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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满刺加灭国

    汪直想要到满刺加城下,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毛锐比他抢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毛锐数万步骑,沿着马来半岛南侧,向东挺进,一路上简直是势如破竹,满刺加士卒根本不能抵挡。

    因为这是沿海平原地带。

    与中国的大平原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甚至过度潮湿,很多地方也不是太适合行军的,但是比起在热带雨林之中穿行,却不知道强上了多少。

    当然了,毛锐并非没有隐患的。

    他的隐患,就是后勤保障。

    因为临海而行。

    明军后勤线很容易被海军袭击。

    大明的水师也不可能让船飞过中南半岛,出现在印度洋之上。

    于是毛锐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抉择。

    那就是不要后路,带了能够坚持作战一个月的粮草辎重,径直南下。

    毛锐之所以,敢这样做,一方面是看到满刺加军队的虚弱。另一方面也是发现,满刺加这样的南洋国家,身处热带,物产丰富。

    单单从粮食来说,是可以做到以战养战的。

    所以毛锐才能做到如此之决绝。

    而毛锐如此突进,也是让满刺加一方反应不过来,更不要马赫穆德已经出征了。留守将领更是没有主心骨,再加上他们本身战斗力就差,面对这个方向,也没有什么雄关要塞,自然抵挡不住,只能纷纷退到了满刺加城下。

    背靠满刺加城,抵挡大明的兵锋。

    满刺加城也不是什么雄城。

    不过满刺加城就是整个满刺加国的中心地带,也是最繁华的地带,是满刺加王室赖以制衡地方诸侯的重要筹码。

    满刺加立国也有数代的,在别的地方,或许没有多少忠心效死之人,但是在满刺加城附近,并不缺少这样的人。

    再加上被毛锐打败的军队,纷纷在这里汇合。还有临时征召的当地壮丁。远远的看去,整个满刺加全民皆兵,士卒人数超过十几万之多。

    再加上满刺加城的城墙。

    虽然满刺加的城,在毛锐看来,根本就不是城墙,甚至有几段城墙,还是木制的。但毛锐依然没有选择立即攻城。

    原因无他,长途跋涉,连战数场,虽然每一战都胜利的。但是对于士卒的体力消耗也是比较大的。

    而今满刺加士卒也被逼到了绝路上,后面就是大海。困兽犹斗,想来这一战,定然不是轻易能拿下的。

    毛锐自然要让士卒休整一下再战。

    不过,他不用怎么等了。

    因为很快,他就知道了海战的结果。

    要知道马六甲海峡,之所以叫马六甲海峡,就因为马六甲这一段,是整个海峡最狭窄。大量船只经过,在岸上都能依稀能看的清楚。

    只是这一支船队,却没有在马六甲靠岸。

    一时间满刺加城内的人,就有一些心慌意乱了。

    一千多艘船,满刺加出发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当时纵然满刺加城是南洋的贸易中心,一时间也停不下来这么多船只。甚至要分散的将船只停留在满刺加附近一些小港口之中。

    但是而今,这些船只却过满刺加而不入。

    其中自然大有文章。

    虽然这些船只,都是亚齐的船。同样也引起了满刺加城中达官显贵的不安。

    然而更加让他们不安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二日,马六甲海峡之中就传出了隆隆的炮声。

    却是汪直到了。

    满刺加船队虽然大部分在先前一战之中,被击沉的击沉,被俘获的俘获。但是满刺加船队数量太多了。

    海面上又是无遮无掩的。自然有相当一部分逃了出来。

    汪直虽然迟了一夜才开始追击,却终于在满朝加城外追上了。

    当然了,汪直只有三十艘船,虽然是精兵强将的组合。但是真要亚齐与淡目合力在与汪直一战,汪直也不敢追的太过分。

    只是满刺加大败,马赫穆德一死,整个联盟都是名存实亡了。

    拉登巴达根本没有回满刺加的想法,径直向东而去,是回爪哇了。

    如果不是亚齐船队想回国,必须经过马六甲海峡,他们也不想这里过,有些太尴尬了一点。

    所以才停船不靠,径直走了。

    而此刻,失去两个支持的满刺加残余船队。哪里是汪直的对手。

    汪直甚至用这些船只,还实验自己的新战术。不住用各种编队,各种办法,实验炮击结果,以及炮击时间与频率,怎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船只还纠集在一起,似乎想与汪直决一死战。但是他们连续沉了好几艘船,根本不可能与大明的船只接舷。

    只能放弃。

    他们放弃了,汪直就再次逼上去。毕竟距离对方越近,炮击的威力也就越大。

    当这些船只受不了的时候,他们就会再次准备反身一战,然后汪直就远远的推开,毕竟明军的船只要比这些船灵活多了。

    如此再三。

    满刺加船队最后一点血勇之气,再也没有了。

    不管汪直在后面怎么

    进攻,他们都夹着尾巴逃。整个追击的下半场,几乎成为汪直的打靶训练了。

    就这样追击到满刺加南边的海面之上。

    此刻汪直也发现了,满刺加城外的大明军队。大喜过望,干脆利落的将所有船只给送进海底之后。然后靠近满刺加城,这一次下锚固定之后,近而三百多门火炮对准了满刺加城。汪直发动了持续一个时辰的炮击。

    其中甚至还换过一次船舷,直接打的所有大炮都呲呲的冒白烟。

    似乎钢铁都在燃烧。

    钢铁自然没有在燃烧,但是满刺加城的确在燃烧。

    前文说过,南洋当地大部分民间建筑都是类似吊脚楼一样的样式,连一些木制建筑都有一些欠奉。

    这样房屋对大炮的防御能力能有多少?

    更不要说,大炮的射程有二三里之外。而这个时代很少有防御火炮的概念,更不要说满刺加城就是一个贸易港口。

    他最繁华的地方,自然就是在港口附近。

    面对如此炮击,自然是如天崩地彻一般。

    甚至无数满刺加百姓,根本不知道去躲,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大的铁球,会飞出这远。

    是的,有很多人是知道火炮的,甚至用过火炮的。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想过,这么多门大炮有如此之威力。不少人跪在地面上,向海面上磕头,似乎看见的不是大明的船只。

    而是神明。

    虽然汪直发射的炮弹之中,并没有将铁球烧成通红,然后再打出去,也就是纵火弹。但是这样大规模的混乱,还是引发了火灾。

    在大部分木制结构之中,发生火灾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不到片刻,满刺加城就被熊熊的大火给点燃了。

    这个时候,汪直心中也有些惊讶。

    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造成的,不说火炮之下的伤亡,单单凭借这一把大火,满刺加城中,估计有要死上几万人。

    至于到底死了多少人,却是一个永远不可能查清楚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把大火,彻底的摧毁了满刺加的抵抗意志。

    就在第二天,大火还没有熄灭。满刺加贵族们向大明军队请降了。

    南洋霸主之一的满刺加国,提前几十年灭在大明的手中。距离葡萄牙人的到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毛锐与汪直商议之后,将战果与过程稍稍美化了一下,毕竟这一战之中杀戮有些重了,然后就这满刺加灭国的消息,上报给太子殿下。

    太子自然是大喜过望,不过他也知道,他对南洋的战争,要告一段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京中闻捷报

    一来是大战之后,士卒需要修整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作战,还有整个满刺加的领地需要细细梳理。

    并不说,要将满刺加一口吞下。但也不能让满刺加国内,有反对者存在。

    总不能,在打亚齐或者爪哇的时候。后院起火,可就大大不妙了。

    二来,也是这一战消耗的物资太多了。

    一开始,因为宁王之战。从后方运来的物资就不是太多的。堪堪够用而已。再有就是火炮在这些战斗之中起到了主要的作用。

    如此一来,火药的消耗,更是加倍的消耗。

    这让南征军原本的库存不够了。

    只能先缓一缓。

    太子的想法是南征各军的统一意见,在京师有一个人说出了同样的论断。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威国公王越。

    南洋距离北京,是有一点远。而且正是北风正盛的时候。从南洋往北京报信,需要一路逆风。船行不快。

    于是,在太子灭了满刺加的同时,南洋海战大捷的消息才算是传到京师了。

    朱祁镇看了捷报,不由大喜过望。

    一喜,是太子有此军功,在军中也算是有班底了。战争是最锻炼人的。太子经过如此摔打,更让朱祁镇满意了。

    二喜,却是此战之后,南洋大局已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了。

    三喜,却是汪直在战斗提出的所谓一字长蛇阵,不就是战列线吗?

    这说明大明军事战略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还有就是大明水战将领也一个个脱颖而出。

    唯一让朱祁镇有一点点的担心的,却是汪直的身份。

    汪直的身份说起来,乃是外戚。

    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

    太皇太后在位的时候,将自己哥哥弟弟都闲居了。

    太祖太宗确定下对外戚准则,也就娶小户人家为后。就彻底贯彻下来的。

    朱祁镇有一个庄妃就有一些麻烦了,而今太子的侧妃有一个能打仗的弟弟,未来也是一个隐患。

    毕竟,大明不是大汉,即便是卫青霍去病之才,一旦与外戚沾上关系,也不能重用。

    不过,朱祁镇随即将这个想法都放在一边了。

    在他想来,太子是能处理好这一件事情的。

    太子如果如何用人都不知道,就白瞎了这么多年在外历练了。

    再者,作为皇帝最大的能力,其实就是解决问题的能力。即便他现在给太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但时间一到,朱祁镇挂了之后,太子还是有面临

    各种问题的。

    朱祁镇放下这一件事情,想了想,立即传召威国公王越。商议封赏问题。

    兵法最强调,赏不逾时。

    虽然南洋与北京太远。此刻决定的封赏,到了南洋又是一个月之后了。但也是越快越好。

    威国公王越很快就到了。

    朱祁镇先将捷报给了他。

    威国公王越看过之后,立即行礼说道:“臣恭贺陛下。南洋在陛下指掌之中了。”

    朱祁镇说道:“无须如此,这事情虽然是好事情,但也有很多事情要收尾的。此战各级将领当怎么封赏?”

    真正的下级将领的封赏,朱祁镇就不用多操心,都是太子报上来,然后兵部与枢密院联手下去,核实一下,如果属实,就按照规定封赏便是了。

    其中自有条例。

    朱祁镇要考虑的都是大将。

    如这一战的主将,英国公张懋。南宁侯毛锐,航海侯王英,平江伯陈锐,乃至表现出色的汪直。

    威国公王越沉吟片刻,说道:“英国公世受皇恩,与国同休,陛下赐予田地,赏赐金银。赠以高官即可。可以荫英国公一子为伯。只是以保全之道,英国公不适合再继续南下领兵了。”

    朱祁镇听了之后,心中顿时一动。

    这是再给英国公张懋上眼药啊。

    说起来,王越说的很多,不能将英国公家族陷入赏无可赏的地步。

    但是,朱祁镇并不是很在乎。

    朱祁镇是一个多疑的人,但是有一些人他还是有基本的信任的,其中几个国公家族就是其一。

    为什么朱祁镇这么多年让黔国公镇守云南,虽然其中有一段时间也让其他人镇守,但是后来还是让黔国公沐家的人去了。

    固然是黔宁王沐英的遗泽所在。但也是朱祁镇渐渐明白了。

    古人是重家族过于个人的。

    这种开国勋贵,靖难勋贵一般来说都是皇帝基本盘,是不可能背叛皇室的家族之一。

    这种家族可以与新晋勋贵划分开来,称之为世勋。

    这些世勋传承下来的人才,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忠心却是可以相信的。这就是家族的传承,与家族利益与大明死死绑定在一起了。

    就好像英国公张家。河间王张玉,在河间之战,闻太宗失陷南军阵中,就杀入南军阵中寻找,未果。不得已返回本阵,闻太宗依然没有回来,再次杀入。不久太宗回来了,但是张玉深陷南军阵中,力竭而死。

    张辅更不用说了,虽然晚年略有瑕疵,但是也是一片老臣之心,绝无二意,更不要年轻时候,南征北战,威震天下,是

    大明的定海神针。

    英国公世子张忠,虽然英年早逝,但也为朱祁镇留下了封建策的文章。

    这样家族如果还会造反,那更多的时候是皇帝的问题,如果连这样的家族都给逼反。这皇帝也坐不稳天下。

    所以,威国公王越这番话,却是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想压一压张懋。

    世界很多时候都是不公平的。

    威国公王越为了进入内阁的资格,南北打了多少战事。才有了一个国公的头衔,才能进入内阁之中,成为武臣之首。

    但是张懋?

    他比威国公王越小十几岁,却天然有这个资格。

    只要通过一场战事证明自己。他立刻就有了冲击内阁的本钱。

    张辅给他留下的人脉威望,从来不少。

    王越所言的保全,就是压制。

    这也是勋贵之间的矛盾。要知道正统勋贵就是踩着靖难勋贵的头上上位的。纵然杨,石,郭三将已经不在了。

    但是王越看似武学出身,但也是郭登的旧将,说起来就是正统勋贵一脉的。

    英国公这三个字,就是靖难勋贵的招牌。

    成国公已经靠着持续数年的伊犁围城战,重回京师。如果让英国公张懋在成长起来,正统勋贵的权柄,就掌控不了多长时间了。

    而且,张懋与朱仪还是不一样的。

    朱仪年纪大,上次跟随朱祁镇南巡之后,就在枢密院挂了一个闲职,在家休养,说起来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天命到了。

    但是英国公张懋却还年轻,与太子同龄,又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威国公王越也知道,可以肯定太子登基之日,就是张懋重用之时。但是权力就是这样,别人多一分,就代表有人少了一分。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趋势。

    王越该下绊子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留情的。

    朱祁镇虽然明白王越的心思,却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示意王越继续说下去。

    “航海侯王英,南宁侯毛锐,平江伯陈锐。各有其能,虽然不是主将,但也是有功之臣,不过。在封赏他们的时候,当有一个总原则。”

    朱祁镇说道:“什么原则?”

    王越说道:“南不及北,贼不及虏,海不及陆。”

    这其实不是王越提出的原则,而是兵部与枢密院一直奉行的潜规则。只是王越此刻明确的对朱祁镇说了出来而已。

    南不及北,就说南方的敌人不如北方的敌人。贼不及虏,就是内部的反贼,不如外部的敌人。

    海不及陆,就是海上的敌人不如陆地上的敌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下最难为之父子

    要说这个规则一定对?

    却是未必的。

    但是大明规定赏格的潜规则,就是按照这个来的。

    就好比谅山之战,双方鏖战数月,动用人力物力达到数百万之多,最后斩首数十万人之多,这一战真正说起来,其实要比与瓦刺大战数次,规模都大多了。

    但是实际上,谅山之战的赏格未必比得上其他几次与瓦刺大战的赏格。

    而单论到一个首级功,一个鞑子首级,要胜过数个南方各国的首级功。

    虽然不能说南方敌人一定比北方的敌人厉害,但是这个总原则,一直是大明军方不必言明的潜规则。

    朱祁镇微微有些皱眉,觉得王越有些太过了。

    王越提出这个原则,朱祁镇自然知道王越的意思,这是在压制南洋之战的战功。

    之前朱祁镇压制张懋的战功,朱祁镇也没有说什么。而今王越又这么样,有些过了。

    王越似乎看出了朱祁镇的心思,低头说道:“陛下,南洋大小国家有数十个,占城,暹罗,真腊,老挝,缅甸,苏禄,吕宋,渤泥,满刺加,亚齐,淡目。这些国家大则百姓数十万,小则,百姓不过万余,当中国一县,如果灭一国,则进爵,平一国,则加封,臣不知道数年之后,朝廷的国公有多少个了。”

    “朝廷名爵之赏,当慎之又慎。不至于滥。”

    朱祁镇听了觉得也有道理。

    大明国公有多少个?

    在朱祁镇登基的时候,是有五个。

    成国公,英国公,魏国公,定国公,黔国公。

    在朱祁镇登基之后,又加了滕国公孟瑛,忠国公石亨,营国公郭登,昌国公杨洪。还有朱祁镇眼前的威国公王越。

    大明国公家族已经有十个了。

    其中魏国公,定国公两脉已经从军队几乎完全退下来的,安享富贵而已。在军中只能说是有些人脉。影响力什么的根本说不上来。

    而成国公,英国公乃是靖难勋贵标志。至于滕国公家族,忠国公家族,昌国公家族,营国公家族。

    在军中都是经营日久,虽然老家都去了,但是军中的势力一时间不会消退的。

    说起来,所有国公之中,也就王越在军中人脉最浅。

    因为其他国公都是往上面数,都是家族子弟在军中经营数代,可以说都是大明开国功臣之后。

    魏国公,定国公乃是中山王徐达之后,就不用说了。成国公与英国公家族也不用说了。

    滕国公家族前文也说过,乃至靖难功臣,滕国公孟瑛父亲在靖难的时

    候就是一员老将,自然参与过开国之战。

    而石亨乃是辽东宽河卫世袭指挥佥事。营国公郭登更是开国武定侯庶孙出身。昌国公家族乃是开国名将营阳侯杨璟之后。

    这些背景让他们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他们的子弟姻亲都是在军中,很容易就拉起来一股势力。

    他们这些家族在军中关系网,也是军中权力斗争的核心所在。

    而王越却没有这个。

    王越不过是彰德府浚县出身,在军中有什么关系网。他能有今日,固然有他的能力,也有皇帝对武学一脉的重用,还有营国公郭登最后对王越的提携。

    毕竟王越是营国公郭登的旧将。

    真是天不遂人愿。

    郭登英雄一世,却没有得到一个儿子。

    再加上武定侯一脉复杂的关系。前文也说过了,郭登的营国公其实是从武定侯基础上升格而来的。

    即便是营国公这个爵位,也是武定侯郭英的追赠。

    如果郭登有儿子还好,他没有儿子,这个爵位被好一番争夺,最后郭登还到嫡脉手中了。

    继承郭登营国公位置的是郭珍。

    只是郭登未必心甘情愿。

    而且武定侯家族尚武之风,早就不剩下多少了。郭珍又怎么能完全接过了郭登的政治遗产。

    郭登看出了这些,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郭登也就从后起之秀中,选出可以任事的人,也就是王越。当然如果王越没有本事,就是郭登提携,也未必有今日地位。

    这些家族分军中之权柄,已经觉得够了。如果平定南洋,再出现几个国公家族,对之前的家族来说,都不是好事。

    只是朱祁镇却不在乎。

    一个国公家族,朝廷的负担并不重,无非是一些免税土地,还有每年几千石的粮食。他们加起来的负担,都比不上一个藩王。

    如果这个家族能在军中发挥影响力,自然有更多的权力。但是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就好像而今的定国公家族。

    魏国公家族还好,在南京,也算是世镇南京,还有一些权柄,而定国公家族虽然在北京,却已经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除却一个爵位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放在家族的立场之上,自然是越少国公家族来分这一杯羹越好。

    但是放在朱祁镇角度来看,却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是现在政坛一般,老爷子在,就是一大派,老爷子不在了。政治遗产也就慢慢散去了。

    留一个爵位让他们传家,已经是古今不同了。

    今后有更多的国

    公进入这一场游戏,也会有更多国公家族慢慢的边缘化。

    这对朱祁镇来说,才是正常的情况。

    王越低声说道:“陛下,如果以灭国之功封爵,则太子就有数个国公了。臣以为此不当封,对陛下不好,对太子也不好,这是臣肺腑之言。”

    随即,王越跪在地面之上,不说话了。

    朱祁镇这才明白王越最后的意思。

    太子掌控南洋大军,已经成为事实了。

    如果说这一战之前,太子是受命于朝廷统领大军,但是在这一战之后,太子就能牢牢的掌控住军队了。

    大部分军队都是认可能带自己的打胜仗的人。

    而且太子的身份,也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而且国公爵位也非同小可,特别是之前一番争论,已经将武将入阁的标准定为国公,也就是只有国公才能进入内阁主持天下军务。

    而大明健在的国公,大多都是世袭而来的,当年的老将大多凋零了。如果因为南洋之战,太子手下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国公,那么可以想象,王越退下去的时候,接任内阁位置的人,一定是太子的人。

    这让朱祁镇感觉不舒服。

    虽然这是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太子在很多地方锻炼,不管是内政还是军事,太子都有很多旧部。但是让朱祁镇将军权给太子。却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就成为一个悖论了。

    朱祁镇一直想培养的太子,此刻终于羽翼丰满了。但是太子羽翼丰满之后,第一个感受到威胁的,也是朱祁镇本人。

    这就是权力独占性。

    即便是父子,有些东西也是不能让的。

    朱祁镇之前没有这样想,此刻想明白了,只觉得嘴里有几分苦涩,说道:“你说的在理,即便是为太子着想,也要压一压,否则太子登基之后,何以赏赐潜邸之臣?”

    “罢了,就听你的,这一次多赏赐金帛。土地的,就让太子将来办吧。”

    这也算是老皇帝故计了。这些人的功劳都被压了下去,只有等太子登基之后,大赏群臣的时候,再赏赐了。

    只是其中是不是在压制太子的势力,就只有朱祁镇自己知道了。

    王越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镇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了,只是挥挥衣袖。王越立即会意,行了一礼,缓缓的退了下去。

    朱祁镇背负双手,任寒风满怀,想想起太子小时候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才恍然想起,其实他也没有抱过太子几次。

    朱祁镇缓缓低下头,淡淡的说道:“父子----,父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去年天灾与人祸

    南洋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京师百姓却没有多少高兴,毕竟正统年间,大部分百姓对一个接着一个的胜战,大捷都有一些麻木了。

    但是这一件事情,对某些人却不一样了。

    韩雍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微微一愣,心中明白自己要离开内阁首辅位置时间到了。

    其实这大半年韩雍的日子过的并不是太好的。

    大明很多人都将宁王之乱,归因为韩雍处置不当。纷纷上书弹劾韩雍。

    要知道首辅这个位置,但凡是做事的首辅,都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要说韩雍没有反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这些事情,韩雍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推行新法的时候,韩雍见识过比这个严重多的风暴,也没有当回事。

    不过韩雍也觉得他也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无他,他是首辅。

    肩抗天下大事,天下任何事情发生,首辅都是有责任的。

    于是乎,韩雍再三请辞,毕竟之前朱祁镇已经给了他暗示了,都已经成为定局了,韩雍自然没有什么眷恋之意。

    只是,朱祁镇却再三下旨挽留。

    一次两次,韩雍还以为朱祁镇在走过场。毕竟乞骸骨也是要三辞。

    只是后来韩雍慢慢明白了。

    不是,朱祁镇真挽回他。却是他退下来却不是时候。

    至于这个时机什么时候到来?

    韩雍隐隐约约有所猜测。

    他退下来的时机,就是与藩王南迁有关系。

    而今这一次南洋大捷,为藩王南迁扫清了不少障碍。或许他退下来的时机快要到了。

    不过,韩雍虽然心里明白他在内阁的时间并不长了。但是他仍然将该自己负责的事情,一一料理清楚。

    韩雍以自己的频率做事。

    他收拾手中的文书,随即起身去乾清宫。

    韩雍作为首辅,有太多的事情,要与皇帝交流了。几乎每天都会去一次乾清宫,而今刚刚从元宵节之后的慵懒回过味来。

    这几日,韩雍去的频率比较小。

    就好像后世的人一样,在开年前几天,都是打不起精神来。

    朱祁镇对韩雍到来,也是很习惯的。

    朱祁镇请韩雍坐下来。韩雍行礼之后,就开始汇报,他说道:“去岁天灾人祸,已经豁免江西,湖广,安徽,江苏四省,十几个府县粮税,共五百万石,下拨赈灾款共三百万石。此外还有南洋之战军需一共六百

    万两。”

    “尚有河西四王建藩费用共四百万两。”

    朱祁镇听了,不由皱眉。

    其实一年总帐,应该在过年之前就到了朱祁镇手中,只是去年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可谓天灾人祸。

    黄河倒也安定,淮河虽然还没有大规模治理,但是是陈翼已经在很多小地方下手了,一些小工程都已经开工了。

    这一次水灾淮河虽然也有洪水,但是影响并不大。

    但是影响最大的就是湖广。

    或者说是长江流域。

    湖广大旱。这个时代的湖广乃是湖南与湖北的合称,不管是洞庭湖平原,还是江汉平原,还有鄱阳湖平原都是大旱。

    如果单单是大旱也好办。毕竟朱祁镇登基以来,可以说是每年都有灾荒。

    而大明官员在赈灾之上,早就有一定之规,只要钱粮到位,绝对能安置的妥妥当当的。

    但问题是,天灾还有人祸。

    宁王之乱,引起了大明官府高度重视。在旱灾的时候发生的时候,大明官府精力都没有放在抗旱上面,而是放在平乱之上。

    也是宁王前后不过两三个月。否则宁王之乱还没有平定,长江流域就会有流民起事了。

    即便如此。

    也给大明财政打出一个大大的缺口。前后砸进去粮草数百万石之多。

    当然了,这也不全部是赈济旱灾,还有赈济鄱阳湖平原的兵灾。

    宁王起兵的时候,自然顾不得别的,可以说能为他所用,更是来者不拒,不管曾经是水匪,还是土匪。

    大明军队的军纪不好,但是在长官的约束之下。不敢太过分。

    但是宁王的军队,根本就是土匪。

    一场大战,宁王对朝廷大军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却将南昌为中心的鄱阳湖平原祸害惨了。

    这下拨的钱粮,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拨给江西的。

    韩文这个江西巡抚,可不好当。

    朱祁镇听了这个大的开支,立即问道:“朝廷用度够吗?”

    韩雍说道:“赖陛下天纵之德,商税之策,初有成效,这些缺口都以商税抵消了。而今朝廷所征,盐,茶,布,绢,瓷器,铁,煤,糖,木,船,等引税,共有三千万两之多。足够弥补朝廷的缺口,甚至还有不少结余。今后或许会更多。”

    “而且湖广旱情,动的更多是地方蕃库,朝廷的太仓却没有动用多少。”

    “只是。”韩雍说道这个微微一顿,说道:“桑弘羊之策,不可长久。”

    有些时候,适当的危机,反而能促进有些事情

    的推进。

    比如这一次震动天下的宁王之乱,江南一带可以说是人心惶惶。资本厌恶混乱。在这样情况之下,商税的推行反而容易多了。

    虽然江南一带,是对北京有着离心力。但是更多百姓对朝廷还是比较支持的,即便是江南士绅,在宁王与北京之间,也是选择北京的。

    特别是宁王起兵的时候,这些军费等朝廷拨款就来不及了,所以动用的更多是安徽,江苏,浙江的蕃库。

    一下子让地方的没有了钱,反而促进了商税的推进。

    朱祁镇推进的商税,未必能滴水不漏,但是它他毕竟是根植在大明这么多年兴旺发展的工商业上面的。

    可以说是抓住了时代的脉搏。

    这才猛增了这么多,而且这还是没有完全铺开的情况之下,将来完全铺开之后,不管说大明财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最少很多事情,朱祁镇都可以做了。

    不过,韩雍对这一个政策,并不是太支持的。

    这也很正常。

    朱祁镇这些思想,被当代人归为桑弘羊之术。

    桑弘羊是汉武帝的财政大臣,他为汉武帝东征西讨筹备了大量的军费,但是一场盐铁会议,却将桑弘羊定在耻辱柱上。

    其实,盐铁会议之后,当时主政大臣霍光并没有废除桑弘羊的政策,甚至桑弘羊之后被杀,也不是因为他的政治思想,而是因为他站错了队,站到了上官桀一方,被霍光给干掉了。

    甚至桑弘羊很多政策,也被后世沿用,比如盐铁官卖。

    但笔杆子一动,似乎桑弘羊就在盐铁会议之上,被驳的哑口无言了。

    而作为贤良文学的先儒们成为胜利者。

    于是后世徒子徒孙,从来鄙视桑弘羊的财政思想。

    而朱祁镇将收税的重心转到了工商业之上,这分明是桑弘羊的财政思想:“富国何必用本农,足民何必井田也。”的思想延续。

    韩雍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并非那一家思想的忠实信徒,但是他毕竟是儒生,儒生以农为本的思想,更是深入骨髓之中。

    所以,对商税大规模征收,韩雍心中并不欢喜,更有担心。

    担心这种收税,会引起不良反应。

    天下财赋有数,不在官,则在民。这是很多人的想法。不过不提生产力发展的增量来说,这未必是错的。

    朝廷占据多了,自然是留给百姓的少了。

    很可能引起很严重的后果。所以韩雍对这一件事情,强调是应急之策,不能长久为之。

    就是担心对民间征收赋税太多,引起民变。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诸王会京师

    朱祁镇淡淡一笑,说道:“韩卿多虑了。”

    朱祁镇没有与韩雍多说话了。

    曾经的君臣相得,已经不在了。

    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有一道厚厚的墙。或者说,他们之间,从来有着这堵墙。

    在此之前,朱祁镇要用韩雍,而韩雍也想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发挥自己的能力。所以两人之间,都是想办法适应对方。

    或许这就是相忍为国。

    但是此刻,韩雍退位在即。

    韩雍自然是无所畏惧。

    有什么可畏惧的?

    无欲则刚。到了韩雍这个地位,他只要不做出什么犯大逆的事情,即便是朱祁镇也不能轻易动他。

    毕竟韩雍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大量的支持者。

    而且韩雍了解朱祁镇。朱祁镇作为一个皇帝,他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即便是韩雍有一些触怒朱祁镇的地方,只要不是大事,朱祁镇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有些事情不用忍了。

    而同样,朱祁镇之前要用韩雍做事,在很多时候,朱祁镇需要说服韩雍,将自己的思想,塞进别人的脑中,特别这个人还是一个当代人杰。

    这也一个很耗脑力的事情。

    而今朱祁镇也不在乎韩雍的意见了,甚至韩雍说什么都可以。

    因为,韩雍在朱祁镇心中,已经不是首辅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淡淡一笑,似乎十年的合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的。

    韩雍心中也明白,随即说到下一个议题,说道:“陛下,最近天下藩王会于京师,各项事务礼部,顺天府忙碌无比,臣以为不能拖下去了。”

    宁王父子伏诛之后,各地藩王都被震怖非常,自然不得不来到京师之中。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各地藩王在当地,都不是什么好鸟,指望他们来到北京之后,就变得遵纪守法起来,岂不是痴人说梦?

    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收敛一二。

    但是时间一长,就故态复萌。

    所以,让礼部,宗人府,顺天府忙着擦屁股。

    虽然朱祁镇早已表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龙子凤孙还是与其他人不同。有关部门都必须严阵以待。

    朱祁镇之所以,一直拖着他们理会。本意是想等一等,晾一晾。等是等南洋之战的消息,毕南洋的战事的胜负,直接关系着迁徙藩王的速度。晾一晾,却是想看看着些藩王到底是何嘴脸。

    宁王之乱之中,几乎大部分藩

    王都与宁王有私下的联系。其中联系最多的是乃是楚王,这才让宁王有了能打下天下的错觉。

    朱祁镇不是不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他每年几十万两养着的东厂与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只是,他们毕竟姓朱。

    朱祁镇也不处置,真要痛下杀手。朱祁镇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得一堆骂名,就是那种看起来没用,用起来没用,却可以恶心死人的感觉。

    让朱祁镇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算准了朱祁镇不会,也不能大开杀戒。刚刚到了京师之后,倒是低调一点,但是时间一长,反而觉得朱祁镇拿他们是没有办法的。

    在北京到有几分变本加厉的样子。

    朱祁镇早已烦的不行了。此刻听韩雍说起这一件事情,他微微一顿说道:“好,这一件事情,是该了结了。”

    就在朱祁镇与韩雍议事完结之后。朱祁镇就派人传召襄王。

    在朱祁镇召见的所有藩王之中,襄王是与所有藩王之中画风最不一样的一位。

    其他的藩王都是养尊处优。

    身体痴肥,很多体重都有两百斤以上,是一个大胖子,走起路来都是要人搀扶的那一种。

    其实比较健康的,也是一身文人气质,总体上是手不能拿,肩不能抗。

    而襄王却不一样了。

    这一代襄王名叫朱祁镛,乃是第一任襄王,也是襄宪王的嫡长子。与朱祁镇年纪差不多大,但是看起来比朱祁镇老多了。

    早已两鬓斑白了。整个人看上去很瘦,但是朱祁镇看得出来,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却非手无缚鸡之力,看手上的各种老茧。朱祁镇估计他的弓马刀剑之术,都是相当娴熟的。

    整个人的气质,让朱祁镇想起来,他见过很多老将军。

    这些将来就是这种沉稳的气质。

    不得不承认,麓川这一块领地的确是锻炼人。老襄王留下的基业,不过一府之地,几十万子民,军队数万而已。

    要在这个地方立足,襄王要做太多的事情。

    襄王世子能在这个地方支持下来,也就极大的锻炼出襄王朱祁镛的能力。

    朱祁镇看到襄王,心中暗道:“这才是我想看到大明皇族。如果大明皇族都是如襄王这样的,大明江山又岂能为区区鞑子所灭?”

    朱祁镇对大明宗室的改造的终极目的,就是军事贵族。

    朱祁镇与朱祁镛相互见礼之后,感叹道:“如果叔王能见到皇弟如此,想来也是含笑九泉的。”

    朱祁镛比朱祁镇小两岁。是堂兄弟。

    襄王说道:“多谢陛下缪赞,臣弟不肖,只求能守住父亲的基业而已。”

    朱祁镇说道:“我可不是缪赞,皇弟也看见了,这些藩王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一群废物,如果太祖皇帝能看见后世子孙如此,不知道做何感想?”

    这样的话,朱祁镇能随便说。但是朱祁镛却不能随便接话。只是默默的垂手而立。不言不语。

    朱祁镇话音一转,说道:“皇弟,我召你来,也是为了今日之事,我欲将诸王分封南洋,却不知道皇弟意下如何?”

    虽然朱祁镇一口一个弟弟,但是襄王朱祁镛从来没有将皇帝当哥哥。

    面对朱祁镇的问话,自然说道:“臣弟以为,陛下圣明远见于千里之外,非寻常人能及,各地藩王不能明陛下之意,是他们的错。”

    首先,襄王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皇帝在咨询你的意见之前,已经表过态了。难道皇帝是想听你劝谏的?

    襄王只能支持。

    其次,襄王一脉作为第一个在外分封的藩王,在麓川几十年,历经两代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是在整体上来说,不过是老襄王,还是现代这一位襄王,都是没有后悔过。

    无他,比起那种被变向圈进在一座城池之中的生活,虽然麓川的生活是艰苦了一些,危险了一些。但是却能给男人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权力与成就感。

    在内地的藩王是万万不想到一个在外分封藩王的权力。

    在内地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被衙门盯着,在很多案子上与当地官府扯皮。但是在麓川虽然危险,但是各项决策从藩王一人做的。

    掌控数万大军,数十万百姓,立国一方。并能将基业传给后世。襄王打心眼之中支持这样的政策。

    本质上是对藩王的利好。

    最后,在襄王看到各地藩王的样子,心中更确定了不能这样养着宗室,不仅仅是花销巨大,而且是一群废物。

    如此不得不说,朱祁镇很早之前就没有宗室子弟从军,很多底层宗室子弟,都从武学毕业。但是宗室将领在整个大明是一种被暗暗压制的情况。

    这是一种骨子里对宗室的不信任之处,很多时候,这些宗室将领不过是文职而已。做不了什么事情。

    但是在麓川,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汉人少,夷人多,宗室将领在麓川根本不是掉分项,而是加分项。襄王更是看见过,好多宗室子弟为了麓川,与各地土司厮杀,战死在沙场之上。

    与这些肥头大耳的藩王放在一起,这些藩王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第一百三十章 宝井之利

    “好。”朱祁镇说道:“皇弟可愿意为宗人令,助我一臂之力。”

    襄王微微一顿,说道:“陛下,臣弟本应从命,只是南疆局势不稳,我那孩儿恐怕应付不来。臣弟-------”

    朱祁镇心中一愣。

    说实话。朱祁镇对南疆,也就云南以南的地域,关注度在麓川之征后,就持续下降。

    毕竟,朱祁镇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对这一片地域要求很简单,不给朝廷惹事就行了。再加上襄王一脉坐镇麓川,分担了南疆的大量的压力,再加上征讨麓川的余威尚在,很长一时间,南疆一带也没有什么大事。

    朱祁镇的心思就放在其他地域。如漠南,辽东,漠北,西域,南洋,西藏,朝鲜,日本,等这些地方。

    南疆在朱祁镇心中地位持续下降,让朱祁镇对现在的南疆的现状,有些不大了解。

    朱祁镇问道:“南疆有什么变故吗?”

    襄王先是一愣,似乎对于朱祁镇不知道这一件事情,有些难以理解。他随即将目光垂下来,说道:“这些年孟密土司越发不老实了,臣与孟密思家已经打过两三次战了。”

    朱祁镇想了想。在他的印象之中,孟密土司并不是一个强大的土司,甚至还没有木邦土司的实力大。

    朱祁镇说道:“孟密土司实力如何?”

    襄王说道:“三十年前,孟密土司不过这一个小土司,但是近十几年来,却日益壮大。这样情况却是因宝井。”

    朱祁镇说道:“宝井?”

    襄王说道:“就是宝石井。”

    原来宝井并不是井,而是宝石矿。

    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各种宝石,成为孟密的源源不断的财源。

    当然了,这也依赖于大明京师是发展,对各种宝石的需要量大增,只是朱祁镇不大关心而已,其实他如果去问一下他身边的妃子,就会知道,不说别的地方,单单的是宫中每年采买宝石的银两,也有数万两之多。

    毕竟,女人的首饰是少不了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大明境内宝石消耗也是一个不小是市场,这个市场,孟密并不能独占,毕竟从海外还流入相当多的宝石。

    但是孟密却吃下很大一块。

    这就与足够让这个小土司源源不断的成长起来。

    有足够的财政收入,就会带来足够的野心。孟密之前本来是木邦的小弟,结果孟密强大之后,就脱离的木邦。想成为区域的霸主。

    如此一来,就大大的伤害了襄王的利益

    也造成了南疆一带的剑拔弩张。

    虽然没有打起来,也不可能打起来的,因为孟密很明白,这些宝石卖不出去,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但是这并不妨碍,在很多利益之寸步不让,甚至用刀剑说话。

    朱祁镇说道:“孟密之事是小事,我会吩咐黔国公,多加照料。想来孟密不敢放肆。”

    襄王说道;“陛下,臣弟担心的就是云南方面。”

    朱祁镇听了这一句话,心中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襄王这是在暗示孟密的崛起是与云南方面有这极其密切的关系。

    朱祁镇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很合乎逻辑。

    如果说,孟密宝石没有一个人广泛的渠道,是不可能占据大明宝石市场这么大的份额的。

    毕竟挖出宝石,这事情孟密能够做到的,但是要让孟密宝石在大明畅通无阻,却不是区区一个土司能够做到的。

    如果说云南境内有一个与孟密土司关系密切的集团,朱祁镇也是很能理解的。

    但是朱祁镇心中一转,又觉得这似乎是襄王再给黔国公上眼药水。

    襄王府第一大将,乃是方瑛。就是方政之子。当年麓川之战后,留在了麓川,成为襄国的柱石大将。

    两代襄王都非常倚重。

    但是这位大将与黔国公府却是杀父之仇,如果不是前代黔国公府指挥失当,方政也不会孤军深入,后援断绝,为大军断后,死在麓川象阵之下。

    如果这里还是陈年旧恨的话。却还有政治制衡的考虑。

    毕竟,不管怎么说,朱祁镇对老襄王从一开始就是不放心的,谁让老襄王的金册,在不该失踪的时候失踪了。

    这是朱祁镇心中一个抹不去的结。也就是太皇太后去后,才算是松开了。

    皇帝这个心结,很多人都知道的。

    毕竟宫中很少有秘密,特别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秘密也就成为笑谈了。

    再加上大明藩王的原罪。

    对于襄王这样有实力的藩王,镇守大将都不会去接触,甚至有意闹出一些矛盾出来,好表明自己的立场。

    黔国公沐家多少年风雨不倒,这一点潜规则,岂能不明白?

    不管是表现给朱祁镇看的,还是其他什么的。朱祁镇从锦衣卫乃至于东厂,各个消息渠道打探出来的,都是一样。

    黔国公与襄王之间的关系说是有仇,是有些过了,但是冷淡却是无疑的。

    任何时候,听信一面之辞都是要不得的。

    这一件事情,朱祁镇放在了心上。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说明襄王想从朱祁镇得到一些支持。

    毕竟襄王也不容易。

    襄王一脉本来底子很薄,再加上要经营的地区,很多都是山区。大部分都是热带雨林。在其中开辟出良田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真正主持这一摊子事情,就会发现,什么都要钱。钱总是不够的。

    这也是为什么襄王两代人,仅仅是站稳脚跟而已,其余的事情根本没有怎么办?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数年之内,将缅甸给灭了。

    而且襄王还要承担一些对大明的财政义务,也就是每年都要上贡一些物品。大概在一两万两之间。

    这对朱祁镇来说,其实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对于麓川襄王一脉来说,年年上贡,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襄王几乎可以说是大明最富裕的王爷,他有数十万百姓,数万大军。其他各地藩王,即便是朱祁镇几个儿子,都比不上襄王的两代经营。

    但是襄王又是大明最穷的王爷。

    因为维持麓川一步步发展,早已将襄王一脉所以的资产消耗完毕了。

    朱祁镇说道:“还请皇弟放心,朕会下令给黔国公,你的京城期间,麓川有事,就是他的责任。朕拿他问罪。还有朕免除襄王十年贡品。皇弟就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襄王听朱祁镇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还能谁什么?

    只是行礼说道:“臣遵旨。”

    朱祁镇立即下令,让襄王接任宗人令,管理京师所有的藩王,并让他与内阁,枢密院,一并商讨,藩王南迁的细节。

    襄王领会朱祁镇的意思之后,就下去办事了。

    朱祁镇沉吟片刻,在原地踱步一阵子,叫来怀恩,说道:“去将南疆所有资料都找过来,我要看。”

    朱祁镇觉得这十几年,他似乎将南疆的情况放在一边,对而今的南疆有些摸不清楚底细了。

    而随着大明平定南洋之后,中南半岛之上,其他国家也成为朱祁镇的猎物之一,自然要好好揣摩。

    怀恩立即答应下来。正要出去,又被朱祁镇叫住,说道:“你去将楚王也叫来。”

    怀恩立即答应下来,说道:“是。”

    朱祁镇将襄王叫过来,是想从藩王内部找到支持者,而将楚王叫过来,却是另外一个原因了。楚王是牵扯如宁王之乱最多的藩王。

    朱祁镇不由愿意沾染同姓之血。就要看楚王识趣不识趣了。

    识趣的话,使功不如使过。如果不识趣,做大事之前,需有人祭旗才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明楚王

    比起老成识趣的襄王,而今的这位楚王,就是藩王的代表,从出生之后,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整个楚王府,不,不是整个楚王府,连同整个武昌府,整个湖广,都没有一个人的制得住他。

    在宁王伏诛之后,他倒是消停了一点。

    但是来到北京之后,被朱祁镇晾着,不思反应,反而觉得皇帝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毕竟,已经杀了一个宁王了。皇帝不可能拿他们怎样?

    否则皇帝的名声要不要了,大明朝的体统要不也要了?

    想明白这一点,楚王反而放开了架势。

    就如今日,皇帝召见。

    楚王就在北京城之中,但是朱祁镇见到楚王的时候,却是第二天早朝之后。却是在朱祁镇召见楚王的时候,这位楚王正在温柔乡里,尽享北国风情。

    楚王在湖广,可是见惯了南国丽人,到了北方自然要换换口味。当时早已一身酒气,胭脂水粉之气,半睡半醒之间,哪里能来见皇帝。

    甚至细细问身边的侍从,楚王如此已经数日了。

    正如,沉迷胭脂水粉之乡,只知床榻之乐,乃不知道日月也。睡复醒,醒复睡,醇酒美人,即便有时精神振作,也是外出行猎,乃至惹出官司出来。

    对于,顺天府来说,楚王只要在府邸之中,那实在是一件让人阿弥陀佛的事情了。

    朱祁镇知道这些,见了楚王朱均鈋,顿时说道:“楚王,只是好风流。”

    说起来,这位楚王才二十多,也算是朱祁镇的同辈,与襄王一般,称呼一声皇弟,也是应该的。

    但是朱祁镇看见他的德行,就感觉厌恶无比。

    楚王小时候也是受过专门的宫廷教育的,该有的礼仪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此刻站没有站像,坐没有坐像。哈欠连天,黑眼圈深陷,远远一看,有几分窟窿成色。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达官贵人,王公贵族活不长的原因所在。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床上那事,是最让人沉迷的活动了。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些从富贵之中泡大的人,见身边都是予取予求的美人,哪里有什么自制力,自然是油尽灯枯,死在女人裙下。

    更不要说服用不少虎狼之药,求金枪不倒,更是伤身不已。

    想要有天寿,根本是不可能。

    朱祁镇而今五十有半,白头发有几分藏不住了。但是精

    神已经很好,但是楚王简直有几分病秧子的摸样。

    貌似为人,实则像鬼。

    楚王却没有自知之明,他说道:“皇兄过奖,不是愚弟说的,皇兄宫中嫔妃不多,也没有听说什么绝色之人,要不让小弟送你几个美人?”

    朱祁镇心中恼怒非常。

    朱祁镇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但是也从来不在朝堂之上谈起这等风月之事。而且这楚王一看就是色中恶鬼。

    经过他手中美人,难道还是完璧之身。朱祁镇会自己找绿帽子带吗?

    朱祁镇明明是讽刺他,却被他说成这样?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楚王,你与宁逆有很多书信来往,是也不是?”

    楚王微微一顿,说道:“是。都是同族兄弟,有些来往也是正常的。”

    “是吗?”朱祁镇说道:“你的意思是,宁逆之乱,你也有一分?”

    楚王自然是不肯认的,说道:“皇兄哪里的话,我如果与宁逆有关系,岂能在这里?不过是绝对宁逆父子,也是太祖血脉,朝廷即便不念宁王当年大功,也要念及太祖血脉,他们落得这个下场,实在让人心寒。”

    朱祁镇听了,更是皱眉。

    什么宁王大功?

    不就是靖难之中那一点破事吗?

    朱祁镇越发感觉到了靖难这一件事情,在大明政治体系之中是一个逻辑矛盾所在。这一件事情的影响力,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降低影响力。

    但是在朱祁镇这一代,却是无法摆脱的。

    大明以儒学体系治理天下,而靖难之事,不管怎么粉饰,都是一件以下犯上的谋逆之事。儒家体系是无法解释通的。

    大明政权的合法性就受到质疑。

    如此这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朱祁镇不会多想,但是从楚王口中说出看来,却让朱祁镇忍不住多想。

    因为楚王乃是太祖所封的。楚王忽然说起这一件事情,难免让朱祁镇感觉,他是在质疑太宗一脉皇权的合法性。

    朱祁镇说道:“怎么,楚王是在为宁逆叫屈?”

    楚王说道:“不敢,不过,他好歹是太祖血脉,总要给一个体面的下场,而且宁逆父子固然有错,但是总不能让宁王一脉断了香火?朝廷应该派人重新选贤良,继承宁王一脉。还有杀死宁王那一个人,叫,叫,叫范广的。总要处置一二。”

    楚王也是有一点小心机的。

    他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宁王。

    他与宁王可没有那么好的交情,否则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如果他

    与宁王联袂起兵,说不定成功的几率会大上一点。

    他是为了自己。

    在他看来,什么封建策,不就是燕王一脉对各家藩王又不放心了。

    可以说,从太宗坐稳皇位之后,就开始一次一次的限制藩王,之前掌管军政大权的藩王,变成了而今什么也没有的存在。

    就那楚王一脉来说。

    真要说起来,湖广境内湘西,还有三峡一带很多卫所,都是第一代楚王,楚昭王朱桢安置下来的。

    楚昭王权力最大的时候,可不是仅仅是掌控楚王护卫几万人,而是可以节制湖广都指挥使大军的。

    就好像太宗皇帝在洪武年间,也是在塞上将兵,与鞑子数次交锋,各有胜负的。否则也不可能夺得长城守军之后,就能仗之与南军对阵,因为这些军队,本来就是太宗皇帝的旧部。

    但是经过一次又一次削藩之后,而今的楚王所有富贵不减当年,但是湖广省的官员对楚王可是相当不友好。

    这让这位楚王,早已心中有怨言了。

    但是怨言是怨言,很多藩王也没有祖辈的雄才大略,混吃等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而今连安享富贵都不能了。

    这纨绔子弟的楚王才有如此怨言。

    他而今这样说,其实不是为宁王如何,而是为了自己。为了维护太祖藩王一脉的集体利益。

    朱祁镇说道:“楚王的意思是朕对宗室太过刻薄了?”

    楚王眉头一挑,说道:“是皇兄自己说的,可不是我的。”

    朱祁镇心中越发恼怒,顺手将一叠文书砸在楚王面前,说道:“你在湖广如何,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今到了北京,你还不收敛,不过两月有余,就有几十本弹章了,你有没有将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楚王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些奏疏,说道:“皇兄多虑了,无非是一些言官无事生非而已,天下都是我家的,一点小事,就不必惊动皇兄了。”

    朱祁镇说道:“你------”

    朱祁镇一时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连朱祁镇都被噎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难道没有一点羞愧吗?”

    楚王说道:“我乃太祖子孙,这份家业乃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天下之大,都是我家的,皇兄坐拥天下,我不过是沾沾光而已,这又有什么好羞愧的?天下百姓本来就该奉养我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滚刀肉

    朱祁镇气的满脸通红。

    如果楚王是胡说八道的话,朱祁镇反而不生气了。

    正因为楚王这一番话,是很多人的共识,乃至于一种政治正确。虽然被楚王胡乱来用。

    王者以天下为私产。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就是这个道理的吗?

    天下是朱家的。

    朱家子孙就有一份。

    所以楚王一脉,一个孩子一出生,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政治上的种种特权,从来是将律法看成无物。

    而且事实也证明,大部分时候律法对这些藩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这种思想不仅仅在楚王脑袋之中,还在很多人的脑袋之中。

    为什么中国到了八十年代,还有农民想当皇帝。就是皇家实在是有太多的特权了。

    朱祁镇更是无法否认这一点。

    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不符合朱祁镇的价值观。

    所以朱祁镇将户籍制度打通,保持军籍与民籍之外,其余的户口统统取消,更是消除贱民。即便是最底层的百姓,也能保有最基本的人权。

    但是朱祁镇却无法否认,其实皇族,勋贵,士大夫对普通百姓的身份差距,却不是他能削平的,其中又以皇族为最。

    朱祁镇说道:“楚昭王有你这等不孝之子孙,实在是朝廷之耻。”

    楚王也毫不犹豫的说道:“皇兄,将我等流放南洋,一条生路也不给,难道就念及亲亲之道吗?”

    楚王已经打定主意,死也不会去南洋的。

    一方面在大明普世价值观之中,中原之外,全部是蛮夷之地,不管是哪里都比不上中原,也比不上故乡。

    二来,却是南洋一带的瘟疫盛行,这也不是虚言。毕竟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时候,热带病盛行,很多人都不适应。

    纵然朱祁镇这些年大力推进医学发展,甚至研究了用酒淬青蒿的法子,治疗疟疾,还有各种隔离限制的办法,阻断传染病传播。

    但是这种传染病,依然是一大顽疾。

    三却是楚王有自知之明。

    襄王能在麓川站稳脚跟,乃是因为第一代襄王,也就是襄宪王作为皇子培养出来的,更是参与了大明很多风云事件。

    比如仁宗皇帝驾崩的时候,那时候宣宗皇帝在南京,内忧外患,当时作为皇后的太皇太后,秘不发丧,召还宣宗,襄王作为太皇太后的重要助手,在这个关键时刻发挥了自己

    的作用。

    后来有宗室第一贤王的名声,并不是凭空所致。

    以襄宪王之能,有朝廷的扶持,两代的襄王尚且在南疆过的如此痛苦。楚王来京之后,见了诸多藩王,自然知道各种藩王之中,最寒酸的藩王就是襄王一脉了。

    毕竟,其他藩王都是从朝廷索要钱粮,唯独襄王每年要向朝廷上贡。

    楚王是觉得自己万万不可能,在南洋打出一片天地的。

    所以宁王造反他支持,当然了,他没有起兵相应,也不可能起兵的,因为楚王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维持住,他而今奢侈到了极点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与宁王平分天下。

    毕竟当年太宗皇帝忽悠宁王的事情,各家可都知道的。

    所以,他才不会与宁王一起赴死的。

    朱祁镇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让你们去南洋,就是要你们去死了?尔等身为国家亲王,难道不该为国家分忧吗?”

    “在内地,不过是坐困孤城之中,但是在南洋,却是一地一城之主,杀伐夺予,不过在一念之间,难道不比在国内好?”

    朱祁镇虽然生气,但是到了正事上面,也就压制了自己的怒火。

    不管楚王多么无理取闹,朱祁镇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或者说大多数藩王的意见。

    楚王说道:“皇兄所言如何,臣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分基业乃是太祖所赐,如果皇兄想夺了去,我这就去哭庙去。”

    这个庙,自然是太庙。

    如果将这一件事情,闹到不少藩王哭太庙,朱祁镇的颜面何存?

    而且这不仅仅是颜面的事情。

    前文说过,对朱祁镇来说名声不过是筹码,颜面也同样是,如果能做成一件事情,朱祁镇完全可以不要脸。

    但是问题是,一旦藩王哭庙这样事情发生,就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了。

    要知道朱祁镇为了变法,造成很多理论,拔高公羊学等等举措,虽然为了自己变法提供了理论基础。

    但也造成了而今朝廷思想混乱,各种学说纷纷而起。

    这么多年来,有不少人抨击朱祁镇的变法政策。不过被一一压制下去了。

    这种思想上的斗争,朱祁镇自然不会杀人的。

    就这一次南迁藩王之事,已经惹得沸沸扬扬的了,如果朱祁镇能将藩王们全部给摆平,倒也罢了。

    毕竟就文武百官来说,他们其实乐见这些藩王给他们腾腾地方,毕竟地方上的利益,藩王多吃一口,这些人就少吃一口。

    只是如果这

    一件事情闹大了。就不仅仅是政治层面的事情。

    韩雍即将下台,他也虽然还主持日常事务,但是很多事情上,已经不愿意为朱祁镇承担了,毕竟,韩雍要走的人了。何必再得罪人了。

    失去了重要助手,朱祁镇顿时觉得棘手。

    他厉声说道:“大胆,你觉得朕不敢杀人吗?”

    楚王说道:“我当然知道,皇兄敢杀人。最好将我楚王一脉都杀了,反正朝廷不是一直想削藩了,这么多拖欠楚王一脉的俸禄,还有让我们交税,用从逆之名,将我楚王一脉都杀干净,财产都抄干净,岂不是大好特好。”

    随即楚王向前走了一步,挺着脖子,说道:“皇兄让人往这里砍,一刀下去,什么都干净了,至于我的胆子,大不大,皇兄当时候自己看便是了。”

    “我到了下面,也好向太祖皇帝说清楚,当今皇帝,是要让除却他们燕王一脉,都断子绝孙。”

    朱祁镇的脸色铁青。怒火如火山一般,从牙缝之中崩出一句话,说道:“好,好,好。”

    此刻的楚王,根本没有一点天潢贵胄的气息,反而好像是市井流氓。根本就是一块切不碎,剁不开的滚刀肉。

    这还真将朱祁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朱祁镇这么多人年交手的对象,即便不是一等一的豪杰之士,但也都是聪明人。智商在水平线上。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朱祁镇根本不用说透,只需轻轻一点,就明白该怎么办了。

    就好像是高手过招一般,根本是点到为止,因为点到,就知道胜负了。再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哪里见识过这样的人?

    楚王根本就是捧着一顶太祖血脉的帽子,在这里耍无赖。

    但是不得不承认,楚王这一招还正中要害。

    其实各地藩王的权力,这么多年都削得干干净净了,各地藩王根本没有什么与朝廷博弈的筹码。

    如果各地藩王用正统的办法,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反而这种泼皮无赖的办法,有几分用处。

    朱祁镇即便不要脸皮,但也要不可能将所有藩王都给杀了。虽然这些藩王都是废物,都是垃圾。

    但也是朱家的废物与垃圾。在讲究亲亲之道的古代。朱祁镇要这样做的话,就是放在后世之中,也会被撮脊梁骨的。更不要说这个时代的。

    到时候,即便是最讨厌与反对藩王的文官们,也会上书阻止。

    他们维护的不是这些藩王,而是儒家的亲亲之道。是君臣父子之道,是这种宗族制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废楚王

    不过,这并不是说朱祁镇没有办法应对楚王了。

    他太清楚一些人了,越是富贵之人,就越是将自己当回事。斗争意志就越薄弱,楚王只是在耍横而已。

    但是朱祁镇却可以真横。

    杀一个楚王,或许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杀朱均鈋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朱祁镇心中暗道:“或许,这些藩王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不敲打一下,自己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不明白,他们除却一个血脉上亲近之外,什么也没有。”

    朱祁镇也不与楚王说话了,而是淡淡的说道:“怀恩。”

    在外面守候的怀恩立即推门而入,说道:“陛下。”

    朱祁镇说道:“请楚王下去。好生招待。”

    楚王说道:“皇兄,我就告辞了。”转身就要走。

    但是他搞错了情况。

    如果朱祁镇要让他出去,就不会叫怀恩。

    他搞错了情况,怀恩却没有搞错情况。

    怀恩拦住了楚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边走。”

    楚王一甩袖大步离开,只是一出门,他就感到不对了。

    却见外面已经有锦衣卫等候多时了。

    显然楚王绝对回不到自己的住处了。他的目的地是锦衣卫。

    楚王这种人看起来很横,但是一动真格的,就软了。他立即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锦衣卫立即按下。

    怀恩说道;“楚王殿下,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否则下面兄弟们手下没有什么轻重,伤了殿下,可就不好了。”

    楚王说道:“你们做什么?我乃大明楚王,太祖子孙。”

    怀恩说道:“我都知道,所以才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否则王爷你要吃一番苦头,小的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此刻楚王一点嚣张的样子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满脸满眼的惶恐之色,说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怀恩说道:“抱歉,陛下不想见你。”

    楚王还想说什么,却被怀恩一示意,绑手的绑手,塞嘴的塞嘴。楚王只能口中带着呜呜的声音,被压进了锦衣卫诏狱之中。

    怀恩办完差之后,立即去见朱祁镇。

    朱祁镇冷哼一声,说道:“将楚王的下场,放出风去。”

    怀恩微微一震,说道:“陛下,楚王毕竟是太祖血脉,如此不好收场吗?”

    朱祁镇淡淡的说道:“怎么你有想法?”

    怀恩听朱祁镇的语气不对,立即跪倒在地,说道:“奴婢不

    敢。”

    朱祁镇说道:“去做便是。”

    楚王所做所为,激怒了朱祁镇。

    朱祁镇虽然称不上顺毛驴,但是很多时候是吃软不吃硬。如果这些藩王软语哀求,说不定朱祁镇会给他们一些好政策。

    但是他们而今的做法,却是生生的打朱祁镇的脸。

    他们所谓的威胁,岂能让朱祁镇害怕?

    楚王敢这样做,朱祁镇不十倍的将这脸给打回去,就是一个皇帝。

    不过,楚王这样做,其实也是有很多藩王支持的。

    于是乎,在楚王下诏狱没有数日。

    在京城一部分藩王是纷纷上书。各种说法都有。

    有为楚王求情的,走悲情路线,有的弹劾厂卫的,将朱祁镇的摘的干干净净。总之事希望皇帝能够就坡下驴。

    朱祁镇却传令,所有藩王在宫中商议楚王之罪。

    在文华殿之中。

    该来的藩王都已经来了。

    大明藩王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就是太祖所封,这些藩王是势力最雄厚,也是反对之声最大的一批人。

    第二类,就是太宗,仁宗,宣宗所封。

    三个皇帝子嗣都不是太兴旺的。太宗所封的不过一个赵王而已。这些藩王也就是赵王与襄王的根基比较厚,其他的藩王都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第三类,就是朱祁镇的子嗣了。

    他们的立场根本不用说,自然是支撑朱祁镇了。

    除此之外,还有内阁几个人做陪。

    朱祁镇见人都来齐了,说道:“废话也不多说了,今日叫大家都过来,就是商议一下我朱家的大事。朕是以大明皇帝的身份与诸位说话,也是以大明族长的身份与你们说话。”

    “太祖开国,宗室单薄,他老人家,心心念念的不过广立藩王,护卫王室,只是而今的藩王,能做到这一点吗?”

    “估计,有些人心底要说了,这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所有藩王,护卫削尽,连出城都不行,还护卫什么王室。”

    “这我都知道,每年藩王俸禄要数百万石之多,耗费巨大,但是有什么效果,也没有什么效果。一旦天下有变,诸位后人之中,谁可为光武乎?”

    “都不能。”

    “我思来想去,当重申周礼,重建封建,用夏君夷民之策,重建诸侯于海外,可令诸位自食其力,立国建基传之后世。”

    “如此美意,愚者不明,宁有悖逆之徒,。阴谋犯上,宁逆依然伏诛,然如此罪行不可能及身而止,传令废除宁王一脉宗室地位。”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顿时惊悚之极。

    宁王已死,如何处置宁藩有多办法,就文臣的主流观点,就是废除宁王王爵,但是对宁藩一脉的郡王还是有所保留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近乎板上钉钉的事情,在这里被翻回来了。

    “尚有阴通宁逆之人,罪不可赦,传令,废除楚王之位,令近支接任,着锦衣卫调查清楚。”

    “楚王死定了。”十几藩王心中几乎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楚王先是夺爵,又交给锦衣卫处置,这种情况之下,能有什么好结果,不过是在皇帝一念之间而已。

    这个时候,不少人都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他们在封地上是谁都不敢惹的人,但是此刻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

    朱祁镇似乎没有看见这些人眼神交流,继续说道:“诸位意下如何?”

    朱祁镇说道这个份上了,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朱祁镇的儿子伊王朱见治立即说道:“父皇英明,儿臣等远不及也。”

    有他第一个出列应和,其余的藩王不敢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能说道:“陛下圣明。”

    这哪里是来商议楚王如何处置了。根本是做一个通知而已。

    朱祁镇也是这样想的。

    什么楚王的事情,宁王的事情,不过是封建策实行所引起的风波而已。所以封建策的推行才是根本大事。

    朱祁镇先声夺人,就镇住所有人。接下来才正式进入正题之中。

    朱祁镇说道:“刚刚接到消息,满刺加国已经比灭了,从去年到今年,朝廷在南洋已经灭了两国,渤泥与满刺加加起来有数省之地,朕准备令韩王,庆王,肃王,岷王,封与两地,已经让兵部礼部都察院宗人府先行准备起来了,不日就南下。”

    韩王等四个王爷,纷纷出列说道:“臣等谢过陛下恩典。”

    河西四王的情况,前面已经有过说明了,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朱祁镇与河西四王一阵子寒暄之后,说道:“南洋气候湿润,一年三熟,但这土地越是有好有不好,纵然朝廷灭了淡目与亚齐,也是不可能给每一个藩王都有好地方。诸位到最后,不得不捡了边角料,可不能怪朕不照顾尔等。”

    话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朝廷将所有的藩王转封道江南,已经是言之凿凿,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太祖一脉的藩王都在眼神来往不断,最后落到了晋王身上。

    晋王心中微微一叹,知道今日这一件事情,他是躲不过去了。暗道:“看来今日我不得不出头了。”出列说道:“陛下,臣有一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晋王之言

    所谓宗室长者,就是指的是晋王。

    长者必须是年纪大的人。

    晋王比朱祁镇大上近十岁,而今六十多岁了,在所有王爷之中,已经是年纪最高的一位了。

    而光年纪大,还不足以称之为宗室长者,还要有地位。

    总体来说,天下大藩,就是指,秦,晋,楚,蜀。

    这四个藩王,不管是体量上,还是权力上都是大藩。不过而今楚王已经被拿下了。而秦王年纪上与朱祁镇差不多。

    至于蜀王就有更不行了。前几任蜀王死的早,而今这位蜀王要叫朱祁镇皇叔,在朱祁镇身边更是没有什么发言权了。

    所有,很多藩王都将希望寄托在晋王身上了。

    朱祁镇说道:“王兄请讲。”

    晋王说道:“陛下之前所言,深得太祖之遗意,即便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听了,也是热血沸腾,想要上阵杀敌,为朝廷效力了。可惜我年老体弱,今年不知道明年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非不愿意而是不能也,还请陛下开恩。”

    朱祁镇说道:“王兄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我自然不能让王兄如此操劳,这样吧,王兄就留在北京,与我做个伴,让侄子去南洋打拼出一片基业,反正这个晋王早晚是他们的。”

    “你看如何?”

    晋王说道:“陛下,非老臣不愿意,实在是我儿孙不成器之极。不堪大用。”

    “陛下,能不能念在祖上的情分,让下面的人去南洋封建,我等老朽就在家里给给他们守着,也好让他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朱祁镇听了,心中冷笑。

    真是贪得无厌。

    朱祁镇想要迁藩王向南洋,其中未必没有祸水南引的心思,想要减轻藩王对封地百姓的压迫。

    而今所有藩王想到都很美。

    在内地保留一分封地,在南洋保留一分封地,真是一举两得。

    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朱祁镇固然是想与这些藩王保持一个不错的关系。

    毕竟,这些藩王如果在南洋成事,将来或许真能成为大明政坛之中,一个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

    不好得罪的太狠了,为后世子孙埋下隐患。

    就好像是宁王一样。

    当年太宗皇帝忽悠了宁王,让宁王一脉世世代代的嫉恨,方才去年一场战事。

    只是,朱祁镇现在看来,一个个都是面目可憎。心中所想,没有一点建功立业之心,都是想从朝廷身

    上吸血。一个个都习惯了不劳而获。似乎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生活态度。朱祁镇让他们白手起家,一点一点的在难以建立出自己的国度。

    这个固然是很美好的。真正是根本不符合他们的想法。

    在他们想来,最好是朝廷将建设好的地盘,拱手相送,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但是这可能吗?

    自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朱祁镇说道:“朝廷转封诸王,所有王府赐田朝廷所赏赐,统统收回朝廷所用,换为南洋之封地。”

    “朝廷更会拨款一些银两,帮助诸位搬迁,诸位的私产也可以自行变卖。朝廷不会管的。”

    “有朝廷在,诸位有什么后顾之忧?”

    “王兄,你说是吗?”

    晋王听了,脸色难看之极,说道:“陛下,这样不好吧?”

    朱祁镇此刻也发现了对付这些藩王最好的办法,就是强硬镇压,越是不留情面,越是强硬无比,效果越好。

    反而是怀柔一点用都没有。

    他让步多少,他们也都是绝对这是他们应该拥有的。

    这大明江山都有他们的一分,区区一点钱怎么了?区区一点地怎么了?区区杀几个人怎么了?

    有这种思想在,除非将大明皇位让给他们,否则他们的胃口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而且这些人都是面子上的强硬,骨子里却软的好像一堆烂泥一般。因为他们一点本钱都没有?

    他们所有权利与势力,根本不用朱祁镇动手,在太宗仁宗宣宗乃至于太皇太后的处置之下,早已除却财富之外,其他的不过是一些潜势力而已。

    很多人听见潜势力,都觉得很厉害。

    其实,这种势力潜伏在暗,不管渲染的再夸张,其实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们唯一能伤害到朱祁镇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性命。

    只是,这些藩王之中,有几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一搏。抱歉真有那么多的话,宁王起兵的时候,也不会没有一个相应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这些藩王都是穿鞋的。

    在此之前,朱祁镇准备了给每一个藩王折损一百万两上下的物资。

    毕竟,从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一点点开创基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点朱祁镇也是明白的。

    朝廷给予一些经济上的补偿,也是很合理的。

    纵然,总共算起来,这是一笔二三千万两的大开支,但是这些藩王也不会在一年之内分封完毕。

    将这一笔大开支分散在好几年之

    中,也就容易多了。

    但是此刻朱祁镇反悔了。

    首先,其实朱祁镇深刻的知道,这些藩王那一个少了这一百万两?

    是有很多藩王手中并没有多少现钱,但是将这些不动产折算下来,每一年没有一百万两,也会有几十万两。

    而且南洋比起中原要荒芜的多,但毕竟不是什么不毛之地。是有一些根基的,有几十万人支撑,再加上源源不断的大明移民,建立一个小县城一般的封地,其实比不是太困难的。

    但是晋王不这样想。

    在晋王看来,如果之前的办法,有一点像流放的话,而今根本就是再流放,而且是先打压之后,再流放。

    就拿各地藩王除却赐田之外,兼并的土地。

    这些土地哪里是一时间能够卖出去的。这些藩王吃相之难看,甚至整个县都是藩王的土地。谁有这么大的能力接盘?

    没有人接盘,自然要贱卖。其中钱财上的损失本来就不少了。再加上人离乡贱。离开他们几代人经营的老巢。

    到南洋不毛之地。

    这损失太大了。

    朱祁镇微笑说道:“王兄说的也对,王兄年纪大了,就不用费这回事了。就留在京师与朕一起养老吧。诸位谁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能担负如此重任,让世子去办,也是可以的。朕不计较,只要各藩之中,有谁能撑起这个担子,谁就是世子。”

    朱祁镇如此说,李贤就坐不住了,说道:“陛下,此万万不可,嫡长制,乃是我朝之根本。不可轻动。”

    朱祁镇微微一笑,好像是对李贤说,又好像是对这位藩王说道:“先生多虑了,我没有说不用嫡长,如果嫡长子不愿意承担重任,一门之重,总要有人承担不是?”

    李贤心中很明白,朱祁镇就是在狡辩。但是他对藩王也没有什么好感。此刻为了这些藩王说话,得罪了皇帝,这不是一个好选择。

    李贤心中也猜出朱祁镇几分用意,心中暗道:“罢罢罢。”随即说道:“陛下英明,臣愚钝不明圣意。”

    朱祁镇说道:“哪里是先生的错,是朕没有讲明白。”

    朱祁镇自然是故意为之。

    这也是朱祁镇对几乎所有藩王不满意,除却自己培养出来的几个儿子,与襄王等数个王爷之外,几乎所有王爷都承担不起,朱祁镇想要的一国之主的重任。

    如果这样的藩王派到南洋,朱祁镇可以想象,不用十几年,大明亲王数量,估计就会有一个很大的下滑。

    一个个亲王死在南洋,朱祁镇脸上不好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哭计

    朱祁镇笑着对李贤说过话之后,转过头来对诸王王爷说道:“诸位王兄,王弟,王侄,如果谁不愿意去南洋,朕也不勉强,就留在京师吧。与朕作伴。封地上的事情,朕会令有司帮诸位一并处置了。”

    朱祁镇笑着,却让诸王心里发寒。

    他们发现,或许他们这一次来北京,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回不到自己的封地了。

    楚王这种硬顶,落得个被废的下场。

    而晋王这种办法,也被朱祁镇谈笑之间,按得死死的。

    晋王没有办法,只有秦王上了。

    秦王叹息一声,跪着地面之上,也不言语,只是痛哭。

    这哭声一起,几个藩王也纷纷哭了起来。

    朱祁镇见此情况,眼睛看了韩雍一眼,韩雍避开朱祁镇的目光。

    朱祁镇叹息一声,感觉有些棘手。

    朱祁镇才不相信,这些人都真的伤心欲绝,其实这些人真的伤心,朱祁镇也不在乎国家大政,岂能因一二人之故变更?

    他们只是几十个人哭而已。

    但是将他们封到南洋,却是能避免数百万人哭。

    孰轻孰重,朱祁镇还是拎得清楚的。

    只是皇帝总是要颜面的,这些王爷都是朱祁镇的同宗兄弟,弄出这样的局面,朱祁镇如果一点安慰也没有,就太说不过去了。

    朱祁镇明知道,这些人都是故作如此,引朱祁镇发问,但是朱祁镇也不得不出口询问了。

    他说道:“诸王何至于此?”一边说还一边上前,将秦王搀扶起来了。

    秦王一把一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陛下,秦藩被太祖封在西安,已经有数代了,祖宗坟墓都在西安,一想到从此天涯路远,再也不能清扫陵墓,实在是不孝之极,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秦王这边话音还没有落,就听蜀王,跪在朱祁镇的脚下,说道:“还请陛下,念在我等一片孝心,暂缓此令吧。”

    一群王爷哭哭啼啼的哀求起来。

    一时间,让朱祁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孝在古代是大节所在,这个理由实在是政治正确,不容反驳。而且朱祁镇虽然不能说是吃软不吃硬。

    但这些王爷,如果与朱祁镇硬顶的话,朱祁镇有不知道多少办法整死他们。只是此刻却如此,朱祁镇实在不好下狠手。做恶人。

    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

    一时间朱祁镇下意思看了韩雍一眼。

    韩雍心中暗道:“罢罢罢,到

    底是君臣一场。也为陛下最后做这一件事情吧。”

    韩雍出列朗声说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里是朝廷大殿,想哭自己回家哭去。”

    韩雍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一声暴喝,虽然没有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气势,但也将这些藩王都镇住了。

    可以说,这些养尊处优的藩王,哪里被人如此怒喝过?

    韩雍镇住这些藩王,说道:“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守住祖宗坟墓,不过是小孝而已。倘若,太祖皇帝守着列祖列宗的坟墓。哪里有而今的大明天下。太祖所封诸王,以护社稷也。此正是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也。诸王念念于此,才是不肖子孙。”

    韩雍言辞掷地有声,须发皆张,好像是一头猛兽一般,顿时将这些藩王给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他来到朱祁镇面前,行礼道:“陛下,何必犹豫?”

    “王者无戏言。封建之策,从正统七年提出,而今三十多年了,天下百姓盼之如大旱之盼云霓。”

    “决意不可动摇,陛下乃天下之人之天子也,请陛下以天下为念。”

    朱祁镇听韩雍这一番话,心中暗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犹犹豫豫的说道:“这-------”

    韩雍再次说道:“陛下,请以天下为念。”

    朱祁镇好像被韩雍逼得一样,说道:“罢罢罢,君无戏言,朕固然念诸王孝心,然如此大是,却不是朕一个人能做主了。”

    “请诸王放心,诸王之坟墓,朕会命之有司,置户守坟,绝对不会有一丝怠慢的。将来诸王在南洋立基之后,也不是不能回来看看的。”

    朱祁镇虽然这样说,却也知道,以而今的交通,这些人去了南洋,大概一辈子能回来一两次了。

    朱祁镇话里满是敷衍。

    这些王爷也未必不明白,朱祁镇与韩雍在演双簧。就好像朱祁镇也明白,这些王爷们,也不是什么大孝子,根本不在乎,那些祖宗坟墓一样。

    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朱祁镇这个时候,也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下去了。担心这些人再扯出什么幺蛾子,他给了怀恩一个眼神。

    怀恩在朱祁镇身边这么多年,主仆两人的默契早就练出来了。

    怀恩收到了朱祁镇的眼神,立即会意。他立即说道:“陛下

    ,南洋急报。”

    朱祁镇起身说道:“这一件事情,就到这里。散了吧。”

    话音刚落,朱祁镇就转身而走。朱祁镇离开文华殿之后。怀恩将手中军报递给了朱祁镇。

    朱祁镇说道:“还真有军报?”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看,脚步也慢了下来。

    这分军报,其实是太子对南洋局势的总体评估。此刻的太子在攻克满刺加之后,扫荡马六半岛,并派人进入旧港。

    并在南洋另开三镇,一是凌州,也就是而今新加坡对岸所在。

    这里古代被称为凌牙门。

    之所以选这里作为大军驻扎之地,而不是选马六甲,因为马六甲人太多了。作为满刺加的都城,在满刺加附近,乃是满刺加王室统治最深入的地方。

    就整个南洋来说,大明在南洋的兵力,依然是少的。

    毕竟,合南洋各国之人丁,最少也有千万之数。大明十几万人马,的确是以少临多。

    所以,太子想将军民之间分开一些,防止变起肘腋。再加上新加坡这一点,显然是比马六甲更处于南洋的中心地带。

    不过,大明人数虽然少了一些,但也比后世西洋人多,所以大明要建设的凌州,要比新加坡要大上一点。

    再有就是古晋。

    估计在婆罗洲东南,与马来半岛隔海相望。

    这两处占据之后,就能封锁南洋进入南海要道。

    如此一来,计其嘉定,凌州,古晋,再加上渤泥镇,也就是后世文莱所在,大明环南海控制带,逐步形成。

    有这南海四镇,足够将南海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对于南洋其他地方控制就有所部不足了。

    太子已经接受亚齐的投降,并将亚齐的降书附在奏折后面,呈给朱祁镇。

    朱祁镇大略一看,不过一封称臣文书而已。

    随即,太子详细说明军中情况。却是南洋疫病酷暑,极大的伤害了明军的战斗力,再加上之前的物资消耗。

    太子想休息几个月再用兵。

    此外还有南海四镇文武官员任命等等。

    朱祁镇看完之后,已经到了乾清宫,他坐在椅子上,一伸手。立即有人将已经蘸好墨汁的毛笔,双手递上。

    朱祁镇用龙飞凤舞的笔记,写下一句话:“准,令有司遵行。”

    对于,南洋这一摊子,朱祁镇已经完全交给太子了。自然是对南洋的事情,一律批准,不去干涉。

    只是有一点他却是看出来的,南洋战事长期化已经是事实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私下聚会

    这个时候诸王纷纷不平的走出皇宫。

    只是在皇宫之中,到处都是眼线,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不过是眼神交流而已。

    甚至有些人双目向前,目不斜视,根本不回应其他人的目光。

    只是他们来到东华门门口,却见一个人,被褪去衣服,直露出一身丝绸内衣,被几个锦衣卫给压着。口中还塞着白布。

    此刻被牢牢的按在红木板凳之上。

    被几个锦衣卫一五一十的打在身上。噗噗做响。

    这声音并不响亮,但是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感觉,这棍子似乎是打在他们自己身上一样。

    这个挨打的人,虽然被按着结结实实的,但是此刻受疼不过,不住的扭动,就好像是一条白布大虫一般,双目瞪圆,额头之上,青筋爆出,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因为嘴巴被堵住结结实实的,连惨叫都叫不出身来。

    只能沉闷的哼哼之声。

    “这不是楚王吗?”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诸王一看,可不就是楚王吗?

    一瞬间他们感到一阵冷风吹过,整个人都冷飕飕的。

    他们岂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可见这些猴子都被吓住了。

    这些藩王实在是缺少斗争精神,一群养尊处优之人,能在朱祁镇面前力争,已经消耗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而楚王的下场,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谁的亲王帽子,也不是什么铁帽子。而是皇帝给的,皇帝说谁是?皇帝说谁不是,就不是。

    如果谁真心反对封建之策,楚王就是他们的下场。

    一时间,所有亲王的怨气都消散了。

    有的只是冷意,他们在害怕。

    十王府之中。

    十王府一带,是朱祁镇安置亲王的地方,韩王等早些年迁到京师的藩王,早就在这里安置了。

    而今这些藩王一并过来,自然也是安置在这里。

    不过,比起藩王府地方,这地方虽然有不少园林,但很多藩王都觉得空间太小了。

    而韩王因为来的时间早,韩王府就成为他们的聚会的地方。

    并不是所有王爷都参与他们的聚会的。

    比如朱祁镇的几个儿子,自然不会参合这里的事情,燕王一脉的藩王,赵王。郑王,襄王,荆王,也都不在。

    这里只是是太祖一脉的聚会。

    韩王说道:“诸位王叔,王兄,也不要将南洋想的那么恐怖吗?我们这样的人,到哪里还能亏待了不成?放宽

    心放宽心。”

    周王冷哼一声,说道:“谁不知道韩藩早就想封建了,我们可没有你们那么大的野心,老老实实的在中原待着不好吗?南洋,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瘟疫可不长眼的。”

    周王一番话,说出了这些人的担心。

    一时间怨声四起。

    “好了。”还是晋王开口了,说道:“事已如此,说什么也都晚了,只能指望后辈子孙有得力的人,这事情就是他们的了,也让我在北京享清福。”

    “王叔可以在京师,我等却不能啊。”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晋王六十多岁的人了,自然可以援引朱祁镇的规定,自己留在京师,让世子去南洋就藩。

    只是其他藩王不少都才二三十岁,根本不可能逃得了的。

    晋王微微一叹,说道:“我说句心里话,别折腾了。当今这位功业,不下太祖太宗,而今他容忍我们,不就是顾忌一张脸面而已。真撕破脸了,我们都得不了好,就好像是楚王一般。”

    一提起楚王,这些藩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想起了楚王在宫门处受刑的样子。

    更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难道就这样了?”蜀王说道:“我咽不下这一口气,特别是那个韩雍,他是什么东西,敢来参与天家大事。”

    蜀王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反应,纷纷咒骂起韩雍起来。

    其实每一个人都明白。

    他们是不敢对朱祁镇如何,只能迁怒而已。

    只是这些王爷在朱祁镇的面前,好像是软包一样,但是毕竟是大明亲王,连起手来,力量也是相当的可观的。

    就在这些王爷众口一辞,咒骂韩雍,并商议如何对付韩雍的时候。

    另外一个王府之中。

    太宗一脉,襄王,赵王,郑王,荆王,正在叙话。

    襄王并没有直接劝说他们接受封建之事,而是说他带领数千士卒,与阿瓦王朝数次交战,其中跋山涉水,战马与战象,长矛,刀剑,火炮,如何排兵布阵。娓娓道来。

    襄王虽然有几分口才,但是与说书的人相比,却是差太多了,但这一切都襄王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说起来,分外动人。

    让几个王爷聚精会神的听着。

    襄王一边说,心中不由的飞到了麓川封地之中,毕竟封地之上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世子能不能处理好。

    赵王忍不住问道:“王叔,后面怎么样了?”

    赵王朱见爵从辈分上来算,乃至襄王的侄子了。

    襄王淡淡一笑,说道:“还能怎么

    样?我虽然败了阿瓦一阵,但是阿瓦也是南疆强国,战象数以万计,真正比起来,比我麓川家底要厚多了。我能败他,他看着背后有朝廷,不敢与我为难,双方讲和而已。”

    赵王听了,似乎微微有些失望。

    襄王说道:“诸位,我们在国内,将会是什么局面,你们也都知道,但是到了海外,却是一片新天地,这才是大丈夫有所作为之时。切勿失了陛下之心,否则将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毕竟在海外很多时候,都要靠着朝廷。”

    襄王这一番话,话中有话。

    这几个人心中明了,他们被襄王讲述的南疆征战之事,已经有几分心驰神往了,毕竟襄王说起来很容易。

    事实上也是,很多时候大战,也没有那么多奇谋妙策。

    似乎他们都能做到------这一点,却是另说了。

    他们对分封南洋的恐惧也都淡了几分。

    而此刻听起襄王点明在南洋立足,朝廷的支持很重要的时候,每一个人心中都转了几个圈。

    即便心中对这一件事情,还有几分怨气,也不敢轻易露出来的。

    想想就知道。

    这事情已经是木已成舟了。

    将来他们必定要在南洋讨生活了,岂能为而今一时之意气,恶了朝廷。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赵王起身行礼,说道:“多亏王叔指点。否则我就犯下大错了。”

    襄王说道:“无妨,毕竟陛下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是为了我们朱家好。天下毕竟没有不灭之王朝,朝廷好,我们自然好,但是将来朝廷有变,我们岂有生路,但是在海外却不一样了,即便天下有变,后辈之中,未必没有光武,昭烈之辈。”

    几个王爷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心,纷纷点头。

    赵王轻轻一叹,说道:“说起来,真正得好处的还是几个皇子,想来陛下对他们定然是爱护有加,多封好地,我们的封地就不好说了。”

    郑王咳嗽一声,说道:“赵王慎言。”

    赵王立即回过神来说,说道:“我失言了。”

    这一点虽然不能说出口来,但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了,毕竟这些藩王,说起来是远亲,哪里有自己的儿子重要。

    赵王说的对不对,暂且不论。

    朱祁镇此刻就在乾清宫之中,将除却太子之外的所有儿子都叫到身边来了。

    一来是看看着几个人儿子有什么长进。虽然是天家,但是一旦分藩,也是很难见面的。甚至今日之后,想再见也不容易了。

    二来,也是在封建这一件事情,有所交代。

第一百三十七章 越王的期望

    伊王,瀛王,藏王,越王已经很长时间了。

    朱祁镇并非没有见过。

    不过,朱祁镇并没有与儿子们谈关于封地的事情。毕竟这一次朱祁镇处置藩王,几个儿子回来也不过是一个配搭。

    他们根本不可能反对朱祁镇。

    不管是处于父子亲情,还是他们的权力基础。

    比起在封地传承数代,将自己的潜势力深入地方的太祖一脉的藩王,朱祁镇这四个儿子,都太年轻。不过三十岁上下。在封地也不过数年。

    他们不可能逃过朱祁镇的影响力的。

    所以,即便是基于政治现实,他们也不可能与朱祁镇对这干。

    在轻重缓急之间,他们在封地的情况,不过是轻中之轻,与天下大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今大局已经差不多敲定了。

    朱祁镇也有时间问问自己儿子在封地的情况如何?

    朱祁镇并不是对他们几个儿子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总是要他们亲口说出来而已。

    就好像是老师检查作业一般。按照长幼有序的顺序,一一将他们情况说明。

    首先说的是皇次子越王。

    越王说道:“父皇,而今清化已经安定,安南余孽,已经被儿臣一一清理干净,清化百姓拥护大明,也如同交趾其他府县一般无二,儿臣也在清化大力推广教化,废除喃文,敢以喃文为文者,斩。相信不过两代人,清化就是我大明之土,永世不变。”

    越王说起这些事情,忍不住用手指默默自己的手腕处。

    那里有一道刀痕。

    越王说的容易,其实做起来并不是太容易的。

    清化乃是安南黎家潜邸之地,就好像北京于太宗皇帝一般,可以说是经营日久。结恩数代,愿为黎氏赴死之人,比比皆是。

    清化也是灭安南之战中,最后一战所在之地。

    当时升龙已破,安南国主已经自焚,战局再也没有反复的可能。但是即便这种毫无希望的情况之下,清化百姓已经拥立黎氏之后,与大明一战。

    如此可见,清化百姓对安南黎氏之忠心。

    即便清化被明军占据之后,也是反抗最激烈的地方。

    越王镇守在此地的时候,太子与韩雍已经清理过一批最强硬的反抗者了。但并不是说越王就好无危险了。

    甚至恰恰相反。

    真正打仗的时候,只要不是全军覆没,作为主帅也不会有什么

    大事的。但是黎氏余党从明面转为暗处了。那才是防不胜防。

    越王因为种种事情,被暗杀了不知道多少次。

    而手腕上这一次伤疤,几乎将整个手臂从中间刨开,如果越王解下上衣,就会看见,手臂上绵延一尺多长,狰狞的如同蜈蚣一般的伤痕。

    越王虽然没有说。但是一些事情,朱祁镇这个父亲岂能不知道啊?

    朱祁镇说道:“你辛苦了,其他事情倒也可以放一放,唯独喃文之事,决计不能有半点手软,一切与官府有关系的文字,都不可用喃文,不管牵扯到谁,从严处置。”

    所谓喃文,就是后世越南文字的前身之一。

    在黎朝的时候,得到了大力的推行。大明想要在南洋长治久安,这是必须清理干净的东西。大明在朝鲜的统治也是如此。

    朝鲜语的前身,也就是谚文也是这样处理的,不过比起喃文来说,谚文的历史要短上一点,是朝鲜世宗大王所创制的,而今不过几十年的时间。

    而朝鲜世宗大王创制本身,也没有将他当做官方文字推行。朝鲜官府文字一直是汉语。而在安南,黎氏已经在推行,用喃文写做,甚至作诗。

    “孩儿明白。”越王说道:“这一件事情,孩儿一定做好,只是孩儿已经清化无事,孩儿在清化也没有什么作用了,愿为父皇效力,就藩南洋。”

    越王作为朱祁镇的儿子,这种举动固然有为朱祁镇考虑的意思,但也有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的意思。

    经过而今这一次迁移藩王,大明今后的藩王政策,就确定无疑了。

    而清化虽然是新得之地,但是安南与南洋其他国家毕竟是不一样的。安南一直是在中华文化圈之中。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黎氏余孽,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越王很清楚,大概一两代之后,清化的情况,就与内地差不多了。

    而清化实在是没有什么发展空间。

    清化的地形半封闭,近乎一个盆地,除却东边是平原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山。虽然翻过山就是老挝。但是关山难度。根本难以向老挝方向扩张。

    而今在位的是父亲,还好说话,但是他不得不为将来考虑。

    毕竟太子之位早已确定了。

    他在的时候,与太子是亲兄弟,尚且可以维持关系,但是两三代之后,定然会如同而今的太祖一脉,遭遇到撤藩。

    到时候,他现在所享受的待遇,就统统不存在了。甚至未必会有什么新封地。

    与其这样,还

    不如未雨绸缪。

    反正他还年轻,而且经历过一次就藩,也不觉得南洋各国就比黎氏余孽难对付。

    还不如乘着这个时候提出来。

    朱祁镇听了,心中思忖片刻。就想明白了越王的心思。心中微微一叹,说道:“好,允你了,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你回去之后且准备着。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清化一切安好。”

    朱祁镇的儿子在面对朱祁镇的时候,既是儿子,又是臣子。而朱祁镇面对儿子们的时候,何尝不是既是父亲又是君主。

    在不违背朝廷大政的情况之下,朱祁镇也是愿意给几个儿子一些好处的。

    虽然而今太祖一脉十几个王爷,但是朱祁镇内心深处,今后成为南洋大藩的藩国,最好是自己的几个儿子。

    这也是作为父亲的一点私心。

    而且越王在清化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他如果没有这个心,想当太平王爷,朱祁镇也就不多事了。不过他既然有这个心思,做父亲的岂能不成全一二。

    越王听了大喜过望说道:“儿臣谢过父皇。”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老三,你在日本情况怎么样?”

    老三,就是先过继给郕王,后来又改封为瀛王。他的封地就在日本长崎。

    瀛王说道:“儿臣这些年在修建长崎城,靠着日本与朝廷的贸易,孩儿筹集了三十万两,在长崎建立一座大城,堪比国内府城。九州岛之西,日本各大名已经纷纷臣服了,孩儿有意北上日本。父皇能不能给些支持?”

    可以说朱祁镇几个儿子之中,过得的最惬意的不是别人,就是瀛王。

    首先,他虽然是过继给了郕王,在宗法上,已经不是朱祁镇的儿子,而是朱祁镇的侄子。但是谁敢与皇帝较真?如此一来,他就继承了郕王的班子。

    郕王在朝鲜多年,班底还是有一点。这就省了他白手起家了。

    其次,就是他封到长崎这个位置。

    背靠大明,日本被消弱的不成样子,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敌人,再加上长崎作为日本与大明贸易的要地,瀛王通过税收与产业,每年从长崎取得数十万两白银的税入。

    瀛王这才有地区,重建长崎城,训练军队,乃至于想要北上日本,灭日本国。

    当然了,这也有日本自己的内部混乱的情况。

    大明在日本的政策,就不容日本内部的统一,日本天皇而今还在北京。足利家族也是靠着大明才勉强维持自己的统治,只有细川家,山名家,更各样大名各有野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瀛王与藏王

    可以说,大明对于日本的干涉,让日本提前进入了战国时代。

    日本进入战国时代,有是必然的,这是日本历史内部演化的结果。但是在加上了大明在经济上对日本的剥削,重重矛盾之下,日本内战更加激烈。

    特别是每年出产数百万两白银,通过少府的渠道进入大明,换来了兵器,粮食,布匹等等东西,可以支撑这农夫不种地,渔夫不打渔,铁匠不打铁,专门打仗便是了。

    可以说,这些年来,日本是无年不战,无月不战,无年不战。

    内部矛盾重重。自然被瀛王看出了破绽。想要一举拿下。

    不过,瀛王的优势成也日本,败也日本。

    朱祁镇听了瀛王的请求,轻轻一叹,说道:“不行。日本关于朝廷大计,不是你可以动的。”

    日本是大明最大的白银来源,没有之一。

    大明这些年来经济迅猛发展,少不了日本白银的功劳,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银币与铜钱投入市场之中,那么大明的钱荒就会再次出现。

    当市场之上缺乏货币的时候,是严重影响大明的经济的发展。

    所以日本对于大明,不是其他藩国可比的。

    朱祁镇对日本的动静,也是分外的看重。任何破坏现在日本平衡的事情,都要阻止。

    而今大明的战略重心在南洋,不可能转到日本。

    而凭借瀛王手中的两三万军队,根本不足以完成对日本的征服。

    虽然日本已经四分五裂了,但是日本并不弱,如果日本整合起来,最少能聚集近二十万大军。而且日本因为用白银购买了很多大明的武器。而今的军队战斗力比之前有一个质的飞跃。

    就算是瀛王能打赢占据日本。

    但是日本金银铜矿的开采,还能继续吗?

    自然是不能了。

    日本大名为了得到足够的金银铜,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放在开矿之上,对开矿的日本百姓的压榨,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大明朝廷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毕竟经过几次矿工做乱,朱祁镇下令之下,对个矿场都有很多要求。工人都有很多福利。

    可以这样说,如果比起开矿的效率,日本人的效率远远在少府矿场之上。

    就是日本人对人命丝毫不顾惜的态度造成的。

    即便是瀛王占据日本,他也不可能达到日本开矿的这种效率。

    这样的话,日本输入大明的金银铜矿的数量会下降。

    这对朝廷是大大不利的行为。

    朱祁镇自然是断然拒绝。

    瀛王听了,说道:“那么儿臣对九州岛上的行为?”

    朱祁镇听了,立即明白这个儿子,是用退二进一的套路,来套路他爹。不过,他想了想,似乎最近日本开采的金银铜矿都是在日本本州,四国岛上的,九州岛上并没有多少。

    而且这个时候,本州岛作为日本的核心地域,也是所有日本势力争锋的要点,至于九州岛,并不被日本人重视。

    朱祁镇说道:“你自己看着办。”

    瀛王立即说道:“多谢父皇。”

    朱祁镇随即看向藏王,却见藏王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神色平静,居然有几分宝相庄严之态。

    脸上有几分高原红,皮肤也比之前发黑了。

    朱祁镇说道:“藏王,你在封地过得如何?”

    藏王手中按着佛珠微微一顿,说道:“秉父皇,西藏地高天低,山河壮阔,在封地聆听佛音,百业尽销,孩儿一切都好。”

    藏王越是如此说,朱祁镇心中就越是不是滋味。

    一来是西藏的自然情况恶劣。

    西藏的确是美,但是在高原之上,在这种生产力之下,各种艰难之处,要胜过中原百倍。从这一点来说,朱祁镇是最亏待这个儿子的。

    二来,就是藏王虔诚的信奉佛主。

    更是让朱祁镇心中不是滋味。

    这一点上,朱祁镇更是矛盾无比。

    大明对西藏的统治,不能不考虑宗教因素,所以一个大明宗室出身的活佛,在政治上,或许是最佳选择。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谁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出家。

    虽然,朱祁镇也知道,藏传佛教不禁女色。如果藏王是做一个假和尚还好说。

    只是看藏王的心思,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样子。

    朱家出几个大德高僧,对大明江山或许不是坏事,但是这个大得高僧是自己的儿子,朱祁镇的心中的滋味,真是复杂难明。

    朱祁镇说道:“老四,苦了你了。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藏王说道:“孩儿真有一事请父皇成全。”

    朱祁镇说道:“说。”

    藏王说道:“孩儿在西藏,见虽有佛法,尽有邪道,乃至于有人骨人皮为器,实在是佛法所部能容忍。臣请父皇,能召集中原大德高僧入西藏弘法,改风易俗,重申正道。”

    朱祁镇说道:“这自然可以的,只是,你也要有分寸,大明在西藏,不能不靠藏地佛教,他们

    纵然有些不是的地方,也不可以骤然而变,恐怕有生乱,到时候朝廷鞭长莫及,未必能够第一时间救援。”

    藏王说道:“孩儿明白。”

    朱祁镇听得出来,藏王口中是这样说的,却是口不应心。这让朱祁镇有些无奈。

    朱祁镇从来是将宗教当成工具的。根本无法理解很多宗教虔诚的信徒那种,异端比异教更加可恶的心态。

    藏王虽然信奉佛教,但是他信奉的乃至中原的佛教,对于喇嘛教有些经文也能接受的,毕竟佛教本质上还是比较开明的。

    但是对于一些从苯教之中传承下来的一些手法,实在是不能看。

    特别是用人做法器,在藏王看来,根本是亵渎我佛。岂能容忍?

    朱祁镇自然看得出来,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一来他明白,他纵然是皇帝,也是儿大不由爷。即便再说,也不过是口服心不服而已。

    其次,他还是有些自信的。

    而今西北铁路已经修建过了潼关,虽然想要到达西宁还有很长一段路程,甚至几百年来都修不到,但是随着铁路一步步向西,大明对西藏投放兵力的能力,正在一步步的提高。

    朱祁镇相信,纵然藏王弄出什么烂摊子,他这个当爹的也能给他收拾了。

    当父亲的,给儿子收拾烂摊子,不是理所应当的。

    特别是朱祁镇从内心深处,对那种不将人命当人命的宗教,也看不过眼。只是当皇帝时间长了,思考问题,更多是从利弊得失上面考虑,反而没有那么单纯了。

    不过,朱祁镇也有自信,自信西藏的各宗派,是愿意做出这样的让步的。毕竟不管他们信奉什么,这总归是一个物质世界。

    朱祁镇问道:“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藏王说道:“只要能在雪原之事弘扬正道,孩儿别无所求。”

    朱祁镇摇头说道:“罢罢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随即朱祁镇又看向伊王,说道:“老王,你在伊犁情况如何?”

    伊王早就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见朱祁镇问他,立即说道:“父皇,孩儿在伊犁过得苦啊。”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伊王似乎觉得有万千苦涩之意,涌上心头,满脸苦涩之极。

    几乎要哭了出阿里。

    朱祁镇看他这个样子,立即皱眉,他其实知道,伊王在伊犁过的并不是太好的,但是见自己儿子如此不成器,却还是几分恼怒之意,说道:“看看你什么样子,你也是一地之主,有些难处,就这个样子吗?这岂是大好男儿所为之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伊王的处境

    伊王立即改变了脸色。

    说实话,伊王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

    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已经历练出来的,在几个儿子之中,也算是将才。虽然其中也是有一些水分。

    他这样作态,其实也是为了引起朱祁镇的同情。

    不过,伊王这种作态是假的,但是他的难处,却是真的难。

    伊王收住了悲态,说道:“父皇,非是儿子不成器,儿子实在是在伊犁待不下去了。还请父皇也让孩儿与二兄一般,转封南洋吧。孩儿愿意为大哥打下手。”

    伊王的难处主要是三个方面原因造成的。

    首先,就是伊王当初干脆利落的杀妻,平定了蒙古叛乱,这固然是给他有了极大的加分,但是也让他得罪了西域一个非常重要的群体。

    那就是蒙古人。

    特别是南疆,经过白圭的清理之后,南疆的人口主体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以回回为主了,但也不是以汉人为主,而是以蒙古人为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汉人安土重迁。

    除非是活不下,等闲是不愿意千里跋涉迁徙到这个地步的。

    但是蒙古人就不一样。蒙古人而今虽然在朝廷的行政命令,与青贮法的影响之下,已经愿意定居了,但是这种定居的方式,毕竟不长久。

    比起汉人来说,太容易迁徙了。

    特别是南疆空出来大片草场,由天山雪水滋养,是肥沃之地,蒙古人也乐意在这里定居。

    于是大量的蒙古人填充了西域的空白。

    这对于大明是有好处的。

    朱祁镇征服草原之后,大明与蒙古人之间的博弈虽然还在继续,但是蒙古人也习惯在大明的号令之下从命。

    再有就是信仰的不同,也将中亚的蒙古部落与西域的蒙古部落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虽然他们之前都是蒙古后裔,同源同宗,但是而今却已经走不到一起了。

    这有利于朝廷利用西域抵抗中亚的入侵。

    而对伊王却是相当不利。

    大部分蒙古人对杀死蒙古公主的伊王,都不抱有好感,甚至有厌恶的情绪,哪怕伊王是蒙古人所生的。

    那么庄妃的家族在蒙古有相当大的权势,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其次,就是伊犁的战略位置了。

    就战略位置来言,伊犁乃是大明西边边境的最前线。

    瓦刺大汗阿次帖木儿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并不意味着瓦刺就能安分,甚至恰恰相反。

    阿次帖木儿本身是一个军事家,政治家。他对回回教的信仰,有几分虔诚?怕是阿次帖木儿自己也不知道。

    他也如朱祁镇一般,不过是将宗教当成了统治工具。

    似乎是,脱欢,也先,阿次帖木儿三代人杰,耗尽了绰罗斯家族的气运,阿次帖木儿的儿子,新任瓦刺大汗,比其他的父祖是差远了。

    这种差远了,不仅仅是指打仗上面,更是指他对内部的控制上。

    如果说之前是绰罗斯家族用回回教作为统治工具,而今就是回回教用绰罗斯家族作为统治工具。

    这种主客易位,直接导致了伊犁战事连绵不断,多且密。

    为什么?

    在阿次帖木儿在的时候,瓦刺扩张从来不是东方,对于东方不过是看见机会就捞上一笔,而不是死磕,如果看不见机会,阿次帖木儿是乐意与大明保持和睦。将兵力用在其他方向,吞并其他的汗国,壮大瓦刺的实力。

    但是回回教坐大,白圭在南疆做得事情,甚至杀死回回圣裔,也就是自称是穆罕默德子孙的人。也就是火者家族。

    这已经让回回教上下出离的愤怒了。

    如果说,对于南洋的回回教,大明尚且有怀柔的可能,但是对这里的回回教,大明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

    别无他法。

    因为白圭的所做所为,已经将所有谈判的筹码耗尽了。

    不过,朱祁镇并不是太后悔的。

    虽然这种在边境被动的局面,让朱祁镇很不舒服,但是首先拿起屠刀的不是大明。

    有初一就有十五。

    所以每当秋季,瓦刺就会以圣战的为名大举入侵。当然了瓦刺上层也是很理智的,根本不打别的地方,就打伊犁,毕竟伊犁是可以耕种的,所以他们圣战估计不是真的,但是抢粮食倒是真的。

    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西域军队协防,也让伊犁处于长期备战的情况之下。

    如此一来,伊王还能做什么?什么西征的想法,都是不可能,而且这种情况,在伊王看来,很长时间都不可能改变。

    伊王甘心在伊犁城中,耗尽一辈子的精力吗?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也是伊王最后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伊王一开始就是最得宠的儿子,甚至一度与太子分宠,如果说,伊王没有想过争夺太子之位,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伊王当时平乱之后,手握大军更是如此了。

    而今时过境迁,伊王也知道,他与皇位根本无缘了。但是,即便皇位抢不到,他也不甘心老死边

    疆一城中。

    伊王与太子受到的是一样的教育,怎么看能不明白朱祁镇的心思。从朱祁镇的心思来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大明战略重心就是在南洋。

    唯有在南洋,才能前途。

    只是这伊王这个想法,立即被朱祁镇否决了。朱祁镇说道:“不行,你安分在伊犁待着吧。”

    朱祁镇在国家大事上,还是会动摇的。

    首先,大明在西北方向需要一个藩王。一来是减轻大明的边防压力。

    毕竟瓦刺在西,如果在天山南北维持一支大军,还是很吃力,而且距离的大明中枢太远。指挥上很有可能不灵活。

    但是如果有一个藩王挡在第一线,就给了大明边军很好的应变时间。

    失陷藩王的罪名是死罪,所以西域的守将,决计不敢让伊犁失陷。而只要伊犁在,西边的敌人就不可能绕过伊犁,进攻南北两疆。

    这是一个苦差事。

    但是苦差事,也是要人去做的。

    而且,大明而今不向中亚开拓,并不是说将来不向中亚开拓了。毕竟中亚地区占据了的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是非常重要的。

    朱祁镇对中亚到大明陆上运输难度,也是非常了解的。

    所以很长一时间,大明对中亚进行间接统治比较好,如果有一个熟悉当地的藩王,将来也可以直接向西移镇也是一个很方面的事情。

    当然了,未来的事情,朱祁镇未必能全部猜对。或许将来大明挺进中亚的时候,大明技术已经可以铺设铁路,经过沙漠,高原,山峦,雪地等多种障碍。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颗闲子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也并不妨碍,朱祁镇先落一子,以应对未来的无限可能。

    当然了,朱祁镇也有一丝别的意思。

    其实也是对伊王一丝父爱。

    就好像似乎襄王并没有做过什么,但是朱祁镇内心之中,对襄王介意了一辈子,直到襄王死后,才算是释怀。

    伊王或许无意,但是庄妃与皇后在宫内相争,但是落在太子心中,未必无心了。

    所以,朱祁镇生前将伊王安置得落魄一点,在伊犁这个关键的位置上,想来太子不会轻易动他的。

    太子似乎在朱祁镇面前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是朱祁镇只能信上三分。毕竟皇帝这个位置,是最能异化一个人了。

    此刻太子或许是真心实意的。但是到时候会不会改变就不知道了。

    朱祁镇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后每年朝廷向伊犁拨款十万两,不能再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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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