,令礼部接待,臣也从南洋那边得到了大古刺宣慰司与缅甸宣慰司之间是世仇,大古刺宣慰司这一次派人朝贡,就是想借我大明之力,对付缅甸宣慰司。”

    “相比是缅甸那边误信了什么传言,才有今日之事。”

    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原来被人当刀了。”

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且容我请假一天。

第二十九章 平缅之策

    朱祁镇大半辈子都沉浸在阴谋诡计之中,对这种情况再敏感不过了。

    之前是没有多想,而今上下一连接,朱祁镇立即能揣测出背后的原因。

    当然了,这没有证据。

    也不需要证据。

    很多时候,自由心证就可以了。

    不过,朱祁镇也在这个时候,先处理大古刺宣慰司。事有轻重缓急,不管是大古刺宣慰司到底有什么心思,都不是朱祁镇现在对付他的理由。

    现在要先解决的,是缅甸宣慰司,也就是阿瓦王朝。

    朱祁镇说道:“威国公,而今局面,你觉得该怎么办?”

    王越作为武将之首,他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他就知道朱祁镇会问他,内心之中早就有腹稿了。

    他说道:“陛下,缅甸狂悖如此,自然要加以惩戒,只是到什么程度,却要陛下示下了。”

    作为内阁大臣,文官表明态度就行了。但是作为武将第一人,王越却不能仅仅说打就行了。还要说怎么打。

    这就要明确这一次作战的目标了。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国公请详言之。”

    王越说道:“陛下,惩戒缅甸,令其来服是一种打法,灭此朝食也是一种打法,前者好说,只需给云贵派一些援军,并号令西南各土司助战即可,只是要灭缅甸,却是另外一种打法了。”

    朱祁镇说道:“那该怎么打?”

    王越听了这句话,已然明白朱祁镇的心思。

    其实他也并想大打。

    倒不是王越怯战,而是王越在西南打过仗,自然知道南疆丛林是一个什么样子。

    虽然南洋战事是太子主持的,但是太子除却暗搓搓的养了一点私军之外,其余的军队都是大明之军,凡是大明之军,王越想知道什么,从来没有不知道的。

    大明在南洋的征伐,更多是海边。根本没有深入内陆之中,但是即便如此,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卒,都是染病而死。

    军医对于南洋病疫情况的报告,在枢密院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王越对缅甸的丛林有着充分的预料。

    可以这样说。凡是而今大明没有纳入版图的土地,都是有原因的。

    王越从来不担心缅甸军队,他担心缅甸军队与缅甸气候的加在一起的威力。

    王越对大明军事布置,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大明军事布置从来是北重南轻,即便如此南方的大部分军队也参与南洋

    战事之中。

    大明最大战略军事集团,就是京营。

    数十万京营乃是大明定海神针。

    只是这一支军队却不能派到缅甸去。

    想想就明白,让北人为主的京营去云贵山林钻林子,恐怕还没有开战就要折了两成。再加上云贵之道路艰难,虽然这些年朱祁镇一直修路,但是面对云贵大山,也是无可奈何,不管是驰道,还是铁路,都不可能修到云南的。

    当年麓川之战虽然大胜,但是当年孟瑛可以忍了麓川好长时间,将麓川大军引导云南腹地之中,才一战而定的。

    而今缅甸军队如果攻入云南腹地,说明麓川襄藩已经不存在了。失陷藩王的罪过,谁能担待得起。

    即便如此,麓川之战,也让贵州土司几乎全部造反,原因无他,就是转运太过劳动贵州地方了。

    而今虽然过了几十年了,入滇的道路,与当年并没有什么变化?

    恩,可能多了一条从交趾入滇的大路。但也没有本质上的改变。

    王越心中转了几个圈,但还是不敢反对朱祁镇,见朱祁镇心思已定,他也只能献言献策了。说道:“陛下,臣来之前,已经看过缅甸地图,从云贵攻缅甸,山高林密,辎重越数千里,虽近实远,而阿瓦在金沙江畔,金沙江乃大河,可以令水师从西洋逆流而上,直入阿瓦城下,节省千万两之巨。”

    朱祁镇说道:“你的意思是,北守南攻?”

    王越立即说道:“圣明无过陛下。”

    王越此言一出,襄王没有紧皱,只是没有多说话。

    这个计划并不符合襄王的计划。

    襄王这一次来朱祁镇这个哀求,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襄王一脉在麓川也算是扎下根来,一直寻求扩张领地的想法。只是都在缅甸面前碰壁了。

    总体上来,襄王一脉纵然是皇族加成,在南疆这一片土地之上,还是比不上阿瓦王朝的,只是阿瓦王朝不想与大明闹太厉害,襄王也没有击败缅甸的想法,这才相安无事。

    但是襄王一脉,从老襄王到而今这位,都计划的吞并缅甸,拜托缅甸北部高原丛林,进入缅甸南部的平原地带。

    那里才是能襄王一脉开国立基之地。

    从而让襄王藩成为大明第一强藩。

    这样的计划,要靠襄王一脉的积累,恐怕非数代人的积累不可。但是如果能借助朝廷大军,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想想就知道,朱祁镇为什么要将襄王一脉封到了麓川,是朱祁镇对襄王这个叔叔

    很好?不是。是从传统的陆路来说,从湖南到云南数千里山路,已经是大明王朝的统治极限了。

    朝廷对深山老林之中的土司,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才想一劳永逸,如果大明从北部攻伐缅甸。那么打下之后这些地盘,也不会派人镇守,自然是襄王一脉的土地。

    这就会出现,缅甸跌倒,襄王吃饱的局面。

    这个局面是襄王想要看见的。

    只是襄王很明白自己在朝议上斤两,大明藩王很早在朝廷之上,就没有话语权了。不要看襄王今日有旁听资格。

    也仅仅是旁听而已。

    他今日胡乱插嘴,绝对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差,而不是更好。

    他只能忍着,希望局面向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好在他的希望,成为了现实。

    项忠出面说话了,项忠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不可取,缅甸距离云南,不过数百里而已,大军席卷而下,一击而溃,何须绕道万里。令士卒劳师远征?”

    朱祁镇还没有说话,王越就说话了,说道:“首辅大人,有所不知,有些地方,在舆图之上,看似很近,但是实际上犹如天险。南疆北部就是如此,山高林密,多有瘴气,而且一年四季,湿热多雨,多有疫病。”

    “大军通过,非要开辟一条大路不可,如此行军之难,尚在征战之上。而绕道西洋,看似远,实际上很近。从广东出发,十数日到凌州,从凌州出发,十数日,就能到大古刺宣慰司。可以借助大古刺宣慰司之力,就地征集粮草,或者征调暹罗,真腊之粮,又有水道相通,数万人即可攻入阿瓦城下。”

    “且之前有西洋小国,攻我商旅,南洋军中多欲伐之,正是一举两得。”

    朱祁镇听了,说道:“那个小国敢攻我商旅?”

    大明商人进入西洋之事,对于南洋是一件大事,即便太子也很难将消息掩盖,自然有锦衣卫与东厂上报。

    只是朱祁镇最近精力不足,很多情报都一扫而过,没有细细看,今日想不起来了。

    怀恩在朱祁镇耳边细细说了一番,朱祁镇才想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即便没有缅甸这一件事情,我大明水师也要去西洋走一趟,明犯我大汉天威,虽远必诛。威国公。”

    王越说道:“臣在。”

    朱祁镇说道:“你说的对,这一件事情你细细斟酌一下,给朕一个方案,郑和公公不至西洋,西洋撮尔小国,都不知道我的大明天威了。”

    王越听了,立即说道:“臣遵旨。”

第三十章 又是太子

    一般来说,议事说到这个地步了,近乎朱祁镇一锤定音了。

    就没有什么人多嘴多舌了。

    只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项忠居然还有意见。

    项忠说道:“彼此,臣以为航海侯王英老成持重,可担此重任。”

    朱祁镇看了一眼王越,却见王越没有说话。

    朱祁镇立即感到不对劲了。

    这也是朱祁镇有些老了,反应也不太灵敏了。

    很多时候,这些人讲话,工夫在言语之外。

    朱祁镇年轻的时候,自然是闻弦音而知雅意。不管他们如何巧舌如簧,朱祁镇一眼就能看出他背后的用意。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

    此刻他反应过来,项忠刚刚与王越争辩用兵之策,就不对劲。此刻用推荐主将人选,更不对劲。

    首先项忠不是没有打过仗的人,他在西南打过仗,知道云贵之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怎么会不懂,从北用兵,看似近,实则远,从南方用兵,看似远,实则近的道理?

    朱祁镇绝对不看小看任何一个内阁大学士。

    麓川用兵的一些档案,朱祁镇敢肯定项忠是一定是看过的。

    再加在这一件事情上,项忠越权了。

    对,内阁分工其实已经很长时间了,从朱祁镇登基之后,这个传统就在。虽然以国公为内阁次辅,但是实际上,这个国公在内阁之中,一般不发言,只要不牵扯到军事方面的事情,他是最闲的。

    但是同样,内阁之中一般不就军事方面发言,即便是有,也不会是内阁首辅否定。

    如果文官方面不满意军方的一事情,一般会从兵部与枢密院打嘴仗开始。

    毕竟细细研究,枢密院与兵部之间,很多事情都是重叠的,相互制衡,多少年下来,早就成为冤家对头了。

    特别是推荐用兵将领人选,这是内阁次辅,也就是军方最重要的权力。关系到军中各大派系的此消彼长,可以说是王越最重要的权力之一。

    被项忠侵犯了,王越居然低头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朱祁镇立即知道,项忠这样做背后,一定有一件事情,让王越权衡利弊之后,不敢阻拦。

    “是什么事情?”朱祁镇心中暗道。

    朱祁镇一边想,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好像生锈了一样,明明觉得答案近在眼前,似乎有一张窗户纸,但是怎么都捅不破。

    朱祁镇说道:“王英太老了。”

    朱祁镇说的是实话。

    当年南海海战,已经是王英最后一

    战,而今王英已经在南京颐养天年了。虽然用老将毕竟稳妥,但是朱祁镇也不能用这么老的将领,要知道朱祁镇今年都六十了,王英要比朱祁镇还要大十几岁的。

    项忠说道:“英国公如何?”

    朱祁镇听了英国公这三个字,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想明白了。英国公张懋在朱祁镇心中一直是留给太子的大将之才。

    一说道英国公,朱祁镇立即想到了太子。

    一想到太子,眼前所有谜团都明白了。

    项忠之所以定下南路征缅的人选,就是要将太子从这一件事情上撇开。

    如果按照王越的计划,南路作为主攻,那么最容易调动的兵马是哪里的兵马?

    不是从广东,而是从南洋。

    虽然随着南洋局面抵定,再加上各路藩王的增多,南洋都司手中兵力在减少,毕竟有很多藩王三卫,就省却了大明军队的数量。

    但是而今南洋已经有十几万军队。

    这十几万军队,也是最熟悉且适应热带气候下作战的军队,在这一点上远超北京的京营。

    但是一但动用南洋的军队,最适合负责这一作战计划的人,是谁?

    是太子。

    因为太子最熟悉这些将领与军队。而且南洋作为支持西征的后方基地,也需要有熟悉的坐镇才对。

    如此一来,很可能将太子拖在南洋。

    对于大明来说缅甸是一个小国,但是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并不是这样。

    而且即便是一个小国也不是想灭就灭的。

    不是谁都有英国公张辅的本事,七个月就能灭一国,就算一切都顺利,缅甸战事迁延一两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项忠却不想等了,也不能等了。

    在项忠看来,大明最大的问题是国本不固,太子一日不回京师,他这个做首辅的就一日提心吊胆。

    根本不想让太子在南洋多待一日,更不要说一两年了。

    甚至如果说,项忠知道攻缅甸要从南洋开始,他一开始就想办法搅黄这个议题,毕竟项忠也没有想到,打缅甸最好从南洋打。

    这个结论对很多人一些人,有些违背常识。

    但是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不能更改了,项忠就想办法补救他的补救办法,就是确定西征人选,将太子从这一件事情上摘出来。

    王越虽然是武将,但是对政治特别敏感,关系到太子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多话了。

    朱祁镇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心中顿时有一股恼怒之意,暗道:“又是太子!”

    朱祁镇内心之中,已经准备开始权力传承了,但是

    安排好一切,也是需要时间的。当然了,这或许是朱祁镇内心之中逃避的想法。

    但是他的肱骨之臣,一直向着太子。实在令朱祁镇不满意。

    朱祁镇说道:“英国公不错,但是这些事情,朕不好安排,毕竟南洋诸将,谁可以,谁不可以,唯有太子知道了,这样吧,威国公派人去一趟南洋,与太子商议一下,这南路军,就交给太子安排了。”

    项忠说道:“陛下,这------”

    朱祁镇微微眯着眼,说道:“朕意已决。”

    项忠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说道:“臣遵旨。”

    朱祁镇说道:“王越。”

    王越说道:“臣在。”

    朱祁镇说道:“南路军那边可以先放放,襄藩不能不救,今夜你就安排好,明日一早派人与襄王一并去云南,令黔国公立即出兵。最少也要保住麓川。不能让贼人在大明登堂入室。”

    王越说道:“臣明白。”

    襄王立即说道:“臣弟谢过陛下。”

    朱祁镇说道:“都下去吧。”

    “是。”几个人不敢多话,只能缓缓的后退了。

    朱祁镇等他们都走了,忽然问道:“怀恩,朕是不是对太子太苛刻了?”

    其实刚刚的决定,朱祁镇有些情绪化。

    朱祁镇既然有了召回太子的计划,那么太子回京的时间,虽然没有确定,但是也就在朱祁镇觉得安排好的时候。

    这个时间由朱祁镇安排。

    但是而今让太子负责南路军,那么召回太子的时间,就要带缅甸之战结束之后。

    如果半路换了太子,影响到前线的战事,却不是朱祁镇想看到的。而且打胜了还好,一旦打败仗,更不适合召回了。

    毕竟朱祁镇一直将太子当成未来的大明皇帝,不想他身上有污点。

    此刻,朱祁镇内心之中稍稍有些悔意。

    怀恩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陛下这是对太子好,将来这大明江山总是要交给太子的。而且陛下对太子,还真不算差。太宗皇帝如何对仁宗皇帝,那才叫苛刻。”

    朱祁镇听了,微微一笑,似乎释怀了。

    的确,比起太宗皇帝对仁宗皇帝,朱祁镇对太子并不算苛刻。最少朱祁镇对太子身边的辅臣,从来没有下过手,而多有保全与安排。

    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你这老奴,还敢议论太宗与仁宗?”

    怀恩跟随朱祁镇这么多年,对朱祁镇还是了解的,见状立即笑道:“奴婢失言。掌嘴,掌嘴。”

    说着轻轻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第三十一章 麓川城中

    这个时代,任何时候。关于战事的情报都士卒滞后的。

    毕竟将消息从南疆传到京师,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十几日。

    在朱祁镇商议这一件事情的时候,战火已经烧到了麓川城下了。

    并非襄王世子太过无能,只能说麓川上下太过麻痹大意了。

    自从襄宪王在麓川立下根基之后,襄国与缅甸之间的摩擦都没有断过。几乎每隔几年,都要打上一仗。

    只是,双方都很克制。

    襄王一方就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襄王世子也是这样以为的,面对缅甸的侵犯,襄王世子令一员将领地域。襄国大概有六万大军。

    其中精锐的为襄王三卫,虽然名为卫,但是时间上远远超编。大明一个卫大体是五千六百人上下。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京营最基础的作战单位,也是一个五千人的营。两者之间,其实作战体系相承接的。

    都是以五千人为一个作战单位,唯一不同的,卫所一个卫有土地。军饷很低,只有月粮,但是家人有免税的土地。而营兵却是战兵,直领军饷。

    但是襄王三卫,每一个都是万人大编制,是襄王直接掌控的精锐战兵,全部在麓川附近。

    而其余的三万人,就是各地屯驻兵。

    襄王世子派过去的,是襄王三卫之中的一卫,还有若干屯驻军。

    结果被缅甸一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缅甸阿瓦王朝,几乎举国之兵北上,号称数十万大军,单单战象就有数万。当然了,这种号称是非常虚的。

    但是十几万大军,战象数千却是可能的。

    襄王的精锐士卒,不过是当年麓川之战,被留下的北军之后。

    他们与襄王一并在安置麓川。麓川乃是一个狭长的盆地,这个盆地之中,都是很好的耕地,襄王将这些人安置在麓川城附近。

    这些人就是襄王最信任的班底。

    只是,真要说起来这些襄王这些精锐,也不过是在朱祁镇推行军事改革之前的明军精锐,不能说不能打,但是火器装备数量,战马装备数量,乃至武学军官数量,都远远比上大明真正的精锐。

    襄王万余精锐,一下子被缅甸大军包围。

    三日奋战之后,襄王万余大军就此崩溃了。缅甸大军北上之后,襄王封地之中,除却麓川城之外,纷纷倒戈,或者观望。

    长驱直入麓川城下。

    襄王世子只能与老将方瑛一边

    死守城池,一边求援了。

    不过,麓川城虽然不是一座雄城,但也是两代经营的结果。

    当年襄宪王来到麓川之后,就特别没有安全感。这种情况就体现在城池的修建之上,襄宪王与他的儿子,当今这位襄王,乃至于而今主政的襄王世子,都没有放弃麓川城的修建。

    当然了。

    麓川的国力是没有办法与大明相比的,真要说起来,麓川的人力物力,不过是大明一个府而已。

    所以这麓川城断断续续修了几十年,也比不上南京北京这样的天下雄城,但却一些中原的府城要好多了。

    也算是一座坚城。

    整座麓川城分为三部分,最中间的乃是王城,也就是襄王府,外围是内城,乃是正常百姓活动的地方,最外围的是外城。

    其实内城墙外与外城墙之间,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平日仅仅是作为耕田来用而已。

    但是这一条最长的外城墙,绝对不是没有用的。

    而用的时候,就是现在。

    麓川城门大开,将整个麓川盆地之中的汉人与一些忠于襄王的当地部落都容纳入城池之中。

    这是襄宪王定下的规矩。

    因为,他在南疆几十年后发现,他最宝贵的就是人口,汉人人口。

    无他,有足够的汉人人口,才是襄王能够在南疆立足的根本,也是他们能以夷变夏,而不是以夏变夷的根本。

    所以,襄宪王不惜花大力气,修建了这一座外城,平日里空空荡荡的,不过是耕田而已,但而今随着麓川盆地之中,所有人都躲进麓川城中,外城顿时人多了起来,一个帐篷挨着一个帐篷,虽然谈不上人满为患,但也是密密麻麻的。

    这就襄宪王准备的,在出现危机的时候,全部龟缩在麓川城中,等朝廷来救。

    一切都可以放弃,唯一汉人人丁需要保全。

    毕竟,从大明内地迁移百姓从来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即便是朝廷来办,也是如此。

    襄王很难从内地移民之中,分一杯羹,一旦没有足够的汉人数量,他这个襄王也很难在南疆站稳脚跟。

    不过,这样做有利有弊。

    最大的弊端,就是城墙太长了。需要的士卒就多了。

    而今襄王世子只有两万人马,根本不够守住城墙,只能临时征召民夫上城,好在襄王时刻准备之下,很多守城的物资与器械倒是不缺的。

    此刻,襄王世子就与老将方瑛一并走在城墙之上。

    方瑛不仅仅是襄国之内,最富盛名的大

    将,也可能是今后很多人难以超越的将才了。诸葛亮乃出师表之中,说蜀汉很多人才,是“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

    方瑛就是这样的人才。

    方瑛将门出身,跟随父亲多次历练,看过漠北风沙,南疆丛林,见识过,瓦刺突骑,麓川象兵,在万军之中厮杀过,也亲身参与过十几万人大军会战。

    这样的人才,绝非麓川小小一地能养出来的。

    故而襄王祖孙三代,依方瑛为长城,而且方瑛还是襄王世子的岳父。

    此刻襄王世子与方瑛一并巡城,士卒们见了方瑛,立即就安心下来了。

    只是襄王世子看见方瑛满头白发,却是暗暗担心。方瑛已经老了,他七十有余。方政有子两人,方瑾方瑛,方瑾而今在北京已经淡出了军界,就是因为岁月不饶人,他安心在武学培养学生了。

    而方瑛却不得不在这个年纪,依然披挂上阵,振奋军心。

    不过方瑛却一点也没有感觉。

    麓川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很热,在这个天气之中,方瑛一件盔甲都没有少,此刻方瑛里衣,早就被汗水全部打透了。

    方瑛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看着城外,对襄王世子说道:“请世子放心,南蛮贼子,决计不能攻破城池的。”随即方瑛冷笑一声,说道:“一群南蛮野人,也知道该怎么攻城。”

    方瑛的嘲笑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缅甸军队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但是装备都是冷兵器,虽然也有一些火器,看样式就知道,这是大明传过去的火器。

    没有什么大炮。

    但是没有大炮,并不是说没有办法攻城。

    毕竟麓川城上虽然还有一些大炮,但是真正重炮却并不多,分封之策,对边境防守也是有利有弊。

    有利之处,就是麓川有很大的自主权,可以做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北京批准。

    但是弊端,就是麓川既然已经分出去了,就不归大明管了,很多大明新式武器之类,麓川在大明换装之中排在最后,甚至根本没有无偿分配给麓川。

    麓川想要,要去少府买的。

    麓川在南疆算得上富饶之地,但是对于大明内地,根本算不了什么,所以麓川根本买不来多少门大炮。

    所以麓川城虽然是坚城,但是火炮数量不多,不足以完全依赖,如果用传统的攻城办法,正也是可以攻下来的。

    但是缅甸军队数量虽然多,但是行军扎营,排兵布阵,在方瑛看来,完完全全没有章法。这样哪里能攻下麓川。

第三十二章 水淹之计

    其实,并不能说缅甸军队没有一点章法。

    毕竟缅甸也是古国,对于战争,也是有自己一套打法的,只是他们这一套打法,到了明军面前,就差远了。

    甚至比不上当年的麓川军。

    如果在南疆丛林这样地方野战,未必不能与大明打个有来有回。

    这个时代的缅甸有大片大片的原始丛林,大明在平原之中的战斗办法,对此很难适应,很多地方都是难以展开军队的。

    但是在麓川城下,面对如此坚城,却是望而叹息。

    缅甸阿瓦王在麓川城下,连攻数次。都是伤亡惨重,根本登不上城墙。

    在这种情况之下,阿瓦王召集众将,商议战策。

    阿瓦王说道:“那位将军愿意为我攻破麓川城?”

    一阵雅雀无声。

    前文也说了,东南亚很多国家,都是那种部落联盟的进化版,阿瓦王朝也是如此,地方权力与中央权力之间,有严重分歧。

    不过阿瓦王所在阿瓦,也就是后世缅甸的曼德勒,即便放在后世也是缅甸第二大城市,而在这个时代,更是要远超过勃固等地,乃是缅甸最繁华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掌控阿瓦的阿瓦王,才有压倒地方诸侯的实力。

    只是,即便如此对于地方诸侯来说,兵力都是自己的本钱。

    这种苦战恶战,阿瓦王根本不会让自己的嫡系人马参与进去。但地方诸侯们也不愿意打这样徒徒送死的战事。

    阿瓦王说道:“难道我国就没有勇士了?”

    眼看阿瓦王就要发怒,一个老僧说话了,他说道:“大王,麓川城坚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缅甸是一个佛教国家,即便是国王对僧侣也是很尊重的,阿瓦王说道:“大师,该如何智取。”

    老僧说道:“此事有伤天和。”

    阿瓦王说道:“大师但言无妨,有什么罪孽,我一身担之。朕不忍心我军儿郎如此枉死。”

    老僧说道:“罢罢罢,大王,我观麓川城乃是雄城,坚固无比,唯有一个缺点。”

    阿瓦王说道:“什么缺点?”

    老僧说道:“水。”

    阿瓦王看着外面的麓川,也就是后世的瑞丽江。

    这一条河,从云南境内流入金沙江之中,此金沙江,是当时的称谓,也就是后世的伊洛瓦底江。

    整个麓川盆地,都是麓川在两山之间冲积出来的,而麓川盆地之中灌溉水源,也是从麓川而出的。

    所以,麓川城就在麓川盆地中央位置,

    也就是在麓川江畔。

    阿瓦王想了想,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该怎么做?

    断水?

    不行的。

    虽然麓川城的饮水是从麓川江中分出一条支流,他是可以截断,但是这里不是西北,也不是华北,而是南疆。

    潮湿多雨,往脚下挖没有几米,就会出水,甚至根本不用挖井,单单是雨水就足够补充了。

    所以断绝麓川城水源,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老僧说道:“水淹麓川城。”

    阿瓦王听了这五个字,心中一动,暗道:“好。”

    首先,麓川城是在一片盆地之中,虽然不是盆地最底部,但也是相对低的地方,而且这里的气候湿润多雨,还有一条麓川江。

    只需麓川城外修建一道堤坝,将麓川城给围起来,截断麓川江,将江水源源不断的灌入城中,总有一天麓川城会承受不住水泡的。

    甚至不用等那一天,就足够麓川中军民喝一壶了。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方案。

    也可以从上游建立堤坝,等水位人为抬高之后,直接冲击麓川城。也是一种办法。

    请不要怀疑缅甸人的水利工程技术。

    阿瓦城,也就是后世曼德勒城地区,就是因为水利工程,才免于洪水之祸,成为缅甸最大城市的。

    缅甸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对水利很是精通。

    当然了,未必能胜过大明水利工程的积累的。

    但是以麓川城而今地理位置,灌麓川城的技术难度并不高,几乎有三家分晋时智伯灌赵氏差不多。

    汉人一两千年前的技术,缅甸人掌握了,也很正常。

    阿瓦王双手合十,说道:“罪过,罪过,不过为了传法正道,朕不得不秉菩萨心肠,用雷霆手段了。”

    阿瓦王还有假惺惺的说上一两句,但是缅甸其他大将,却没有一点遮掩了。

    他们喜形于色,说道:“大王慈悲。只是此辈冥顽不灵,自当遭到天谴。”

    “陛下,此事有些难处。”一个将领说道:“时间太长了,我没有细细估算,但是想来即便是所有大军都一并动手,也要几个月,更不要说,明军在城中战斗力不小,而且云南明军也开始行动了。”

    “这---”阿瓦王听了,也不由皱眉。

    他这一次北伐,并不是为了打大明,而是稳固北方,好让他腾出手来。南下扫平白古与东吁等地,建立缅甸历史上,第二个大一统王朝。

    而今在战略态势上,他居然有一些进退两难。

    麓川地形易守难攻。

    如

    果拔掉麓川之后,明军要南下,要先攻克麓川。

    但是攻麓川,就要从横断山脉余脉攻过来。

    横断山脉是一个什么地形,可以说都是直上直下的山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孟瑛攻麓川,就是引麓川军东出之后,一举覆灭,追亡逐北,这才没有太大的伤亡,但是历史上王骥平定麓川,却是伤亡惨重之极。

    连续数年攻之不下。

    甚至有人说历史上土木堡之变一个原因,就是大明京营精锐在麓川山峦之中折损太多了,元气大伤根本没有恢复。

    阿瓦王也就是看中了麓川这里的地形,只要能守住麓川,大明不攻克麓川之前,是不可能大军南下的。

    只是而今麓川城却卡在这里,让阿瓦王感觉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阿瓦王心中思量片刻,就知道他别无选择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已经严重冒犯了大明,也不指望能让大明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此只能在麓川与大明打上一仗了。

    要是能一举重创云南明军,会给阿瓦王朝有更多的时间。

    阿瓦王说道:“朕意已决,就在这里与明军决战,大军分为三部,一部看住麓川城,一部分大军拦上建坝,另一部分动出,把守各路山口,等明军大举来攻。”

    阿瓦王一声令下,缅甸军就此展开。

    一同开始工作的,并不仅仅是缅甸军,还有大量俘虏,有征召的民夫,有这些人在,拦河蓄水之事,大大加快。

    不过,有一点却是没有错的。

    麓川城如此一座大城,要想人为抬高水位,足以淹没麓川城,是一个土方量特别大的工程,即便有这么多人动手,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办成的。

    这样的架势完全铺展开来,根本没有一点保密的可能。

    方瑛立即看出来缅甸军队想做什么。

    只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以两万大军骨干编入大量壮丁的襄王军,能守城就不错了,野战就不行了。

    如果抽调精锐野战,胜利还好,一旦败了,对襄王军士气影响太大了。

    方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并一路路派出军中敢死之士,冒险冲出重重包围圈,向云南明军请援。

    因为方瑛判断缅甸军队的工程进度。

    半年。

    麓川城只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之后,雨季来临,洪水呼啸而下,麓川城中数十万军民,都为鱼鳖了。

    到时候即便城中积蓄数万石,方瑛有百般手段,也是回天乏力了。

    麓川之战,此刻已经被按下了倒计时。

第三十三章 麓川与云南

    麓川之东,怒江之上。

    山与山并不远,登高而望,就能看见对面山头的人。如果眼力好的,甚至能看清楚对面的布置。

    但是两山之间,却是绝壁天险。

    却见好像天公运斧。劈下一道裂缝,大水滔滔从北而南,激流涌动,横空拍石。然在山头之上,只能听见水声湍急,下面的种种激烈,却是看不清楚了。

    唯有白线一练。

    这里并非麓川以东最凶险的地方,也不是麓川以东最平坦的地方。

    只是因为这里是两岸相连最近的一处,襄宪王为了建立麓川与云南畅通的交通,联系云南布政使,费了好些力气在这里修建了一道铁索桥,连同麓川与金齿之间的交通。

    这仅仅一百多米的铁索桥,比起后世建立在康熙年间的大渡桥都差了很多了。

    只有区区四根铁索,容两人并行而已,走上去颤颤巍巍的,很容易引起整个铁索桥的晃动。

    即便如此,这也成为麓川之间最重要的交通线。

    无他,要完全避开横断山脉就要向南行数百里,从各地土司的领地之中通过,而通过这一道铁索桥,就能直接连通麓川与金齿军民指挥司。

    只是而今,当初不知道费了多大精力的四根铁索,已经被缅甸大军生生的斩断。

    黔国公与刚刚从北京回来的襄王,只能领兵望而兴叹了。

    而不知道多少勇士,从麓川城中杀了出来,沾染了数百条人命的消息,终于到了两人的手中。

    让他们知道了缅甸军的计划。

    黔国公心焦如焚,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反应不及,才有今日之事。”

    黔国公的自责,是很有道理的。

    云南明军对麓川战事反应慢了何止一拍。这里面的原因不能全部怪在黔国公身上,但如果说黔国公没有问题,那也是不对的。

    首先,云南明军是处于一个一直在消弱的趋势之中。

    在刚刚平定麓川之战后,毛锐坐镇云南,当时的云南有战兵十几万之多。但是这一部分军队却跟随毛锐从云南调出来,进入广西战场,之后跟随郭登灭了安南。

    当然了,安南之战中,云南方面有四川军队加入,一度成为云南兵力的最高峰,但是在此之后,就江河日下了。

    无他,云南从边陲重镇,变成了内地。

    之前云南面对三个战略方向的敌人。

    首先是东南方向的安南,其次是西南方向的缅甸,然后就是正南方向的各

    地土司,再有就是遍布在云南境内的土司。

    这些土司也不是很安顺的。

    近乎是孤悬于外的地步。只有贵州数条驿道相通。

    但是而今,安南已经覆灭,成为东南方向的交趾省,不仅仅是免除了一个战略方向的敌人,而且为云南打通了水路交通。

    虽然红河河道之上有很多险滩激流,通航有很多天然的障碍。但是这些险滩激流并不是阻挡红河河道交通的最主要的原因。

    之前红河河道也有商贸,但是规模很小,阻挡大规模通航的原因,就是安南对大明的提防之心。

    而今没有了安南,只有大明交趾省,这些险滩激流很多都是可以规避的。也让云南有了一个大规模与外交流的通道。

    甚至很多官员赴任,也都原因从海路到交趾,然后换船逆流而上,也不原因走贵州数千里山路了。

    而西面的威胁都已经被麓川给挡住了。

    襄王与缅甸多有摩擦,但是云南却很难感受得到,在加上黔国公府与方家之间的种种矛盾,还有黔国公担负的使命之一,那就是看住襄国。

    这未必是朱祁镇的意思,但却是大明高层的集体意志。

    虽然朱祁镇用分封之策,来扩大大明的疆域。但是有靖难之变的前车之鉴,大部分大臣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不想再面对一次这样的局面。

    对已经分封的王爷都有默契。

    至于南边的土司,大多势力比较小,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

    云南总体来说,是一个近乎太平的局面。

    所以消弱云南的驻军也就成为必然的选择。

    但是消弱了云南驻军,但是云南还有一个国公镇守。

    这些年大明是多了好几个国公,但真要说起来,每一个国公也都不是大白菜,除却几个先国公去世,继任国公没有长成之外,黔国公,即便不能算是精明强干,也算是比较稳重,却一直被扔在云南。

    这其中韵味,很多人都能品出来一些。

    而今是太子在南洋,当太子不在南洋的时候,继任者恐怕也会监视诸王的任务。

    这种情况,朱祁镇没有挑明,但是他也是知道。默认的。

    毕竟,政治上朱祁镇很难完全的相信谁,纵然他觉得,襄王只有脑门被驴踢了,才想造反的事情,但是也不介意多防范一二。

    这种情况也导致了,云南与麓川之间,民间联系紧密,商贸往来不少,很多大明百姓根本觉得根本就是一国。但是高层之间,联系并不紧密,甚至刻意避嫌。

    这

    种情况之下,麓川突然爆发的激烈战斗,让云南上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今云南驻军不带各地土司军,只有五万上下。其中还多是卫所军,比如金齿军民指挥司,就是类似卫所军民合一的体制。

    面对缅甸传的几十万大军,黔国公首先想到的不是救援麓川,而是保住云南不受战事波及。

    毕竟黔国公是云南总兵官,他对云南负有责任。

    而且这十几年,云南打通了水路之后,日益繁华。军事上却有一些迟钝了。

    这才慢了一步,被缅甸军队抢占了麓川以东的诸路天险。

    让大明对西南的军事形势,变成了麓川之役之前。

    当然了也没有完全相同。

    麓川之役之中,麓川思氏对滇南土司是有一点的影响力的,很多滇南土司都从贼,但是而今滇南土司并没有这个心思。

    而今黔国公已经用了金牌调令,一两月之内,就能调集数万土司兵助战。

    所以刚刚面对这个局面的时候,黔国公并不着急。

    毕竟麓川城高池深,储备丰富,不说是三年之储,一两年之间,却也不会断粮的。

    旧港之战,旧港乌合之众都能坚持一年,伊犁之围更是有数年之久。

    装备足够数量的火器之后,大明在防御之上,有着绝对的优势。正是对于这个预判,黔国公才敢慢条斯理的准备军事行动。

    并没有主动进攻。

    他的一切军事行动,都是以一年,或者大半年的时间来算的。

    说起来黔国公的办法并算错。

    毕竟云南的实力不足,贸然进攻,很可能大败一场,反而让军事陷入更深的泥塘之中。

    而云南从太平时节,转到军事状态,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但是一明白缅甸军队准备水淹麓川城。黔国公立即变得着急起来。

    毕竟南方水多,雨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面对而今的天险,半年大破缅甸军,黔国公实在没有把握。

    说实话,麓川城被淹与否,黔国公并不是太在意的。但是他在意的却是麓川城中,襄王一脉的宗室,也有数十人之多。

    虽然襄王在外,但是襄王年纪大了,一旦麓川城被覆灭,襄王一脉恐怕要绝嗣了。

    如果再有几个软骨头,投降缅甸了,更是给朝廷出了一个大难题。

    毕竟而今,并没有土木堡之变,朱祁镇也没有被掳去漠北。藩王被俘虏,将会是大明遇见大难题。

    不管怎么办,都不会圆满如意的。

第三十四章 血书

    换回来吧,大明上下都讲忠义,宗室带头投降?此风不可开。不管吧,又有违亲亲之道。要知道襄王一脉可是皇帝亲叔叔传下来的。

    总不能让朱祁镇真不管吧?

    而给朝廷制造这么大麻烦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黔国公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只是黔国公的后悔,却没有襄王的担心多。黔国公的担心是未来,襄王的担心却在现在。

    毕竟襄王的子孙全家几十口人都在麓川城中。

    襄王恨不得带着大军飞到麓川城下。

    只是襄王毕竟不是寻常藩王。

    大明在内地养的藩王,大多都养废了。自以为天下之朱家的,我也是朱家的,这天下就是我家的。

    目中无人,目无王法。更没有什么人情世故可言了。

    而襄王一脉的生存环境可以说是很恶劣了。

    襄王作为襄宪王的儿子。并没有在麓川出生,但是他大半生功业都在麓川。在这种实务锻炼之中,虽然他心中很急,未必没有对黔国公没有怨言,但是此刻他却一句怨言也不能说出口,不敢说出口,反而宽慰说道:“此事乃是南蛮狡诈,谁又能事前能够想到的,国公所想也是万全之道。”

    黔国公听襄王如此一说,他内心之中更是觉得惭愧,说道:“请王爷放心,我立即下令全线进攻,我就不信区区南蛮野人,能挡得住我大明天兵。”

    黔国公这个决定是必然的。

    不管有没有襄王在侧,他都会这样决定的。

    不过,黔国公与襄王的心情不同。

    襄王是真的想救麓川城,而黔国公并非不想救麓川,但是他还有一层意义。那就是为未来麓川陷落找借口。

    他不仅仅会打,而且会拼命的打。

    不管攻破攻不破,都要打得血肉横飞,打得伤亡惨重,打得精疲力尽。

    不如此,怎么显示出他已经用尽全力?

    襄王说道:“国公准备如何攻?”

    黔国公沉吟片刻,说道:“王爷久典重兵,而今局面王爷意下如何?”

    黔国公明显带着几分推托责任。

    因为黔国公觉得在三五个月之内,攻入麓川之中。实在是把握太小了。

    但是此刻,襄王却当仁不让了。他立即说道:“国公,以小王之意,怒江两岸当陈兵以待,征召民船,用利则攻。牵制缅甸主力,当遣一军,征召滇南土司从之,南下从木邦直入麓川。”

    黔国公说道:“如此,云南的兵力就不够用了。”

    襄王说道:“立即征召交趾之兵,逆流而上。

    黔国公一时间有些犹豫,说道:“这------”

    虽然黔国公的头衔之中,有平南将军头衔,则一次襄王从北京而来,也带了圣旨,让黔国公有了便宜行事之权。

    但是从临省调兵,依然是不大合适的。

    襄王知道这一点,他说道:“请国公放心,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

    对于襄王来说,麓川城陷,襄王一脉三代人的心血化为乌有,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后果了。

    真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襄王也不惧任何朝廷的处罚了。

    因为一个死人还怕什么?

    他或许没有死,但是他的心却会与麓川共存亡。

    这个选择也是无可奈何的。

    交趾乃是云南附近兵力最多的省份。

    交趾的军队虽然有一部分已经到了南洋,但是真要说起来,交趾各路人马也有近十万,虽然多是卫所军,并是京营精锐。

    原因很简单,朝廷对交趾不能如内地省份那样放心。

    想想也就明白。

    安南才亡国多久,包括朱祁镇在内,都担心交趾重蹈覆辙。在加上安南从陆路上承接南洋,是最重要的重地。

    可以说整个南方,也就交趾军队最多了。

    至于中原两江等省份,每一个省不过万余兵马而已。

    黔国公说道:“好。就依王爷。”

    襄王说道:“还有两件事情,需要急速去办,兵贵神速,在交趾之兵来之前,就应该派人招徕滇南土司,请国公与我一卫人马,并土司之兵,先行西进,令交趾之兵为后即可。”

    黔国公心中思量片刻。

    这也有一个大有妨碍之处。

    那就是亲王典兵。

    而今已经不是开国之时了。大明不可能有亲王典兵之事了。特别是这些实封藩王。这样的藩王除却自己带的兵,就不要想统率大明经制之兵了。

    这一点虽然没有写在文书之上,却是很多大将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想想就知道,一个王爷有实封领地,如果在统领附近府县的兵马,这些地方最后是藩王的,还是大明的。

    襄王也知道这一点,心中难免失望之极。

    黔国公到底不是沐英。

    他武学出身,也打过灭安南之战,但是却不是大将之才,镇守云南更多是看他的身份,而不是才能。

    而且安南之战,真正决定胜负的是谅山之战,之后就是扫尾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按部就班就行了。

    黔国公根本没有大将觉悟。根本不知道,在战场之上,唯有胜利者才有一切,即便打仗之中有种种越权之处,只要

    打胜了,那就不是事。

    而且他却心中盘算各种政治规则。想得这个责任,那个责任,从来没有想过,此刻他最大的责任,是胜利。

    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胜利。

    朱祁镇其实未必不知道黔国公为将,不大合适。却也是不得不为之。毕竟黔国公久在云南,人地两熟,根深蒂固。

    不用黔国公才是不合适。

    襄王说道:“本王随行而已,请国公令派人领兵如何?”

    黔国公说道:“如此甚好。”他随即语气缓和说道:“王爷,非是我为难王爷,有些事情王爷也是知道的。”

    襄王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亲王,黔国公不愿意得罪。

    襄王说道:“本王知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派人督促太子出兵。毕竟朝廷定策,乃是南北并进,只有太子动作快,有围魏救赵的效果。”

    黔国公更犹豫了,说道:“这样吧,我上奏朝廷,令朝廷督促吧。”

    这可是太子啊。

    而今朱祁镇日见衰老,力不从心之态,也仅仅从宫廷之中蔓延到外面了。

    很多人虽然不敢起别的心思,但是对太子一方却压注了。毕竟怎么看,太子上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黔国公虽然不会这样做。

    毕竟对于这些传承数代的国公家族,对皇室夺嫡之争有太深刻的认识了。

    靖难之后,要不知道多少勋贵都被打落尘埃。而黔国公因为地处云南反而避开了这一场风波,稳稳当当的将富贵传承下来了。

    所以,黔国公家族对皇室传承,从来是躲得越远越好,从来不参和,这也是大多数国公家族的心态。

    但是不参和,却也不想得罪大明太子殿下。

    黔国公又不是太子的上级,怎么能督促太子啊。上奏朝廷,令朝廷督促才是正道。

    只是这正道太远了。

    一封奏疏从云南到北京,然后北京决策,下令到南洋,即便是紧赶慢赶,一个月也都过去了。

    即便太子真的听从,一系列准备,然后大军西进,也是需要时间的。

    让太子在区区两三个月之内,对缅甸有足够的威胁,并迫使缅甸放弃眼前的战果,却是有些困难,近乎不可能。

    襄王怎么能让时间如此浪费。他思量片刻,说道:“这样吧,请国公派人送我一封私信去凌州城,面呈太子如何?”

    黔国公说道:“这自然没有问题了。”

    襄王二话不说,让人抬来一张桌子,也不用纸,裂开衣裳,用匕首刺破手指,顿时鲜血横流,在这白绢上面落了指。

    黔国公一时大惊,喃喃的说道:“何至于此!”

第三十五章 太子的绝望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这一封血书,襄王几乎流干了十指之血。

    人在手指的血是有限,很难如真正的墨水一般,写完一封血书。

    襄王只能一一将食指切开。这才完成了数百字的血书。也将他心中焦虑,悲愤之意,全部写在这白绢之上。

    只是襄王的心意,却不能被太子感受到。

    当这一封血书从云南到了凌州望北山太子别院的时候,太子看了这一封血书,只能冷冷一笑,说道:“也来逼我。”

    不同的事情,在不同的眼中,所关注也不相同。

    襄王血书之中,蕴含着对麓川城安危深刻的担心。但是太子关注的重点不在麓川城,甚至不在襄王一脉。

    大明这几十年,对外屡战屡胜。鲜有败绩。

    缅甸虽然来势凶猛,但是本质上,并不足以威胁大明江山的安危。甚至不足以威胁云南的安危。

    正统初年,大明能一战而定麓川,而今岂能不能一战定缅甸。

    在太子看来,这一件事情虽然重要。

    但是并非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回京,回京,回京。

    太子一直想的就是回到京师,进入大明政治中心之中,巩固自己的地位。

    天下焉有数十年不在京师之太子?

    比起这一件大事,什么缅甸之战,什么韩王之薨,什么南洋西洋,都不是什么大事。

    在太子看来,开疆扩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唯一巩固储君之位,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朱祁镇在很多事情,放出风声,他对储君之位从来没有动摇过。只是事情一直演变成而今的局面。

    太子再也不敢相信。

    朱祁镇对太子的能力素质还是比较相信。

    但是太子经过了这么多磨砺之后,也不当年天真的孩子。太子在南洋的局面,虽然比不上朝廷之上,但是其中各种勾心斗角之处,也绝对不少。

    这让太子很难相信一个人,如同朱祁镇一样。很少相信别人说什么,要看人做些什么?

    现在也是如此。

    太子一次一次请求回京,但是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这让太子如何相信,朱祁镇是想他回京?

    那么不让回京,是为了什么?

    在太子想来,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皇帝忌惮太子,不想让他回京。估计只有皇帝驾崩之时,就是太子回京之日。

    这其中其实有太大的风险了,皇位空悬,天地失位,再加上他

    所在的位置,回京最少要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即便如此,这也是最好的情况了。

    太子担心的却是,皇帝老糊涂了。起了易储的心思。

    或许很多人觉得皇帝大半辈子英明神武,怎么在临老的时候糊涂到这个地步?

    其实真正要看看,真正大有作为的君主,在晚年都能做出很多让人不敢相信,与前期判若两人的举措,最典型的就是汉武帝与唐玄宗两位。

    谁能想到,他们落得如此晚景凄凉的下场。

    而今在太子看来,朱祁镇也是这样的情况。

    真真是老糊涂了。

    所以,他对从南路攻缅甸之事,并不是没有准备,却并没有多积极。同样对襄王送过来的血书,更是从其他政治意图上去揣摩。

    毕竟,他从安南而南洋,是不是又要将他从南洋流放到了缅甸。

    这样一来,距离北京越来越远了。

    一瞬间,太子内心深处有一股冷意上涌,当初亲手教他射箭,带着他骑马的人,似乎已经远去了。

    而今在北京的那一位,不过是几十年间,鲜少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只是不管他心中如何想,面对这一封血书,他不能无动于衷。

    毕竟,太子以大明储君自居。就不得不考虑宗室的影响。襄王如此求援,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太子问身前的刘大夏与英国公张懋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英国公说道:“殿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共有大有船只二百艘,水师三万,步卒五万,并已经传书,楚王,暹罗,大古刺宣慰司,他们都愿意协从出兵,并供应王师粮草辎重。”

    “爪哇伯也将阿拉干作为攻伐之地区之一。”

    太子点点头说道:“顺手打了便是了。”

    太子从来没有将阿拉干国当一回事,所以之前不愿意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兴师动众。而今既然决定要走一趟西洋。

    那顺便将这个国家给灭了,也没有什么事情。

    英国公说道:“臣请命出征,殿下坐镇凌州,保重身体为要。”

    真要说起来,太子的身子骨并没有朱祁镇的身子好。一方面是南洋的气候,对于太子这个北人来说,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再有就是热带的美女风情,与大明内地大有不同。太子的自制力也不如朱祁镇。

    他内心深处并没有朱祁镇那么严重的危机感。

    各种情况积累之下,太子的身体时好时坏,大有大病没有小病零零碎碎的绵延不断的意味。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不住凌州城内的府邸,反而要住在山上的原因之一。

    但是太子的病情,从来是严格保密的消息,即便是东厂锦衣卫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知道太子厌绝暑气,常年在别院避暑而已。

    太子这么多年南洋经营,早就有自己一批情报班子。在很多地方上是比不上东厂锦衣卫的,但是封锁太子身边的消息,却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太子毕竟是太子,锦衣卫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太子担心影响到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从而导致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而这种时好时坏的病情,也让太子内心深处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冲动。

    因为他担心,他熬不过他的父皇。

    就好像懿文太子朱标一样。

    这种迫切的心思,更促进了太子内心之中的变化。

    太子一出生就被人告知,要当皇帝的,他这一辈子如果不能触摸这个宝座,让他死了,他都不甘心。

    太子面对英国公的请命,有意答应。

    一方面太子对西征之事并不是太感兴趣。另外一方面,却也是相信英国公张懋的军事能力。

    只是这个时候,刘大夏忽然发生了,说道:“臣以为殿下当亲帅大军西征。”

    英国公张懋说道:“刘大人,殿下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

    刘大夏说道:“太子身体有恙,其实都是不适应南洋水土所致,想要太子大好,最好的办法是回京。”

    “久在南洋总就是不行的。”

    英国公张懋说道:“难道西征就能让太子回京了吗?”

    刘大夏向太子行礼,说道:“臣不敢保证能让殿下长留京师,但是却可以让太子回一趟京师。到了京师再想办法不迟,毕竟满朝文武都想让殿下回京。”

    “陛下也不可违逆众意。”

    刘大夏最后一句话,却有深深的幽深之意,似乎别有韵味。

    只是此刻太子根本没有细品,毕竟他早就迫不及待了,说道:“刘先生细细说来,如何让孤回京。”

    刘大夏说道:“朝中诸公操之过急,已经让陛下有了反感,再强行让殿下回京依然不能。甚至会适得其反。”

    “而陛下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摇的。只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回京,殿下回京之后,再用苦肉计,要常年在京师养病,陛下即便知道殿下未必真的有病,难道还能赶太子走不成?”

    太子听了之后,心中默默盘算道:“但是要怎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孤回京?”

第三十六章 太子西征

    刘大夏说道:“献俘。大战之后,平贼灭国,身为主将难道不改回京,告慰祖宗吗?”

    太子心中一动,说道:“的确,这个理由实在是合情合理。”

    虽然大明这几十年来,可以说是灭了好几个国家,麓川,朝鲜,安南,渤泥,满刺加,淡目国。

    但是不管怎么说,灭国都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

    每一个灭国的将领都有很隆重的礼仪。

    即便数年之前南洋之役,灭了渤泥,满刺加,淡目三国,主要将领也都回京告庙献俘,只是太子要坐镇南洋,也是朱祁镇有意让太子留下来了,主持迁移藩王的事务。

    与之前不一样。

    之前朱祁镇精力旺盛,没有半点衰老的意思。群臣虽然想让太子回京,但是并不迫切。

    而今却不一样了。

    朱祁镇一度昏迷近日,很可能就此去了。

    大明帝系传承处于非常危险的地步,甚至很多一想到当日之事,都冷汗直流。

    他们只要想到,太子不在京师,反而伊王在京师,一旦皇帝去了,登上大宝的究竟会是谁?就有几分魂不附体。

    为了解决这个隐患。

    所以,太子回京已经是朝野共识了。

    只要太子有一个正当的不容拒绝的理由,满朝上下都有想办法让他通过的。

    所以太子作为主将灭两国,开疆扩土,回京告庙,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一些了。

    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能想出什么阻拦太子回京的理由了。

    太子一想明白这一点,顿时激动的脸色潮红,说道:“好,刘公不愧为国士。”

    刘大夏说道:“臣不敢居功,臣有今日都是殿下提携。”

    刘大夏作为太子阵营文臣之首,在天下人眼中已经预定一任内阁首辅之位了。

    并不是因为刘大夏的官职多高。

    其实就官职来说,刘大夏在大明文官序列几十名开外。说起来根本轮不到他。之所以这么高的评价,就是因为太子对刘大夏的看重。

    太子既然做了决断,他就对英国公张懋说道:“我此去西洋,南洋就要靠你坐镇了。”

    英国公张懋还是有些担心太子的身体,说道:“殿下------”

    太子与英国公张懋几十年的交情,不用说明白,就能明白英国公张懋是什么意思,他哈哈一笑,起身站立,从一遍的墙头上摘下一柄长剑,一剑斩向茶几,顿时一分为二,说道:“孤还没有到弱不禁风的地步。”

    南洋多产上好的木料,而太子府

    所用的木料更是上好的红木。质地坚硬。

    太子所用的长剑固然是一等一的精良,可以称为宝剑。

    但是宝剑毕竟不是刀,不利劈砍。而且这么多年的演化,剑大多是礼器,而不是兵器。

    太子一剑而下,如此顺利,可见太子当年功底,不管是臂力,用劲之道,都还没有丢。要知道太子小的时候,在朱祁镇督促之下,可是练了好几年武艺。

    只是英国公张懋比太子更了解太子,他能看出来,太子还是不如当年了。

    恐怕能斩出四五剑之后,长剑就要卡在木料之中了。

    不过,太子的决心,张懋却感受到了,他说道:“臣明白了,请殿下放心,有臣在南洋上下,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好。”太子说道:“事不宜迟,就此出兵吧。”

    大军出动也不可能那么快。虽然有太子的督促,也是在三日之后,才汇集各路船队。

    总共有数百艘大船浩浩荡荡从凌州港出海,一路向西而去了。

    其中一旦半都不是军船,而是民船,乃是冼家的船只。

    虽然在汪直打通从凌州港到狮子国的航道,但是这个航道并不是太太平的。

    很多阿拉伯海商,发现生意做不下去了。

    毕竟这些阿拉伯海商最多只能在凌州拿货,而大明海商却能用江南,乃至内地直接订货。降价的底线要高出太多了。

    阿拉伯人是无法与大明商人竞争的。

    他们干脆不做海商,做起了海盗。

    虽然而今大明军舰已经完善了战列线,也就是大明水战战阵之中的一字长蛇阵。这种打法,让大明水师根本没有什么对手。

    但大明水师没有对手,并不代表大明海商没有对手。

    大明始终不让商船加载重炮。

    虽然而今船只也渐渐分出专门的战舰与商船。但是这种分野并不是太清晰了,就好像冼景这样的大商贾,如果允许他们装备重炮,冼景就能一古脑拉出几百艘装了重炮的商船。即便每一艘不可能装载太多,就十门炮,那也是远远超过了当年满刺加,亚齐,淡目国三国水师联合的实力。

    如此一来,大明商船即便有小炮,但是对阿拉伯商船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这就限制了大明在西洋贸易的规模。

    必须集结成大商船队,几十艘互相有照应,才敢下西洋。

    甚至即便如此,再横渡西洋的时候,也要有几次交战不可。

    这一次大军西进,在商人看来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特别是对阿拉干的战争,毕竟阿拉干的地理位置太优越了。

    就在恒河口。

    只要占据了这里,就能将大明货物通过恒河航道,运到了北印度,也就是和硕特汗国。

    这里面太有想象空间了。

    即便没有这个,也可借助军队的保护,剩下了他们好大的成本。

    当然了,军队允许他们跟着,也不仅仅是因为冼景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大军出动,有太多的后勤辎重了。

    即便大沽刺宣慰司,暹罗,乃至于楚王都愿意承担一部分。但是依旧是不大够的。

    这些商船都义务的承接了一些军用物资的运输。

    这么大的船队,可以说在规模上已经超过了当年郑和的船队,浩浩荡荡的沿着汪直北上的路线。

    一路来到了仰光。

    此刻的仰光还不叫仰光,只是一个缅甸南方的天然良港而已。本来太子准备直接去勃固的。

    但是白古王对大明这么规模的船队到来,又喜又惊又惧。

    欢喜的是,终于有了强力的臂助,能够反击阿瓦了。

    惊惧的是,这个外援强力的有些过头的。

    白古王不能说没有智慧。

    他就是遇见到了缅甸宣慰司,也就是阿瓦王朝对他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征,对自己能够抵挡与否并没有自信。

    才耍了一个花招,祸水北引,弄出而今的局面。

    阿瓦王与大明激战麓川,其实已经给他减轻了不知道多少军事压力。

    甚至这种阿瓦王在北方胶合难解的状态,最适应白古王朝了。

    只是大明一口气投放了十几万人,虽然有不足七万战兵,其中陆战兵力不过四万上下,剩下的都是商人水手等等。

    但是在白古看来,都是军队。

    要知道勃固城虽然是白古王朝最繁华的城市,也不过几十万而已。

    大明几乎一次性将一个缅甸眼中大城市送到了他们面前。

    让白古王不得不想一个问题,阿瓦王如果覆灭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这种忌惮之心,让他做出其他安排,就是让大明军队远离白古王朝的国都。当然了也是有合适的理由。

    那就是勃固的港口不够大,根本不足以承载这么多的船只。而仰光这里是一个天然良港,足够让这么多船只在这里停靠。

    太子其实明白白古王的心思,只是不在意而已。

    因为太子不准备在这里久留,但是大明军队却要在这里扎根的。毕竟太子对朱祁镇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了。

    大明藩王还而没有封完,灭了缅甸之后,定然要封过来几个。

    他正想考察一下,哪里可以建城。

第三十七章 分兵

    “好。此地上通大河,下临西洋,与楚王藩隔海相望,于海路河道都是便利之处,更是天然良港,可以容纳大军。虽然而今是一片荒芜,但是臣看土壤,却是上佳的,加以时日,定能为鱼米之乡,可以供应大军辎重。此地乃是西洋都司所在地,再好不过了。”杨廷和说道。

    太子站一处高地,将仰光附近的地势尽收眼底。

    仰光所在地,乃是一片河流冲击平原,两条大河在这里相会,奔流入海。因为大河的冲击,这两岸都是一片沃土。

    当然了,任何农田都是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开发的成果。

    而今这里大多是湿地沼泽。不过这在大明人眼中不算什么。

    毕竟每一个中国人骨子里都是农民。

    对于如何种田都有自己的办法,而太子当初也是亲手在西北修建好水利的。更是知道,这里有较为平整的土地,然后有大量的水源。

    这自然条件胜过西北地区数百倍了。

    然而在西北,大明百姓一点点的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从山坡上,沙漠边弄出一点点旱田。

    所以,这些开垦良田所遇见的困难,在大明百姓看来,根本不是事。

    太子说道:“好,杨卿,此战之后,此地就是西洋都司驻地了,孤会上表推荐你为西洋巡抚,至于此地如何从大古刺宣慰司那里弄来,你可要费心了。”

    杨廷和立即说道:“臣明白。”

    太子点点头。

    心中对战后西洋局势已经有了安排。

    其实,整个海外藩王乃至南洋西洋的政治框架都是太子一手打造的。

    形成了一套不同于古代封建的明代封建政策。

    虽然大明将藩王分封在各地,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一点不受限制,从分封开始,太子就有意形成数国制衡,不能让某国独得地利的想法。

    当然了,这也有这十几年分封的藩王太多了一点,南洋的地方也不大够。

    其次,就是凌驾于南洋诸藩之上的南洋都司。

    其实,南洋都司这个体制,与大明内部的都司体制已经有些不同了。

    大明内部的都司,仅仅是省一级的军事单位,或者在要害地区,单独设立拥有一定民政权的地区。

    但是南洋都司麾下有太多其他权利了。

    对于藩王管理,南洋都司还下辖两个府。凌州府与旧港府。

    这一切的一切都蕴含着中央与地方分权折中的思想,北京对于南洋实在不能遥制。但是又不能不管,才形成这

    种抓大放小的体制。

    这一个政治体系,都是由太子完成的。所以他想要在西洋再复制这一个模式。

    但是如果复制这个模式,就必须要有一个根本重点,也就是中原借以发力的要点。

    就好像是凌州府与旧港府一样。

    太子也觉得杨廷和所言不错。

    仰光此地。距离大明也近。

    单单看海路来说,的确绕道很远。如果风向不顺,一两个月也不够。

    但是如果覆灭阿瓦之后,从陆路到北京,如果八百里加急的话,或许一个月之内,能够到达。

    虽然依旧不算太方便,但是已经不错了。

    从地方到中央的信息交互的时间,决定了帝国的边疆到底在什么位置。

    这一块土地虽然还不是大明的,但是太子已经视为囊中之物了,不仅仅是太子对大军的自信,也是太子对杨廷和的信任。

    杨廷和在南洋种种作为,已经显露出自己的能力。

    太子相信,有大军在后盾,杨廷和是可以让大古刺宣慰司将这里献给大明的。

    不过,这一件事情还是之后的事情。

    而今太子要准备的却是眼前的事情。

    他一挥手,身边有人将一张地图打开,却是缅甸各地的地图。

    只是比起大明内地的地图,显得简陋多了。

    上面只有一些城池与河流,山脉标记,除此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毕竟锦衣卫的能力是有限的,在这里的只有一个百户。能画出这样的地图,最少方向没有错误,已经相当不错了。

    太子首先面对一个问题,说道:“诸位而今是直接逆流而上,攻阿瓦,还是先扫平阿拉干?”

    大明船队如此浩浩荡荡而来,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人。

    也无法瞒得过人。

    不管是阿瓦还是阿拉干,乃至于印度一些国家,包括狮子国在内。都已经听到风声了。

    阿瓦早就预备了白古王北上,所以有数万士卒把守要害之地。严阵以待,并不是好相与的。

    而阿拉干这里情况更加严重。

    当初汪直从阿拉干打出来,给这个国家深刻的印象,明军大队船只到来,阿拉干立即全部警戒,聚集了数百艘商船,严阵以待。

    太子也知道麓川情势危机,按照情理来论,应该先攻阿瓦,但是奈何大明大部分辎重物资都是从海上而来。

    太子手头的兵力也是相当有限的。

    一旦太子主力北上,阿拉干船队南下,到时候仰光这里就不大好过

    了。

    汪直说道:“陛下,臣以为麓川危在旦夕之间,救人如救火,容不得一点耽搁,而阿拉干乃是区区小国而已,只需殿下给臣一百艘战船,臣能摧毁阿拉干所有的船只,让他们片帆不得下海,直到缅甸之战结束。”

    太子听了,问身边大小将领说道:“诸公意下如何?”

    其余大小将领,都说道:“爪哇伯所言极是。”

    这固然是知道汪直乃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却也是因为汪直所言符合他们的心思,毕竟大部分明军在屡战屡胜之下,都生出一丝傲气,瞧不起这些小国家。

    当然了,他们也是有傲气的资本。在这种明明兵力并不占据上风,居然还敢分兵。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不觉得有风险。

    太子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不稳妥,但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没有麓川之事,太子自然会坐镇此地,扫清外围,巩固根基,甚至屯田一阵子,然后在北上阿瓦。

    这也是太子用兵的一惯风格。

    以国力压人。从不做什么悬危之举,毕竟对于太子来说,胜再多次,对他来说都称不上锦上添花,但是败上一次,就打破了他的不败金身。

    所以,凡事都是先求不可败而后求胜。

    这固然是兵家正道,但是这样做所消耗的军力,物力,国力都要多上很多。

    也幸好,太子身后有一个大明,单单大明南方几个省份的人力物力,就能压制整个动东南亚地区。

    而且太子还是国之储君,也不没有人对太子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提意见。

    唯独这一次,他不能按部就班的来了。

    他想了想,说道:“汪直,你年纪尚轻,经验不多,单独领兵,孤信不过,就由平江侯陈锐西征阿拉干吧。”

    其实,太子这样说,并非信不过汪直,而是太相信汪直了。

    这一次在太子看来风险有些大。当然了,太子没有想过失败,但是也做好万一战败的准备,汪直是他最亲信的将领,也是最相信的将领。

    即便真是一场大败,汪直估计宁可自己死了,也会拼命将太子救出来。用自己的命来换太子的命。

    至于其他将领,能不做到这一点,太子就不知道了。

    所以,这种情况之下,太子宁肯将汪直放在身边,护卫中军,也不会外放了,虽然如此一来汪直就少了一个打胜战的机会。

    但是比起简在帝心也算不了什么了。

    陈锐听到这个命令,简直欢喜要跳起来,说道:“臣遵命。”

第三十八章 逼近恒河口

    王英年老体衰,早已回南京故乡了。前番依然故去,朝廷还赠海国公。当然了只是赠,他的儿子们都年纪大了,而且没有通过武学毕业,只能由孙子继承航海侯的爵位。

    王英的孙子虽然也二十多岁了,但是此刻却是乾清宫护卫领班之一。

    在朱祁镇大病一场后,更加多疑,就将这些年轻勋贵编入乾清宫侍卫。而今乾清宫侍卫,几乎没有一个伯爷的头衔都上不去。

    当然了,因为朱祁镇强行推行,但是继承爵位都要在武学毕业,这些人基本的军事素质还是有的。

    但也是最基本的。

    毕竟而今大明的军事教育还不足以教出一个大将军。

    可以说每一个大将军都是自学成才的。

    如果在大明水师之中,也就是平江侯陈锐为第一。

    太子自然要将这一件事情交给陈锐来办。

    事不宜迟,一旦定下分兵之策,就兵分两路,一路分出一万多水师,百余艘战船一路西征阿拉干。

    另外一路就是太子亲领,南宁侯毛锐,西宁侯范广等十几员战将,共五万水陆之军,大举北上。并一路召集反对阿瓦的各部力量,比如白古,东吁等部,号称盛兵十几万,水陆并进。

    这样的政治行动,极大的鼓舞了明军北上的声势。但是在速度上就有些慢了。

    所以西征的第一战,并没有由太子的主力打响的,而是平江侯陈锐所打响的。

    准确的说,阿拉干王国所在的地区,虽然在后世相当大一部分被缅甸所吞并,但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缅甸地区。

    阿拉干虽然在缅甸之西,但是有一道长长的山脉将两地分隔开来。

    阿拉干地区长时间独立于缅甸之外,甚至与印度的联系,似乎都要比与缅甸的联系大一些。

    阿拉干王国对大明敌意是基于海贸利益分配,并不意味着他们是阿瓦王朝的盟友。

    特别是阿拉干王朝几乎都靠航海吃饭的。

    商人基因深入骨髓。

    此刻虽然他们都动员起来了,担心明军西进,但是明军阵势如此之大,也将他们震慑住了。

    其实真放在一边不管他,阿拉干未必敢攻击仰光断大军后路。

    但是军事行动的安全性,是不能寄希望于别人未必敢如何上面。

    就在阿拉干王国内部,战和之议,不能相下的时候,反而是大明帮他们下定了决心。

    在发现陈锐船队之后,阿拉干王朝立即派人送信给陈锐,就是开出了很多条件,比如开放港

    口为大明商船所用。比如向大明称臣,给陈锐本人一点好处。等等等。

    但是陈锐看完,只是轻轻一笑,令人将使者割掉耳朵送回去。

    如果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斩下的就是人头。

    陈锐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阿拉干低估了大明的胃口。他们开出的条件,似乎是阿拉干能给出的极限了。但是在陈锐看来,依旧是不痛不痒。

    太子对陈锐有过指示,这一次要大明立威于西洋。

    如果单独因为商船的问题,兴师动众,太子以为不大合适,但是既然好容易来一趟,就要将事情办漂亮。

    太子要的不是金银钱帛,不是称臣纳贡,而是鲜血与复仇,要让整个印度都知道,大明的商船不是那么好动的。

    另一方面也是陈锐的私心了。

    陈锐在平定南洋之战中,积功不小,他早就想将头上的侯爷,换成国公了。

    而今灭一国的战功,为他晋升国公加砖添瓦。

    这几乎是所有大明勋贵的通病了。

    而今大明武勋集团,一个个满脑门都想着打仗。只是大明战略大权一直是在文官集团与皇帝手中的。

    否则大明武勋恐怕要满世界的开战了。

    因为只有开战才有他们想要的一切。

    陈锐怎么肯将一场战事,和平处理了。

    陈锐从来不担心阿拉干人怎么打,最担心的阿拉干人不打。

    只是阿拉干人以海洋立国,他们也在大明文化圈外,对大明只是听过名字,并没有怎么接触过。

    并没有多少畏惧。

    而且大明商船的西进,更是严重影响到阿拉干,本来是这一段海洋的霸主,阿拉干占据的贸易份额,在一天天的下降。

    这更是让阿拉干很多人承受不了。

    临阵求和,已经是阿拉干国内做出最理智的选择了。

    陈锐做出如此激烈的应对。自然会引来激烈的反对。

    于是,陈锐的船队与阿拉干船队在恒河口附近遭遇了。

    陈锐站在船头,拉开望远镜,细细看了看阿拉干的船只。

    不得不说,阿拉干人不管是造船还是水手,都是有一些东西的。但是依然不能与大明相比。

    别的不说,大明这些年建立单独的战舰达到数百艘之多。

    就是阿拉干人不能想象的奢侈。

    虽然,大明造船用了很多工艺,比如拼接木头,不用整块的大木料等等。但是多一艘商船,就多一点盈利,但是军舰是纯消耗。

    负担这么多军舰,可以是一个阿拉干想都不

    敢想的事情。

    所以,在双方战舰拉开的事情,大明已经胜在船台之上了。

    这种胜利不在士卒英勇,不在将领指挥艺术,甚至不在天时地利人和,只能说战胜于朝廷之上。

    陈锐细细看过,也想明白这一点了。

    随即有些失望,他估计今日即便有灭国之功,恐怕也不足以让他封国公,毕竟这阿拉干太弱了。

    即便放一条狗在这里,估计也能打赢,不过是胜多胜少,损失多少。

    即便如此,陈锐依然绞尽脑汁想打出一个漂亮的战事。

    他立即布置了整个战术。

    就是一个先前进,再后退决战战术。

    之所以如此,陈锐敏锐的感觉到了,阿拉干这样布置是有蹊跷的,在恒河口大大小小的何汊之中,估计埋伏有阿拉干的杀招。

    至于是杀招。

    陈锐大概率觉得,是火船。

    毕竟中国人玩火船战术的时候,阿拉干不知道有没有人。

    所以要假意先逼近,引出阿拉干的杀招之后,再好好的收拾他们。

    双方一接战,陈锐发现,他似乎有些想多了。

    在海上控制船只是很困难的,更何况是恒河入海口附近,因为河流入海,引起了很多暗流。远远看过去是看不明白的,但是船只一到,就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按理说,阿拉干人常年在这里,对这里的暗流要比明军清楚。

    但是表现在战况之上却大为不同。

    陈锐不可能直接指挥到每一艘船,他将百余艘战船分为中军与左右两翼,每一方大概有四五十艘上下。

    而每一方下面设队,有四队或五队,每一队下面有十艘船上下。

    在这种复杂的海况之下,明军平日的训练起了作用,虽然看上去东倒西歪,不成队列,但是毕竟每一艘船都没有脱离指挥。

    形成了一道并不笔直,甚至带着一些混乱的船队。

    但是阿拉干人却更差劲了。

    阿拉干每一个水手都是好样的,不管是操船,还是跳帮厮杀。但是阿拉干国哪里动用过这么多船大战。

    其实大明这种军事指挥体系,也是在一次次大战之中更改与完善的。阿拉干国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船只又都是商人的船只。临时征召而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合练。一聚集在一起,不说彼此配合了。

    不彼此影响都不错了。

    在组织能力上,大明水师完胜阿拉干船队,更不要说,明军水师最大的,领先整个世界的优势,那就是火炮优势。

第三十九章 恒河口之胜

    火炮是战争之神。

    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人说过这一句话,但是自从上一次南洋海战之后,明军所有船只都以发挥火炮的威力而设计战术。

    这一句话,虽然没有说,但已经是所有将领所默认且遵行的原则。

    所以,当双方拉开阵势对决的时候。远远的大明在半里左右开始了第一轮射击。

    阵阵炮声,就好像是天边的滚雷之声。

    阿拉干的船只,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受这样的打击。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说,当时他们都失去了反应。

    恒河水从北而南带着他们向南而去,在他们失去反应能力的时候,将他们推送到明军船队之前。

    这滔滔不绝的恒河水,并不关心,这些船上的人是怎么想的。

    明军的炮手发挥很稳定,但是命中率并不是太高的,几乎十不中一,一枚枚炮弹打在水面之上,激起了无边水浪冲天而起,就好像是一片水柱的森林一般。

    只是明军的大炮多。

    虽然明军大部分换装战船,只是战船本身并是太大,大多不过五六十门大炮而已,毕竟船只越大,成本越高。即便是大明造船技术用了很多办法降低成本,但是一门能装载一百门大炮的战船,也是相当花钱的。

    一般民船,花上几百两银子,大抵就行了。

    但是非要造这样的战船,恐怕非几百两可以,少则千余两,多则数千两,再加上百余门大炮,恐怕整艘船的造价在万两上下。

    如果再加上上面的水师人手,一艘形成战斗力的战船,数万两都打不住。

    大明虽然财政最近非常好,但也不可能这样大手大脚的往海水之中砸钱,别说户部了,枢密院都不会同意的。

    即便而今大明动用的兵力都在南方,水师是相当重要的战力构成。

    但是在枢密院大部分将领的心中,大明依仗还是陆军,或者说,京营之中二十多万骑兵。这才是重中之重,山河之所以安,天下之所以平,不在那些不能上岸的船只,而在这些可以横扫天下的精骑。

    再者,明军水师也没有要他认真的对手。

    即便这种眼中缩水的战船,在阿拉干看来,也是不可战胜的。

    这样一艘船横过来,一面对着敌人,就有二十多门,一百多艘船,也就二三千门大炮。

    大明水师的炮手,虽然修炼严苛,但受限于种种原因,不能将火炮发射频率降低到一分钟一发以下。

    但是这个时代战斗也没有后世节奏那么快,一般来说,每一

    个战术动作,少说一刻钟上下,多了几个小时也是有的。

    就挡阿拉干人冲过来接舷,仅仅需要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就足够大明火炮发射十次了。

    一共二千多门火炮,足够命中一千多枚炮弹了。

    虽然这一千多枚炮弹,不足以完全击溃对手。将所有敌船都击沉,但足够将对方的士气给打没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个时代的原始火炮,还没有后世铺天盖地的威力,只要他们能承受伤亡,未必不能冲上去。

    而今的局势,毕竟是阿拉干船多人多。

    只是人对战争适应情况,也是需要逐渐提升的。

    说一次,也是汪直的理论第一次投入实在之中。

    在船外被无数冲天而起的水柱覆盖,船上一枚枚炮弹打入,不管是什么船板都挡不住,而人就更加挡不住了。

    血肉横飞,骨断筋折。

    能给一个痛快的死法,就算是幸运了。

    甚至不同船队毕竟之间,也因为火炮的干扰撞在一起。

    种种问题在一起,哪里给人冷静分析的空间。

    即便有一二智者,看出了问题所在。他们根本不可能挽回局面。

    且不说,人微言轻,又分散在不同的船只上,根本不能及时反馈到主帅那边,即便是发觉这个问题的人,是主帅本人,也是没有用的。

    以阿拉干糟糕的组织能力。能够将船队开出来,已经是主帅组织能力的极限了。还想做些别的。

    根本是想多了。

    交战不足两刻钟。

    阿拉干就崩溃了,所有船只都拼命向回跑。

    陈锐下令各船谨慎追击。

    于是明军船只小心向北而去。

    陈锐很快就知道,阿拉干主帅已经方寸大乱了。因为他们提前放了火船。

    火船是传统水战战术,也是非常用有的,不管是英国与西班牙的战斗,还是英国与荷兰人的海战,还是明军与葡萄牙,荷兰的海战,都有火船的身影。

    很多人觉得西方人用火炮,而明军用火船。是落后的象征,其实不然,火船是非常好用的战术。

    只是好用,并不代表什么时候都能用。

    火船对应的是什么?

    是狭窄的水面。

    其实即便是在大航海时代,也很少有那种发生了开阔水域的海战,一般双方交战的地方,向四方往去,大多都能看到海岸。

    而今也是如此。火船战术能够屡屡奏效的原因。

    恒河口相当大,而且有无数条河流分支,更是水道复杂。

    但恒河口的水域不

    能称之为狭窄。

    如果让明军追击一段距离之后,可能陷入河道之中。增大火船撞击的可能。

    但是而今,不用陈锐指挥。下面的将领就纷纷避开了这些火船。

    一艘艘火船徒劳的在明军船只中间冲过去。

    甚至有些火船,还被附近的船只集火打沉了。、

    这火船不能说没有效果,因为在陈锐处理火船的时候,阿拉干这些船队做鸟兽散,一个个逃走了。

    这让陈锐失去了最好的追击时间。

    陈锐思考片刻,终于觉得还是求稳为好。

    毕竟恒河出海口附近有无数的河道汊道,对于这些复杂水况,还是有些发憷。他担心分兵追击,被当地人伏击。而且不大会有什么成果。

    陈锐有一个新目标。就是吉大港。

    在陈锐没有清理完阿拉干船队之前,不可能直接进攻吉大港。而此刻吉大港就暴漏在面前。

    吉大港是一座天然良港,有一条河蜿蜒而过。

    而在吉大港之外,有一座离岛,遮挡了海外的风暴。

    陈锐下令调转船队向东而去。

    直扑这座离岛。

    阿拉干军队在离岛之上,并非没有军队驻扎。

    只是陈锐从船上挑选水手,大概八百人上下。乘坐小船。登陆离岛,在火铳的助力之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攻破了离岛。

    陈锐大军就在离岛上驻扎,与吉大港遥遥相望。

    陈锐一日之内,破军夺岛,一下子震慑住了阿拉干城中的所有人。

    一时间,吉大港之中,无数头领在苏丹的城堡之中议论纷纷。

    主战派指着主和派在作战之中拖后腿。

    而主和派指责主战派,将国家待到这个地步。双方恨不得拳脚相向。

    这个国家以贸易为主,商人的权力重了,自然也就瓦解了苏丹的权力。

    “够了。”阿拉干苏丹大声说道:“都给我住嘴,而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有抵挡住明人,我们才有未来。”

    双方虽有还是怒目而视,但是也不敢多说话了。

    倒不是苏丹震慑了双方,而是他们都不愿意吉大港失守。在这个危机时刻,他们也只能精诚合作,才可能有未来。

    阿拉干苏丹说道:“谁有办法能击败敌人?”

    雅雀无声。

    白日一战,明军已经彻底震慑住了他们。

    阿拉干苏丹换了一个问法,说道:“谁有办法能保住吉大港?”

    这个时候,一个人出来,向苏丹鞠躬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明军退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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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