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明天子TXT下载明天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铮铮铁骑鸣

    在长达数月的攻防战之中,一直在后面修整的军队,不是别的,就是大明铁骑。

    当然了,这里的骑兵马队虽然有很多边军京营出身的精锐,但是更多是南人充任,真要说起来,在明军各个骑兵序列之中,只能排二流。

    甚至如果不是,大明掩有漠南漠北,单单是官马就有百万之数,至于民间马价更是年年下跌,所以马价便宜了。

    之前明军编制之中,几乎成为虚文的马三步七原则,也被慢慢的拾起来了。

    用骑兵攻城,郭登是多愚蠢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故而这大明总预备队就是一直养精蓄锐的骑兵了。

    在谅山之南,就是山区与红河平原的过度地带,总体上来说,虽然还有大大小小的山峰与丘陵,但却没有那种守住一处,就逼迫明军不得不进攻的地方。

    刘聚自然被郭登耳提面授之后,他并没有直接衔尾追击,而是派出万余骑兵在安南军队后面,大张旗鼓,旗帜翻张,烟尘四起。

    对于没有经过大规模骑兵冲击的安南军队震慑力十足。

    前文说过,安南地理环境不是不适合骑兵出动。

    这里所说的,是安南的大环境,特别是以红河三角洲平原为主的广阔平原地区,但是在这却不一样;

    再往南几十里,就会有大大小小的湖泊与水田。

    但是这一片丘陵与山峰并存的地方。用起骑兵自然没有广阔的草原便利,但是却并非不能用的。

    就好像是西南地区明明是多山多树林,但是狄青灭南,倚重的也是横山藩骑。

    而今也是一般。

    刘聚带着本部数万骑兵,先向西行,与安南撤军的主力,并向南下。

    从谅山以南到平原,这些山脉都是南北走向。

    故而双方相隔不过数里,但是一山之隔。却不相接。

    如此大张旗鼓,阮炽自然知道明军要做什么的。他咬着牙聚集了安南军中万余骑兵。

    对,安南也不是没有骑兵的。但是不管是数量与质量上,都是不如明军,不要说一流骑兵了,即便是二流也不够看。

    但是这已经是阮炽唯一能拿出的本钱了。

    阮炽将领军大将阮德忠叫过来,交代道:“而今天下之重,就在这一支大军之上,如果大军能够成功撤到江北,尚且有凭江而守的可能,如果大军尽丧于此,则升龙不复为朝廷所有,大势去矣。”

    “而大军的生机,就在前番山口,只要将军能在此处击败北寇,占据要道,今日大军

    就能安全的撤回朗庄一带,如此明军骑兵就不足为惧了。”

    “依托水战,且战且退,尚有一线生机。如将军不能为之,则大越四十万大军,尽为北寇之虏,大越八十年之天下,难以为继,你我有何能见太祖于地下。”

    阮德忠也是一员老将,听阮炽如此说道:“请大帅放心,此去如我不死,定不能任北寇肆虐。”

    阮德忠也不多言,立即带着骑兵南下了。

    只是他们谁都知道,这样的局面,已经不是谁死,或者那一个大将殉国就可以挽回的。

    甚至对阮炽来说,如果能用他的头颅换明军退兵,他何吝啬一头。只是一个人的力量在两国之争中,太过渺小了。

    即便他是一方主将,也是一样的。

    正统二十七年,四月五日。

    庄浪北十余里的一个山口。

    说是山口其实也不太准确。

    这是两山之间的一片开阔地。只是两座从北方绵延而来的山峰在这个地方,没入地下,再往南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了。

    不远就一个湖,名叫禁山湖。

    在这一片地域虽然以丘陵为主,但是水田已经很多了。

    虽然而今南是旱季,但并不是说安南的旱季就没有水了。不能以北方干旱的旱季来理解安南的旱季。

    说实话,从谅山南下的道路并非仅仅只有这一条。

    但是这一条却是最宽敞的也是最方便的官道。

    安南军队知道明军就在后面,自然要想办法最快的速度南下,除却这一条道路,再也没有其他道路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了。

    固然这一个无名山口,就成为了安南大军的唯一的活眼了。

    安南军队也是在这里放了千余人看护的。

    只是这千余人在大军面前并没有任何作用。

    阮德忠带着大部分人马先到的。

    这是因为阮德忠走得是直线,而刘聚带队去而绕道了。

    就在四月五日清晨时分,刘聚已经到了此地,他看了安南驻守的军队,轻轻一笑,就下令进攻。

    如果说安南人做好了防御工事,修建好营寨,只是阮德忠也不过比刘聚早到不到一天,这一点时间,做什么都不够。故而安南的骑兵都在就地休息。刘聚还担心一点,但是面对安南骑兵马队,刘聚是一点也不担心。

    无他,安南的火器让大明上下是吃了苦头的,但是安南的骑兵,那是什么玩意,别的不说,单单是安南人所用的马匹,就差了明军一大截。

    安南人的战马,在朝廷只能算是驮马之流。

    刘聚又是刘永诚的义子,在北疆上也是多次与瓦刺交战,也算是威名卓著的老将。岂会惧了与安南骑兵对决。

    明军骑兵虽然疲惫,但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是即便这样双方厮杀也不是一边倒的。

    安南上下将领都抱了必死之心,一个个悍不畏死,身先士卒,激起了安南士卒上下死战之心,反倒是明军没有承受太多伤亡的心理准备。

    以至于第一波冲上来的骑兵,鏖战片刻就被安南人打推了。

    刘聚大怒,二话不说,斩首大小十员将领,都是无令擅自撤退的。然后亲自督战,带兵再战。

    这个时候,明军摆正了心态,再加上诸将带头冲锋,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

    即便安南军队再怎么意志坚强,也不可能抵挡过冰冷的马刀。

    鏖战半日,阮德忠陷阵而死,余者败回。明军完全占领了这一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战斗结束了。

    恰恰相反,才刚刚开始。

    毕竟,他要拦截的可是四十万安南军。

    当然了,这四十万大军其实是有水分的,其中最少有十万上下的士卒都是民夫。但是即便如此,也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目了。

    几乎在刘聚刚刚斩杀阮德忠的时候。安南军队大队人马已经到了。

    刘聚所部几乎来不及休息,就面对安南军队的攻势。

    当刘聚站在马上一看,就暗骂一声,道:“是硬茬子。”

    却见安南军队大小火炮,并列在前,所有士卒都都彪悍十足,甚至很多人身上来有伤势。

    但是清一色的红色斗笠,就说明了一切。

    这是安南禁军。

    安南禁军在开战之前,只有不到十万,乃是安南的常备军,是安南军队的根本。再之后,更是于大明血战的主力。

    大明京营之中好像营头,都与他们交过手,自然晓得他们的厉害。

    但是同样知道这些士卒对安南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一般就是当精锐突击来用,配合大量其他招募的士卒。

    只是此刻,将他们成建制的投入战场,可见阮炽的决心。

    刘聚所部都是骑兵。

    骑兵是离合之兵,而今被限制在这里,不得不与安南最精锐的士卒对攻,让刘聚无可奈何之余,也只能咬着牙下令,道:“下马列阵。”

    在这种地形之下,双方都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马队也跑不起来,只能死磕了。

    不过幸好,这些骑兵多是南人出身,在进入骑兵之前,就是步战好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挣扎

    一次两次三次。

    刘聚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

    无非看见,原本平坦的道路被一具具尸体铺满,随即双方在尸体之上继续战斗。甚至将这些尸体踩的面目全非。

    战场收敛尸体,是几乎所有战场之上不成文的规定。

    都会留一些时间,让双方收尸。

    当然了,这也可以防止瘟疫。

    但是而今,这个规定早已被打破了。

    刘聚派人去问过了,让他们暂停一阵子,好收敛彼此的尸体,但是阮炽如何肯让?

    因为在攻克谅山城之后,明军已经大举追击而来了。

    之所以阮炽还有进攻的时间,那是因为后面有不知道多少安南士卒正在抵挡明军的追击。、

    此刻每一分钟都是极其宝贵的。

    阮炽只能冷血的下达这样的命令。

    不管前面是尸山血海,也只能将手中的兵力一点点的砸进去。

    这一战让刘聚打得相当的窝火,毕竟将骑兵当步卒来用,甚至还不如步卒的,毕竟骑兵虽然有一些火器,但是远远比不上安南军队的火器。

    所以在交战的时候,反而被安南火器所压制。

    自己成为了挨打一方。在伤亡比例之上,反而是安南军队占优。

    不过,这个情况很快就有了转机。

    因为王越到了。

    王越从东边杀入安南腹地,本来就是冲着安南粮道去的,故而与这里相距不远。等得到消息之后,几乎立即狂奔而来。

    王越的人数也不多,但是两万步卒,再加上剩下的两万骑兵,骑兵有了步卒厚实的步阵,就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甚至敢打一个短促的进攻了。

    如此一来,一加一并不是等于二,而是大于二。

    阮炽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军中士气的低落了。他心中已经有几分确定了,那就是这个短期之内,攻不下来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阮炽忧心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人来报,此人不敢言语,只是将一封染血的书信送上。

    阮炽一看之下,忍不住一口逆血涌上来,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却是郭登已经攻破了安南后军,此刻正在马不停蹄的向此而来。

    已经没有时间了。

    阮炽立即下令,让几支敢战之军分散突围。

    阮炽所乃是一道狭长的,依靠官道开辟出来的谷地,两侧山林密布,但并非完全无路可走。

    只是大军行进却是不能的。

    而今阮

    炽已经知道,大军不可能撤回去了。

    只是让几支精锐先行突围,而阮炽带着大队向东侧山脉之中而去。

    这些山势并不是太陡峭的,但是好歹占着居高临下的便宜,再加上各种辎重虽然丢失了不少,但是山上山高林密。

    足够牵制明军一阵子了。

    如此也算是给安南做出最后的贡献。

    只是很快,他的心思又冷了一些,却是从西面突围的安南军不过片刻都败退回来了,却是被毛锐硬生生的击溃了。

    毛锐一在困顿于高平城下。毛胜已经不在,毛家的家门能不能撑起来,就要看毛锐了。

    毛锐一直憋着一股力气,想要建功立业,让别人知道,毛家不仅仅有毛胜,还有毛锐。

    只是高平这边比谅山还难以这啃下来。

    毛锐可没有郭登那么好的养气水准,他整个人都好像被憋疯了,好容易让他看出破绽,整个战场形势大变。

    于是毛锐一出手,就覆灭了撤退的高平守军,虽然大队向东南而来,就是为了参与这一次歼灭战。

    就在毛锐来了不久,郭登也到了。

    明军主力一到,阮炽立即依山而守。

    郭登亲手为阮炽写了一封劝降书,历数而今战况,让他明白,这一战他必败无疑,只有他投降,朝廷也愿意奉爵,令荣华富贵不亚于他如今。

    郭登书信一连写了数封,全部射进安南军中。

    一时间,安南军中被这一封书信搞得有些混乱。

    阮炽见军中军心浮动。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的情况谁都能看得出来,安南败局已定。这个时候再忠心于安南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着想的。

    特别是安南军中有很多世家子弟。对他们来说,家族传承要比国家传承重要多了。如果明军给出一个说得过的条件,他们说不定就会投降了。

    夫妻尚是同林鸟,更何况君臣。

    阮炽也不多说,只是将大明在朝鲜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听得安南贵族们脑后发凉。

    简直就好像是深冬腊月一头冰水当头灌了下来。

    冰冷刺骨。

    说起来朝鲜国内的两班贵族,与安南朝廷之中相比,都是差不多的,这些安南贵族很容易联想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徐有贞在朝鲜的事情上,其实做得很不地道,不知道多少人被杀,多少被流放,更让他们难以忍受的,也就是他们即便投降了,也很难保持而今的富贵。、

    这样的话,他们还投降做什么?

    “难道北寇就不怕朝鲜人造反?”阮炽冷笑一

    声说道:“自然不怕,你们怕占城造反吗?实力相差太大了。”

    “而今我们唯有让明人知道,我安南儿郎不怕死,除非安南人死光,想要安南亡国,却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打上三十年,五十年,总有一日,大越的旗帜,会再次飘扬在谅山之上。”

    “这里就是我的死地,尔等愿意与我同死者留下,想离开的,也要将兵马留下来,自己穿山走林。”

    “有人要走吗?”、

    阮炽所言的自然是军中将领,至于下面的士卒,他们根本不在这个套餐服务之中。

    最后,安南军中只有十几个将领想要走,随即被阮炽借了上项上人头。

    如此一来,全军震慑。

    阮炽随即射箭还书,上面只有四个血字:“唯有死战。”

    郭登看过之后,轻轻一笑,却没有进攻,而是传令下去,在山下立营,几个营地从各个方面逼近阮炽所躲避的山峰。

    包围之势再明显不过了。

    却没有下令进攻。

    无他,明军已经见识过安南军队防守的本事,只要辎重不绝,安南军队守起城来未必比大明差。

    但是而今安南军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辎重与火药。

    虽然阮炽从谅山撤退的时候带了不少。半路上还有一些辎重被他们带走了,但是总体上来说,阮炽军中所能带的辎重最多能供应安南军中一个月上下。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士卒上阵去搏一场富贵。

    毕竟只需等上一两月,就能看其自毙了。

    如此一来,郭登宏伟计划也算是完成了。

    郭登心中有一丝丝自傲,心中暗道:“这估计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功业了。”

    郭登很清楚,再有这种能指挥几十万的大战,估计也不会留给他了。下一辈将领而今也成长起来了。

    很多将领虽然有些稚嫩,但是却也足够独挡一面了。

    郭登灭了安南之后,估计就要在枢密院之中任职了,脱离一线军队的指挥权。

    正因为如此,郭登才将几乎所有的心思放在困死阮炽之上了,要为自己军事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一战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谅山大捷却可以确定了。

    郭登派人向北京报捷不提,却说升龙可比北京距离战场近多了。所以升龙要比北京早了好多日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但是这个消息,对升龙城中,近乎晴天霹雳。

    一瞬间升龙城上上下下,就从白藤江大捷余韵之中清醒过来,似乎这一次白藤江再次保护了大越,却依然不能挡的住安南灭国的命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困兽之斗

    黎思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莫名,一瞬间觉得头嗡嗡做响,似乎有无数人在耳边说些什么?又似乎天地之间为之一静,他能看见眼前的人口舌张合,却听不见一句话。

    就好像是天地都变成了琥珀,或者说他自己的思绪连同呼吸一瞬间被冻结了。

    好一阵子,黎思诚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怎么可能?”

    黎思诚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虚报的。

    敢虚报这个消息的人,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而且即便下面伪造,也都是伪造好消息以讨赏,决计没有伪造坏消息找死的。

    只是黎思诚心里明白,这是真的。不过,他万万不愿意接受。

    但是也由不得他接受不接受了。

    很快就有其他消息,那就占城大军北上,斩杀北占城王,已经开始进入安南南部了。以老挝为主的一些土司,也打这奉大明号令的名声,从西南方向向安南杀过来。

    似乎在转眼之间,形势尚好的安南,已经变得四面楚歌了。

    这就是为什么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管文官如何强调他们的重要性,真正决定一个王朝兴起与灭亡的依旧是战争。

    或者说一场决战。

    黎思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好,好,这就是朕的江山。传令令丁列本部立即回升龙,征召天下百姓,凡是壮丁皆从军,朕亲带六军北伐,必破北寇。”

    黎思诚的骄傲,让他不能坐以待毙。

    这样局面之下,什么守住升龙,或者退居清化都已经不大可能了。无非是苟延残喘而已。

    或许明军在安南之后,如之前一般,折腾二十多年,不能平定,才会撤军。

    问题是,不管如何,明人都不会放过他这个皇帝的。

    与其苟延残喘,最后还难免一死,不如再与大明赌上一场,即便败了,对黎思诚来说,足够对自己的交代了。

    黎思诚的所做所为不过是困兽之斗。

    暂且不理会他。

    因为他不管是将丁列调回来,将最后一支有战斗力的边军掌控在手中,并且再加上他手中兵力,然后征召民夫,或许能再凑够几十万人。

    只是有多少战斗力就不大知道了。

    单单说这消息传到了北京。

    朱祁镇见了捷报,大笑道:“好,如此朕就放心了。”

    今年年景不错,堪称丰年,除却河南豫北地区,也就是河南在黄河以北那一片地方,有旱灾,其他地方都

    差不多。

    最少赈灾用的粮食,没有动用多少,不足百万石。

    这对朱祁镇来说,是一个上佳的年份了。

    只是让朱祁镇感到吃力的,却是与安南之战。

    谅山之战,安南已经透支所有国力了,可以预计,即便是这一战安南人打赢了,他们也要面临一场大饥荒。

    朱祁镇也感到压力了。

    甚至有人言官上奏,请朱祁镇罢征安南。

    特别是南方籍的官员,因为征安南的影响,还影响不到北京,但是南方各省已经有些吃力了。

    甚至耽搁了清丈大事。

    朱祁镇也是承担了相当的政治压力了。

    朱祁镇固然能承担的起来了,只是他也自我反应,这一次明军打安南似乎有些急了。

    如果再盘安南两三年,再大军进攻,似乎更好一点。

    不过,郭登这一战,解除了朱祁镇所有的担忧。

    他召集内阁大臣,将捷报传给诸位大学士之后,说道:“安南小贼破矣。”

    各位大学士如何颂圣就不用说了。李贤之后才将话题转到正题上,说道:“陛下,大军一动所费何止亿万之数,今年到而今,前线奏销已经超出了五百万两了,如今大胜在即,臣却担心,能灭安南,不能治安南,就是憾事了。”

    朱祁镇沉吟说道:“以先生的意思是?”

    李贤说道:“想治安南想来有两处最重要的,一是不从安南抽调钱粮,以安南钱粮养安南百姓,示安南百姓宽仁。”

    朱祁镇说道:“不仅仅如此,如果安南用度有缺,可以奏报给朕,朕愿意特支。刘定之。”

    刘定之说道:“臣在。”

    朱祁镇说道:“计算户部有多少存银?”

    刘定之说道:“今年年景的好,田赋虽然还没有完全收上来,但是想来四千三百万石上下,银在一千五百万石左右,今年广东海关增幅最多。”

    “虽然有各处开支,再加上历年存银,有两千万两存银是没有问题的。”

    朱祁镇沉吟一会儿,计算了一下内库。

    而今佐渡金矿似乎还没有找到,但是佐渡银矿开采已经进入高峰期了。每年能够给朱祁镇七十万两的收益,再加上其他几处金矿,特别是东北地区,在夹金沟之后陆陆续续发现几处金矿。

    甚至朱祁镇为了引诱百姓迁居东北,专门放出了东北黄金的传说。

    再加上少府作为进项的大宗,而今是内承运库之中,也有千万两左右。

    朱祁镇觉得也是财大气粗了。

    因为朱祁镇第一次超过了太皇太后留给他

    的那一笔钱。

    朱祁镇说道:“既然如此,你单独列支一笔钱,随时准备动用。以备安南。”

    “是。”刘定之说道。

    朱祁镇随即对李贤说道:“先生继续讲。”

    李贤说道:“除了钱粮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得人,永乐年间有黄福在安南,安南也不会有复失之祸了。”

    “故,非贤臣不得定安南。”

    朱祁镇心领神会,说道:“先生可有人选?”

    李贤说道:“有,刑部尚书徐有贞,前定朝鲜,对这样的事情是非常有经验,陛下何不加徐有贞为总督安南之事。”

    朱祁镇听了,他明知道李贤是想将徐有贞给踢出北京,但是依旧有一些心动。

    徐有贞与李贤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了。

    问题是修《大明会典》以来,刑部的权威大增。

    也是朱祁镇暗中帮了刑部一把,朱祁镇认为这种法条,应该与刑部商议,于是,刑部在很多具体的法条之上有了发言权。

    其实刑部尚书本来就有这样的发言权,但问题是一般刑部尚书不敢与首辅大臣硬顶,但是徐有贞不是一般人。

    他已经决心当孤臣。自然是皇帝有令,从来不折不扣的执行。

    也就说,李贤明里在与徐有贞打官司,其实是朱祁镇在徐有贞身后,支着徐有贞去与李贤争很多法条。

    李贤知道吗?

    当然知道。

    只是这样的事情,李贤从来是装着不知道。

    不过徐有贞手段还是有的,否则纵然有皇帝的支持,他也不可能几次将李贤呛的不轻。

    让李贤安生恼怒,想要将徐有贞给踹出北京城中。

    而今这个机会,在李贤看来自然是绝好的。

    徐有贞之所以能升入刑部尚书,就是因为他将朝鲜平稳的过度到大明的国土。不管徐有贞中间闹出多大的风波。

    但是结果是好,这就是他的功劳。

    用生不如用熟,将徐有贞用在安南上面,李贤总体上是公心大于私心,或者说再为朝廷办事的时候,顺便恶心一下徐有贞。

    这就是让朱祁镇差点心动的原因。

    在皇帝面前的人,那一个不是别有有心,有没有什么用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出的方案能不能解决问题。对朝廷有没有好处。

    如果能解决问题,对朝廷也有好处,即便是这些官员初心有什么阴私之事,朱祁镇也就不计较了。

    而李贤这个方案,的确是让朱祁镇很放心的选择的。一时间朱祁镇就要权衡了,徐有贞是放在中枢好,还是放在安南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太后病倒

    “陛下,臣有一个人选。”刘定之说道:“正是前两广总督韩雍,平瑶之事,成于毛胜,实由韩雍。韩雍久在西南熟悉当地情况,而此番入安南的军队,多为广西士卒,此乃韩雍之旧部也。”

    “韩雍定然不会让朝廷失望。”

    凡是李贤想要做的,刘定之就不想让李贤好过。

    自然暗中为徐有贞解围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一动,暗道:“韩雍这个人也不错啊。”

    韩雍这个人履历漂亮之极,是一个得力的大臣。而且朱祁镇更看重的是韩雍与军中的关系。

    说来也无奈。

    朱祁镇一直想将文武分开,但是很多时候军事与政治岂能分得开。

    本来朱祁镇不想搞什么以文御武,但是不得不搞出很多让文官带兵的事情。

    实在是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军事的事情,更多涉及到了其他方面,而军中并非不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一来数量稀少。

    二来,如果必须要用文武双全式臣子,那么是由武将跨界掌控地方权力为好,还是由文官掌控士卒好?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还是后者令他更放心一点。

    不管朱祁镇情愿不情愿,有大明特色的戎臣就出现了,就是文官带兵打仗。

    朱祁镇竭力压制这种臣子的比例,但是依然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启用这样的臣子。

    而今就是一处。

    大战初定之地,韩雍如果没有一点军中威望,真正赤手空拳上任,下面的骄兵悍将,会有多少人听韩雍的?

    连徐有贞在朝鲜的威望,也是因为跟随大军打进来才有的。

    朱祁镇问道:“韩雍的孝期过了吗?”

    刘定之说道:“已经过了。”

    朱祁镇说道:“就他,不过说明,他是去辅佐营国公的,不要喧宾夺主。”

    “臣等明白。”李贤等人行礼说道。

    朱祁镇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外面有近乎闯进来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朱祁镇皱眉,心中暗道:“这几个奴才太沉不住气了。”朱祁镇议事的时候从来不许被打扰的。

    更不要说,而今大学士们都在。成何体统?

    “陛下,皇太后晕倒了。”这个小太监跪在金砖之上,不住的磕头说道。

    “什么?”朱祁镇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回事?”

    这个小太监说道:“回陛下,今天太后与皇后还有太子妃在御花园赏花,太后忽然晕倒,此刻已经请了太医了。”

    朱祁镇一挥手说

    道:“今日散了吧。”随即他起身向后宫走去。

    朱祁镇大步流星,几乎要跑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慈宁宫。

    却见慈宁宫之中,密密麻麻有一群莺莺燕燕的。

    朱祁镇知道这要么是他的女人,要么是太子的女人。

    朱祁镇对色上面还算节制了,但是后宫之中,也算是陆陆续续添了十几个人。

    此刻他却无暇看着些人,却见庄妃在外面等候,朱祁镇一把抓住问道:“母后如何?”

    庄妃连忙说道:“臣妾不知道。皇后让我们在外面候着。”

    朱祁镇见问不出什么,就大步走了进去。

    却见慈宁宫之中,袅袅的檀香传了出来。皇后与太子妃已经几个皇子公主都在这里等候了。

    朱祁镇还见到一个白发老臣,正是太医楼元。

    楼元已经数次告老,想要还乡。

    但是楼元医术精湛,虽然太医院之中桃李满天下,但是弟子之中,却依旧没有一个能超过楼元。

    所以,朱祁镇多次赐金,但是就不让楼元回乡。

    朱祁镇见楼元品脉,只能站在一边,凝神屏息,唯恐打扰了楼元。

    他目光转到了皇太后身上。

    皇太后这一两年老的很快。

    说起来,朱祁镇已经快四十岁了,而皇太后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天年了。

    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却不这样想。

    毕竟他在后世见管了不知道多少七八十还活着的老人。在他的印象之中,或许皇太后还有很长的寿命,或许等他六七十的时候,依然能够承欢膝下。

    但是现在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太皇太后走的时候,朱祁镇心中更多是想的权力,当时这个身体的年纪好小,感受不到岁月摧残的痕迹。

    但是而今,他虽然还在壮年,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没有那一种活力与精力。

    甚至做事也有几分暮气了。

    纵然皇太后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但是母子之间的情分却是在的。朱祁镇接受了正统的记忆,对皇太后的感情从来不少。

    此刻他心中有惶恐,害怕,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无助。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至身与空荡荡的黑色天地之中,向上看是黑色的,向下看是黑色的,至于前后左右也是黑色的。

    楼元忽然松了一口气。

    朱祁镇立即上前问道:“先生,家母的病?”

    楼元这才见朱祁镇来了,立即行礼说道:“臣拜见陛下。”

    朱祁镇此刻心急如焚,哪里在乎区区繁

    文缛节,说道:“免礼,先生-----”

    楼元低声说道:“陛下,借一步说话。”

    朱祁镇听了这一句话,心中猛地一沉。

    他岂能不知道其中言外之意。

    如果皇太后的病是小病,根本不用出去说,楼元如此郑重其事,只能说明皇太后的病并不轻。

    朱祁镇二话不说,在慈宁宫一处偏殿之中。

    楼元说道:“皇太后乃是气虚血瘀。中风之症。”

    朱祁镇大吃一惊,中风这个词本就出自中医,即便是在后世还在用,而且在朱祁镇印象之中一向与偏瘫连在一起。

    朱祁镇问道:“母后的身子可还能动?”

    楼元说道:“请陛下放心,老夫这就给太后施针,大概十几日之内,太后虽然手不能提重物,也不能走远路,但是行动自如还是可以的。”

    “太后的症状总体上来是轻的。”

    朱祁镇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就谢过先生了。只要母后的病好了,我定然不会辜负先生的。”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估计这样的老人就要人照顾了,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完全不是一回事,太后身边大大小小的宫女,都有好几十个之多。

    这还是朱祁镇精简过的。

    否则更多。

    “只是有一件事情,老臣必须秉明陛下。”楼元说道:“太后娘娘毕竟上了年纪,今后必须好好保养,否则如果有了二次中风,老臣也是无能为力了。”

    朱祁镇沉吟说道:“楼先生,你给一个明白话,母后的情况到底如何?”

    楼元沉默了。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朕知道了。”

    有些话不用楼元说,朱祁镇也能明白。

    下面的臣子从来是报喜不报忧,而楼元虽然更多有医者风范,但也不会自找麻烦,也就是太后如果没有二次中风的风险,估计楼元也不会说。

    而楼元是察觉到太后的病有这方面的倾向性,才提前打预防针的。

    以楼元智慧岂能不知道朱祁镇想听几句好话,但是楼元却不肯说,其中情况不是很明了了吗?

    朱祁镇微微仰头,双眼微红,眼泪微微涌出,又被强制压了下去了。

    楼元说道:“陛下,老夫这就去给太后施针。这是越快越好。”

    朱祁镇连忙说道:“这就有劳先生了。”

    楼元说道:“臣不敢当。”

    楼元果然不辜负他的名声,几十根针下去,只听皇太后轻吐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皇太后只觉得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根本动弹不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侍疾

    朱祁镇听皇太后一声响,整个人就好像鞭子抽了一下,立即上前。只因床榻比较矮,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就跪在床前。一把握住皇太后的手。只因为冲的太急,膝盖狠狠的撞在硬木床身上面。免不了吃疼,只是他似乎浑然不觉,说道:“娘,你这是在慈宁宫中。”

    皇太后似乎这才悠悠的清醒过来,方要动弹,却听楼元说道:“太后娘娘,现在不能动,臣正在为您施针。”

    皇太后也是见过楼元的。

    只是虚弱的点点头而已。

    楼元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动起手来,还是运针如风,在朱祁镇看来,几乎是手轻轻一拂,皇太后身上就长满了银针。

    而且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男女有别,身上穿着一身月白绸缎单衣,楼元浑然未觉,一点都不妨碍他自己运针。

    等时间到了拔针的时候,更是眨眼之间,就全部取了下来。

    似乎楼元为皇太后针灸过后,皇太后就轻松多了,但是依旧想挣扎的坐起来都不行。

    皇后与太子妃纷纷上前服侍。

    朱祁镇看着楼元为皇太后开方不提。

    好一阵子,汤药好了,朱祁镇喂了皇太后喝下去。皇太后这才精神稍稍有些起色。

    皇太后看着在一边侍立的皇子们,说道:“让孩子们下去吧。”

    朱祁镇点点头,这才让这几个孩子走了。

    皇太后看着朱祁镇,说道:“皇帝啊,我这身子骨,已经不成了。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抱重孙,让太子回来吧。”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既然母后让他回来,就让他回来吧。”

    太子朱见濬已经不在常州了,在杭州陆永案之后,清丈之事,也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朱见濬也就不在江南了,随即又在江西,福建,湖广数地,或视察,或亲手清丈,总之,朱祁镇给朱见濬的规划,并没有要朱见濬一定要做些什么。

    主要是看。

    只有明白大明底层是什么样子的,才能做一个好皇帝。

    而此刻皇太后的身子骨不好了,太子作为他最爱的孙子,于情于理自然要先回来。

    皇太后微微一笑,说道:“好,皇帝啊,我眼前就不行了。”

    朱祁镇说道:“母后你说那的话,有楼神医在,不要多想。”

    皇太后微微一笑,养看着梁柱上的花纹,说道:“我其实很早就想你父皇了,我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欢我,甚至外臣那边,我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但

    这都不重要,你父皇以万乘之尊,独宠我一人,不惜压上自己的名声,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甚至如果没有你父皇对我的独宠,这个皇位,未必是你的。”

    朱祁镇心中微微一叹,却也明白皇太后所言的是实话。

    如果没有宣宗皇帝废后,一旦胡氏诞下皇子,朱祁镇的太子之位,是会有波折的,毕竟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就是立嫡长。

    但是嫡长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大好说了。

    只是这已经是一个旧事了,朱祁镇而今是皇帝。

    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在很多事情上,皇帝是最要维护大明体制的,因为大明体制是在保护皇权的。

    从这个角度上,朱祁镇不可能对皇太后当年的行为作为什么正面的评价,只能沉默。

    皇太后忽然说道:“胡仙妃死了吧?”

    朱祁镇说道:“去年去的。”

    历史上,胡仙妃在太皇太后去了之后,紧接着就去了。

    其中到底是因为胡仙妃因为最宠爱他的太皇太后不在了,伤心过度而去了,还是其中有什么内情,就不知道了。

    但是这个时代,朱祁镇却让胡仙妃出宫,住在石璟府上。由顺德公主奉养。

    这一出宫,皇太后想做什么事情,就不大方便了。

    胡仙妃与皇太后年纪差不多,也在去年病逝。

    皇太后说道:“想来,她都不在了,我也长久不了了。”

    朱祁镇说道:“母后切勿存此心,你的病回好的。”

    皇太后说道:“好好怀坏吧,我这把年纪也不想什么了,只是有两件事情,我一直放心不下。今个要交代给你了。”

    朱祁镇心中有不大好的预感,但是这个时间,他又能说什么啊,说道:“母后,您说?”

    皇太后说道:“太子我就不说了,但是其他几个孙子,我却要代他们问一问了。你想怎么安置他们?”

    这也是朱祁镇藩王政策正处于冻结期。

    宣宗之有一个儿子,就是郕王。

    剩下的就是朱祁镇的儿子们了。

    其实在皇子出生不久,下面的臣子就上奏请封王。

    但是朱祁镇全部按住了。

    如果封王的话,就要造王府,选何处就藩之事,就摆在眼前了。但是而今的情况,朱祁镇就分封诸子的地方并不多。

    虽然东北有大片土地,但是说一句实话。

    朱祁镇作为一个父亲是不舍得将儿子扔在冰天雪地之中。

    后世东北能有几千万上亿人,那是因为

    现代的供暖体系,要比这个时代好上太多了。这个时代的东北,在辽东,海西,吉林还行,也就是而今大明正在开拓的土地,至于更北一点,松花江以北,黑龙江一带,就太冷了。

    对黑龙江地区的开拓行为,从上到下都在酝酿一股反对的浪潮。专门负责此事的江渊,数次上书,就是谈这一件事情。

    其中对黑龙江的描述,更是动人心魄。

    甚至冬天有人全家一起冻死的事情发生,实实在在是苦寒之地。

    当然了,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东北苦寒,还有很多移民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东北有这么冷。

    朱祁镇也没有办法。只能限制大明开拓的地区,大部分都在松花江以南地区。

    如果将儿子们封在松花江以北地区,简直是流放了,要知道清代所谓宁古塔也没有在松花江北边。

    如果封在松花江南边,距离北京太近了。

    几乎是京畿地区了。威胁朝廷的统治。

    所以,朱祁镇就这一件事情先放放,毕竟孩子还小,朱祁镇春秋尚长,这一件事情不用太着急了。

    只是此刻皇太后问了,朱祁镇不能不说了。他说道:“母后请你安心,而今安南不是打下来吗?朕就准备将封一个儿子去安南,然后将过继一个儿子给二弟,将来西域,藏地,南洋这些海外之地,都是孩子们的封地。”

    “请母后放心,都是自己家孩子,我能亏待了不成。”

    皇太后说道:“如何不算亏待,你看看你封出去的两个王,襄王不适应麓川气候,又多次领兵打仗,伤病在身,说不定就走到我前面去了。而你二弟也是一个拼命三郎,一心放在朝鲜上面。”

    “也伤了身子,而今也没有子嗣,还要你过继给他。”

    “你还想要你儿子也过这样的日子吗?”

    朱祁镇也有一些郁闷,襄王的身体或许真与麓川有关系。前番麓川就再次奏报,木邦土司再次闹事。

    襄王领兵以方瑛为将,统兵万余大破之,又收数城。

    只是襄王伤病,令世子监国了。

    可以说这十几年来云南无警。其实就是因为麓川多次与南疆各土司有这样那么的摩擦与战斗。

    再加上云南明军在后面撑腰,才将局面控制大明手中。

    从这一方面看,襄王功不可没。

    但是郕王在朝鲜就让朱祁镇弄不明白了。

    郕王是朝鲜打下之后去坐镇的,而后由改朝鲜为海东省,郕王也从朝鲜王变回了郕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皇太后心事

    虽然朱祁镇依旧保留了郕王护卫,一共一万五千人。但是郕王手下的兵力与襄王还是没有办法比的。

    而今的郕王更多像是开国之初的藩王。总体上,在朝鲜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政务并不是太多的。

    不是朱祁镇有意为之,但是文官集团都愿意有意无意之间消弱藩王的权力。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郕王连生了好几个儿子,都立不住跟脚,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而且郕王也是多病。

    这次有朱祁镇想将自己儿子过继一个给郕王的想法。

    毕竟不管历史上,哥俩的恩怨情仇,单单说这一世,两兄弟的感情还很好的。

    朱祁镇说道:“母后,这也是皇室子弟的责任,他们一生在皇家,锦衣玉食,享有不尽,自己也有自己责任。”

    “分藩建国,拱卫王室,如果都如而今这些藩王,不是他们拱卫王室,而是王室庇护他们,一旦天下有事,这些藩王有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而且唯有如此,他们的子孙才能世世代代为王。”

    朱祁镇这一句话,其实已经透漏出一丝他心底的意思,就是大明王爵这种世袭罔顾的模式,是该有所改变了。

    如果是太皇太后听见,他自然能听到这背后的政治意图,但是皇太后却没有这种敏感性,她之上长叹一声,说道:“我从来是说不过你的,也好,你当爹的不心疼,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好歹姓朱,我管不着,但是姓孙的,我还是能管的。”

    说到这里,皇太后语气之中已经带了几分脾气了,说道:“你外公去的时候,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爵位的事情。”

    “这不是你封的,是你父皇封的,我又没有让他重新封一个,让他们复爵就这么难吗?”

    “非要我求你不成?”

    朱祁镇连忙说道:“儿臣不敢。”

    朱祁镇心中苦涩,他就知道皇太后一定要说这一件事情了。

    甚至朱祁镇也慢慢明白,这一件事情,刚刚开始是皇太后真想为娘家讨些好处,但是慢慢的演变成母子之间的心结了。

    这个心结一开始就有。

    这个心结的源头不是别的,就是朱祁镇亲政之初,处处依顺太皇太后,而忽略了这个母后。

    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之间,从来是不和睦的。甚至太皇太后临走的时候,还弄了一个太子妃与皇太后作对。

    不要看而今看起来皇太后与皇后之间关系亲密

    之极。

    但是只有宫中老人,才知道皇太后与皇后之间,暗中交手多少次。

    皇太后仗着长辈身份,而皇后却是有太皇太后留下的人脉,而且被太皇太后调教过的,办事绵里藏针,两人之间,面里一团和气,但是背地里却不知道了。

    只是这几年皇太后的精力不济,也皇后的关系也都缓和了。

    让皇后出了一口气。

    无他,皇后与皇太后之间的争斗,是万万不可能赢的。

    从皇帝到皇后,其实都是亲近太皇太后,不大亲近她的。

    这一件事情,让皇太后心中一口气咽不下去。只觉得一辈子都在太皇太后的阴影之中,所以她在这个爵位上与皇帝磕起来了。

    一来,她当初在太皇太后之间,在娘家之上被压着死死的,皇太后有一丝自卑之心,一直想找补,比如让孙家也成为勋贵。

    二来,就是这个儿子实在不听话。皇太后一心想让皇帝听话一次。

    说到这个地步了,朱祁镇又能说什么?

    国朝以孝治天下。

    朱祁镇说道:“母后放心,我就下令让舅舅复爵的。”

    皇太后说道:“可是当真?”

    朱祁镇说道:“孩儿不敢虚言。”

    皇太后听了这话,心口一松,说道:“那就好。”不过一会儿功夫,皇太后的精神头就过去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朱祁镇等了一会儿,将皇太后熟睡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立即交代怀恩,将乾清宫的东西都搬到慈宁宫偏殿之中。他要在慈宁宫处理政务。

    这样做,固然有一点政治作秀的因素,但是更多是真心实意。

    很多礼节,其实并不是让人虚伪的,而是你如果心意到了,自然觉得这样做合适。如果没有那一层心意,反而强行为之,就是让人看着尴尬。

    母病,皇帝亲自侍疾,固然是在维护皇帝的形象,但是即便没有这一层,朱祁镇就能安坐吗?

    朱祁镇又想到什么,到了文华殿召见李贤,将皇太后病了的事情,告诉他。随即说道:“今后,天下大事就有劳先生多费心,代臣处置了,清丈,安南之战,还有各地水旱之灾,先生可直奏大内。”

    “还有让百官一律进题本上奏,面君就免了吧。”

    朱祁镇在慈宁宫之中,是不方便见外臣的,就免了这一回事。

    李贤有一点担心,说道:“陛下,天下很多事情面君不可的。不若陛下每日早朝之后,留奏数人,也

    让天下百姓安心。”

    李贤所言的理由固然是真的,但是他更担心这是朱祁镇殆政之始。

    今日免面君容易,但是一切都由奏折处置的话,那就负责中间转接的太监就重要起来了。这种权力变化,让李贤不得不警惕。

    很担心,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朱祁镇想了想,说道:“好。还有一件事情,也交代下去,让孙继宗继会昌伯。孙家子嗣如何?”

    李贤说道:“第一代会昌伯有五个儿子,而今孙子辈大概有十几个人吧,具体的老臣就不知道了。”

    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让孙家三代全部调到安南军前效力。”

    朱祁镇对孙家很不满意。

    孙家但凡有一点政治智慧,就应该知道,参与在皇帝与太后之间,并不是一件好事。朱祁镇其实派人暗示过孙家,让他们做一做皇太后的工作,虽然不能封爵,但是别的一些赏赐与荫封,还是可以给的。

    不知道孙家是说不动太后,还是孙家根本觉得太后能压得住皇帝。总之既然是这个后果,孙家就要付出代价。

    当然了,朱祁镇也不是冷血,非要用孙家出气。而是他要保证大明爵位的神圣性。

    其他各家的爵位都是要么是开国有功,要么靖难有功,最次的也是在与瓦刺蒙古大战时有功。

    都是见了血的功劳。

    既然孙家想要同等的荣誉,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孙家子弟必须上战场,就当是孙家预支了一个爵位。除非今后孙家有人能立下可以封爵的功劳,今后每一次征战,孙家适龄的男丁都逃不过上战场的。

    朱祁镇要的勋贵集团,就是一个军功贵族集团,决计不让杂七杂八的参与进去。

    如果他而今放开一个口子,即便他能管的住钱家,但是今后估计什么外戚都会封爵。这事情就不大好办了。

    这一件事情对孙家来说,真难说是好是坏?如果孙家真能承受下来,从此成为将门的一员,说不定孙家今后的前程,要比而今更好。

    只是其中需要孙家多少人的性命与鲜血,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孙家的人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后悔。

    孙家后不后悔,朱祁镇没有心思去想,但是这一件事情定然要瞒得住太后的。朱祁镇将这一件事情交给锦衣卫去办了。

    孙家自然该知道什么是识相。

    处理这些事情之后,朱祁镇就开始他从亲政之后,唯一一段脱离朝政的一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雨季的来临

    朱祁镇亲政之后,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处理朝政之上。

    而今猛地放开,反而别有滋味。

    当然了,他也不是什么也不管的,内阁替他处理了大量的事务,朱祁镇每日就是挑择几个重要的奏折来看。其余的全部照准。

    李贤的能力很强。

    自然能将一切安排好。

    但也有一些副作用。

    那就是从而今开始,朱祁镇一直推进的改革就短暂停止了。

    虽然五军都督府变革与考成法两件事情上,已经在推进之中。只是到了收尾。

    本来按照计划,朱祁镇准备对大明律之中一些事情做出调整,而今只能放一放了。

    其实就事情本身来说,放一放说不定会更好。

    毕竟治大国如烹小鲜。事缓则圆。

    太子得到圣旨之后,也是快马加鞭的回来了。就在太子来到京师的时候,一个不能说好坏的消息,传到了北京。

    安南的雨季提前来临了。

    这位安南战场提供了新的变化。

    经过一个多月的酝酿,大明在谅山之南,与安南大军形成了新的对峙。

    阮炽大军被围在山上,而丁列带着安南最后的兵力,大概有十几万上下,又裹挟了很多民夫,号称百万。进驻郎庄。

    而郭登带着大军包围阮炽,几乎是四面合围,不留缝隙。王越带着本部人马,驻守山口,阻挡安南军队。

    郭登的意图几乎是明摆着,就是吃掉阮炽之后,然后大举南下,吞了丁列部,安南就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剩下的就是治安战了。

    而丁列的意图也很明显,冲破明军的封锁,将阮炽救出来,如此安南精锐尚有一战之力,如果能里应外合大破明军,再好不过了。

    但是时局越来越不利于安南军了。

    大明攻安南的营地,自然碰壁连连,王越所部不过三万步卒,但是依然依靠山势,守着严严实实的,让安南人在山下留下尸山血海。不能前进半步。

    但是这个时候,不管死多少人,丁列都不能停下来了。

    黎思诚此刻就在军中,虽然他没有直接指挥大军的,但是他的意志所有人都必须贯彻。

    那就是压上所有本钱打这一仗,胜利了,纵然是大明在折损这么多人马之后,也不会轻易南下了。

    失败了。无非亡国。

    黎思诚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边打的很激烈。

    阮炽与郭登之间,却更多是安静的对峙。

    郭登在等阮炽粮食耗尽。反

    正优势在明军这一边,缓一缓有什么不行的。

    而阮炽在等什么?

    等雨。

    他要等的就是安南的雨季。

    他本来以为要再等上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但是此刻似乎是上天庇护安南,今年的雨季提前来了。

    以安南的气候,一旦下雨就是几天几夜,似乎是天空之中裂开一个口子。天河倒悬而下。

    安南的土地几乎在瞬间变得泥泞起来,无数大小河流湖泊都一个个一肉眼能看得见速度膨胀起来。

    在大雨到来的第二天,双方大部分火器都不能用了。

    这个时代的火器大多都是用火绳的。

    空气变得潮湿之后,这些火绳大多都不能用了。

    除却少部分精心保准的火器还能用,但是却已经不能阻挡大局了。毕竟火器这个东西单独用,其实也没有什么威力。

    必须有一定的数量才能发挥出威力来。

    所以,阮炽一直朝思暮想的作战环境到来了。

    火器不能用了,土地泥泞之极,甚至连在雨中列阵,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阮炽也知道,明军的军备很多都比安南军队好。

    但是安南才是这一片地区的主人,安南军队之中的家伙,或许看上去很廉价,甚至上不来台面,但是他们这才是适合这个地区的作战装备。

    此刻就显露出来了。

    大雨倾盆。

    阮炽站在营地之中,所有安南士卒头带斗笠,身着蓑衣,脚踩草鞋。阮炽也是同样的装扮。

    无数雨水从斗笠的边缘滑落,与雨水混合在一起,让人看不见眼前的景物。

    而阮炽的眼中更是热泪盈眶。

    这一战不管胜负如何,阮炽都知道,眼前的这么多人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阮炽忽然转过身去,跪在地面上,大声喊道:“雄王在上,保佑子孙驱除北寇。”

    无数人齐声高呼说道:“驱除北寇,驱除北寇。”

    阮炽有无数话要说,但是最后却落在这一句话上,随即他一举手中的长刀,无数安南士卒从十几座山峰之下,蜿蜒而下,就好像是大蛇出洞一般。

    阮炽顷巢而出。

    十几万人,根本不是座山可以装下来,与其说阮炽在一座山中,还不如说郭登将阮炽围困在一片山区之中。

    此刻阮炽非十几路,每一路大约都有万人上下。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郭登手中。

    郭登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拿酒来。”

    立即有人捧上一个水袋,郭登打开水袋,倒在地面之上,说道:“阮炽是个人物,我本想请他一杯酒,

    不过而今,只能先敬他一杯酒,让他到了黄泉,自己去领了。”

    随即郭登将水袋砸在地面之上,他回首看着后面的将领,说道:“安南人以为,下了雨我大明就不会打仗了。”

    “老子在北疆爬冰卧血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做什么的?”

    “传令下去,让安南人看看,我大明将士的武勇。”

    “是。”随即无数道命令传了出去。

    虽然郭登说的如此豪情万丈,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阮炽这临时一咬。够狠够毒。

    安南人进攻明军营地的时候,虽然依然有火炮轰鸣,但是大多响过几声,就不会响了。

    剩下就是肉搏战了。

    明军甲士当先,却不能抵挡安南人的进攻。

    原因很简单,大部分明军精锐脚下都是靴子,而靴子在泥地之中,一踩一滑不说,而且移动困难,脚下会有很多泥巴,就好像是身上挂了好几斤一样。

    而安南士卒身体就轻盈多了,更不要说斗笠蓑衣虽然能当防御器械来用,但是他们本身就是雨具。

    在这里中暴雨之中的战斗,更是比明军舒服多了。

    很多明军将士都睁不开,因为雨水顺这头盔流进了眼睛之中。

    如此情况,并不是明军不能打,而是种种条件限制了明军士卒的发挥。

    一时间明军被打的岌岌可危。

    但是明军也不是善茬。

    不知道那一个人先开始,将身上的甲胄战靴都脱了,拿一个斗笠带在头上,挡住头上的雨水,拎着一柄刀就冲了取出去。

    很多明军纷纷效仿。

    一时间大部分明军都光着膀子,在雨水与血水之中厮杀。

    如此一来,双方的战斗就更加惨烈了。

    安南人本身就没有甲胄,而明军是不用甲胄,长刀所过,纷纷有血水飞溅,几乎每一个呼吸都有无数人倒在地面之上。

    被人踩在泥水之中。

    明军与安南军双方几十万全面交战,阮炽毫无保留的进攻。郭登只能好不保留的迎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阮炽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怎么指挥,毕竟战场宽度十几里,在大雨之中交通困难,烟花,烽烟,快马都不方便。

    而郭登是硬生生被安南压着,失去了对下面各部的指挥。

    近乎陷入各自为战的地步。

    这里战况虽然惨烈,但是真正最惨烈的还是王越这边。

    因为在大雨之中,丁列亲自督战,压上了所有的筹码,一定要打通这里,想要为阮炽打开一条生路。

    甚至想要反败为胜。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希望的破灭

    杀一是为罪

    丁列很明白一件事情。

    不要看阮炽打得这么猛,但是如果他不插手其中,胜利者定然是明军。

    安南在大战之前,经制之军不过十几万,而今消耗下来,阮炽核心老卒,能有多少,不过三四万。

    这还是多算了。

    但是大明?

    虽然郭登训练的广西士卒,按理说都是新兵,但是实际上有大明近乎源源不断的物资供给,或许比京营的一些老营头,还差了一些,但是却能胜得过安南士卒。

    毕竟很多广西士卒,他们原本就是广西土司的士卒,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参军,并不是之前就真是庄稼汉。

    这种根本素质上的差距,不是投机取巧的能够扭转的。

    别的不说,韧劲就不行。

    如果刚刚开始,还能凭借血勇之气,但是时间长了,不管是身上的伤口,还是天上的冷雨都会让他们清醒过来的。

    所以丁列几乎不惜一切代价,拔下山口这一处,与阮炽合兵一处。

    似乎明军的所有火器都在雨水之中失去了作用。

    故而这里一开始就是惨烈的肉搏之中。

    王越对武学同学重视,也得来一些成果,最少王越所部之中,乃是武学出身军官最多的。

    这些军官不敢说多厉害,但是当大军之中大部分军官都是武学出身的,受过几乎相同教育之后,似乎发生了量变到质变的变化。

    即便在暴雨之中,即便地上泥泞之极,即便两侧的山中,不时有山洪倾泻而下,明军始终保持了阵型稳定。

    在寻常时候看似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难能可贵。

    纵然明军士卒步履蹒跚,每一个脚上都好在系着一根大石头一般,纵然很多战术动作都走形了,阵势与阵势之间,也因为种种原因有这样那样的配合不当。

    但是毕竟是列阵而战,总是胜过安南士卒了。

    这就是安南士卒的缺陷。

    新兵太多了。

    即便而今是晴天,丁列麾下能列阵而战的,又能有多少?

    所以面对明军的攻势,丁列久攻不下。

    丁列思忖良久,他忽然一甩鞭,指着明军军中之中一处缺口,却是明军军中彼此之间变形,空出一个空挡来。

    丁列说道:“左右儿郎与我杀敌。”

    这里再多的人就摆不开了,故而他能选用的只有精锐。

    而丁列军中的精锐,除却丁列身边的亲兵,与护卫黎思诚的人马之外,哪里还有?

    都在与明军交战了。

    丁列看似乌压压号称百万大军,但是在关键时候可以派出去的营头,却少之又少了。

    丁列只能亲身上阵,以求一战凿穿。

    丁列带着千余士卒,从这个缺口之中,直杀入明军本阵,却不知道算人者,人亦算之。

    他面对王越可不是寻常将领。

    王越面对安南人进攻,应对的也很吃力。

    不过短短半日左右,王越手中已经有一串名单了,都是他的学弟们。

    是的。

    如果不是大量武学出身的军官在此时身先士卒,充当了中底层军官,也是全军的骨架,才让明军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旧保持阵型。

    但是王越也明白一件事情。

    大明武学虽然而今已经有十几届了。每届多则千余人,少则数百人,看似数量不少,但满打满算,也不过万余毕业生而已。

    而且武学教学的质量,也是一直处于提高之中。

    刚刚开始那几届,其实都是半拉子,当一个底层军官是合格的,更多的就是要看他们自己了。

    从刚刚开始的时候由太监刘永诚一个人负责,到后来有的大量各种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参与其中。

    再算上已经战死的,因伤退役的,等等原因。

    还在明军之中服役的,不会超过一万人。

    而这一万人遍布边军,京营,卫所,北疆,水师,说起来多,具体到王越麾下能有多少,不过两三百人而已。这两三百人在加上其他一些军官支撑起而今的局面。

    但是,这些人是不能补充的,是死一个少一个的。

    王越看得名单,其实不是名单,而是大军崩溃的进度表,当这些军官战死到一定程度之后,这一战就必定转化为混战之中。

    混战之中,优势与劣势一样突出。

    一般情况之下,谁也不想打成这个样子。

    安南人是确定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用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王越却不想。

    他想要是挫动敌锋,将安南军队给赶下去。给军中一些修整调换的时间。

    所以就设了这个陷阱。

    诚然,恶劣的自然环境,让明军阵线出现了缺口,但是王越却没有想过弥补,却是在这里用上了杀招。

    几门大炮摆在这里,几个木棚为他们挡住了雨水。

    王越看见有人冲过来了,因为有雨水阻隔也不知道是谁,他问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确定这能打响?”

    几个炮手说道:“请将军放心,我等以性命担保。”

    王越说道:“军中无戏言,一旦打不响,你们的下场,就不用我说了。”

    虽然大雨让大部分火器都无法用了,但也不是绝对的。就好像之前明军营地之中,也是能打响几炮的。

    王越军中也是,但是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开炮,而是费劲心机,将这个杀手锏保持到现在。

    这样大雨之中,即便有木棚遮挡,开过几炮之后,也难免哑火。所以这火炮外面一直被油纸包裹着,用了很多放水措施。

    但是即便如此,王越也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些火炮身上,而是还备了一手,王越的亲兵都在一侧,一旦大炮打响了,这就是反击的开始,如果炮火打不响

    ,就是用来赌缺口的。

    丁列显然没有想到王越这一手。

    当他带队杀上来,似乎要一举将明军阵势给打穿的时候。却听见一连串的轰鸣之声。

    明军先用散弹,然后用实心弹。猛烈的开火。

    因为雨水的原因,而今能见度都有所降低,故而安南军队根本没有发现明军的火炮,自然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

    于是乎眨眼之间,安南军中冲到最前面的士卒,尸横遍野,大片雨水一瞬间被染成了血水。

    丁列捂着自己的肚子,这是一个下意思的举动,因为一枚炮弹从他肚子上穿过,带出肠子内脏什么的,到处纷飞。

    他肚子地方,已经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洞了。

    丁列的手根本捂不住。

    丁列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仰天到底,跌落在泥水之中,与之前的无数具尸体,他的眼睛很快就失去了神采,变成泡水的死鱼眼的神色。

    这一轮炮声,本来将让安南士卒震动非常。士气大挫。

    毕竟安南人本身都善用火器,自然知道这火器的威力。

    紧接着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丁侯爷死了。”这一声对安南士气的打击更是致命的,毕竟这一支军队大部分能战之兵,都是丁列的老部下。

    丁列的威信在这一支军队之中,还能胜得过黎思诚,否则丁列凭什么与阮炽并列推翻宜山王的统治。

    而王越或许不知道安南军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反击的大好时机。

    一声令下,让江成带这他仅存的精锐士卒,从缺口之中杀了出去。

    顿时如水银泻地,势如破竹,安南军队居然总崩溃了,王越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了,将手中的兵马全部砸了进去。

    一古脑将安南军队打退了十几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一是为罪

    一场大战爆发的越猛烈,结束的就越快。

    毕竟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真正激烈搏斗,一个人能坚持十分钟就已经很不错了。

    甚至这大雨泥泞,虽然增加了双方作战的难度,但是实际上反而起到了降温的作用,延长了作战时间。

    一日厮杀,双方都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了。

    而且丁列也不是寻常人物。

    他几乎是在安南朝廷之中,与阮炽并列的二号人物。

    这样大人物的死,这样的损失,绝对不是一时间能够弥补的。

    故而即便黎思诚收拢兵马,重振旗鼓,一时间也没有再战之力了。

    这里惨烈的厮杀落幕的时候,郭登与阮炽的厮杀也决出胜负了。

    近六个月大战,终于随着这一场大雨落下帷幕了。

    当夕阳时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打在地面之上,一瞬间很多人都有一种错觉,青山血水,似乎是一副用错墨的水墨画。

    分外刺人耳目。

    正如之前丁列所预料的一样。

    在惨烈厮杀,激烈的交换比之中,真正熬不住的是安南军。

    明军很多时候的软弱,应该视为在战场之上不想拼死作战。大部分士卒都是为了钱来的,也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而安南军中倒是有一种保家卫国的硬气。

    但是将明军给逼急了,反而将广西蛮子骨子里的狠劲给逼出来。

    之前不拼命,是觉得不划算而已。

    而今你想要我的命,就要看看有没有好牙口。

    这个时候,安南军队在素质上与明军的差距,就暴漏无疑了。

    双方只能面对面的搏命,先溃逃下来的就是安南军,特别是在雨水忽然停了,夕阳照射过来的时候。

    让明军松了一口,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之中,砍人更舒服。

    不是安南士卒不拼命,不英勇。而是在战场之上,不是久经磨砺的老卒,是很难适应这样惨烈的厮杀。

    就好像亚美尼亚机枪手将自己用铁链绑死一般,他并非没有拼命之心,而是他知道自己很难战胜自己的本能。

    而冷兵器的厮杀,比热武器更加残酷。更需要人钢铁一般的意志力。

    即便明军之中,这样的人数也不是太多的。

    而大雨遮掩了战场,在暴雨的能见度能听度下,每一个能顾得上的不过是自己眼前一片而已。安南士卒还能自我安慰。

    但是大雨一去,看整个局势的话,延绵十几里,被分割在十几个山坡道路上的厮杀,彼此声音相闻。

    更加让他们是去信心的是,明军的总兵力占优,此刻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前番补充人手。

    但是安南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第一波安南士卒逃走之后,安南军队的崩溃,也就不可避免了。

    而这个时候明军也杀红了眼。

    要知道第一波与安南军接战的明军折损率非常之高,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在自己眼前被杀,不知道多少人都按捺不住怒火了。

    安南说逃就逃,说降就降,问问他们答应了么?

    于是小面积杀俘,也就不可避免了。

    而安南人看到这样的情况,知道投降不行,自然退往山中。

    明军大军追击,定然要斩尽杀绝。

    而这个时候,安南军阵之中,还有一处岿然不动。

    那就是阮炽的本阵。

    阮炽既然存了必死之心,也就是他的本阵冲得最猛,杀得最狠,也绝无撤退之心。

    当安南其他各部都相继崩溃之后,阮炽所部就成为突出部,被明军四面合围了。

    “爹。”阮师回浑身是血,手中驻着一柄长刀,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阮师回因为上一次凭祥之战的情况,被阮炽带在身边了。本想过了风头再做安置,但是之后与大明各种摩擦与战争。

    阮炽也不敢将阮师回下放了。

    第一个原因,就是担心阮师回的安全,阮师回固然是一个不成器的,但是毕竟是阮炽的儿子。其次就是害怕阮师回怀了大事。安南的情况阮炽是最知道的。看似两国相持,但是稍有不慎,安南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就让阮师回在身边历练。

    阮师回在阮炽身边倒是真学了一些本事,看上去也算是一员合格的将领了。只是他骨子的纨绔子弟的气息,却是不能完全消除。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阮炽看着阮师回,淡淡的说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阮师回说道:“而今仗打到这一步,我家也算对得起黎家了,昌国公对父亲,还是很欣赏的。如果------”

    阮炽轻轻一笑,一伸手说道:“我儿过来。”

    阮师回上前几步,还不等说话,却见阮炽轻轻拍着阮师回的肩膀,说道:“我儿长大了,你从小做错事,爹从来是能教你的,但是而今却不能了。”

    阮炽上前一步,将一柄短刀插入阮师回胸腹之间,阮师回浑身之震。口中鲜血淋漓,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阮炽将阮师回抱住,说道:“我儿。大越天下是我与你爷爷乃至各房的长辈,跟着太祖,身经百战,屡败屡起,前后二十年打下来的,这天下不仅仅是黎家的,也有我家的一份。”

    “事已如此,天要亡越,无可奈何,但是作为大越贵胄子弟,决计不可屈膝降敌有辱祖宗。”

    “有些错,你犯再多,爹给你兜着,而有些错,却是绝对不能犯的。”

    阮炽说着说者就已经老泪纵横。他缓缓的将阮师回放下来,将一面大越的军旗放在阮师回身上。

    不管怎么说,此刻阮师回还算是殉国。

    阮炽看着身边的士卒,不过三五千残兵败将,甚至有些人已经站立不起了。

    阮炽目光扫过所有人,说道:“事已如此,想投降的可以去投降,想跟我一并死的,就留在这里跟我一并死。”

    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声,说道:“愿随大帅赴死。”

    阮炽哈哈大笑,说道:“有诸位相陪,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他话音刚落,沉闷的号角之声响起,大队明军从数个方向杀了过来。

    不过两刻钟左右,就结束了战斗。

    片刻之后,阮炽的头颅被送到了毛锐面前。

    此刻的毛锐比两年前多了几分沉稳,即便如此毛锐看见阮炽的人头,也忍不住痛骂道:“老贼,你也有今天。”

    说起来毛家子弟折在安南人手中,已经有十几个了,即便毛家算得上是大家族,也伤筋动骨了。

    更不要说毛胜的死,也能间接的算在安南人身上。

    双方可谓仇深似海。

    而其中最深的就是阮炽了

    而今大仇得报,毛锐岂能不高兴,看着阮炽的人头,反复端详之后,才命人送到郭登那边去。

    “大人,抓住一千多俘虏。”一个毛姓将领说道:“只是------”

    虽然有小规模杀俘,但这是好几部联合作战,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手脚,只能俘虏了。

    毛锐眉头一挑,说道:“只是什么?”

    “这些人不老实,口中污言秽语的。”这个将领说道。

    毛锐微微一顿,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这个将领说道:“他们不老实。口中污言秽语。”

    毛锐说道:“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这个将领说道:“抓了一千多俘虏。”

    毛锐说道:“我没听见。”

    这个将领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毛锐是什么意思。毛锐见状,只能再次强调说道:“我没有听见。”

    这个将领顿时心领神会,说道:“末将明白。”

    如此安排下去,千余俘虏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一百二十章 屠万是为雄

    如果说刚刚开始,还是下层军官自发性的屠杀,一方面是为了仇恨,一方面却是因为军功。

    毕竟明军军制上虽然有些改易,但是有一点还是没有变的,就是用人头计算军功。

    既然如此,自然是人头越多,军功就越多了。

    如此一来,下层士卒又怎么对俘虏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人头。

    这样的情况并非一处。

    等各方情报传递到了郭登这里的事情,已经越演越烈的。

    安南大军主力被崩溃,几座山峰之上,也没有多少回旋的空间。郭登也明白,如果他不阻止,恐怕他抓不到多少人安南俘虏了。

    只是郭登却犹豫了。

    说实话,郭登本心是不想杀俘的。

    倒不是说郭登多仁慈,而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信天命,信报应,特别是白起死前的话,与李广遗言,更是照应了这一点。

    白起认为自己的罪,是杀俘。而李广也觉得自己不能封侯的原因,就是杀俘。

    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首先从政治层面上。

    这就关系到朱祁镇的意见了。

    宣德年间放弃安南之事的反思,各方有各方的想法,但是皇帝认为,并非对安南太严苛,相反是太宽容了。

    真是因为如此,安南中上层才保留了相当多的反对力量,以至于之后有所反复。如果如徐有贞一般,将高丽两班贵族一网打尽,即便是他们想造反,也反不起来。

    而皇帝的个人意志,就是国家政策。

    在宽严之间,郭登不得不考虑皇帝的意见。

    其次,就是战略局势。

    他手中就有这一战伤亡大概估计。

    诚然这一战大祸全盛是一定的,但也最少折损了数万士卒,更不要说大军冒雨作战,郭登敢肯定,战后一定会有大面积的疫病。

    更不要说南边的安南军,号称百万之众,也让郭登有些小紧张。当然了,郭登知道,安南军决计没有百万之众,这百万之众是虚的。

    但是这百万之众有多少水分,郭登却不清楚了。

    所以在一场大战之后,郭登很可能又要面对一场战事了。

    而军中伤亡疫病这些情况,哪里有能力分兵去看俘虏。

    更不要说这俘虏数量很可能不少。

    最少十万计。

    看押这么多人,所需的兵力物资都不在少数。

    如果南下与黎思诚交战的话,这些俘虏也是一个隐患。

    郭登最

    后思考的才是明军基层士卒的情绪。

    说实话,安南这一战打的时间太长了,下面的士卒也太苦了,从去年腊月打到现在,战死与伤病而死的士卒已经超过十万了。

    当然了,安南军中伤亡数字数倍于大明。但是依然让军中的气氛压抑之极。军心士气低落不少。

    而今重要胜利了,郭登如何再逆着下面军心来了,恐怕军心士气更不堪用了。

    对将领们来能说一些长久大计,国家战略,但是对最底层的士卒来说,都是屁,他们只认钱。

    如果之前的战事打的不苦,而今郭登还能压制一下。

    但是谅山攻防战,堪称双方的血肉磨坊。

    之前的大雨恶战,更是损失惨重,士卒心中这股怨气不出。就不好用了。

    于情于理于势,郭登哪怕心中不愿意,也只能装着看不见了,只是拨了两万士卒去支援王越。

    郭登心中忽然有些黯然,暗道:“三代为将,兵家之忌,吾今日知之。”

    一场大屠杀就此悄无声息的上场了。

    具体的屠杀人数,因为没有统计,最后也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一战斩首三十万上下,可以说尸横遍野。

    即便多年之后,安南已经成为交州省,而从凭祥到谅山再南下,成为一条交通要道,但是依然没有敢在这二十里血谷之中留宿。

    更是被誉为大凶之地。

    郭登这一次杀俘,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自然是安南元气殆尽,几乎整整一代人,都死在谅山前后。更重要的是安南最精锐的军官,将领都死在这里。

    再组建的安南军根本不能与之前的安南军相比,甚至沦落到比占城军稍稍强一点的地步。

    于是乎,明灭安南,固然有打过几场大战,但是没有那一战与这一战一样艰难了,谈不上摧枯拉朽,但也是平平淡淡,理所应当。

    坏处就是安南百姓与明军的仇结大了。

    安南人高举反明复越的口号几十年,历任交州省巡抚,首要大事就是剿匪,不仅仅是山匪还是有海匪。

    而这些都是越军的残部遗类,可以说真正平越战争,一直延续了几十年。才将最后一支高举黎越旗帜的土匪给平了。

    这就是后话了。

    黎思诚却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是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做其他选择了。

    因为他的选择又去了一个,他此刻已经没有选择了。

    黎思诚看着北方的山峦,只能下令撤退。

    阮炽全军覆没已经成为定局了,而大将丁列战死,军中军心浮动

    ,不堪再战,而今再战只能是送死。

    只能先撤回升龙府,再做计较了。

    只是他想撤退,郭登又怎么能让他黯然的撤退。刘聚带着骑兵追击。如果放在中原,定然能衔尾追杀数百里。

    但是在雨季之中,刘聚虽然将安南军给击溃了。但是也是不敢追击,早早的退了下来。

    安南军队之所以崩溃,是因为素质太差了,刘聚根本没有与之交战,单单是战马奔腾的局面,就将崩溃。

    而刘聚之所以不追,是因为他发现泥泞的道路,马儿根本跑不快,甚至比人跑起来快不了多少。

    而安南军队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想想,当失去速度的骑兵,被无数人马层层包围下来。刘聚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刘聚自然要先撤退了。

    骑兵失去了速度,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再加上雨季随时可能有的暴雨,泥泞的土地,各种因素,怎么看都不营下令追击。刘聚的做法自然不能说错。

    只是也未必是对的。

    这一件事情在事后说起,都是各有说法。

    刘聚的追击将黎思诚吓了一跳,因为当初撤退的时候,安南军全部乱了。完全暴漏出乌合之众的本质。

    黎思诚除却身边几万跟随他打过白藤江之战的老班底之外,都不能控制了。

    如果这个时候,刘聚拼命追击,说不定就能斩杀黎思诚,提前灭了安南。但也可能是刘聚全军覆没在安南军中。将还有持续一年多的安南之战提前终结的。

    不过,也是刘聚的撤退,让黎思诚有了喘息之极。重新理清军队,重整了秩序,才能完成撤退这个高难度军事任务。

    即便如此,等他到了升龙城之后重整兵马。却只有二十多万,不知道多少士卒都逃回了家乡。对红河以北地区,黎思诚明显的感受到了政令并不是那么通畅了。

    虽然这些地方还没有投降明军。但是看情况,却已经是定局了。

    毕竟安南人虽然有很多硬骨头,但是决计不会所有人都是硬骨头的。从谅山攻防战,到之后的歼灭战,算是一战打断了安南的脊梁骨。

    再顽固的人,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前程了。

    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之下,也要为自己的就家人亲眷考虑一下。

    等明军南下的时候,定然是势如破竹的打到升龙城下。

    黎思诚回到升龙之后,立即开始加固升龙城,准备即将来临的升龙攻防战。

    只是他预料的明军立即南下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升龙攻防战的时间要稍稍向后面拖几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安南捷报

    “好。”武英殿之中,传出朱祁镇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飞鸟扑哧一声,飞上了天空。

    朱祁镇看着手中的捷报,说道:“这是我半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此乃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功,经此一战,安南亡国有日,陛下为先帝雪憾,臣为陛下贺。”李贤也是满面红光,朗声说道。

    “臣等为陛下贺。”下面内阁几位纷纷出列说道。

    虽然这些大臣拍马,让朱祁镇有些熏熏然,特别是李贤,他一向对安南之战颇有微词。此刻却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让朱祁镇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毕竟如李贤这样的人,都是有自己坚定的信念,想让他们低头,或者承认自己的政见有问题,都是非常难的事情。

    不过,朱祁镇还没有得意忘形一挥手说道:“朕怎么能与前线将士争功,令兵部五军都督府商议赏功之事。”

    “是。”两人说道。

    朱祁镇沉吟一会儿说道:“追封列代营国公为郡王,并荫郭登诸子,晋大将军,并领枢密院使,代灭安南之后,回京就职。另此官田三百倾,黄金万两。”

    朱祁镇对郭登的封赏真是大手笔,一口气砸出小十万两白银,甚至认真的说,还要超过十万两。

    毕竟赐田是不用交赋税的,唯一问题是,一旦爵位被夺,一般情况下,跟随爵位一切待遇都被剥夺了,连同官田在内。

    不过,朱祁镇另外一层意思也很明显,有很明显的盖棺论定的意思,即便灭了安南,郭登的封赏也不会有太多了。

    朱祁镇随即点出几个将领的名字,说道:“毛锐功臣之后,令其袭爵,王越有功之臣,封伯,王英功过相抵,赏银即可,至于下面的君臣,有司酌情处置即可。”

    其实这个时候,朱祁镇心中是闪过一个人名的,就是柳溥。

    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柳溥老了。”

    的确这一次大战,柳溥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当然了,柳溥所带的云南军,为什么没有参与也是有原因的。

    木邦这边与麓川打起来,引导南疆局势动荡。柳溥一边关注安南战事,一边关注麓川这边的情况。

    自然不能专心用力于东。广西与云南之间,看似是临省,但是道路通行艰难,甚至连消息通传都不方面,柳溥自然也难以有所作为。

    但是朱祁镇从来是只看结果的。

    毕竟说困难,谁没有困难,郭登没有吗?郭登要

    面对的是安南的主力所在。

    当然了,也因为这边的问题,朱祁镇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心中贴了一个无能的标签,等将来再有战事,也不会想起柳溥了。

    朱祁镇一一交代下去,几个大学士纷纷领命。

    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事。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有一点敏感了。

    刘球说道:“陛下,大喜之事,臣本不该言之,但是前线所做之事,太过荒唐了。一战斩首三十万,古今有多少次?更可疑的俘虏只有区区千余人?此欺谁乎?”

    刘球言语之间还算客气,但是已经直言不讳的指明,其中有杀降之事。

    “陛下,”李贤说道:“营国公有大功于国,只是凡是防微杜渐,而今已经不是杜渐的事情,如此不加以处置,臣恐怕今后领兵大将,将毫无军纪可言。”

    “请陛下三思之。”

    朱祁镇听了心中也满是踌躇。

    如果说朱祁镇不知道杀降的时候,那就太小看朱祁镇了。

    虽然这一段时间,朱祁镇大部分时间都在慈宁宫之中,与太子一起侍奉汤药。有空闲时间,就在慈宁宫侧殿之中,与太子一并批阅奏折,也顺便教教太子如何处理朝政的。

    但是对各方大事,朱祁镇还是有掌控能力的。

    安南之战,在朱祁镇心中重要性虽然比不上与瓦刺一战,但是已经排在前列的。所以在郭登杀降之后,整个北京城之中,朱祁镇是第一个知道这一件事情的。

    他刚刚知道之后,心中很是恼火。

    毕竟朱祁镇心中的价值观并不支持他这样做,但是他之后又看了郭登的密奏,设身处地的想想,放在郭登的位置上,杀俘或许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也不能是没有好处。

    诚然,郭登杀俘之后没有想到黎思诚不战而走。

    郭登并非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但是战场之上,那能光想好事。一般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郭登提前知道这一点,或许不会这样处置。总之迟了一步。

    朱祁镇将心中各种情感因素给按下来,他立即决定,要保住郭登。

    保住郭登有三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不用说了。

    郭登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顶梁柱,军中大将之才。除却郭登之后,军中没有几个能够驾驭十几万大军。

    第二个理由,就是郭登大胜之后,如果被处置了。会伤军心士气的,安南的战事虽然看上去最艰难的一战已经过去了。

    但是毕竟还没有结

    束,怎么能临阵处置大将。

    第三个理由,就是文官与武将之间的平衡问题了。

    从清丈田亩之后,朱祁镇真实的看见士大夫集团的冰山一角。也幸好这个集团从大局上来看,是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

    否则朱祁镇真不知道自己将何以自处。

    所以握住兵权,就是朱祁镇的本能。

    从这个角度出发,朱祁镇也不应该因为一些虚名折损大将。

    但是李贤说得也是。

    这样大规模杀俘都不加以处置的话,将来大明军队打仗,就不要想对方有活人了。即便是情有可原,也不能轻易开这个口。

    说实话,在朱祁镇看来,大明军队的军纪本就够稀烂了,如果这一件事情,还在稀烂之上打出一个大口子。

    就更不好办了。

    朱祁镇皱眉问道:“诸位先生以为该怎么办?”

    “陛下,决计不能在这个时候处置营国公,甚至不应该掀开盖子。”杨洪说道:“否则天下议论的不是营国公而是朝廷。这一件事情应该暂且不说,等将来营国公回京之后,再做处置。”

    “如此如何挡天下悠悠之口?”刘球当然不愿意了。

    刘定之忽然开口说道:“昌国公所言极是,安南小寇永乐年间,屡屡犯边,正要以儆效尤的时候,即便从下面的情况来看,这一件事情营国公并没有参与,真正参与进去的是征南军士卒,如果惩罚营国公,那么这些士卒会怎么想?”

    “徒徒惹得军心不安,朝廷颜面受损。”

    “不如依昌国公之意,陛下密旨责罚一番,但是在明面之上决口不提此事。”

    李贤说道:“臣也认为昌国公之见正合宜。”

    朱祁镇听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这一件事情,有一些掩耳盗铃的感觉,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被人知道三十万斩首之中,最少有一半是杀俘,清流之中恐怕要炸开锅了。

    不仅仅是郭登不得安生,朱祁镇也未必清闲了。

    如此做,将朝廷的颜面遮过去,至于能遮住多久,就不知道了。

    如此这一件事情就过去了。

    接下来一件事情,还是与安南有关。却是郭登的一封奏疏。

    这一封奏疏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分析了而今安南的局势,又分析了而今明军的各种优势劣势,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暂停对安南用兵,修整半年之后,再次继续对安南的进攻。

    这个奏疏,内阁之中一直没有统一意见,朱祁镇也有一些犹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安南后继

    按一般说,打了胜仗不应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但是郭登的理由也很充分。

    第一军心疲惫。

    鏖战六个月,几乎安南整个旱季,明军都在与安南厮杀。上下疲惫之极,不是不能再战,已经不划算了。

    第二,就是物资供给。或者说民心疲惫。

    后方的物资供给还是很到位的,但是大量民夫征召,也让广西民夫相当疲惫,更何况安南还在雨季之中。

    如果而今南下,定然一路泥泞与坎坷。

    再加上民心不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第三,就是需要有时间整顿安南府县。

    虽然这一战看上,并没有占据安南多少府县,只是打通进军的路线而已,实际上随着黎思诚的撤退,整个安南北部,都已经到了大明的势力范围之内。

    正是派人整顿一番,让地方民力物力为朝廷所用。

    以减轻后方负担。

    第四,也就是安南受挫严重,半年的时间,也不可能让他们正恢复元气,但是南下升龙府,最重要的不是步战,而是水师的问题。

    大明船只是不能从下游进入红河水系,只能想办法在红河支流,或者上游打造船只,以备水战。

    如是等等好有一些理由。

    朱祁镇看了之后,心中就已经动了三分。

    毕竟朱祁镇素来看重前线指挥官的决断,他对灭安南本身就没有具体的时间表。所以早一年晚一年,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还要问一问内阁的意见。

    朱祁镇问道:“诸位有什么意见?”

    刘定之先行发言说道:“陛下,臣提议放缓,实在是最近有一些调度不灵,别的不说的,单单这一次赏赐全军,估计在三百万两上下。周围各省府库已经为之一空了。如果再打下去,估计就要从北京调粮食了,如此太不划算了,如果等上半年,则南国稻熟,臣可以令附近各省就近开支,如此就节省了不少。”

    刘定之完全是从财政上来考虑的。

    古代款项粮草自然不能如而今的快递货运一般,说到就到了,大军粮草消耗很大一部分都在运输之中。

    如果从北京运到广西,即便是从海运也是一个麻烦事,耗损不小。如果等上半年,当地军队就能吃上湖广的新粮了。

    只需户部走一下帐,也免去湖广粮食转运了。

    甚至如果郭登能保持这样,打半年停半年的话,南方各省只要不出什么大灾,就完

    全够用。

    根本不用动北京的储备。

    朱祁镇点点头看向杨洪,杨洪会意说道:“鏖战半年,战损不低,臣以为营国公所言极是,军心是疲惫了。”

    “而今安南军力破碎,再难复起了。还是缓一缓的好。”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从郭登之见,让他不用着急,好好休整,明年再战吧。”

    杨洪说道:“陛下英明。”

    随即朱祁镇又处断了好几件事情,当然了能传到朱祁镇这里的都称不上小事。

    贵州四川土司似乎有不稳之像,已经派大臣巡视。比如京师一处火药库失火了,震动京师。连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都听到动静了,让朱祁镇不得不过问案情,并下令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一并清查所有火药火油等仓库,并将这些仓库在城内的,大部分都搬到外面去,剩下的都是作为城墙附属设施存在的仓库而留着。

    毕竟真要到了守城那一天,也是少不了火器的。

    有备无患。

    如是等等。

    处理这些之后,朱祁镇转回慈宁宫,先看了看太后。问了一下太后的脉案。心中微微一沉,太后身子在楼元调整过一阵子后,恢复效果很好,已经能被人搀着走路了。但是也仅仅如此了。

    想恢复到之前,已经不可能了。

    这还罢了。

    太后的身子很明显的与之前不同了,有一个风吹草动就会生病。

    朱祁镇心中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回来的时候,见太后睡着了。

    朱祁镇也就回到偏殿之中,却见太子靠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朱祁镇叹息一声,也没有叫他。

    就照顾病人这一件事情上来说。如果不用心,觉得很简单,例行公事而已,特别是对于皇室来说,这么多太监宫女看着,需要他们做什么。

    但是如果真用心,那真是牵肠挂肚,翻一个身。吐一口气,咳嗽一声,甚至睡得深沉一点,都能让你惊心动魄,担心不已。

    朱祁镇不知道,太子是被皇后提点,要在他面前表现纯孝一面,还是真心对太后感情深厚。几乎每夜太子都在太后身边安置一小榻,凡有动静,都会起身查看。

    但是朱祁镇对这一点很是满意。

    不管太子用心如何,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就不错了。

    毕竟太子从小养尊处优,何曾照顾人?

    那怕是装的,能听进人言,装到位也是一个长处。

    太子睡的很浅,听见动静,立即睁开了眼睛,行礼说道:“父皇。

    朱祁镇点点头,让他坐下,随即将刚刚会议内容说给他听,问道:“你觉得如何?”

    太子说道:“安南一去,去我朝廷一块心病,儿臣恭贺父皇。”

    朱祁镇说道:“你高兴的太早了,英国公张辅破安南用了七个月而已,但是安南还是反了。其中情弊千头万绪,即便是朕此事看来,也是雾里看花,难以及其肺腑之间,所以朕想让你去安南。”

    太子微微一愣,说道:“去安南?”

    朱祁镇说道:“正式,明年安南大概新定,你过去还能赶上一个尾巴,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而安南国主,也是自称大越皇帝。”

    “你且去看看。算算时间韩雍已经去上任了。”

    “你过去之后,多听多看多做。不要怕错了。好好历练一番。”

    朱祁镇心中早就存了这个念头,新定之地,很是复杂,可以说是千头万绪。太子如果能在安南站稳脚跟,并将安南平定下来。估计能力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安南与朝鲜是不一样的,朝鲜社会结构并没有太大破坏,但是在安南却是不可能了。

    安南的民族情绪要比朝鲜高涨多了。再加上郭登杀戮太重,很长时间恐怕安南民心也是不会怎么顺服的。

    这就很考验行政手段了。

    既要硬,能将安南百姓的反抗镇压下去,又要软,能将安南百姓之心收拢到朝廷手中。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听了之后,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喜悦。

    因为他听得出来,这一次朱祁镇给他的位置,决计不是区区小官,办不了什么大事。或许比不上韩雍,但权力也不会小的。

    只是很快,太子的目光就暗淡下来了。因为他从时间之上听出一丝端倪,说道:“父皇,太后的病,真的不成了吗?”

    太子一直在太后身边,很明显的感受到太后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而朱祁镇给他安排的时间,就是明年上半年。

    这个时间段,自然不可能是太后病好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朱祁镇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但是太子猜得没有错,楼元已经私下对朱祁镇说了。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冬天就是大限了,熬过冬天,还能有一年。但是如果不顺利的话,就不好说了。

    朱祁镇听楼元的语气,其实很不看好太后熬过冬天。

    朱祁镇对楼元的医术还是信服的,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告诉孩子,朱祁镇除却叹息还能有什么?

    唯有叹息而已。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家异类朱祁镇

    安南的局势在韩雍到任之后,变得稳定起来。

    郭登坐镇谅山把握全局。

    王越与毛锐以及从红河上游突破的柳溥,分别列阵在红河以北。而韩雍将总督行辕放在太原。

    而此太原非彼太原也。

    安南很多地名都与中国同名,比如广宁,大明辽东也有广宁,而这太原也是如此。

    韩雍已经上奏,请朱祁镇赐嘉名。

    只是而朱祁镇那有时间来管这里的事情。

    韩雍在安南做两件事情,一件事情就是安抚百姓,劝农重本。

    只是两国之间的仇恨,哪里有那么容易解除,纵然大明已经占领了红河以北,但是民间积怨从来不少。

    纵然韩雍一到就招募了不少当地人士作为臂膀,但是在朝廷管理不到的地方,依然有不知道多少杀官事件。

    甚至可以说,除却几座有大明驻兵的城池之外,其他地方,安南人与大明的对立情绪非常大。

    如果安南人的组织能力真得够的话,还能让大明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但是,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样的组织能力。

    故而,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一盘散沙的,发泄式的对抗,毫无意义可言。

    韩雍毫不手软,拉一派打一派,灭了几个村子,才让他们安分下来。

    但是韩雍也明白,依靠这些人巩固大明的统治却不行了。于是乎他上奏朝廷,迁徙百姓入安南。

    从两广以及云贵等地迁徙百姓,在安南屯种。既可以为安抚地方,也可以为大明提供粮食。

    更重要的是,为安南带来男人。

    古代战场就是这么残酷。

    一场谅山之战,被明军斩首的就在三十万上下,很多伤病而亡,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不在斩首之列的壮丁死亡人数,估计要近百万。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安南一国虽然号称大国,但是全国上下也不过几百万之多,当然了,古代没有那么多老人,在人口结构上更趋于青壮居多。

    这也是将安南整整一代人的男丁给斩尽杀绝了。

    让安南一下子变成了女儿国。

    或许有些人不知道这种情况的严重性,似乎觉得妇女能当半天,但是在古代是决计不可能的。

    男丁尤其是壮年男丁,都是生产的主力军。

    没有男丁,单单是女人是无法完成田地之中,繁重的劳动的。

    引南方大量男丁来安南,与安南女人相结合,这

    种仇恨的情绪,又能延续几代?

    对生存来说,情绪都是奢侈品。

    不管是喜欢,爱恋,还是仇恨。

    虽然大量移民迁入,在安南当地成家,安南北方的反抗也一点一点的减弱。

    虽然雨季还在持续,但是明军的元气都在一点点的恢复,等下一次旱季开始之后,就是发动下一次战争的时候了。

    安南方面一切顺利,但是皇太后的病情在夏季之中,还能勉强维持,但是入秋之后,虽然天气还是很炎热。

    但是好像天下阳气消弱,反应在皇太后身上了。

    皇太后的身子,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纵然有楼元日夜看护。但也每况日下。

    朱祁镇开始缀朝了。

    并命人张贴告示,寻访天下名医。并令各地地方官,祭祀药王庙,还有药师菩萨。

    朱祁镇知道这未必有用。

    金元四大家下传的流派各家掌门,朱祁镇都请到京师交流过,几乎每一家掌门都有待诏之名。

    而且中医是一门经验科学,很多时候都讲师承的,如果有一个人从石头中崩出来,不听有什么厉害的师友,只是自己看了几本医书,就非常厉害。

    不排除是天才,但是更多是骗子。

    在太医院建立的时候,这些人朱祁镇都请了一遍,皇太后病了这么天,凡是医待诏都被招到了京师。与楼元一切成为了专家组,为皇太后诊治。

    民间哪里还有什么不出世的名医。

    只是这些名医都纷纷摇头了。

    朱祁镇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连鬼神之事都要尝试一二。

    这也是朱祁镇第一次为在京师建立药师菩萨庙,只希望为皇太后续命。

    只是这些情况,与朱祁镇预料一样,不能改变一个人生老病死。

    皇太后已经昏昏沉沉好几日了。

    这一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感到精神微微好了一点,她睁开眼睛,眼睛四处寻觅,却见太子就趴在床榻边上。

    虽然皇太后病重,身边一刻越离不开人了。

    但是国家大事,朱祁镇也是不可能完全放手的,毕竟虽然内阁诸位大臣,值得信赖,但是有一个万一,就不好了。

    更多是太子,太子妃,与皇后在这里操持。

    至于朱祁镇其他儿子,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未必够资格。

    不是朱祁镇对庶子有歧视,而是有些时候某一个举动,都能被外人解读出不知道多少种理解。

    而且皇太后对太子感情最深。或者说,皇太后对其他皇子固然也很关爱,但是

    对太子的偏心,却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皇太后此刻见了太子如此,枯瘦的手掌之上裹着一层松皮,轻轻抚摸太子的脸。

    太子猛地清醒过来,立即握着皇太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娘娘,你醒了。”

    皇太后慈祥的一笑,脸上似乎能放出光来。说道:“这些天苦了你了。”

    太子说道:“娘娘,孙儿不苦,只要娘娘身子骨能好起来,孙儿怎么样都行。”

    皇太后说道:“你爹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或许是一个好皇帝,但决计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在的时候,我不担心,我还是能管得住你爹的,但是我走了,就看不见了。”

    “生为太子最难,你切记,你虽然自称儿臣,却是臣在先,儿在后,知子莫如母,你这父亲,你将来对他不亲,他也不会做什么。但是你要坏了他的大政,就是儿子,也不会手软的。”

    “乖孙,这就苦了你了。”

    皇太后心中感叹。

    她本来与皇后斗得相当厉害,觉得这个媳妇抢了自己的儿子。但是后来发现,其实不然,除却钱皇后刚刚嫁入宫中那一段时间之外。朱祁镇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朝政,他从来没有长期与那一个女人缠绵过去。

    什么对某个女人动情,就好像是宣宗皇帝对她一样。

    根本没有。

    其实大明皇帝都还是比较多情的。

    就好像太祖皇帝与马皇后,太宗皇帝与大小徐后,仁宗皇帝与太皇太后,宣宗皇帝对皇太后。

    但是到了皇帝这一代,反而生出一个绝情的胚子来。即便是太子对汪氏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朱祁镇真真是一个异类了。

    所以,这才与皇后和解了。

    因为再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如果按历史上走,宪宗皇帝与万妃,孝宗皇帝与张皇后,神宗皇帝与郑贵妃等等。

    这仅仅是皇太后一时感慨,毕竟皇太后一辈子更多是在后宫小圈子里面打转,作为宫斗小能手,她的目光看不到一些大的层面,就好像他知道朱祁镇做皇帝很好,但是说他具体好在什么地方,就说不清楚了。

    但是宫斗毕竟是一种权力斗争。皇太后看得很明白,有这位父亲在,太子的未来定然是不好过的。

    自古明君的太子都不是好当的。翻开历史书,能看出来不知道多少,秦始皇与太子扶苏,汉武帝与戾太子,唐太宗与李承乾。如此种种。

    故而皇太后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才叮嘱太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情报速报

    只是太子而今还没有这么深的感受。

    他觉得朱祁镇对他很好。

    虽然一直天南地北的跑,西北,江南,湖广,甚至将来的安南,都要转一圈,听话音,将来理政打仗都要负责。

    但是这本质上是在栽培他。

    毕竟他其中几个弟弟,其中二弟也快成年了,但是依旧在读书,也不见朱祁镇做出安排。

    这种历练,本身说明了他的储位稳定。

    但是即便再叛逆的孩子,与父母之间,其实也是有一段蜜月期的。

    如果每一个人都处处听父母的话,也无所谓叛逆不叛逆的了。

    太子而今之所以能听朱祁镇所有安排,是因为他在政治上还没有成熟,没有自己的政见,但是如果他一直养在宫中,一心等待继位,或许对于有些事情的看法,未必坚持。

    但是太子深入天下各处,甚至亲手耕田开渠,从上到下,各种岗位都历练过了,又有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以及强悍的幕僚团,以及天生的支持者,想要太子不形成自己的政见?可能吗?

    朱祁镇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是注定的。只看大小而已。

    只是太子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他关心的乃是太后的身体,他说道:“娘娘,放心,孙儿知道轻重。看娘娘好多了,我这就去叫太医。”

    皇太后微微一笑,说道:“不用了,去叫你爹吧。”皇太后自己都有感觉,而今她并不是好了,而是回光返照。

    此刻的朱祁镇正在召见大臣。

    召见的不是别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云雷。

    安全感这东西,对皇帝来说从来是稀缺的。

    如果朱祁镇如之前日日理政,天下的情况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朱祁镇,故而他对锦衣卫与东厂也不是太看重。

    也不是日日召见。

    但是而今,朱祁镇不可能如之前一般处理朝政。每天只能处理很多机要之事,对其他事情都要委托到内阁处置。

    朱祁镇心中的担心就生起来了。

    召见锦衣卫与东厂的频率就多了起来。

    朱祁镇一边看锦衣卫的情报汇总,一边问道:“内阁几位没有什么异动吧。”

    云雷说道:“没有,只是杨洪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的年老体弱,想要退下来。”

    朱祁镇心中暗道:“这是杨洪想为郭登让位置。”

    不过,朱祁镇却不想如此。

    虽然而今的五军都督府还改成枢密院还没有完全改成,各种规章

    制度还在推敲打磨之中,但是朱祁镇心中未来的武将方面,最少在内阁之中放一个,枢密院放一个,再有三军主帅,总共有五位,作为大明军事集团的首脑。

    用之与内阁相互制衡。

    毕竟文官势力庞大,武将在国家政策方面的发言权只有一个。不合朱祁镇的心意。

    之前朱祁镇觉得这挺不错的。

    毕竟虽然武将不能被压的太低,但是以文制武的总政策并不能改变的。

    但是这一次清丈,并不仅仅是一场土地的清丈,还是一个政治势力的清查。无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家族。

    看整个大明的经济基础,就会知道为什么士大夫集团如此强势。

    即便朱祁镇能用一己之力,暂时压下去,但是这种经济基础不做出改变,将来还是还夺取权力。

    为了制衡,只能给勋贵这边多加一点筹码了。

    朱祁镇说道:“吩咐下去,给杨洪送一些虎鞭。”

    朱祁镇希望杨洪老当益壮,只是不知道这一层暗示,杨洪能不能听出来。

    朱祁镇继续问道:“外面的大臣有什么异动吗?”

    云雷沉吟一会儿,说道:“朱仪与石亨发了矛盾,差一点火并,朱仪已经弹劾石亨,作威作福,无人臣礼。具体情况,龙城方面正在收集情况。”

    朱祁镇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敲着桌子。

    “石亨这个瘤子,该摘掉了。”朱祁镇心中暗暗的盘算。

    石亨应该庆幸。

    庆幸皇太后的病牵扯到了朱祁镇太多精力,否则石亨早就被拿下来了。

    无他,因为北京经过大宁,到台州站,转到西北龙城的驰道,已经修成了。

    一路上安置几十个驿站,都有大量的草场,可以在换马不换车的情况之下,惊数千明军在十日之内,送到龙城。

    如果从大宁,或者东北方面调兵,只会更短。

    所以最难的交通方面已经打通了,说起来而今龙城对北京来说。全面接管,并非什么难事。

    唯一有些不方便的是,因为冬季常常有大雪,所以这些驰道只能半年能用,半年不能用。

    而且石亨做事还是粗陋了一些。

    领兵打仗他或许是一等一的名将。但是在争权夺势上面,他却不如很多人,如杨洪,郭登在政治上的表现都比石亨强太多了。

    否则石亨但凡有几分政治目光,也不至于闹到而今的地步。

    朱仪在龙城是石亨的部下,但是他仅仅凭借手中的兵马拉拢各处将领,在龙城造成了与石亨分

    庭抗礼的局面。

    这自然是有朱祁镇暗中支持。

    毕竟朱祁镇想拿下的不过是石亨,可不想闹出一场龙城平叛。

    这对朱祁镇有些得不偿失。

    朱祁镇忽然问云雷说道:“你说石亨敢反吗?”

    锦衣卫与东厂本来就是为朝廷干脏活的,虽然朱祁镇爱惜羽毛,很多时候都不用,但是在石亨这一件事情上,锦衣卫一直是高度参与的。

    云雷说道:“陛下,石亨并没有反意,他最多是想世镇龙城。”

    朱祁镇淡淡的说道:“你确定。”

    云雷不敢抬头,说道:“各方情报都汇集证明了这一点。臣不敢肯定,但是石亨百分之八十是没有反意,当然了,石亨做事太粗陋了,他即便想反,臣也敢保证在地一事情取他性命。”

    朱祁镇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是让他暴毙好了,还是还京师闲居?算了,这一件事情先放放。非常时期,就不要大动干戈了,看看石亨要走到那一步,朕再做处置不迟。”

    云雷立即说道:“遵旨。”

    云雷内心之中捏了一把汗,他感觉朱祁镇那一句话不是说石亨的,而是说他的,云雷敢确定,他身边就有东厂的密探,甚至具体范围,是那些人,他也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敢查。

    就好像是他虽然能要了石亨的命,他也敢确定,龙椅上的那一位,也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天心难测。

    朱祁镇又问道:“其他地方都有什么异动?”

    云雷一一说明,道:“日本方面似乎多佐渡岛有些眼红,多有不逊之言,而且足利将军内室之间相杀,各地叛乱都不止,朝鲜方面郕王的病情时有反复,而且朝鲜余孽似乎有作乱的迹象,安南方面情况不明,南洋方面因为谅山之战,大为震动,不敢妄动。西域瓦刺方面却有异动,瓦刺本部以及各部都在召集兵马,去向不明。”

    云雷流水一般将各地需要注意的情况一一说明。

    朱祁镇听了,对日本情况先排除了,无他日本即便再不满,他打得过大明水师吗,朝鲜灭了这么多年,纵然余孽也成不了气候,,南洋方面形式不错,也不会担心,唯独瓦刺异动,却让朱祁镇挂了心了。

    毕竟瓦刺纵然破败,也不是寻常国家可比的。

    朱祁镇正要详细问问的时候,怀恩小步快跑的过来,在朱祁镇耳边轻轻说道:“楼太医说了,皇太后回光返照,请陛下立即过去。”

    朱祁镇一听此言,就将什么瓦刺不瓦刺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立即起身向慈宁宫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生一场大梦

    朱祁镇来到慈宁宫之后。

    却见慈宁宫之中,已经挤满了人。

    楼元看见朱祁镇,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已经尽力了。

    朱祁镇也不多说话,几步上前,来到了皇太后面前。

    皇太后看着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镇儿,你来了。让娘再看看你。”

    朱祁镇鼻子一酸,说道:“娘。”

    皇太后说道:“你小时候可粘我了,长大之后,就不亲近了。不过也无所谓,你当皇帝做得好,特别而今灭了安南,圆了你父皇的心愿,我下去见他,也是有话说的。”

    朱祁镇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皇太后似乎也没有什么话与朱祁镇说。

    皇太后目光凝聚,似乎穿过了时光了,到了很久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六岁女孩子站在东宫之中,听到一个声音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一眼就是一辈子。

    其中有不知道多少波折。

    比如,在新婚之时,她却不是他的正妃。

    他告诉她,这一辈子,她都是他的妻子,而今这一件事情,他无能为力,但是将来一定会做到的。

    于是乎,就有了天下都知道废后之事,弄得沸沸扬扬的。

    而今外面对她的风评也不好。

    但是她并不在乎。

    在他死后,她先是担心儿子,等儿子站稳了脚跟。有得只有无尽的夜里的想念。此刻她仿佛看到,当初他一身戎装,骑着骏马,弯弓射柳,赢得第一,令太宗皇帝都刮目相看。

    而他转身来到身边,说道:“来,跟我走。”

    她忽然笑了,说道:“好。”

    似乎时光从的身体上退却,一瞬间她又回到了当时最好的年华,皮肤变得紧绷且细腻,如丝绸新染,头发盘在头上,金凤冠点头颤巍巍。

    一身大红嫁衣就此坐在他的白马之上,与他一身戎装金家正配,随即向无尽远的地方而去。

    她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无数时光掠过脑海,是当初的骑马射箭,是当初两人一起习画,已经彼此斗蟋蟀,等等等。

    “如果人生是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又能见到他,那么死亡又是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念头闪过皇太后的心头。

    世界的所有幻象一瞬间都退却了。

    有的只是皇太后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从这一场梦之中醒来了。

    哭声震天。

    朱祁镇握着皇太后的手,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了,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朱祁镇纵然富有天下,权倾四海,言一人死,其人不得不死,但却也没有能力挽回最亲近人的性命。

    即便他心里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刻,悲伤还是夺去了他所有的感官。

    让他失去了对外部信息的处理能力。

    但是即便他想逃避,有些事情也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停下来的。

    正统二十七年秋皇太后崩于慈宁宫。国丧百日。

    国丧如何办,朝廷从来是有一定之规的。不用朱祁镇亲自处理,他只需好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般,承担各种礼仪罢了。

    而帝王的婚丧从来是天下头等大事。

    故而这一件事情,硬生生插入其他大事前面成为在京官员第一要做的事情。

    好一阵子,朱祁镇这才忙得差不多了。

    皇太后自然是要与宣宗皇帝葬在一起,这都预留了墓道,只有皇太后送进去之后,才会真正的封死的。

    送葬之事,朱祁镇让太子代劳了。

    前文说过,司马家做的高平陵之变,后世皇帝一般都被亲自送葬祭拜,都是让最亲近的人代劳。

    而且皇太后身前最喜欢太子。让太子做这一件事情,想来也是皇太后的心愿。

    只是这一件事情,虽然平息了。

    但是对朱祁镇来说,却是永恒响彻在心灵深处。

    一个人一生之中,经历两件事情,都会极大的成长,一是结婚。

    因为成家立室,成为一家之主,必须要有担当。

    其次,就是父母之丧。

    这在不同的情况之下,就有不同的改变了。

    有些人是幼年就丧父母,有的是七八十岁才送走父母了。各自情形自然不同。

    正如有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朱祁镇九岁登基,而今二十八年。三十七岁了。

    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其实这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年纪,但是朱祁镇却不得不算一件事情,他还能活多少年。

    大明皇帝即便高寿的也不过是太祖皇帝六十九岁,太宗皇帝六十四岁,至于仁宗,宣宗更是等而下之了。

    也就说,不管朱祁镇想不想,他的人生已经走进了下半场。

    在位二十七年,即便朱祁镇而今死了,放在所有大明皇帝之中,也算是在位时间长的了。

    朱祁镇固然想自己能够长命百岁,但是一个现实告诉他,他岂能不可能活那么长的时间。一来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发展的问题。

    他敢肯定,不管是太皇太后的病,还是皇太后的病,在这个时代是绝症,但是放到后世却未必了。

    其次,就是朱祁镇的生活习惯问题。

    朱祁镇从小锻炼身体,这么多年来病很少。但是朱祁镇也不得不承认,真心当一个好皇帝,并不是一个能长寿的职业。

    养生之道,怎么说,自然是注意饮食,少思少虑。

    前者朱祁镇能做到,而且一直在做,后者即便打死朱祁镇,他也做不到的。

    朝廷上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君臣之间一日百战的局面,从来没有平息过,李贤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刘定之没有自己的想法吗?甚至从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凡是朱祁镇挑出来的,都是能臣。

    但是但凡有能力的人,都不会想到奴才。都有自己的政治抱负与理念。

    他们之间矛盾,君臣之间的矛盾,等等各方矛盾,朱祁镇那一个不要细细思量。如果仅仅是维持稳定,压制下来,倒是容易了。

    但是朱祁镇要事的。

    怎么可能停下来一分钟的勾心斗角。

    可以说,皇帝这个职业,就是那种一息不止,就要与人斗争终身的。

    怎么可能少思少虑。

    朱祁镇倒不是怕死。

    而是他必须以自己剩下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时间表。

    他估计最多能活到六十岁,但如此算来,也不过是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时间,对一个人来说,是大半生,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是很短暂的。别的不说,朱祁镇清丈土地,从开始到结束而今已经持续来数年了。

    甚至完全收尾,还需要一年多。

    至于兵制改革,从开始到结束更是准备了好多年,而今才到收尾阶段。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来办,朱祁镇一辈子又能做多少事情。他能深刻的改变这个社会,将大明未来的方向偏转到另外一个方向吗?

    一种紧迫感悠然而生。

    时间太短,想做的事情又太多了。

    但是他更明白。

    很多事情着急是没有用的,有些事情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出错,很容易出乱子的,事情办得慢一点,缓一点,反而容易办成。

    而且做事太粗糙的话。即便是他在世的时候,强力办成了,等他不在了,也会遭到反噬的。

    甚至要看见北宋变法的前车之鉴。

    就是因为一场变法引起的党争而亡国的,甚至如果北宋没有变法的话,说不定还能支持的时间长一点。

    这两种想法,在朱祁镇心中来回斗争,又因为多日忧心太皇太后的病情。

    朱祁镇病倒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354/ 第一时间欣赏明天子最新章节! 作者:名剑山庄所写的《明天子》为转载作品,明天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天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天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天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