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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问天春秋几何

    朱祁镇很少生病。

    最多是伤寒而已,但是这一次却缠绵病榻多日。

    太子从昌平归来之后,就来到朱祁镇真边侍奉汤药。

    甚至一度让内阁大学士进宫居住,钱皇后在乾清宫就近居住。

    这是在担心,皇帝突然驾崩的情况出现。

    不过,朱祁镇的病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只是在古代的医疗技术之下,每一个人生命都得不到保障。

    宣宗皇帝不是秋天还在领兵打过仗,腊月二十三觉得身体不舒服,正月初二就驾崩了。

    看似很健康的人,转眼之间就死亡的案例更多。

    特别是宣宗皇帝驾崩的时候才三十五岁,说起来,而朱祁镇已经比他父亲多活了两岁。

    如果算历史上而今的正统二十七年,也就是天顺六年,而天顺年号只有八年。

    朱祁镇想到这里,心中的心思只会更沉重。

    他必须要考虑,甚至活不到六十岁,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就已经驾崩了。他越心思重,这病就越发好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他这种后世的穿越者之后,还有没有。

    但他估计这种情况,很可能不会有了。

    而他而今所有变法与改革,其实都是基于大明本身改变,并没有触动大明的根本,这一句,换过来说,就是,朱祁镇即便是开创了所谓的正统盛世,无非是为大明延命几十年,上百年。

    并不会触及到根本的改变。

    如果他死之后,大明按照原本的惯性发展,固然大概不会被女真灭国了,毕竟而今海西建省,女真百姓已经归化为汉民。

    一两百年之后,估计连女真部落大多都在黑龙江领域才有的。

    但是大明该有的弊政还是会有的。

    即便没有李自成也有张自成,马自成。

    当然了,朱祁镇也没有想过,大明永远不亡。但是大明整体上偏向理学,注重内心这种思维方法不改变。

    中国未来的命运就不会有太大改变。

    无非是他留的本钱多一点,将来败家慢一点而已。

    当然了,朱祁镇可以往好的方向去想。比如因为他开海政策,大明始终与西方保持紧密的交流,西方工业革命,并不会将大明给甩下来。

    无非不是第一波而已。

    毕竟即便是历史上大明号称闭关锁国,但是与西学东渐的速度一点不慢,与西方并没有什么代差。

    真正拉开距离的其实是清朝。

    而今没有清朝了。不是异族统治,情况会好多了。

    不用担心这些。

    而且,如果朱祁镇掀起一场不成功的变法,很多时候会有反作用力。

    就好像王安石的种种变法政策,合适不合适,暂且不说的。随着王安石的失败,这些政策都打入另册了。

    即便听都不能听一下。

    如果朱祁镇发动的变法,在他死之后失败,结果很可能如王安石变法一般,被打入政治冷宫。

    永世不得翻身。

    甚至连累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

    各种想法,在朱祁镇心中盘旋。

    总之一句话,不甘心。

    要想让中华文明改道,就要做三件事情,第一,思想革命。第二工业革命,第三政治体制的革命。

    从难易程度上来说,反而是三最容易,二其次,一最难。

    虽然后世各种批判理学,但是很多人大概都没有真的研究一下朱熹说了什么,就从人品上对朱熹各种批判。

    当然了,这里并不是说朱熹好的。

    而是说理学从北宋开始发展,盛行明清之间,这两代五六百年间的人都是愚蠢之极。

    诚然清代学术僵化,让理学一点生命力都没有了,但是这个问题更多不是要理学来背,而是让清朝来背。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之后,谁还敢在学术上有些发明,想试试怎么死,更舒服,所以清代学术最高峰是训诂。

    而明代还是有自我更新,比如心学。

    其实心学是在理学上一个分支,在各种方面与理学都是共同之处的,即便是王阳明也没有完全否定朱熹。只是否定当世之人学偏了。

    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因为朱熹这一套理论,不敢说完美之极,但是层层相扣,能自圆其说。几乎找不到破绽。放在中华文明历史上,也是一座丰碑。

    朱祁镇即便是退出一套理论,再短时间也很难胜过,即便能胜过,也很难将他们从广大读书人心中驱除出去。

    毕竟士大夫号称从道不从君。

    这个道就是儒家之道,更近一步说就是朱子之道。

    启蒙运动也是百年积累,才发展成为后世的样子。

    诛山中贼易,诛心中贼难。

    工业革命这一件事情上,朱祁镇其实一直在努力。

    少府处于朱祁镇直接管理之下,很多事情不用向文官集团通报,随着驰道大规模运行,朱祁镇已经下令蒸汽机的研发了。

    但是这个任务,让很大匠待诏都一筹莫展。

    朱祁镇甚至让钦天监的人加入,因为钦天监的人都是数学家,而且很多天文学家在仪器上也都很

    有专长的。

    但是依旧没有进展。

    这里成功与否,更多是要看天意。

    朱祁镇对蒸汽机的理解,也就是一副简图而已,更多是没有了。

    不过,他倒是给蒸汽机培养出一片市场,不管是少府大量运用的水利机械,还是驰道上的马车,只要蒸汽机研究成功,单单是少府方面就能下少说几百台的订单,如果能造出在驰道上行驶的蒸汽机车,那更是以万台而论。

    这一片市场,足够蒸汽机产业的发展了。

    至于政治体制改革,是朱祁镇而今能做的,却是最危险的。因为要触动到士大夫的力量,朱祁镇决计要与大明士绅抢基层的统治权。

    否则话,大明看似是一千多个县,为一个大帝国,其实用微观的看,应该是一个中枢政府下面,有数以千万计的小诸侯。

    大明的政策根本不可能触及到百姓层次。

    这样的统治下,发展工业所需要的人力市场都很成问题。

    任何一个商人在赚了钱之后,都会回报家乡,回报宗族,而不是想扩大生产。因为当商人是没有社会地位的。

    当商人是没有职业前景的。

    只要在当地有的大片土地,有了士绅的身份,让子弟考上功名了,他才能成为大明下面数以万计小诸侯之一。在地面上才有话语权。

    否则从来是被宰割的一员。

    也是因为如此,商业一直附属于政治力量。甚至商业上的胜负,不过是政治变幻的一下级延伸而已。

    这样的情况之下。

    朱祁镇怎么能让中国深度参与进海洋的争夺之中,没有与海贸切实相关的政治集团掌控大明权力。

    即便朱祁镇对南洋发动战争,也很可能就好像永乐年间安南之战一般,遇见困难之后,战略收缩,决计没有坚持到底的想法。

    但是士大夫集团强大,让任何从他们最中抢肉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么是皇帝。

    郑和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郑和远洋是不是赔本的,这一件事情从宫中密档就可以看出来,并不算赔本。但是这利益由皇帝独享。而亏空却落道皇帝手中。他们自然不愿意,一心废除。

    即便皇室一家,也是撑不起海洋开拓的。

    朱祁镇心思越想越多,各种对未来的推敲与猜测,如海水一般涌入朱祁镇的心中。

    彻底打乱了朱祁镇的时间表,之前他本想按部就班的来办,这个念头是他下意识觉得,他能活很久很久作为前提的。

    但是而今这个前提存在不存在?

    他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乾清宫之中,弥漫着一股药味。

    向来强壮的朱祁镇瘫软在榻上。鬓角也有几分霜意,却是白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悄悄的探出头来。

    楼元毕恭毕敬的为朱祁镇的诊脉。

    好一阵子才放下手,后退一步,跪下说道:“从陛下的脉象来看,陛下向来身子强健,虽然前番因为国丧之时,有些疲惫,却也不是主因,真正的原因是陛下思虑太重,心病难医。”

    朱祁镇咳嗽两声,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朕也是被一件事情所困扰。”

    “不知道当做不当做。”

    楼元不知道朱祁镇被什么所困扰,但也不敢问,只是低头说道:“陛下,老臣也而今年过八旬,也算长寿。老朽长寿的秘诀,就是心无挂碍。”

    “人生在世,即便富有天下,眠不过一席之地,死不过八寸之地,纵然是再多费心思,又能管得了许多?”

    “人在尚好,人一去,子女夺产的,妻子改嫁的,家风败坏的,有多少是多少,哪里能管得了许多,不过是且在一日,做一日好日,行一日医,立刻死了,也是对得起自己的读得书,对得起祖师爷,哪里能管得了许多。”

    “陛下登基以来,老朽并非草木之臣,也看得出来,朝廷一日盛过一日,四方水旱之灾,也都赈灾得力,北瓦刺,南安南,皆不足为患。内外安泰,天下太平,陛下还有什么好忧心的,太后也是天数到了,与陛下不甘。而今太子还小,陛下身子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朝政紊乱。”

    “陛下还是放开胸怀,节哀顺变。”

    朱祁镇这一场病,还给他带来不小的声望。

    天下人都知道天子纯孝。

    故而楼元老爷子也更多是从这方面劝说他。

    只是楼元却不知道朱祁镇心中所想,更多是言不及意。只是朱祁镇在病中反复思量,此刻被楼元一点,却有豁然开朗之态。

    他心中暗道:“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思及百年之后,都是妄人了,我却要思及五百年之后,岂不是天下第一大妄人?”

    朱祁镇心中苦笑。

    他一直有一种感觉,感觉他与后世那一个世界离得很近,但是实际上双方的差距,已经不仅仅是时间与空间的差距,甚至连平行空间这个概念未必能解释清楚这其中的距离。

    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距离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很远很远,远到今生今世,不可能有一丝之触及。

    未来的一切,在朱祁镇

    面前,已经不是真实,也不可能是真实。

    反而是知见障了。

    历史从他登基之后,就已经在改变。未来或许有些东西不变。但是大多数都是已经是镜花水月。

    别的不说,爱新觉罗家族变成了将门金家,孛儿只斤家族一部分称为大明臣子,并纷纷改了汉姓。

    至于更多变化,却不知道波及到多远。最少朝鲜已经是成为一个历史名词,而今已经是海东省了。

    他将这些不存在的东西算成变量,本身就是一种误判。

    朱祁镇宁神静气,将后世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边,单单是看眼睛的局势,直视自己必将死亡的的事实,多不过三四十年,少甚至在十年之内。

    只觉得无边的恐怖扑面而来,如同一片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是生死之间也是有大勇气的。

    无非是怯弱者见恐怖,勇敢者见勇气而已。

    朱祁镇回想他登基以来,他看似大有作用,但是他所思所想,无非是如何做皇帝。而今他已经很会做皇帝了。

    分权制衡,可置赤心入腹中,让人死而不恨。又能将君威散布于无形之间,让人思之诚惶诚恐,汗如浆出。

    拿捏天下在指掌之间,天下无人敢不服。

    但是这又如何?

    朱祁镇看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从来是因势利导,因局设谋,养势,驭势,着一子于前,用时在十几年之后。

    深谋远虑,布局堪称国手。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朱祁镇掌控时间上最伟大的武器,就是时间。

    杨士奇为首的三杨,是真斗不过他吗?非也,天不假时。

    但是而今,朱祁镇才猛然发现,他之前所依赖的最强悍的武器,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如果,他还用做皇帝的思维去处理眼前的一切,他这一辈子,总就不可能将他想做的事情做成。

    因为皇帝与官僚是一体的。

    官僚本身都很讨厌激烈的变化,对于皇帝也是一般的。

    因为太过激烈的社会变化,很容易超出自己的掌控之中。

    朱祁镇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真正冒险的事情,一件事情不成,有甲乙丙丁好几个计划。

    随时都有两手准备。

    但是而今这个命题太大了,大到了,他拿出一个甲计划都很勉强了,他是没有备用计划的。

    这才是他惶恐担心的所在。

    天下不是实验品,他

    却要用整个天下做一场实验,虽然是重复实验,但是依然难度不低,各种情况完全不同。

    他自己又是一个蹩脚的实验员。

    只是此刻,朱祁镇细细问自己的心。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的神圣让他来到这里,是让他有所作为的。如果他不做的话,恐怕不仅仅他自己不甘心,也会让冥冥之中的神圣失望。

    从历史上看,只要他后半生休养生息,即便再对外打几仗,也无所谓,那么正统年间,那么宣仁年间,到正统年间,将是一段,不逊色于贞观到开元之间的盛世。

    但是他想要更好。

    朱祁镇心中一旦有了决定,只觉得一阵细微的电流从头到脚传递到全身。

    此刻他有一种感觉。

    他今后恐怕真是孤家寡人。还好他这么多年一直加强对军队的控制,只要军队在手,这棋局还是可以一下的。

    朱祁镇忽然对楼元说道:“拿药来。”

    楼元立即将药端过来,朱祁镇如饮烈酒一般,一饮而尽。

    似乎是因为朱祁镇心结尽去的原因。楼元的药发挥出十成十的效力,不过一两天之内,朱祁镇就尽复旧观了。

    虽然还有一点虚弱。

    但是已经可以处理公事。

    好在正如楼元所言,就而今的大明来说,可以说是太平盛世。安南虽然还在小规模打仗,但是安南被打断了脊梁骨,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这些战事更多是明军清剿在红河以北,小规模的安南势力,根本不值得朱祁镇多担心。无非是奖赏犒劳一二。

    其他的事情,李贤都可以处理的很好。

    朱祁镇虽然在李贤政治上有分歧,但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李贤的能力,能将天下官员了如指掌之内,也唯有李贤一个人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却出乎朱祁镇的预料之外。

    朱祁镇看着锦衣卫从西域传来的资料,瓦刺大举南征藏地。朱祁镇先问太子说道:“这一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置?”

    太子代理朝政十几天,很知道自己的本分,根本没有插手太敏感的事情。更多是代表一个象征性的意义。

    从不干涉内阁处置。

    在军事上的事情,他更不会插手了,太子连忙说道:“此乃军国大事,孩儿不敢妄断,就等父皇身子大好之后,再做处置。”

    朱祁镇说道:“身为太子,你要有魄力,有些事情耽搁一段时间,就是一年。算了,今日你来武英殿,看看大臣们怎么说吧。”

    太子立即说道:“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藏地风云

    武英殿之中。

    朱祁镇再次召开内阁会议。

    几位大臣见了朱祁镇,首先行礼问安。见朱祁镇脸色虽然还有一些虚弱,但是病态已经去了大半。

    顿时放心多了。

    朱祁镇一身系天下安危,决计不是虚言。

    别的不说,朱祁镇一旦有一个三长两短,而今还在持续的安南之战,还能不能持续下去,就是一个未知数。

    虽然朱祁镇觉得西域方面的异动很严重的,但是在文武百官看来,朱祁镇的病情才是头等大事,故而这一次内阁会议,几乎每一个内阁大学士都是带着使命来的。

    商议什么并不重要,重要是面君见圣,确定龙体康泰。

    朱祁镇也看得出来,说道:“朕不日在南海子秋猎,众卿一并前往便是,而今说正事。”

    说实话,朱祁镇已经很长时间并没有去打猎了。

    因为忙。

    而今又提打猎的事情,无非是向天下宣布朱祁镇自己的健康,安天下人之心而已。

    朱祁镇话题一转,说道:“云雷来了吗?让他说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云雷没有资格在内阁会议之中列席,此刻就在外面等着,听朱祁镇传唤,立即进来,行礼过后,将西域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当然了,锦衣卫的情报,也不可能深入瓦刺高层博弈之中。只能查出大队人马的开拔的踪迹,毕竟这样数万人的征伐,根本是瞒不过人的。

    朱祁镇皱眉,问道:“从西域到藏地,可有道路?”

    云雷说道:“据锦衣卫所指,可以从吐鲁番南下,从贺兰山以西进入青藏道,至于是否有没有其他道路,锦衣卫的档案之中就没有了。”

    朱祁镇微微皱眉,说道:“查。首先查清楚,他们从哪里进入藏地,而今已经走到什么地方?”

    朱祁镇也知道,锦衣卫看似是一个庞然大物一般的情报机构,但是细细说起来,锦衣卫所能覆盖的地方,也是很有限的。

    在西域与藏地之间的交通问题。在东边锦衣卫还有记载,但是西段,大明的力量根本没有投射过去,又怎么能知道当地道路情况如何?

    “陛下,以老臣之见,西域与藏地之间,在昆仑山之中,应该有道路可通。”李贤说道:“唐时,吐蕃与唐争西域,还有高仙芝征大小勃律,亦在藏地西北与吐蕃交战,可见其并非无路可通。”

    “只是算算时间,瓦刺动兵之时,正是盛夏。而今已经秋后,朝廷做什么已经

    来不及了。即便动兵也是明年了,以老臣看来,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这就是朱祁镇告诫太子的,很多事情看似耽搁十几天,其实是耽搁了一年。

    就好像这一件事情一般。

    如果从一开始知道,就下令西宁出兵进入藏地,估计还来得及。但是而今已经深秋了,青藏高原已经下雪了,根本不能用兵了。

    想要用兵,非要等来年雪滑的时候不可。

    其实到底从什么地方出兵,朝廷现在的情报网还没有搞清楚。

    至于大小勃律,却是李贤搞错了。

    大小勃律其实在克什米尔地区,也就是而今的印巴争议区。甚至强烈怀疑唐代吐蕃西出的路线,就是而今中印热点地区。

    从这一条路来看,有些太远了。

    不过也说不清楚。

    毕竟对于蒙古骑兵数千里的大跃-进,并非不可能,只看有没有这魄力了。

    朱祁镇微微一叹,他其实也知道,耽搁这一件事情,未必是太子的意思,更多是李贤的意思。

    李贤并不想让朝廷对外大动干戈。

    特别是西藏这种地方,即便打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即便瓦刺占据了西藏,李贤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西藏与云川陕西等地,都是山势相隔,又有不少土司作为缓冲地,威胁到大明内地的安危不大可能。

    在皇帝生病,又用兵安南的时候,再在这里插上一手,实在是战线开得太多了。

    朱祁镇可以理解,如果之前,朱祁镇也许会选择这样的决定,因为这样做比较稳妥。只是而今朱祁镇心中却生出了西征之念。

    一来为将来的事情打出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二来再次加强朱祁镇自己的权威,收复军心。

    不过,即便朱祁镇而今转变了心思,却也没有一点表露出来。

    无他,即便朱祁镇在主体战略思想上有了改变。但是在很多具体做事的上,朱祁镇还是保持原来的节奏。

    朱祁镇问道:“卫藏是一个什么样子?瓦刺进军,阐化王能不能抵挡?”

    云雷说道:“以臣之见,阐化王很可能无法抵挡。”

    云雷将西藏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西藏情报如此多,还靠了西宁开关,让藏地与大明内地之间的联系变得亲密多了

    故而锦衣卫也派人假扮成为商人,潜入西藏,这才有比较详实的情报。

    总体上来说,这是帕竹朗氏家族内乱的进一步加剧。

    本来就得

    位不正的阐化王且萨桑结去世了。

    且不管且萨桑结怎么当上阐化王的,但是他还是能镇得住场面的人,他在的时候朗氏家族还能占据上风。

    但是他一去,人丁稀少的朗氏家族,权力就更被仁蚌巴家族侵夺。而今阐化王为且萨桑结的儿子贡葛南杰。但是仁蚌巴家族,却将贡葛南杰的儿子抬了出来,才十几岁的仁钦多吉在仁蚌巴家族的支持之下,与父亲争夺权力。

    这种情况有些太玄幻了一点。

    所以很多地方都传是兄弟争位。

    这一场混乱,已经不仅仅是朗氏家族的内部的事情,甚至波及了整个乌思藏。

    首先要说明一点,朗氏家族虽然是乌思藏的共主,但是这个共主更多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因为西藏因为经济政治等原因,其实更适合用封建制度,这里的封建制度,不是西方社会学理论之中的封建,而是中国古代意义的封建,也就是封藩建国的意思。

    从太祖皇帝开始,对乌斯藏的治理,就是多封众建,封了很多法王,其实每一个法王都是自己的庄园与农奴,可以看做一个独立的政权。

    只是因为朗氏一直以来是所有法王之中最强大的,其他人都臣服在朗氏之下,才形成朗氏家族对西藏的统治。

    而今朗氏家族内乱,更是有各方面地方插手。

    其中插手最多的就是藏传佛教的各派了。

    至于藏传佛教在西藏的特殊的地位,这里就不细说了。

    仁蚌巴家族支持葛举派。也就是所谓的红帽喇嘛。

    而帕竹朗氏之所以能成为整个藏地的领袖,虽然与帕竹朗氏的武力有关系,但是同样与帕竹朗氏在佛教上的决策有关系,这个关系,就是支持宗格巴。格鲁派的崛起,几乎与帕竹家族的崛起是同时期的。

    甚至可以说,这种宗教与世俗势力的联合,是一个很好典范。

    宗格巴及其弟子给帕竹家宗教上的支持,而帕竹家给予格鲁派在世俗力量上的支撑。

    只是想想就知道,格鲁派作为新教,是藏传四大派之中最后一个形成的。也被成为黄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否定其他佛教,因为宗格巴因为当时各种僧人不守戒律,肆意做恶,所以才发下宏愿,从整佛教戒律,从来新立教派。

    只是格鲁派比其他教派,难免根基浅薄。之前帕竹家族支持倒也罢了,而今帕竹家族有一些自身难保,格鲁派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格鲁派与帕竹家族深度融合,不能随意分割的时候,帕竹家的内乱就有了其他方面的参与。

第一百二十九章 西征之议

    朱祁镇听了这些内容。冷哼一声,说道:“群魔乱舞。你的意思是瓦刺大军进入藏地之后,或许不会遇到大规模抵抗。”

    云雷说道:“臣不敢妄言,只是臣听说,瓦刺派去乌斯藏的,乃是和硕特部,这一支本蒙古嫡系,出自科尔沁,本来就就信奉喇嘛教。”

    “故而,他们如果愿意与喇嘛教联合的话,恐怕有一部分人会投诚。”

    朱祁镇只觉得头疼。问道:“你觉得,和硕特部会信奉那一派?”

    云雷俯首说道:“臣不知道。实在是不清楚和硕特部信奉那一派。”

    朱祁镇说道:“去查吧。”

    云雷说道:“是。”

    云雷退了出去之后,这一次议事才算是真正开始。

    朱祁镇说道:“诸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贤刚刚开口说了自己的意见,朱祁镇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这一点,他们谁也不相信是朱祁镇老年痴呆犯了,记不起李贤刚刚所说的话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朱祁镇对李贤说法,并不是满意。

    李贤的意见是从长计议,有很多事情,都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给没有了,这是太明显不过的遁词了。

    杨洪只能开口了,说道:“陛下,今年委实不能动兵了。”

    朱祁镇说道:“那么就明年动兵吧。”

    罗通沉吟了好一阵子,说道:“陛下英明,藏地如果为瓦刺所有,则如当年吐蕃一般,四川西宁都会被兵,与其这般,不如进军,一举剿灭。”

    “只是怎么用兵却要从不可轻举妄动。”

    朱祁镇说道:“罗先生请讲。”

    罗通说道:“征藏有三难,远途,从西宁道藏地数千里之地,了无人烟,大军行进困难之极,此其一也,气疾,昔日唐与吐蕃交战多次,但是在低地,唐胜多败少,在高地,唐败多胜少,就是因为中原士卒不适应藏地气候,普遍得气疾,不堪为战。此其二也。时间,藏地冬多夏少,一旦秋日,就大雪封山,不能行军,故而朝廷用兵的时间很少,只能夏季用兵。此其三也。”

    “这还是臣在此遥想,一旦用兵,其艰难困苦,将百倍于臣所想。故而朝廷即便要动兵,也要择精锐,选良医,觅向导,审慎为之。”

    朱祁镇听了。就知道罗通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动兵。

    西藏高原之上,行军有多少艰难,朱祁镇也是知道的。即便是放在后世,尚且有数百里的无人区,更

    不要说在这个时间,更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

    这都是卫藏的天然屏障。

    瓦刺一部有多少人,其实并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如何将大军平平安安的从西宁带到藏地去。

    只是朱祁镇并不觉得,就不能征服西藏。

    如果单单说经济仗,这一战完全是一个赔本买卖。甚至即便算政治仗,也未必划算。

    但是朱祁镇心中一直藏着的后世的中国地图,在他看来,这个版图是底线,只能多不能少。而今的大明版图,在很多地方已经超过了后世中国地图,比如漠北,也就是蒙古国东部大部分地区,外蒙古地区,,安南,朝鲜。乃至南疆地区,如果说的少一点,麓川襄王所控制的地区,就是缅甸密支那地区,如果说多一点,那就是缅甸泰国连同南洋旧港等地区,都是藩属。

    但是依旧缺了两大块,一大块自然是西域了。

    一大块就是乌斯藏。

    说起来,乌斯藏而今也算是大明的,虽然不是直接管理。

    这种管控,朱祁镇都不是太满意的。更不要说而今这个名义都没有了。

    即便不谈其他方面,单单说他心中股执念,这一战也是必打的。

    朱祁镇说道:“于谦在西北也有很多年了,而今陕西一省人丁兴旺,各卫军战斗力都不错,正是用兵之时,而且贼可往,我亦可往,如果朝廷不能看护藩属,天下人如何看本朝。”

    刘定之说道:“陛下,安南正在用兵,且从兵事来看,明年未必能够抵定,如果再开一处战场,恐怕朝廷国力吃不消。”

    朱祁镇说道:“这一次征乌斯藏,自然是兵在精而不在多。传令命范广为征西将军,从西宁等地,招募不惧气疾的将士,令和勇招募漠南蒙古勇士前往西宁助战。”

    “总兵力在万人上下,多备驮马。朕相信,万人足够破瓦刺数万大军了。”

    杨洪沉吟了一会儿,行礼说道:“陛下英明,臣等叹服。”

    杨洪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朱祁镇的权威不可撼动。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朱祁镇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首先,短短一年,瓦刺人未必能够在乌斯藏站稳脚跟。

    毕竟乌斯藏内乱,其实是多少年内部矛盾的一次爆发。纵然是让瓦刺人占据了西藏,他们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有支持者自然也会有合作者。

    所以,明军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瓦刺和硕特部数万骑。

    只是瓦刺骑兵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变强了,

    而是变弱了。

    自从燕然大战,瓦刺败北之后。

    瓦刺虽然恢复了元气,但是瓦刺精锐的战斗力,也比不上正统十四年南下的时候,但是明军精锐骑兵的战斗力却是比之前翻了数倍不止

    即便不说,火器装备上的进步,也不说明军骑兵从瓦刺手中一次次大战磨砺出来,单单说,漠北漠南为大明所有,为大明提供了数以百万计的战马。

    明军骑兵甚至可以做一人三马四马,如此一来机动能力,已经不下于瓦刺骑兵了。

    白刃相接,明军骑兵从来不怕瓦刺骑兵。就是在机动力上一直是弱手。而今这一块补齐了,再加上明军各种装备优于瓦刺。

    明军骑兵对瓦刺骑兵的压制不是一点半点。

    更不要说,朱祁镇要加强了这万余骑兵。

    想想就知道,这一支骑兵更是明军精锐的聚集,不,不仅仅是明军精锐的聚集,还有大量蒙古精锐的聚集。

    如此一来。以一万破不隶属瓦刺本部的数万骑兵,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且范广这个将领,杨洪也是知道的。

    久经战争,又多在西北,也算是磨砺出来了。有他带兵,即便没有大胜,也不至于有大败。即便退一万步来说。

    大明就是大明,且不说而今军强马盛,即便是正统十四年,一下子砸进去十万精锐,也没有见有什么大碍,而今不过万余骑兵,真折损进去,也没有什么。

    大明损失的起。

    而且这些人用度也是有限的,几十万两打发了,这一点钱,即便户部不开张,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以及陕西三边总督等地方筹筹也能筹齐。

    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情,与朱祁镇硬顶。

    朱祁镇说道:“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我有一件事情,想与诸位商议一二,朕当初立罪己诏,尚在太庙之中,每一想到这里,就坐立难安,愧对列祖列宗。而瓦刺如果各守疆土,也就罢了。朕也不为己甚了,但是阿次帖木儿却大军入藏,犯我藩属,其心可诛。如此,就不要怪朕了,朕欲起兵西征,破瓦刺,收西域。”

    朱祁镇一言即出,很多大臣内心中都有十万个曹尼玛。

    罪己诏的事情,在大胜瓦刺之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奏请收回,是朱祁镇自己不批的,至于对瓦刺,瓦刺几乎每年都使臣来京师,后来干脆不让他们入关了。

    但是瓦刺使臣还是年年扣玉门关。分明是皇帝不容瓦刺。但是而今说起来,却是瓦刺罪大恶极了。

第一百三十章 死谏

    不过,朱祁镇是皇帝,皇帝是圣明无过陛下。

    即便朱祁镇将帽子都扣在对方头上,这些大学士也只能往棺材上敲钉,决计没有一个人敢为瓦刺叫屈的。

    “陛下圣明。”杨洪第一个出列附和,说道:“太祖太宗之大患,北虏也。北虏先为伪元,后为鞑靼,再为瓦刺。而陛下击瓦刺西去,实在是上雪太祖太宗之恨,下解子孙后代之忧,然仍有不美之处,就是没有除恶务尽。”

    “昔日,太宗之击马哈木于忽兰忽失温。马哈木北遁,为鞑靼所杀,脱欢带余部蛰伏西域,三十年间,后又杀出,报仇雪恨,以至于一统草原。”

    “而今也先之子,阿次帖木儿颇有父祖之风,能礼贤下士,安抚各部,留其于西域不击,乃是姑息养奸。”

    “老臣虽老,愿为陛下持缰引马,西征万里之外。”

    杨洪身后是整个正统勋贵集团。

    怎么说,军功集团就是一个怪兽。

    张辅手中的时候,张辅一直是劝朱祁镇慎重,但是杨洪却好战的不得了。

    其实这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区别。

    而是朱祁镇军事改革直接成果。

    张辅是真爱好和平吗?废话,张辅如果真是菩萨,他能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他每恨恨于安南,只是实力使然而已。

    国力不足,军力不足,纵然张辅想,又能怎么样?他总要为大局着想。

    而杨洪却不一样了。

    正统勋贵虽然有很大一批是从原本的卫所军官之中提拔出来的,但是都敢战能战之辈,先是打瓦刺出了三个国公,今日灭安南,又要有好几个侯爵与伯爵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已经刺激着下面将领们嗷嗷直叫了。

    杨洪刚刚支持打乌斯藏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当时他并不积极,原因很简单,他一早就知道,打乌斯藏军队规模大不了,而且乌斯藏是一个苦地方,没有几个人愿意吃这样的苦头。

    但是而今打西域却不一样了。

    因为打西域,这战事足够大。

    就能够安排更多的人了。这符合整个正统勋贵的集体利益,说不定打下西域之后,还能出一个国公。

    当然了,杨洪最后一句请战,却是虚的了。

    他其实知道,朱祁镇不大可能派杨洪出战了,一来杨洪年纪大了,二来就是杨洪功劳足够大了。

    即便是郭登在安南之战,就自觉的坐镇后方,让下面人去打了。就是为了避免

    功高震主。

    当然了郭登与杨洪还不一样了,郭登漠北之战中,功劳并不算大,营国公有一点水分,所以谅山之战,算是正名了。

    杨洪这样说,却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那就是狙击一个人。

    石亨。

    当征西域一事提出来之后,杨洪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石亨。

    不管杨洪与石亨多不对付,也不得不承认,石亨是最合适领兵的人。

    但这并不是杨洪所愿意见到的。

    甚至可以说石亨在龙城种种被动,杨洪也不是没有插上一手的。杨洪对石亨或许没有置于死地的心思,但是如果石亨自己作死,杨洪并不介意挖坑埋土。

    杨洪也想试探一下朱祁镇的心思,是不是要用石亨了。

    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昌国公勇气可嘉,只是朕要昌国公坐镇京师,朕须臾也离不开卿。”

    “陛下,过虽大好战必亡,自从正统二十年以来,几乎无岁不战,攻朝鲜,击瓦刺,兴凯湖之战,肇州之战,台州站之战,东胜卫之战,燕然之战,至于国内,则平瑶乱,凭祥,镇南关诸战,今日谅山之战,更是惊动南国,斩首三十万,本朝武功之盛,至于今日。”李贤说道熬。

    “如此,百姓苦于转运,北地兴役于北,南国苦于征南。臣恐重蹈永乐年间覆辙。”

    “请陛下暂息雷霆,此事当从长计议。”

    朱祁镇没有正面回答李贤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刘球说道:“臣正是此意,陛下亲政以来,水利兵役驰道水师,各兴大事,所耗不止千百万计,至于对民间百般收刮,盐税,茶税,海关税,钞关税,乃至而今清丈天下,徒以加税为能事。”

    “至于府库重实,以之为家国之盛事。”

    “臣以为,非盛事。治天下以礼,安天下以德,从来没有治天下以税,安百姓以钱。臣恐有一日,民见有云:‘大明万-税万-税万万-税。’”

    “臣请陛下,念仁宗宣宗之德,太皇太后之遗命,罢天下大事,减赋税,省军事,使得天下百姓,安享太平之乐。”

    “如此臣死而无憾。”

    如果说李贤的话,还在朱祁镇的接受范围之内。刘球的话却让朱祁镇震怒非常。

    因为刘球将朱祁镇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给否定了。

    李贤的意思是,朝廷不堪重负,重视武功忽略文治是不行的,但是刘球就直接指着朱祁镇鼻子骂,你小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没事找事。

    这让朱祁镇既生气,又伤心,还难过。

    生气自然是生气刘球所言,伤心与难过却是觉得这么多年,朱祁镇兢兢业业,几乎全年无休,娶妻当日还要批几个折子。

    将大明天下治理到这个地步,朱祁镇不敢归天下之功为己有,但是如果说他自己一点功劳都没有,却也太过了一点。

    是的,朱祁镇办了很多事情。他也明白,在古代这个社会之中,每一件所谓大事,都会深刻的影响到百姓的生活。

    即便是一件好事也是一样的。

    时代的车轮是会压死人的,纵然是在前进。

    就好像河北水利工程,固然对整个河北都是大大的利好,就在朱祁镇完成河北水利工程之后,河北的地位一日日在上升。

    虽然而今还不能与江西,浙江,福建,南直隶等科举大省相比,但是河北籍大员却一日多过一日。

    河北作为整个北方的中心省份却已经奠定了基础。

    当然了,即便有这么样的好处,恐怕也会有人因为河北水利工程而家破人亡。

    即便这个工程是于谦主持的。

    这是这个时代生产力的限制,与治理能力的极限了。

    但是如果就此说朱祁镇无端兴事,就太过了吧。

    如果有历史上的人,从同样年份穿越过来,就会发现朱祁镇做了什么。历史同年年份之中,整个九边都在承受着蒙古的压力,更不要说将收复失地了。甚至连青海都有套虏了。至于内部更是有各式各样的叛乱,至于大藤峡之乱,更是绵延四省,连续换了好几个巡抚总督都没有办法根治。至于其他弊端,什么大量征召百姓为民兵,女真反叛骚扰辽东等等。

    等等。

    明人自己都人说正统十四年的时候,天下有土崩瓦解之状。

    只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做了好事从来没有记得,做了坏事,却是能被人指点一辈子。

    更让朱祁镇伤心的是,他很明白,这绝对不是刘球一个人的意思,是很多人的意思。根本原因就是朱祁镇清丈政策已经触动了很多士绅的利益。

    自然就形成了这样的舆论气氛。

    而朱祁镇在发动安南之战的同时,还想击乌斯藏,打西域,一向为民请命的自居的刘球自然是忍不住了。

    更让朱祁镇感到悲哀的是,刘球真正是一腔热血,在他看来,自己是拼死上奏,愿意用一死来挽回天颜。

    他难道不去想想,没有朱祁镇所做的大事,这天下哪里有太平而,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的太平?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朱祁镇的试探

    自从他亲政之后,就知道天下太平就是一个伪命题。

    只要天下之间国家分别消灭不了,实际上各种矛盾消灭不了,就没有太平可言。

    只要不是天下大同,任何形式的所谓安享太平,不过是遗祸后世。

    任何享受与懈怠,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许是你的前辈付出了,或者说你的后辈们代你付出。

    这就是朱祁镇与文武百官从认知层面的不契合。

    在刘球在很多人看来,而今大明就已经很好了。国力强盛,政府富足,外部威胁消弭,而内部矛盾还在控制之中。

    朱祁镇深吸几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说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刘球说道:“如果臣一死可以换陛下休兵止战,换来无数河北,西北百姓父子得全,夫妻得保,臣一死何憾。”

    李贤此刻脸色微变,狠狠一脚踩在刘球脚上,行礼说道:“陛下,刘公不过是一时失言而已,陛下如果加以极刑,岂不是有伤陛下之明,请陛下示之以宽。”

    “父皇。”一直在旁边的旁听的太子立即出列,行礼说道:“儿臣为陛下贺,国有谏臣,乃社稷之福。”

    朱祁镇心中冷笑,对太子说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太子身上一颤。

    对于太子来说,朱祁镇是有双重属性的,既是父亲又是君主,朱祁镇在太子心中的权威也是双重的。

    他出来回护刘球已经用尽了所有勇气,被朱祁镇如此训斥,自然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跪在一侧,低头俯首。

    一会儿功夫,朱祁镇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七七八八了。

    什么怒火,什么伤心,什么委屈,都一扫而空,又恢复到冰冷的如铁的思维之中,是一个皇帝的思维。

    首先他想到,刘球不能杀。

    刘球声望重于天下,乃是士林清望所寄。他是能执掌士林舆论的那一个人。

    杀了刘球,就代表与士大夫集团公开决裂。

    当然了,以朱祁镇而今的权威,杀一刘球,未必杀不得,就好像是太宗皇帝杀方孝孺一般,太祖皇帝处罚刘三吾一般,后患都很大。

    特别是方孝孺之死,就代表了大明皇室与士林之间的决裂,这一件事情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依然还有影响力。

    杀一刘球。

    固然不可能如当初灭方孝孺十族政治影响力大,但是可以想象大明内部的政争的加剧,君臣之间隔阂的加深。

    这不是现在朱祁镇

    想要的。

    朱祁镇其实也知道,他提出西征,其实有一点不合时宜,是有一点早的。

    虽然大明在南边用兵,北边边军与京营已经修整了好几年了,于谦深耕西北,多年以来,朱祁镇都没有调西北的存粮,修缮水利,屯兵积粮,为出兵西域做准备。

    这一点于谦做的很好。

    但是安南的战事毕竟没有结束。

    在国家财政之上,是有一些困难。当然了这种困难,与正统十四年的财政危机来比,就差太远了。

    是那种撑一撑就过去的危机。

    最好的时机,应该是安南战事平息,最少从大军作战转为治安战,大军只需留驻的军队之外,就可以从安南撤军再打不迟。

    只是朱祁镇这样做,其实有一点试探的意味。

    朱祁镇既然做出决定,改变现有的政策。却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朝廷大政的改弦易辙,仓促为之。恐怕出乱子。

    就好像是赵高乱政之前,也要先指鹿为马,先看看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而今朱祁镇这个西征政策,也是想看看,谁是听话的,谁是不听话的。

    朱祁镇预料到了,必然有人反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刘球会如此激烈的反对。

    甚至朱祁镇可以预料到,这不是一次矛盾的积累,而是不知道多少对朱祁镇行政不满的总爆发。

    李贤看似做和事老。其实他所站的位置非常明显,他内心是同意刘球的意见,只是他更多心念大局。不愿意在内阁会议之上,闹出严重的政治事件,比如朱祁镇一怒杀了刘球。

    朱祁镇之所以用西征这一件事情做试探,其实他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在士大夫的接受程度上,要比西征这一件事情难以接受太多了。

    西征这一件事情,无非是武勋集团扩张,北方百姓大概有受一些苦。但是对大多数士大夫集团并没有切肤之痛。

    但是朱祁镇接下来的举动,定然会让他们有切肤之痛。

    而刘球这一件事情都无法接受。

    如何期盼他们接受别的事情。

    甚至,朱祁镇一直以来想用稳健妥协的态度,来推行自己的政策,本身就是一个妄想。

    朱祁镇从罢免曹鼐之后,一直以来君臣和睦的政治姿态,也要有改变了。

    一来是,文官士大夫已经从朱祁镇当初罢免曹鼐内阁之中走了出来。二来就是朱祁镇的功劳了。

    朱祁镇很多事情,特别是对内阁的放权,其实助涨了文官士大夫势力的增长。

    三来是,就是随着朱祁镇很

    多政策,其实都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多次。

    特别是南方士大夫。

    苏州陆永案不过是一个缩影而已。

    也许这些人并没有与朱祁镇对抗到底的意思,但是他们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否则皇帝以为他这样做没有问题,继续肆无忌惮怎么办?

    政治就是这样赤裸裸的。

    朱祁镇一瞬间因为这一件事情想到了很多,当然了未必全部是真的。只是朱祁镇而今正是心思敏感之时,所以疑心特别重。

    他更多从最严重的角度来看。

    刘球在朱祁镇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当然了,这个死人,未必是生理上的死亡。而是政治上的死亡。

    杀不杀刘球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西征这一件事情,必须做下来。

    如果刚刚开始朱祁镇有试探的意思,而今这一件事情,似乎成为朱祁镇的权威的试金石。

    政治上所有人都追求强者。

    如果今日区区刘球就能阻止朱祁镇的施政,或许在历史上能得道一个美名,但是朱祁镇今后想做什么,就会有无数个刘球来效仿前贤。

    他要做事情的政治阻力,就高出无数辈。

    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我岂会使此獠独得直名,既然他连君前都会胡言乱语,想来是年事已高,神志不清了,令太医院诊治,先回府修养吧。”

    朱祁镇这一句话,刘球就被神志不清了。

    刘球对这局面早就有所预料,淡然的将头上的乌纱帽放下来,说道:“臣谢主隆恩,只是西征的确不合时宜。”

    朱祁镇只是冷哼一声。

    怀恩会意,立即带了两个小太监上前,说道:“刘大人,不要让小的难做。”

    刘球面无表情,行礼如仪,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只是在迈出武英殿的门槛上的时候,重重被拌了一下,差点被绊倒了。

    朱祁镇问道:“你们谁愿意与刘球一起?”

    场上自然是雅雀无声。

    没有敢在这个时候触怒皇帝。

    朱祁镇目光扫过所有人,说道:“既然如此,这一件事情就定下了,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做准备,明年大军征西域。”

    杨洪与罗通并列出列说道:“臣等遵旨。”

    他们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朱祁镇虽然生气也没有意气用事,而今已经是秋天,冬日用兵不便,故而将西征的日子定在明年。

    这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供准备,也不算是仓促。

    随即朱祁镇拂袖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给石亨新的选择

    朱祁镇带着太子回到乾清宫之后,朱祁镇沉吟一会儿,忽然说道:“传石彪。”

    石彪就在京营之中任职。

    这也是朱祁镇制定的制度一样,杨洪在京师,杨洪的子侄辈,如杨信,杨能,杨奇等人,都不在京师任职。

    石亨在漠北,石家的子弟却在京师任职的居多。

    石彪一会儿就到了。

    等他行礼过后,朱祁镇淡淡的问道:“石亨欲反乎?”

    石彪一听,浑身冷汗顿时冒出来,跪倒在地,说道:“臣以性命担保,叔父决计没有造反之意。”

    朱祁镇毫不在意的说道:“但他也不是我大明的纯臣。”

    听这一句话,石彪倒是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倒是想替石亨辩解,但是有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大明军纪是不好,但是总体上来说,正统十四年是一个最低点,之后军纪一点一点的变好了。

    这是因为朱祁镇对军队的种种处置,比如武学将领大量加入军队,比如断事官体系遍布军中。

    这些断事官也并不是单单是武学出身了,也有很多投笔从戎的秀才童生。最少在河北,从军已经被看成等同于科举的出路了。

    这样一来,在大体上大明军队的军纪一点一点变好。

    之前很多黑幕什么的,虽然还有很多残留,比如说勋贵出身的人,爬得都比较快,哪怕是一个庶子,在家族影响力之下,也能向上爬。

    但是他们毕竟会遇见大量士卒出身的将领同台竞技。

    而今武学之中平民或者中低军官出身,已经站了近三分之一,还在持续增加之中。

    当然了,这自然在武学之中分出新的派系,可以说是勋贵派与苦寒派。双方大多不对付。总体上来说苦寒派也没有什么气候。

    毕竟勋贵出身从小锻炼,每年武学前几十名,很少有苦寒派出身的。但是苗头却已经种下来了。

    而石亨本身所做所为,其实代表了很多一批人,那就是旧边军出身的将领。

    当年那些边军将领在九边虽然打仗得力,但是无法无天之极了。

    或者他们都已经成为习惯了。

    想想能让瓦刺武装好几万军队的武器装备,真是王振与镇守太监们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

    如果没有边军上上下下集团参与,怎么可能肆无忌惮的这种地步,即便有些没有参与进去的边军将领,是不想,还是没有资格。就不

    好说了。

    走私都敢如此肆无忌惮,至于其他鱼肉军户等等事情,更说不提了。

    在正统十四年之后,朱祁镇对军队虽然没有大刀阔斧的整顿,但是绵绵用力,从北京到地方可以是一遍又一遍,一茬又一茬的清理。

    很多人都被拿下了。有很多将领知道风头不对,都收手了。

    但是还有一些冥顽不灵之辈。这样的人之中,石亨就是其中代表。

    以为天老大,我老二,以为天高皇帝远,即便是皇帝的手也不敢伸那么长。

    石亨在龙城,简直将漠北草原当成了他石家自己的马场,漠北蒙古各部都要向石亨送礼,这还不算,从漠北运到中原的马匹,还有从中原运输到漠北的物资,都要过石亨一道手。

    至于其他种种侵权越职之处,比如收纳义子,比如随意处置下属,等等,简直罄竹难书。

    石彪都难以说出为石亨辩解的话语来。

    在朱祁镇心中,石亨虽然功劳很大,但是取死有道。

    如果朱祁镇想要坚持之间的政策,将西征之战放在几年之后打。

    石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但是而今提前这一战,那么石亨的事情就要一个解决方法。

    首先石亨一直是西征大将的首选,不管石亨这个人是不是纯臣,如果纯以军事而论,没有人比石亨更合适了。

    其次,石亨掌握大军在北,如果朱祁镇发京营蒙古边军数路骑兵西征,而不动石亨,那么石亨从漠北到京师,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当然了,即便如此石亨也不可能攻入居庸关。

    但是总是不美。

    如果在西征之前先处死石亨,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在于石亨是否取死有道。而是石亨本身在军中也是一个上头。不管石亨做了什么事情,但是石亨在样的将领,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挥洒自如,有极其强大的人格魅力。

    凡是跟随石亨上战场的将士,都称呼他为石将军。持下属礼。

    这种影响力也是惊人的。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诛杀石亨,用数年事情平息军中情绪,再西征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而今时间提前,阵前先杀大将,实在是兵家大忌。

    纵然朱祁镇心中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一场政治上的大风暴,但是这与意气用事,是两码事。

    朱祁镇从不意气用事。

    当然了,朱祁镇固然不是非杀石亨不可。但是如果石亨不识趣,朱祁镇也不是下不去手。毕竟丢了石亨,就没有打仗了吗?

    朱

    祁镇一时间没有说话。

    石彪跪在地面之上,冷汗随着脸庞落在地面之上。

    而今已经是深秋,天气很冷了。但是石彪依旧流汗不止。、

    朱祁镇淡淡说道:“怀恩,将关于石亨的折子给他看。”

    怀恩立即让人抬了一个箱子,给石彪,当着石彪面前打开。石彪一看心中惊恐非常。

    他甚至不用细看,只需看上面的折子,一大半是锦衣卫与东厂的,另外一小半是龙城很多官员的,还有中枢御史的。

    层层叠叠的最少有几百本之多。

    石彪也不看了,再次叩首说道:“陛下,念叔父有功于国,请饶叔父一命。”

    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念他是有功之臣,早就明正典刑了。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带着这一箱子,你去见石亨,问问他,是不是想造反,如果想造反请快些,如果不想造反,就让他入京领罚。”

    石彪听了这才缓了一口气,听这话音,估计石亨小命能保住了。

    既然石亨小命能保住了,石彪也就安心多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家族从来是一损具损,一荣具荣的。石彪有今日的地位,固然有石彪是一个猛将之才,单单以冲阵之才而论,大明各将之中能排入前十几。

    但是石彪能扶摇直上,成为中青年将领的中坚之才,与方瑾,杨信,范广,王英,毛锐,刘聚,等人被朱祁镇列入下一代内阁勋臣与枢密院大臣,三军大将的候选人。

    仅仅是石彪的能力吗?

    一旦石亨处以极刑,石彪必然被牵连。如果石亨造反,京城之中石家子弟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到菜市口一刀。

    就石彪本身利益来说,他一万个愿意让石亨回来领罪。

    毕竟而今不是明末,纵然石亨远在漠北,也难逃大明王法。

    石彪连连称是,然后抬着这一箱子奏折离开了,随即就带了两三个伴当,离京向漠北而去。

    石彪如果做暂且不提。

    朱祁镇目送石彪离开乾清宫之后。太子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朱祁镇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今天对太子来说,是太过难忘的一天了。

    其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了。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直接问的,而是问道:“父皇,这石亨固然是有才的,但是儿臣看过石亨的卷宗,其中很多事情都令人发指。简直是目无法纪之极,如此之人,不明正典刑,如何能再用?”

    朱祁镇听了轻轻一笑,说道:“不错,看得出来我要用石亨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九州志

    太子朱见濬自然不是傻瓜。

    恰恰相反在宫中长大,历经西北,东南,湖广,西南,又在朱祁镇病重主持朝政十几日,而今朱见濬虽然还有一点稚嫩。但是即便现在让朱见濬登基,估计一个守成之君,还是能做到的。

    他在政治上自然会有敏感性。

    朱祁镇今日大病初愈。先在内阁会议上大发雷霆,敲定了西征之事,紧接着立即就在石亨这一件事情上用力,如果其中没有关联才是怪事。

    至于什么关联,只要一想就明了之极。

    太子说道:“父皇说笑了,孩儿只是一得之愚。”

    朱祁镇说道:“好,那你说说,石亨如何不能用?”

    太子说道:“石亨乃是猛虎,固然可以虎啸山林,震慑百兽,但是如果圈养于前,必遭反噬。”

    “其于漠北格局之心,昭然若揭。”

    “以儿臣之见,正应该诛之为后失戒,否则不管石亨,今后恐怕有将领学样,岂不是天下大乱。开启武夫乱政之途。”

    “石亨之才,固然可惜,但是国家体制事大,请父皇三思之。”

    朱祁镇说道:“国家体制事大,不错。既然你将石亨之事上升到国家体制上,那么就说一说,你觉得什么样的国家体制适合大明?”

    太子顿时愣住了。

    他明明听明白朱祁镇这一卷所言,但是他却完全不能理解?

    什么样的国家体制适合大明?

    大明自有祖制。这还用说?

    但是以太子的智慧,自然不会这样回答。他心中想了无数遍,心中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父皇有变法的意思。

    这其实在高层之中未必是秘密。

    只是下面的百官并不知道而已。

    太子沉吟一会儿说道:“君臣得所,文武相得,天下乂安即可。”

    朱祁镇摇摇头说道:“此乃大争之世,非可以偏安。”

    太子更迷茫了说道:“父皇,您的意思是?”

    朱祁镇说道:“我记得我交过你,天下大九州之论。”

    太子说道:“儿臣学过,只是这不是山海经一般的言论?”

    朱祁镇顿时皱眉说道:“谁说道?”

    太子说道:“大本堂教习。”

    朱祁镇立即对怀恩说道:“将大本堂地理教习全部撤职。”

    朱祁镇怒火中烧。

    大本堂所教的科目,有一些是传统的儒家教材,如经史子集,这些朱祁镇并没有动,也

    动不了,如果让太子不习儒家学说,满朝文官能够疯了。

    但是朱祁镇也不是没有加私货的,比如加了数学课,还有一些诸子百家科目,还有地理。

    地理教材一部分用古代的书籍及地图。还有专门为这一本科目编纂大书《一统志》。当然了,这本大书,本来就是要修的,只是被朱祁镇选为教材而已。

    还有就是朱祁镇专门让人锦衣卫收集番人,集合所有情报,以及郑和海图,等等情报,再加上朱祁镇暗中添加的一点私货,才最后成书,就成为《九州志》。

    从范围上包括了所有已知世界,欧亚大陆,以及非洲大陆,附属的海洋。当然了,很多东西都笔墨很简略。一来锦衣卫从一些所谓番商口中得到的情报,并不是太精准的。另外锦衣卫覆盖范围也并是太大的。

    当然了南洋锦衣卫已经试探的接触葡萄牙人。只是还没有结果。

    所以,朱祁镇这一本《九州志》,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这些消息的落实,最少花了锦衣卫上万两经费,还有十几位锦衣卫的性命,甚至很多锦衣卫受命出发,十几年都没有回来,很大可能是死在域外了。

    如此得来的消息,却被说成了《山海经》。

    让朱祁镇如何不生气。

    顿时也让朱祁镇明白,他纵然勤政,但也没有三头六臂,连太子身边的一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这天下之间,有多少他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他更对教授太子上心。

    毕竟,或许他不能成功,但是如果他的政治接班人,持续变法,或许有成功的一天。

    朱祁镇随即将《九州志》背后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太子立即请罪说道:“儿臣不知,请父皇责罚。”

    朱祁镇说道:“而今知道了也不迟,天下之大,九州之阔,我大明不过是天下一隅,岂不是偏安。”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国不在大,务必有德。天下虽大,但多蛮荒之地,得之不足以守,又隔山限海,恐怕所得不足所失。”

    这一句话,太子是硬着头皮说道。

    他甚至有一种不认识自己的父皇的样子。

    且不说大九州之说,是不是虚妄。纵然是真的,但是在太子心中,这些地方都是蛮荒之地,西有流沙,南有大海,更不要说南方湿热之地,热带雨林,蚊虫茫茫,至于鸟兽虫蛇,各种瘟疫,实在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这些他在广西就身有体会了。

    太子在广西的时候,一个北方人也被南方的天气给闹得狼狈不极,如果不是因为随行太医

    得力,用黄蒿秘方救了不少人,不说这一次大战,即便是上一次大战,就要有不少士卒疟疾而死。

    当然了这一次南征死亡的士卒之中,也有不少是因为各种疾病而死的。不过大多列入战死之列。

    无非是抚恤高一点。

    朱祁镇摇摇头,他有太多的事情想告诉自己儿子,也是自己为了的政治接班人。但也知道,不能全部说出来。

    否则太子定然觉得朱祁镇是疯子。

    只是一点点的说出。一点点的指点。

    朱祁镇说道:“你这话,对也不对。儒家崇周礼,你也知道周开始的版图有多大。”朱祁镇一挥手,让太监送上来一副地图。

    朱祁镇捏着毛笔,说道:“虽然儒家说什么三代之治,但是有熊,阪升,等地,接不可考,即便有,多附会之词,亦不可信,但是周以来却是大体可考的。从周公开始,大封诸侯,无非这些地方。”

    朱祁镇信手一划,圈出一个圈来,就是关中地区与洛阳附近,之后又在上面圈出一个个圈。

    太子一看,立即明了。

    无他,对于这个时代儒家士大夫来说,周代的历史都是很熟悉的。

    朱祁镇与太子都是接受过正统士大夫教育的,根本不用细说,太子就心领神会,此这圈是那些诸侯国,这边是那些诸侯国。

    等画完之后,才站了陕西一部,河南全境,山东一部,南直隶一部,山西一部如是而已。

    如何朱祁镇又说道:“至于西周战国,又是如此。”

    朱祁镇又叫来两副地图,信手在上面涂抹写字,不一刻,三副地图,就成了。

    与历史教科书上的西周形势图,春秋形势图,战国形势图,分别对应。当然了风格上决计不类同。

    因为古代地图太写意了。

    纵然朱祁镇一直更正,加入很多数学方面的参数,但是大明地图一直这个样子,无非精准了一点。

    但是那一种写意的味道,是怎么也去不掉。

    这是太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奢侈的治学方法。

    无他,在古代地图是军国之秘,每一副地图都是很珍贵的,因为大副地图很难印刷,大多都是手挥的,即便是印刷的,都是小地区。

    而且国家也有限制,很多地区不可能流传到平民百姓手中。

    所以后世到处都有的地图,在这个时代绝对能称得上瑰宝。

    也就是皇室之中,有这么多的地图来浪费。

    不过太子不关注这些地图,他关心是地图上的内容,以及朱祁镇的用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明寿几何?

    太子在朱祁镇面前时时刻刻挂着一刻心。

    太后临终遗言,他当时虽然不大明了,但是这些日子却时时揣摩,有所感悟,此刻他时时刻刻秉承一种被考教的心态。

    时时刻刻就好像面对面试一般。

    所以朱祁镇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太子都在心中揣摩,然后分析用意,然后再想自己该怎么应对,才能让父皇满意。

    不能顶着做事。

    历史上太子与皇帝政见不合的事情有太多,结果如何?

    又不能太顺着,如果父皇觉得我这个太子庸碌不堪,不堪托付大任,又该怎么办?

    天家父子,就是如此相处的。

    太子被这种三副地图上携带的巨量信息冲击着,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多少有效信心。

    朱祁镇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如是,国亦如是。”

    “我登基以来,还算太平,但是我一直再想,我大明能有多少年的寿命?但是我细细想来,如果不做改变的话,无非是二百年到三百年上下。”

    “两汉,唐,宋,皆是如此。”

    “唯独周有八百年天下。战国七雄也有数百年国祚,其因何在?”

    “就是在于封建,封建之策用于国内,是大害,但是用于边荒远服,却足以延国运。”

    太子立即说道:“此是父皇制定封建策的本意所在。”

    这一捧,不留痕迹,又恰当好处。

    朱祁镇说道:“不错。”

    “兼并乃国家大坏,一旦兼并剧烈,则富者有连陇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有陈胜吴广之辈,振臂一挥,就是土崩瓦解的局面。”

    “而今天下兼并情况,如何,你在江南走了一遭。”

    太子顿时皱眉。

    太子是亲自走过江南的,江南土地兼并并不是天下最严重,天下兼并最严重的是江西,福建。但是已经有苗头了。

    朱祁镇继续说道:“大明开国不足百年,已经是这个样子,今后兼并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三百年,已经是高估了。”

    “而且天下太平,人口滋生,土地却比开国之初,并不多多少,纵然今后有所增加,也不会比得上人口增加的速度。”

    “这两者都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故而欲求国家长治久安,非移民封建不可。”

    太子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将来情势如果如东周-----?”

    朱祁镇

    轻轻一笑,说道:“却不是我所想的了,真如你所说,天下最富饶的土地都在大明,在外不过边角莽荒之地,如果为政者失其政,到时候我这早已入土之人,又能如何?无非求朱家海外诸王,有争气的,勿让中原落入旁家吧。”

    “这就不说了,说了封建之事,再看石亨之事,你有何感悟?”

    太子朱见濬一时间恍然大悟,说道:“父皇想让石亨在西域立国?”

    朱祁镇淡淡说道:“要看石亨如何决择了。说实话太祖当年杀戮功臣,虽然这些人都有取死之道,但是还是有过刻薄了。”

    “石亨大功于国,不管朕怎么杀了他,在外人看来,就是天家没有容人之道,如此一来,将来如果有国家危机之事,有功高震主之将,恐怕就自己疑神疑鬼了。”

    “故而,这大将能不杀,就不杀,能保全就保全。”

    “这才是国家体制,休听一些酸儒乱言,虽然用儒家治国,但是真正守护国家的依旧是武将。必然给他一个出路才行。”

    “如果他真有能力,我家为周,以其为齐,有何不可?”

    齐国就是姜子牙的封国,虽然后来被陈所夺。但是齐在春秋之中也是霸主。

    朱祁镇转过头来,对太子说道:“记住作为皇帝,你最要知道是,你是君不是臣,不要与臣子争功,也不要惧怕臣子无功可赏。”

    太子说道:“孩子明白。”

    其实他还不知道,大明偏安这一句话,他算是明白了,但是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大争之世,不过他心似乎有所领悟。

    如大明与安南谅山之战,动则近百万军队相争,斩首三十万,更不要说明灭朝鲜之战,破瓦刺之战,而今西征之战。

    动用人数都不在少数。

    如果说这是大争之世也说得通。

    只是他不知道,朱祁镇的意思是,正在大西洋东岸蓬勃发展的大航海时代。正是一切航海家辉煌的时代。

    哥伦布此刻正在一次次准备自己的环球航行,到处碰壁,但是距离他来到菲律宾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大航海的号角声从大西洋东岸传到了大明,只有朱祁镇听得见这大争之世的开锣。

    太子不去纠结这一点,而是小心翼翼的说道:“父皇,你待忠国公实在宽宏大量,只是对待刘先生,似乎有一点------”

    朱祁镇听了,微微皱眉说道:“似乎怎么了?”

    太子听朱祁镇语气不对,但是话已经开口了,就不好收回去了,索性说道:“刘先生今日失言,不过是一时之失,父皇何必与之计较

    ?让他得直臣之名。”

    太子与儒臣们向来关系很不错。

    可以说几乎所有士大夫都是忠于太子的。

    当然了,这种忠于太子,不是支撑太子与朱祁镇干,而是出于礼法,他们在维护太子地位上不遗余力,不要怀疑他们的决心。

    而刘球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大明士林领袖。

    在道德之上,他无可挑剔。清正廉洁,绝不徇私。在政事上更是体恤百姓,很多次犯颜直谏,特别是搬到王振的弹劾。更是名振天下。

    又是年事高,资历老,德高望重,天下称之为元老重臣。

    太子在大本堂的时候,刘球也是去讲过课的。

    故而太子对刘球也是有仰慕之心的。觉得是他的师长。

    今日之事,朱祁镇看似对刘球没有处罚,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球这个大学士已经到头了,他今后必须在家里养病了。

    然后等某一天,皇帝认为刘球病太严重了,不能理事,再找一个代替他。刘球就名正言顺的退出政治舞台了。

    如果皇帝再狠一点,让太医暗示刘球。刘球只能被病死了。

    崇祯皇帝都能杀内阁大臣如杀狗,朱祁镇岂能坐不到,只是他不想这么下作而已。

    朱祁镇对太子这个态度非常警惕。

    无他,如果之前太子这个态度,朱祁镇或许并不是太警惕的。因为之前朱祁镇一直想推动大明政策缓慢变化,是渐进性改革,而不是狂风暴雨的变法。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祁镇虽然与士大夫集团有合作有冲突,但是总体上来说,是合作多于冲突的。

    但是而今朱祁镇的心思变了。

    一旦变法正式启动,朱祁镇也不至于将士大夫集团当成不死不休的敌人,因为这不可能的。

    之前江南一些变化,就已经说明。

    士大夫集团是缠绕在大明国家机器上的藤蔓,除非砸掉这台机器,是很难将这个集团连根拔起的。

    所以即便朱祁镇开始变法,也不会有这个狂妄的想法。

    但是朱祁镇与文官士大夫集团,很长一段时间,冲突大于合作却是免不了了。

    甚至双方的冲突会非常尖锐,说不得要填上几条甚至更多的人命。这个时候,太子如果与文官士大夫走的太近,会让朱祁镇很为难的。

    朱祁镇整体上来说,对太子朱见濬还是很满意的。而且毕竟是亲生儿子,他可不愿意父子之间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于是乎,说道:“你觉得武进恽家如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子赴安南

    太子朱见濬不知道朱祁镇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但是稍稍一犹豫说道:“武进恽家耕读传家,也是良善人家,从来是协助官府,而且族长领导有方,估计今后恐怕成为当地望族了。”

    朱祁镇问道:“你觉得这好不好?”

    太子朱见濬并不觉得有些不好的。

    因为有些政务地方上的确是鞭长莫及,需要有人补充从县一级官府到普通百姓之间的权力真空。

    一个县里能有几个官员,往多里说,一个县令,县丞,主薄,教谕,几个仓大使,几个巡视使等十几个领朝廷俸禄的。

    请注意,这是往多里说了,其实很多县这样的班子未必会配齐的。

    这十几个人即便是三头六臂,如何能管理一个县。

    即便是征召一些编外的衙役胥吏六房主事,加上官员自己的师爷,其实也没有多少人。他们能管的也就是县城里面或者周围,其他村庄,也就找当地宿老,名流。

    有这个几个人就能代表一个村子,或者几个村子。

    这是一种节省行政开支的必然。

    如果朱见濬没有下过乡,不知道大明继承结构的话,或许感触没有多深,但是他真正主持清丈过一两个县之后,就知道指望县衙那一点人,几乎上什么事情都办不成,除非主官愿意带头亲力亲为。

    只是这样的地方官有几个?

    但是增加人手的话,别的不说,一个村子放一个人吧?

    每一个县增加的人就要以百来计算,而且这数百人就完了?没有,以官僚的德行,你安排一个人,他能有三个编外的白役。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负担都会压在百姓身上的。

    在古代社会,生产力低下。

    多一个非劳动人口,百姓就多承受一分负担。

    很多人都说人口与土地的矛盾,但是现实是,很多时候从数据上来看,并没有到达土地不足以养活人口的时候,农民起义就先爆发了。

    原因无他,大量非农业人口的增加,压垮了农业生产。

    这在古代是非常敏感的。

    所以,朱见濬虽然看到这里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也看到其中的必然性与合理性。

    故而,他并不觉得错。

    很多时候人都自己从小都发现与认知的东西,不会感到其中的错误。

    但是朱见濬在察言观色上还是点了几个技能点的。故而他看清楚感到朱祁镇语气之中的态度。

    于是说道:“父皇的意思?

    朱祁镇说道:“官无封建,吏有封建,县无封建,乡有封建。”

    “只是大明现状,胥吏之弊,你是深知的。”

    朱见濬点点头。

    在最底层走了一圈,并非没有见识的。

    胥吏们是没有工资的,几乎可以说无偿的义务的为官府办差,只是想想就知道,哪里有这个高大的人。

    他们从来是政务流程之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甚至有无法无天的胁迫上官,让县令给他擦屁股。否则县令所有工作都无法展开。

    如果翻开史书,似乎几乎所有有能力的地方官,都会有一个步骤,就是整顿胥吏,否则真没有办事。

    什么吃完原告吃被告,什么踢斗淋尖。

    就那运粮税这一件事情,先是民解后是官解,又让民自投等等,不就是因为朝廷知道,胥吏们都是不干人事的人吗?

    有一个杀一个,大概有冤枉,但是有一百个杀九十个,决计有漏网。

    太子在下面清丈的时候,一怒之下,就办了好几个胥吏。毕竟欺上瞒下,来糊弄他,朱见濬也是一个没有忍住。

    不过而今朱祁镇所说的主要不是胥吏,而是乡之封建。

    朱祁镇说道:“士大夫出者为官,居则把持一乡,天下土地兼并多为此辈,恐怕时间长了,一县之中,唯有几个大家族,累世高门,连县令也要看他们脸色。”

    “南方乃是钱粮重地,本朝取东南之钱粮,养西北之兵马,而今未有变化。”

    “而南方又是科举重地,如果任兼并如此,你觉得今后还能取东南之钱粮吗?”

    太子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一时间觉得太过茫然。

    其实朱祁镇对太子还是很满意的。

    这几年的历练很有成效。

    如果一直养在深宫之中,恐怕连下面怎么收税都不清楚。更不知道由几个大家族把持一县的后果,也就是朝廷每收上一分钱粮,就是从这些大家族身上吸血。

    这些大家族愿意才怪。

    还有科举的种种优免,自然是税基萎缩的下场。

    太子的茫然是他能想明白这一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想了好一阵子,才说道:“父皇,那该怎么办?”

    朱祁镇说道:“朝廷与士大夫共天下,是没错。但是纵然是夫妻两人,尚有主次之分,内外之别,故而朝廷当用士大夫,但也当治士大夫,如何用,如何治,却是你要想的问题了。”

    “至于刘球的事情,你别管了。且看着。”

    见朱祁镇如

    此,太子再也不为刘球求情了,只能行礼说道:“是。”

    朱祁镇说道:“腊月安南雨季就结束了,你收拾一下,去安南吧。你先给韩雍打下手,将来治理安南就是你的责任了。”

    “永乐年间打安南并不算难,而今也是一样,倒是能不能从此将安南并入版图,长治久安,却是问题所在。你在安南好好办事。”

    朱见濬立即意思到,这又是朱祁镇给他的一道考题。

    安南战后也不会太过太平的,如何安堵也是一个大难题。

    只是朱见濬只看见第一层,却没有看见第二层,未来数年之内,朝廷内部定然大有震动,朱祁镇不希望太子牵扯其中。

    先打发到安南去再说。

    太子朱见濬立即说道:“儿臣一定竭力平定安南。”

    朱祁镇说道:“长兄如父,你几个弟弟,也要你多操心了,将来他们都会如你叔王一般封在国外,故而南洋各国你在安南也要看明白了,特别是身毒自古就是大国,你也好看看大九州的方物。”

    太子朱见濬自然答应下来。

    朱祁镇接着说道:“去见见你母后吧,这一去时候就长了。”

    朱见濬出了乾清宫之中,心中却生出无数疑窦。

    “父皇不满意这种官无封建,吏有封建,县无封建,乡有封建的情况,却要从何处下手?这里有与刘老先生有什么关系?”

    “所谓大九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封诸弟于国外,到底能不能成?莫非想将一个弟弟封在安南占城?”

    “而且对外封建,真能延续国祚?”

    “其中,真无一二如太宗皇帝一般?”

    每一个人站的角度不同,所想自然也不同。

    朱祁镇固然将朱见濬当做下一代皇帝来培养,但是朱见濬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所有思考以及利益逻辑都是基于巩固储位。

    所以,对于什么延续国祚,什么国家体制,朱见濬虽然很注意理解,但是真正触动他的是朱祁镇分封诸子于外的想法。

    固然,朱祁镇让太子操心这一件事情,其实也有让太子压制其他儿子的意思。

    但是有太宗皇帝的先例在,太子又怎么能不多一个心眼了。

    朱见濬缓缓踱步,心中暗道:“看来,我手中要有一些兵权了。”

    朱见濬并没有武力反抗父亲的意思,但是看样子将领诸弟在外就国,手中都有兵马,如襄王数万麓川军,郕王三卫。

    作为太子如果没有根本军队,如何与这些藩王抗衡。

    如何预防他们图谋不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石彪到龙城

    凡是有利就有弊。

    朱祁镇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这一点,如果一切顺利就罢了,否则出了什么事情,皇子之间的争夺很可能会演变成兵戎相见了。

    对于太子接触兵权,朱祁镇并没有太多限制。

    无他,朱祁镇只是关注不让太子的兵马在京城附近就行了。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太子还不能有些人手。

    而且大明体制之中,对太子的权力范围划分十分大,几乎是确定了副君的身份,太子可以名正言顺插手很多事情。

    在安南更是如此。

    恐怕如郭登,韩雍这样的名将重臣,也不会太干涉太子的事情。有绝对的自主权。

    这还后话。

    石彪此刻一路飞驰,他虽然没有称作驰道上的马车,但也是沿着驰道而行。

    无他,驰道周围,几十里一座驿站,一般来说,围绕驿站就有人聚居,或者是卫所屯堡,或者是蒙古部落的驻地。或者是从关内迁过来的移民。

    不得不说,整个大明最健全的驰道网络,就是最南端是北京,最北端是龙城,最西边是东胜卫,最东边是海西。也就是覆盖了东北平原,外东北地区,漠南漠北蒙古,乃至燕山前后,大同宣府一带。

    朱祁镇对草原的统治,就是靠着驰道为锁链,将蒙古牢牢的锁死在其中。

    而驰道也完美的执行了这个战略。

    可以说,驰道就好像一根项链,草原上的人丁部落,军屯,民户,都是依附在这驰道上的珍珠。

    当然了。

    虽然朱祁镇决策建立驰道已经有十几年了。但是现实之中的驰道,虽然发挥出很大作用,但是画风并不像是后世的铁路。

    别的不说,驰道一般与一条官道并行。

    这也是有现实需要的。

    无他,驰道虽然快,载重也多。但毛病也多。特别谁木头铁皮的结构,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所以,每当出了这个问题。

    驰道上的马车,就要下驰道,绕过一段路程,然后再上驰道,,对,这些马车其实也能在路上走,只是在驰道上更方便而已,甚至因为驰道的原因,让大明四轮马车数量解决增多,因为能驰道与官道两用。然后禀告当地的驿站。这些驿站每一处都有驻军,人数不多,多时候淘汰下来的老军。

    他们在驿站附近放牧耕田,专门负责道路的修缮。

    在一般情况之下,驰道从来不是畅通无阻的,除非是行驶大军,运输军需

    ,先有人检查一遍,才会有大规模运输。

    如此情况,将驰道的好处抵消了大半。

    不过,遵化铁厂内部已经再用铁轨做驰道了。不过都是用在铁厂内部,还有矿区之中,对外似乎还没有推广的意思。

    无他,铁还是很值钱的。

    在内地还好,在草原上很容易几十里没有人烟,岂不是让人偷?

    这也是为什么石彪不用驰道。

    石彪心中召集,一个人加几个护卫,带了几十匹马,一股换马,虽然比不上八百里加急,也不弱多少。

    比驰道要强上不少。

    所以,他走的就是沿着驰道两侧官道。

    这官道其实并不是修出来,而今是走出来的,草原总体上一片平坦,即便有崎岖难行的地方,在驰道选址的时候,定然会删除。

    周围的道路都是修整驰道使用,并平整过的,再加上驰道上一个个驿站相连,很容易让百姓沿着驰道走动。

    于是就有了两侧道路。

    不过,在北京还是秋天,到了草原之上就已是下雪了。

    只是而今的草原与之前不一样。

    即便是已经下了初雪,这一条路上的行人依旧没有断绝。当然了多是从北向往南走的归客了。

    驰道的建立不仅仅是让朱祁镇完成了对草原政治上的统治那么简单,也让大明与漠南漠北经济上更加密切。

    而今主要是马匹牛羊与关内的铁器粮食日用品的贸易。

    当然了羊毛贸易也是其中一部分。不过羊毛纺织出来的东西大多是粗货。但是总是一个东西。在这里的贸易份额之中并不大。

    这样的贸易,在朱祁镇看来还不够紧密。

    但是却已经让很多蒙古人归心了。

    无他,对蒙古下层百姓来说,投降大明这几年,几乎是他们过得罪舒服的几年,青贮法的发明,让畜牧业大发展,不至于每年冬天就饿死一大批牲口。

    贸易的开通,源源不断的牲口流入中原的同时,也让草原上之前,用性命才能换来的铁锅,布匹等日用品变得普遍起来。

    如此一来。

    蒙古人的人数激增。

    朱祁镇当初担心渐渐成为现实。

    不过同样蒙古人对大明的忠心,也是与日俱增。

    这也是为什么朱祁镇在征西藏这一件事情上,特别说明要挑选蒙古人。固然是因为蒙古人有征服西藏的先例。让朱祁镇有一种感觉,似乎高纬度的人更适应西藏的极端气候。

    但也是蒙古人对大明皇室表现出非常尊崇的样子。

    蒙古人每年送给庄妃不知道牛羊珠宝,几乎是竭力供应,对五皇子更是当成了主子。这让这位年不满十岁的皇子,有了自己坚实的班底。

    不过,即便双方商贸往来频繁,但也知道蒙古的冬天是多么难缠。

    一般汉人商贩都是到秋天从草原上回来,回家猫冬,也准备货物,等春暖花开之后,再次北上,又开始新一年的征程。

    石彪自然是无心看路上有没有人,有多少。

    但是顺着驰道到克鲁伦河畔的时候。

    雪变得大了起来。

    路上也绝无行人了。该走的人都早就走了,毕竟漠北下雪要比漠南还要早。汉人商贩本来到龙城就不多。一来因为远,二来也因为石亨欺行霸市,没有什么好赚的。

    石彪顶风冒雪,在寒风之中,挥鞭而行,但是即便如此,也是越走越慢,一来是马也受寒,二来却是雪已经铺满了地面。行动之间要比之前更加用力才行。

    左右都劝他休息一下,避开风雪才前行。

    但是纵然是天寒地冻,石彪也觉得比不上自己的心中更冷,因为他此刻心中挂着石家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

    如果一旦不能劝说石亨,石家定然成为天下闻名的将门,一下子打回原形了。

    纵然再辛苦,一刻也耽搁不得,只是低着头寻找驰道的痕迹,一力向前。

    在傍晚时分,雪似乎停了。或者说今日龙城附近雪也小了,这是龙城选址的原因,龙城西北东北方向都有山势,遮挡住大风雪。

    只是天色缓暗如铅,一时间模糊了白天与黑夜,只觉得天色与雪地一般都带着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龙城就在眼前了。

    这里是龙城南门。

    被命名为拱辰门。

    为政譬如北辰,众星拱之。

    其中含义,就好像是积极拥护中央之意。天下拱辰门都是北门,因为北京在北,也唯有龙城这里是南门。因为这里面向北京。

    朝廷使臣以及军队物资都从这里进入城中。

    石彪此刻抬头一看,只觉得一头白虎握在苍茫雪地之上,带着一种凛然的杀气,这股杀气更多是守城士卒带来的。

    毕竟而今虽然说太平,但是实际上草原之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点也不少。

    大明所谓控制漠北其实就是控制了龙城附近几百里。更远的地方都处于无政府地带,瓦刺也管不上。

    只是没有政府并不是说没有人。在草原上生活更艰难,为了活下去,这些人敢做任何事情,所以驻守龙城的士卒一直要保持临阵状态。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石亨

    当然了,弹劾石亨的罪名其中有一项就是养贼自重,至于草原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部落与马匪是不是石亨养着,只有石亨自己知道了。

    石彪报名,石彪在军中也是有些名声的。

    当初燕然之战,也是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军中称呼小石将军。

    龙城城中也有人认识他,自然开了城门,并向忠国公府禀报。

    石亨听说侄子来了,自然大喜过望。

    石亨也知道,不要看他收了好几百义子,一时间让龙城有满城皆姓石的感觉,但是真正能依靠的石家亲族子弟,也唯有石彪,他其他几个侄子无非是因为他石亨发迹了,给提携出来的,唯独他这个侄子,即便没有他的提携,也是迟早出头的。

    石家下一代,已经自己的子嗣都要靠他这个侄子了。

    故而听石彪来了,自然欢喜相见。

    双人都是一身白。

    石彪乃是一路顶风冒雪,早就被风雪裹了一层,浑似一个会动的雪人,头上脸上眉毛上睫毛上衣服上帽子上靴子上,无处不是雪。

    而石亨却是身穿一身名贵的貂皮,不,或许不是貂皮,以石彪的眼力一时间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皮毛。

    只是见随着灯光流转,这毛发之上似乎有光焰在流动,一看就名贵之极。纵然外面天寒地冻,石亨一身裘袍,居然额头微微见汗。

    石亨见石彪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说道:“这是儿郎们在极北之地猎的玄狐皮毛,这玄狐分外难猎,我也也给你准备了一身,快去换了衣服,你我叔侄,好好叙旧。”

    石彪领命,洗了一澡。换上狐皮裘衣。果然觉得一股热气向内而来,顿时觉得窗外的风雪都变得可人起来。

    石亨早就等着他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火锅就在中间,外面一些各种菜品已经在放在这里,不过最多的是羊肉。

    一来武将出身的叔侄两人,勇力过人的同时,也养成了无肉不欢的习惯。

    二来在龙城这个地方,找些肉,要比找些菜容易,特别是对于已经进入冬天的漠北,所谓菜无非是白菜萝卜而已。

    倒是漠北羊却是京城菜馆的新品,很受达官贵人喜欢。与寻常羊滋味各有不同,似乎唯有丰州瘫羊能与之一比。

    至于火锅这样吃法,早就有了。而且朱祁镇本人也是一个不裤亏待自己的人。故而他在传统火锅之上也增添了一些吃法。

    所以石亨而今与石彪吃的火锅,与后世的火锅几乎

    一样。

    几十斤羊肉下了肚,石彪又喝了不少酒,只吃得满头大汗,他忽然放下筷子说道:“哎,这样的美味,我不知道还能吃几次?”

    石亨笑道:“你说什么荤话,你若是喜欢,带一千只羊回去,想吃到什么时候就吃到什么时候。”

    石彪说道:“叔父,我石家大祸临门,满门诛绝在即,倒是想会辽东吃辽东老羊骨头也不成了。”

    石亨见石彪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神色也郑重了几分说道:“我还没有问,是谁让你来的。”

    石彪在军队之中可是有司职的,是决计不可能擅离职守的。

    石彪说道:“自然是皇帝。”

    他一挥手,让下面人将他带来的那个箱子拿过来。

    就在一边的地面上打开。石亨翻了几本,脸上顿时气的黑了,又翻了几本,大怒将手中的奏折砸在箱子里面,说道:“一派胡言。”

    却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气急败坏。

    石亨说道:“皇帝让你来做什么的?难不成大义灭亲?”

    石彪说道:“如果叔父不肯认罪,侄儿也只能大义灭亲了,我知道我不是叔父的对手,这里也是叔父的地盘,只求叔父快些杀我,让我得一个忠义之名,好让我这一脉能在朝廷清洗之中活下来。我石家不至于绝后。”

    石亨听石彪的话,先是大怒,但是听到最后,却长叹一声,说道:“何至于此?”

    石彪说道:“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让他独自上京。否则他就令大军来取龙城了。”

    石亨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看谁敢来龙城?”

    石彪说道:“叔父,朱仪你可有办法对付?”

    石亨一听朱仪这个人名,顿时脑门生疼。

    朱仪虽然是石亨的下属,但是人家后台硬,关系强,手腕也不弱,在龙城之中也有一卫人马还有好几个蒙古部落是朱仪的人。

    甚至石亨也感觉到,他麾下的军队之中,也有人与朱仪暗通。

    这让石亨很是苦恼。

    如果造反仅仅是两军交战,石亨反而松了一气,但是对于他麾下将士之中,到底是那些人愿意跟随他一条路走到黑,石亨也不清楚。

    毕竟石亨很有名将风范,但是大明皇朝毕竟不是草台班子,从太祖太宗仁宣到当今五代皇帝了,已近百年。

    朱家天下早已深入人心之中。

    军中很多人投奔石亨这个山头,更多是希望能得石亨提携,从而平步青云,可不是跟随石亨来玩什么造反游戏的。

    至于石亨有没有死忠?

    自然是有的。

    石亨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一些即便是刀山火海也愿意跟着他打的亲信,但是这数量太少了一点。

    除却这些人之外,也只有一些朝鲜人愿意跟随了。

    毕竟他们对大明没有忠心可言,甚至还有怨气。

    但是这数量上就更少了。

    在与瓦刺大战之中,虽然有朝鲜人参与军队,但是数量并不多,朝鲜人更多是屯种,当农民。

    不是石亨看不起他们,他们真帮不上什么忙?

    石彪见石亨说不出来话,径直问道:“叔父,你难道真想造反吗?”

    石亨叹息一声,说道:“反什么反?你叔父不是傻子,当今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只是我觉得瓦刺我功劳最大,但是封赏与杨洪相差无几,想学沐家,为我石家弄出一处永镇之地,只是谁知道,就变成这样了。”

    石亨所言是真话。

    造反的念头,无非是在午夜梦回之际,略微一狂想而已。

    石亨知道是不成的。

    且不说大明江山巩固,即便他造反,也未必能打破宣大防线。单单说朱祁镇本人,石亨就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石亨可以说是朱祁镇一手提拔的将领,纵然因为之后很多原因,石亨对朱祁镇的一些处置不满。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对朱祁镇有些惊惧的。

    石亨是大将,在政务上,法纪上,石亨固然弄得一团糟糕。但是在军事上,他却有天然的天赋。

    一场仗能不能打,他只需一看,就知道了。

    如果造反的话,在石亨看来,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死。

    他觉得漠北是他自己打下来的,而今自己在这里降伏也是应该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展成出这个结果。

    一时间石亨也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石彪说道:“既然叔父对朝廷一片忠诚,这些不过是造谣生事之言,叔父与我一并回京,就真相大白,想来陛下定然会补偿叔父的。”

    石亨冷笑一声,说道:“我回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石亨这一句话,却是两层意思。

    一层是担心回去之后会处于极刑,毕竟这箱子里面很多事情,石亨他都做过。边军旧将的德行在石亨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另外一层意思是担心,恐怕即便不杀他,今后也是一个闲散公侯了,对于带兵打仗惯了的石亨,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这也是他万万不愿意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石亨的犹豫

    石彪正欲在说,石亨一摆手说道:“稍等一下。”石亨对叫外面的人说道:“速去叫金先生来。”

    金先生正是石亨的谋主,也是朝鲜人出身。

    是当初在大宁城内引得石亨割据之意的那一位。

    石亨对他信任非常。

    倒不是石亨不想找汉人幕僚。

    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谁愿意来这个漠北苦寒之地,而金先生又暗暗点出几个幕僚,乃是锦衣卫的人。

    石亨更是敬而远之了。

    将很多大事都托付于金先生身上。

    石亨将这事情说给金先生听。

    金先生猛地咳嗽了几声,眉头低垂,心中暗道:“是时候了,昏君,我非给你一个好看不可。”

    而今的金先生比之起几年前,头发白了,身子驼背了。但是他心中复仇之意,一日盛过一日。

    作为朝鲜两班贵族的精英,以他的能力如果朝鲜没有亡的话,朝鲜领议政未必不是他囊中之物。

    但是国破家亡,自己远流万里之外。种种苦恨,都一古脑投放在朱祁镇身上。

    朱祁镇都不知道有人这么恨的,当然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

    因为朱祁镇知道,天下之间恨的他人,实在太太多了。不多这一个人。

    当然如果说石亨而今的局面,全部是金先生的手笔,却也不对。因为石亨性格之中,就有一种不受约束,肆意妄为的成分。

    这种成分让石亨在指挥打仗的时候,比旁人更大胆,更果决。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敢,别人不敢为的事情,他敢。

    但是这种性格让石亨在循规蹈矩的官场之上不受欢迎也是自然了。

    金先生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石亨骄横并不是一日了,也不是今天才有的。

    金先生沉吟片刻,说道:“而今无非上中下三策。”

    石亨说道:“说吧。”

    金先生说道:“下策,无非是听小石将军的,舍弃漠北基业,去京师,从此如猛兽入监,飞鸟入笼,再也没有丝毫自由。”

    石亨一摆手说道:“换一个。”

    金先生说道:“中策,是立即诛杀朱仪,今夜就守龙城之兵,毁驰道,从此遥奉阴为,割据一方。纵然朝廷派人讨伐,以将军之能,也不在乎他们。”

    石亨心中思忖了半日,龙城驻军再加上各地蒙古部落,能够拉起十万骑兵,再加上这几年龙城附近已经开垦出一些土地。

    虽然每年只能种一季,收成也不多

    ,但是对于驻军来说,这也是一个有利的补充。

    石彪说道:“叔父,我石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可都是在关内。你即便不念侄儿性命,也要念一下石家列祖列宗在上吧。”

    石亨说道:“不行。说上策。”

    金先生说道:“讨伐瓦刺,带着本部人马离开龙城,西攻瓦刺,想来瓦刺也不是将军的对手,如此就在瓦刺与大明之间观望。”

    “当今是一个办大事的人,自然不会逼反你。石家上下自然无忧。如果将军有心灭瓦刺,立于西域也不是不行。”

    “想来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也会安抚的。”

    石彪冷笑一声,对金先生说道:“听闻先生是朝鲜人。”

    金先生说道:“亡国孤臣而已。”

    石彪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朝鲜有你这样的臣子,岂有不亡之礼,我大明不和亲不纳贡,对外如此强硬,对内岂会弱了。”

    “我敢说叔父敢这样做,朝廷定然先灭叔父,再说瓦刺如何。”

    石亨听了也觉得对。

    毕竟如果自己麾下有人跳反,石亨决计放下其他事情,先将这个人明正典刑再说不迟。

    只是三计都不行。

    石亨实在是不想放弃漠北基业。

    这也是石亨心中贪字做祟。

    不要看漠北苦寒之地,却不知道各种皮毛战马牲口甚至药材生意,都是相当不错的,有很多是大明内地所需要的。

    要知道瓦刺在的时候,与大明进行皮毛交易就是瓦刺经济来源一大宗。

    就好像是他们身上穿的玄狐皮。古代对皮毛评价,乃是“一品玄狐,二品貂皮。”仅仅这一身大衣,放在北京千两白银都未必能卖下来。

    龙城虽然苦寒,但是算起来,石亨每年也有小几十万两收入的。

    不过数年,就积攒了百万家当。

    这也是因为他在经济上收刮太得力,才让很多人看不惯纷纷弹劾的另外一个原因。

    一旦回到京师之后,这里的收入如何还会有啊?

    从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外任官也是如此,石亨一旦离开漠北,龙城的人固然会给石亨面子,但也仅仅是面子而已。

    这样的肥肉,他们岂能不吞了。

    更不要说石亨在龙城自由自在之极。

    这里石亨是最大,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做主,纵然有几根眼中钉,肉中刺,看得相当不顺眼,也就是以朱仪为首的一批人。

    但是真要说起来,不舒服的应该是朱仪才对。

    回到京师之后,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即

    便他得胜回朝,京师之中依旧有很多人惹不起,比如从来不管是的定国公,石亨都不大敢得罪,至于其余皇亲国戚,更是不少,关系都连着皇城里面。

    更不要说,他这一次算得上是负罪回京,到时候这局面就更是难看了。那就不仅仅是夹着尾巴做人的问题了。

    石亨烦躁的走来走去。

    在政治智慧上,石亨差杨洪郭登太多了。

    而今的局面,他几乎是自己一步步走到死路之中,面对唯一的生机,却依旧没有牢牢抓住的意思。

    可见他根本没有想到,而今的他已经危险之极了。

    石亨问道:“金先生,真没有办法了吗?”

    金先生说道:“既然不管如何做,朝廷都不会放过将军,不如反了吧。大军收拢漠南漠北足以与大明相抗衡。”

    “至于子女,大丈夫何患无妻。”

    石亨皱眉,一时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石彪去坐不住了。

    他的妻儿可都在北京,他的前程也是在北京,他一来看不到石亨造反有什么前景,二来,石彪也是石亨的侄子也不是儿子,而今抛家舍业,跟随石亨打天下,将来最多是一个实权王爷。

    都是臣子,石亨麾下的王爷,难道比大明的国公强上多少吗?

    更不要说石亨还未必能打到这个目的。

    石亨是厉害,但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决计不仅仅是将领的能力,就好像安南老将阮炽他的能力比郭登差多少吗?

    还是兵败身死,丧师辱国。并不是阮炽比郭登差多少,而是安南比大明差太多了。

    石彪心中暗道:“不行,决计不能让叔父走上歧途。”他刚刚一开始对石亨所说的话,固然有些渲染严重性,但是未必不是真话。

    如果石亨真要造反,石彪定然要搏一个忠义之名,以庇护后代。

    石彪是一个武人,言辞交锋岂能胜得过金先生。但是胜不了的情况下,石彪就拿出他的老本行了。

    只见石彪眼睛一扫,却在刚刚一边看见一柄用来切羊肉的小刀,不过巴掌长,上面还有羊肉的腥味。

    用来杀人,却是足够了。

    石彪一把抓住,向石亨扑来。

    石亨微微一惊,后退一步,却见石彪身形一转,舍了石亨,向金先生而去。

    金先生一个文弱书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如何能反应得过来,只能他仅仅来得及向后面微微一仰,就被石彪一把抓住胸前的衣服。

    石亨见之大怒,只是他退了一步,此刻再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大喊说道:“你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石彪的决然

    石彪听石亨如此喊,手中动作不可察觉的一顿,但是随即深深的刺入金先生的胸前。

    对于杀人,石彪是内行,自然是一刀见血,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也准确的避开胸骨,直入心肺之处。

    拔刀出来,也不见鲜血喷溅,却是被棉衣给吸收了。慢慢从的伤口之中洇透出来。

    石亨此刻才上前,金先生已经重重到底了。两眼之中虽然也有神光,但是随着身下大片鲜血漫了出来。

    石亨如何不知道,这人没有救了。

    他带着几分暴怒,说道:“你做的什么事情。”

    石彪反手将手中染血的切肉刀倒转过来,将刀柄递向石亨,说道:“叔父,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对,可以用这一柄刀杀了我。”

    石亨对外人,谈不上友善,但是对自己人,却是向来不错的。对这个自己视为衣钵传人的侄子,又怎么能下得了手啊?、

    石亨暴喝道:“难道你做的对吗?金先生跟随我多年,为我处理庶务,没有功劳,也是苦劳的,无端端杀了。难不成还有理了?”

    石彪说道:“既然叔父不想回北京,侄儿也不可能回北京了,这龙城就是我的死地,叔父对侄儿恩重如山。侄儿自然不能与叔父动手。只能杀此人表明心迹。”

    “叔父,如果想为此人报仇,就杀了我吧。”

    石亨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却在这里时候,有人听见里面的动静,推门而入,却听石亨暴喝一声,说道:“出去。”

    这些亲兵虽然看见金先生躺在地面之上,身下大片是血,似乎已经死了,但是也不敢违逆石亨的意思。

    立即退了出去。

    石亨重新坐在酒桌旁,拎起一坛子烈酒,一饮而下,随即抄起几片羊肉,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等吃完了。低沉的说道:“罢了,多少年没有回京了,我回去便是了。”

    石亨终究不是一个枭雄。他其实很重视石家的,他也忘不了当初他牵涉到走私案之中,是石彪将家里的家底拿出来,也就一千两银子,来京师走门路要救的。

    如果不是石彪当初通过人脉找到皇上哪里,他也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从海西重新开始。

    更不可能之后的平步青云。

    当然了,石亨从头到尾心中就没有想过,如果他再这样下去,等待他的是身首异处,也不只是心大,还是别的。

    很多人都是这样,有些话说了多少遍了,也唯有事到临头,才知道,哦

    ,真的是这样?

    石彪听了石亨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请叔父放心,虽然陛下对你有所不满的,但是你毕竟是陛下亲手提拔的爱将。而今西征在即,陛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西征?”石亨忽然问道:“什么西征?”

    石彪就将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

    石家在各将门之中,其实也是一个大山头的,所以虽然石彪走得急,但也是听到一些风声的。

    但也仅仅是风声。

    石彪半是宽慰,半是宽自己之心,说道:“西域瓦刺异动在京师已经传了好些日子了。”

    石亨听了,顿时眉头一挑,带着几分眉飞色舞的说道:“我说,却是陛下想用我了,你不早说,否则我早就答应下来了。”

    石亨似乎因为洞察了朱祁镇的用心,而兴奋不已,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如果这是真的,他又能主持一场大战了。

    对石亨来说,打仗是瘾的。

    几十万人大战,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极其悲惨命运的高潮,但是对于石亨来说,却是人世之间莫大的享受,什么都无法替代的。

    而且石亨而今的一切荣华富贵,一切荣誉名望,都是从战争之中来的。故而石亨对战事有骨子里的喜欢。

    只要能让他打仗,很多委屈并不是不能受。

    石亨忽然起身,说道:“你且在这里住上一夜,明日就出发,在此之前,我要先给你做一件事情。”

    石彪说道:“是何事?”

    石亨说道:“将事情交代给朱仪,另外将你的手尾收拾干净。”

    石亨似乎觉得自己一回去,就回登坛拜将,统率大军。固然要在一些事情上做的漂亮一些。所以将这里的事情交接给朱仪,也算是一种让步。

    当然了,这更多是仪式而已。

    石亨并不觉得,朱仪能控制他麾下的大军。

    至于给石彪做的事情收尾,就是指金先生之事。

    倒不是给金先生办后事,而今将与金先生牵扯过密的朝鲜人,一并诛杀殆尽。

    所谓疏不间亲,就是这个道理。

    石亨而今还在惋惜金先生之死,毕竟金先生固然一肚子鬼蜮伎俩,但是到死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在石亨眼中还是自己的得力幕僚。

    只是石彪毕竟是自己侄子。石亨怎么可能不护着石彪,为金先生报仇雪恨,如果金先生在的话,还能演一个刘备摔孩子。

    而今人都死了。

    即便摔孩子,摔给谁看的。

    而且金先

    生在的时候,也有过拉帮结派的行为,尤其好拉一些朝鲜人。

    这些朝鲜人以金先生为核心抱团。这些人过从甚密。

    而今金先生一死,石家就是金家的大仇人了,石亨又怎么能等什么让外人伤到自己的侄子,即便是有可能也不行。

    所以如果不杀人就不杀。要杀就杀干净。

    此刻才是石亨的真面目,只是在处理政治勾心斗角来说,对石亨来太过纠结。还不如拿起刀子,砍人容易。

    石亨似乎真的为西征主帅准备立即回京师一趟,在此之前,一夜未眠,将大大小小的事情给办好了。

    石亨即便是再轻车简从,但也有十几个人之多。

    个个都是高手。

    只是他们一路向南,但是依旧没有逃出大雪覆盖,似乎大雪追着他们,一路覆盖了整个草原。

    进入喜峰口之后,雪色才算是变淡了。

    却是燕山山脉以南的地区,就没有漠南地区的雪那么多了。

    如果说在草原上的情形,让石亨比较习惯的话。

    但是进入关内之后,眼前的一切都让石亨感受到极度陌生,特别是路过遵化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遵化。

    要知道,石亨并不是没有来遵化,好几次都路过过遵化。但是而今遵化与他的印象之中,一点也不一样。

    首先遵化城的城墙外面有大量的建筑物。

    总体上来,这种建筑物溢出城池外面。但事情并不少见。毕竟京师,南京,扬州,苏州等地方都是这样的。

    不过这一般都是大城市,或者省会什么的。

    但是遵化是一个什么地步。

    乃是边境一座城池,一度还是卫所所在之地,即便是而今,遵化境内还有卫所驻扎。

    何曾繁华成这个样子了。

    而且遵化境内有一处比遵化更加繁华的城池,那就是铁城。

    本来是铁厂,外面有城墙,就被人称作铁厂城,或者铁城。

    在铁城外面,这种情况比遵化那里更加严重。一来是少府的扩建,二来也有很大大小小的作坊或者商贩,都以铁城为中心,建立作坊还有商铺。

    原因无他,整个北方的铁业遭到了遵化铁厂的降维打击,以至于很多地方都是直接运遵化的铁来做进一步加工,更有甚至直接买遵化铁厂产出的铁器。

    最直接的一点是,在户部铁课收入,整个北方都直线下降,朱祁镇已经准备将北方各省免除铁课了。

    不过,户部也有别的心思,就是想争夺遵化铁厂的控制权。

第一百四十章 今日方知狱吏之贵

    都被朱祁镇打哈哈了。

    毕竟而今对少府来说,即便是佐渡银矿,已经东北各地的金银矿,也比不上遵化铁厂带来的利润。

    遵化铁厂对朱祁镇来说,根本是一座不竭的金矿。

    前文也说过铁价。总体来说,还是相当昂贵的。在前工业时代,都是处于物资紧缺时期,故而即便遵化铁厂大规模生产铁料铁器,但是依然供不应求。

    对此,石亨更加震撼。

    他心中最后一点点妄想也被打消了。

    无他,在燕然山之战中,他之所以能胜过瓦刺,明军将士身上的轻便的板甲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虽然并不能说是决定作用。但钢铁就是国力的道理,石亨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没有用蒸汽动力,也没有太过先进的冶铁技术,仅仅是大规模炼焦。但是整个一个分工合作的体系下来,已经很有后世钢铁企业的雏形了。

    这样变化的完成,更是让铁城之中服役工匠壮丁,有数万人之多。在正统十四年之后,花了数年才完成了大明京营以及边军武器换装的钢铁供应量。

    但是而今这样产量,只需要半年就够了,剩下的就要看兵工厂那边的工作量如何了。

    石亨被震撼过之后,继续向北京而去。

    一路上却觉得北京到通州之间比之前繁华太多了。

    北京的地理位置,是天然吸河北地区的血。

    在现代是这样,在古代也是这样。

    只是在古代城市的集聚效应,并没有后世那么强大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河北水利五河三湖计划完成,已经十几年了。快二十年了,这就是一代人的时间。

    这一代人时间之内。

    河北并非不受灾的。

    有时候灾情严重的时候,河北水利也有不堪重负的时候,但是即便如此,也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这些小问题,改变不了河北地区欣欣向荣的局面。

    所以河北的繁荣更多反应在北京附近。而今在瓦刺被击败之后,整个九边的经济都呈现出一种上升的趋势。

    其中原因很多,比如与蒙古大规模贸易。

    但是战争让位于和平,却是最重要的原因。

    等来到京师附近的时候,还不等到了城门处,已经熙熙攘攘不能行车了。这还是石亨亮出了自己国公的身份,才夺了一条路。

    这也是为什么修建外城的计划,好几次提到了朱祁镇的桌面上了。实在是很多地方,城外的繁华已经与内

    城相差无几了。

    只是石亨还没有在这种繁华之中,回过神来,他明明不过数年没有回到京师,就好像错过了一百年一样。

    就有百余名锦衣卫拦住了石亨一行人。

    却是锦衣卫指挥使云雷亲自带队,见了石亨,云雷先是下马行礼,行礼之后,高举圣旨,说道:“有旨意。”

    石亨心中一凛,立即凛然受命。

    云雷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国公石亨,不明朕意,坐镇龙城以来,数乱法纪,罪不容诛,令锦衣卫彻查------”

    石亨甚至没有听清楚后面说的什么。就已经悚然而惊。心中一时间空白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云雷读完之后,恭恭敬敬的说道:“国公,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石亨目光扫过周围,虽然他身边只有百余名锦衣卫,截断道路,将百姓远远赶在一边。这些锦衣卫虽然身着锦衣,但是从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样子,石亨也能判断出他们都身带甲胄。

    即便如此,石亨已经不是太在乎的,但是他却感受道附近街道两侧的两层三层的楼房之上,有目光盯着他。

    当他去看的时候,却看不清楚。

    不晓得这里又藏了什么手段。

    石亨与石彪不敢说万人敌,但是百人敌却是有的,身边十几个亲卫,也个个了得。

    云雷虽然觉得石亨定然不敢拒械反抗。但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石亨不反抗之上,故而他明面上仅仅带了百余人,当然这百余人都是好手,能不能制住石亨却不好说了。

    暗地里还调动了不少人藏在两侧房屋之中,还有一些火器。

    即便是石亨英雄了得,面对火铳集火射击,估计也没有什么活路。

    石亨叹息一声,说道:“我跟你走。”

    从这里到诏狱的路上,石亨都有一些浑浑噩噩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来了,却被直接投入诏狱之中了。

    等来到诏狱之中,才想明白,不管是因为什么,最重要的是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任石亨是何等大将军,在诏狱之中,难免有一点点心怯。

    诏狱之威名,实在能令小儿止哭。

    石亨所在房间,条件相当不错的,居然说有很多有名的人曾经在这里住过。即便没有在这间,也在这个房间附近。

    比如,杨士奇,杨溥,李时勉,等等大臣,都在诏狱有过交集,只是到了正统朝之后,朱祁镇就很少用诏狱了。

    而今诏狱最深处的雅间,已经好几年没有遇见客人了。

    但是即便是雅

    间,也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一小窗而已。

    “我要见陛下。”石亨说道。

    云雷说道:“不急,陛下说了,让你在这里交代问题,等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再说见不见你的事情,或许就不用见了。”

    石亨岂能不知道,云雷话中的含义。就是如果石亨的问题太过严重,就直接到菜市口走一刀。

    朱祁镇就不用见他。

    石亨说道:“我有什么好交代的。”

    云雷说道:“既然国公觉得,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来说。”

    于是乎,云雷在石亨的牢房外面安置了一张书桌,让人搬出来很多档案书籍。云雷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正统十年,你在大同放行三车武器,共有刀枪三百余柄,甲胄十七领,是否有此事?”

    石亨一听,说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再说这案子不是结了吗?”

    云雷说道:“好,既然国公说结了,那就结了。”云雷从一旁账册之中抽出几本,让人拿走,随即就有人又增加了数本放在上面。

    云雷从最上面抽出一本,说道:“那就说夹金沟的事情吧。”

    石亨顿时一愣,说道:“什么夹金沟?”

    云雷轻轻一笑,说道:“国公,你做的事情都太粗糙了。我可是一直看得起国公,但是国公不要看不去我们建议锦衣卫才是。”

    云雷也不等石亨回话,就开始念了。

    从夹金沟被发现的时候,石亨从现场拿走多少块狗头金。

    石亨已经有些乱方寸了。

    如果说刚刚的事情,是因为王振走私案,有很多知情人,但是夹金沟的知情人就少很多。再看一边简直如山如海的奏疏。

    石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柄落到锦衣卫手中。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只是强辩道:“这事情固然是我不对,但是这也算不得罪吧。”

    “对。”云雷说道:“这些事情也算不上罪,不过这仅仅是开始。”

    随即云雷就开始念了,也不问朱祁镇了,照本宣科,其中内容无非是年月日,石亨用什么方法通过哪些人,从金矿之中搞出来多少黄金。

    云雷一口气念了三页左右。

    这几乎是一本帐,一月为单位,从夹金沟金矿开采之后,一直到现在,甚至云雷都念得不想念了,交给身边的锦衣卫念。

    云雷只是问石亨道:“这,国公你又认不认?”

    石亨是彻底震惊了,无他。这里面的具体数字他未必清楚,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的,就是夹金沟他一直分一杯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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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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