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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突如其来

    特别是瓦刺骑兵上了马之后,明军更觉得吃力非常,只是打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只有一个明军跌落在地面之上,大声的喘着的粗气。

    明军探马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虽然瓦刺厉害,人数也多,但是先下手为强,一口气压着瓦刺打,总算是将瓦刺最后一个人也杀死了,没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只是此刻这名明军斥候也不行了。

    他身上中了好几根箭,身下的战马也死了,只能爬到战友的战马身上,驱动战马向东北而去。

    他毕竟立即回到军中,报告自己的发现。

    只是他已经支持不住,就爬在马上,任战马托着他,毫无目的的走着。

    他坐下的虽然是一匹识途老马,但并非他自己的马,也许是每一个人驾驭战马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习惯,这战马误解了新任主人的意思,也许是天意如此,这匹战马走进燕山群山之中。并没有将消息传到军中。

    如此一来,双方两支大军,就好像是失控的火车一般,就要撞在一起了。

    毕竟这山地之中,没有人为的道路,都是天然的谷道,更多是河流冲刷出来的,而这样能够容纳大军出入的道路,更是少之又少。

    不管是也先,还是石亨他们的选择余地都不大的。

    辽东军中。

    这一支军队最后落在石亨手中,却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虽然朱祁镇命曹义节制海西,辽东两镇,毕竟海西镇虽然是一镇之地,与辽东镇相比太弱了一点。

    连主持的将领都是曹义的旧部。

    让曹义主持大局,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并不意味着到了下面就不会争了。

    比如这一次统率四万骑兵的位置,焦聚与石亨都是竞争者,双方资历,履历都差不多。毕竟石亨虽然因为牵扯到走私之中,被一捋到底,但是真正算从军年限,比焦聚不差多少。

    最后曹义还是选择了石亨。

    一来曹义对自己的部下还是有些了解的,纯以用骑兵来说,焦聚比不上石亨,石亨是那种天生骑将,在战场之中,有那种天然的嗅觉。

    这种人是羡慕不来的。

    二来曹义也不敢将所有领兵职位都给自己的老部下,他也是要避嫌的。特别是他要领兵入京的关头,万万不可让人以为他有私心。

    边将入京,身处嫌疑之地,自然要多思量几分

    石亨作为主将,虽然是临时的,倒也合格。

    行军在前,拿好处在后,虽然蒙古人或许觉得石亨所做所为是恶魔了,所过之地寸草不留,连草原上的规矩,是低于车轮的孩子不杀,石亨也不在乎。

    但是作为石亨的部下却是很舒服的,只要肯卖命,好处绝对不会少的。

    此刻石亨已经开始起伏的山势,心中暗道:“要进山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段。”

    如果从也先方向来说,他们是要出山的,他们是越走越宽,而石亨往山里走,却是越走越窄。

    石亨心中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绝对好像心上有什么东西压着。

    石亨算算了时间,皱眉说道:“算算时间,前面的探马,也该回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军前的探马,是一段时间一拨,不管遇见什么事情,到了时间就会立即回来。

    过时不回来,可是要犯军法的。

    “许是遇见一些零星的蒙古人。”石彪说道:“他们都想军功像疯了,可能耽搁了。”

    石亨心中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但也知道,很多时候,即便是军中的时间,也不会卡那么严的,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精准的计时工具,只能看天色。

    早一点晚一点,也在误差范围之内。

    石亨心中依旧有一朵阴云挥散不去,他说道:“传令下去,让下面人打起精神。”

    “是。”石彪说道。

    石亨带着本部人马环绕转弯,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只是他眼睛非常犀利,他立即看见西南方向,有大队人马已经先进入这一片开阔地之中,却见人马重重,一眼看不边,以石亨的经验,居然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总之是很多很多。

    “瓦刺主力。”石亨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时间各种想法涌上心来。

    逃是不能逃的。

    因为对方是骑兵,而且数量众多,如果逃走的话,定然会被追上,即便能够脱困,也要剥一层皮。

    这样的战事,石亨是万万不想打的。

    既然不能逃,那只能打了。

    石亨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瓦刺骑兵有多少人,但是已经进入这一片开阔地的骑兵,他已经预估是他的两倍以上了。或者说数倍一上。

    反正都是一个数量大到,在石亨这个视角根本不能做出有效估计。

    他冲上去,或许能打瓦刺一个措不及防,但是一旦瓦刺反应过来,那么很可能这里,就是他石亨,还有麾下

    四万骑兵的葬身之地了。

    一时间镇定如石亨,也满头大汗,脸上青红不定,一时间不能决断,他更知道,他如果再不决断,敌明我暗的局面,就会被改变。

    那个时候,他的筹码只会更少。

    石亨眼睛一亮,他看见一面特殊的旗帜,不是别的,就是瓦刺也先的大旗。他一瞬间感到一股热流从脚底板冲上来,浑身毛发张开。

    “老子干了。”石亨双眼通红,从牙缝之中喷出一句话,他也不做什么动员,而是大喊一声,说道:“跟着我。”

    随即纵马而下,他身后的骑兵跟随着石亨也冲了下去。很多骑兵都是飞奔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敌人是谁。

    虽然惊惧非常,但是看了一眼,冲在最前面的石亨,顿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什么都不说,只能埋头干了。

    各个骑兵将领依次进入这一片开阔地之后,看见眼前的一切,各有不同。

    石璟咬着牙,心中暗道:“石亨是一个疯子。”但是石璟而今有多少个不满,也只能拼命了。

    因为他也知道,逃走的话,只会更惨。

    焦聚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暗道:“老子服了,这胆子,我一辈子都不会有了,只是如果今日不成功,我老焦这一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凡察心中暗道:“董山在京城当乾清宫侍卫,有他在,我金家今后也是大明将门世家了,该拼命的时候,就要拼命。”

    对凡察来说,从建州卫指挥使到大明将门世家,是一个改换门庭的变化,他愿意为这个变化去拼命。

    所以,石亨根本没有下什么命令,就将自己与四万大军的性命砸在赌盘之上,生死富贵都交给上天了。

    如果说石亨刚刚出来的时候,瓦刺各部还没有发现,即便是发现了也以为是下面那一部的人马,但是当数万明军骑兵飞驰而来,掀起了滚滚烟尘的时候,他们再没有发现就是傻子了。

    此刻瓦刺各部一时间不知所措。

    因为这一件事情太突然了,石亨没有想到自己会与瓦刺主力迎面撞上,而瓦刺各部何尝想到这一件事情。

    对很多瓦刺人来说,这一场打了近五个月的战事,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他们想着回家给他家里孩子婆姨看他们的战例品的时候。

    而且后面的追兵都已经丧胆了。双方已经达成默契,相距十几里从不交兵。想来再北上几十,或者上百里,明军就会退兵了。

    他们怎么会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瞬间哪里能反应过来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石疯子

    正是瓦刺骑兵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使得这一场大战,他们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之中。

    而石亨此刻什么也不想了,他的眼睛之中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也先大旗。

    石亨在亲兵的簇拥之下,第一波砸进瓦刺骑兵之中。

    骑兵的速度就是生命。

    瓦刺骑兵虽然进行了紧急动员,但是他总就没有炮起来,最少没有跑到最高速度上来,这速度的差别,就已经表明了谁胜谁负。

    所以石亨挺枪中宫直入,一路上势如破竹,瓦刺各部纷纷溃逃。石亨一口气居然杀入瓦刺军中里许之深,从石亨的位置看去,前边是敌人,左边是敌人,右边是敌人,放眼看去,人仰马翻,不知道多少瓦刺骑兵冲杀过来。

    石亨眼睛死死的看着也先的大旗,忽然说道:“传令,让石璟,攻左,李大川攻右,扯开一条通路。”

    “是。”

    石璟与李大川两部人马顿时越过石亨本部,杀进瓦刺军中,为石亨扯开了前进的方向,石亨再次杀入。

    却见一股瓦刺骑兵冲来。

    石亨一声令下,大旗挥舞,立即又从后面调来一支骑兵,石亨却绕过交战双方,继续深入。

    此刻石亨的意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也先大怒,说道:“此乃何人,敢如此小看与我。我瓦刺铁骑何在,为我取此人性命。”

    “大哥,我来。”哱罗说道。

    他是也先的三弟,虽然也先觉得这个三弟,在很多时候还不如二弟,只是二弟伯颜贴木儿已经先行回去了。

    而瓦刺本部人马,自然是要亲族来掌管的。

    虽然战场之上,看上去明军压着瓦刺在打,但是也先并不惊慌,因为他看得很分明,明军各部骑兵,不会超过五万骑。

    刚刚开始沾了一个偷袭的便宜,但是时间长了,瓦刺有数量优势,自然会将局面给扳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石亨,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猛冲猛打,就是想擒贼先擒王,不管瓦刺有多少大军,也先一死,余者就不足为惧了。

    也先说道:“好,三弟,就看你的了。”

    也先派出哱罗带着本部骑兵,开始了第一波反攻。

    立即撞在石亨本部之中。

    此刻正石亨也知道是打硬仗的时候了。

    因为他已经冲到了瓦刺军营的核心区域之中了。距离也先的帅旗已经不远了,瓦刺骑兵的密度也相当之大。

    之前能轻易击溃,是因为刚刚开始瓦

    刺是行军序列,前后空隙很大,有足够的空间让溃兵退下去,但是此刻,这里已经成为一块硬骨头了。

    只能硬啃了。

    石亨深吸一口气,身先士卒,冲进腥风血雨之中,一时间石亨为首的数百亲兵,还有侄子石彪,都杀的浑身是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们的自己的血。

    而石亨更是发挥了他巅峰的武力值,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头疯虎一般,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与人同归于尽的。

    只是石亨就是能快上一线,先杀死对方。

    很显然死人是不可能与人同归于尽的。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声传十几里外,这样的情况,如果孟瑛还不知道话,他就是聋子了。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瑛一时间还真不清楚。

    麾下诸将都已经来到孟瑛这里,等待孟瑛的决断。

    孟瑛早已说过擅自请战的者,军法处置,这些人将士固然对孟瑛十分不满,但是此刻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孟瑛目光远远的眺望。

    他距离石亨与瓦刺的战场还有距离有近十几里,其中还隔着两三座山。

    那边这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到了这里,已经是不细细听,根本听不见的声音了。连扬起的烟尘,在山脉的遮掩之下,也变得很难辨别。

    孟瑛心中暗道:“也先不可能这样演戏,这样的戏,他也眼不起。”

    孟瑛首先要排除的是也先在引诱明军北上。因为孟瑛发现,也先退兵的形式,是前后乃是骑兵,中间却是缴获的物资,多为马驮,还有一些车拉,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在,也先退兵速度才让孟瑛能赶得上。

    如果也先诱敌的话,不管胜负也先劫掠的成果,也就是这些物资都是留不住的。

    再加上这个地步,也不是一个适合骑兵作战的地方,孟瑛即便是败了,找一处固守,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既然不是假的,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一是瓦刺内讧,毕竟也先与脱脱不花的关系,人尽皆知,也先这一次大胜而归,估计形势更加不利于脱脱不花,脱脱不花,就不准做些什么啊?

    但是孟瑛也否定了这种可能,那就是如果脱脱不花想要做一点什么,最好的办法是找他啊。

    虽然脱脱不花出卖了锦衣卫,让这一段时间之内,瓦刺成为了明军的情报黑洞,否则猫儿庄一战,锦衣卫也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既然如此,锦衣卫与脱脱不花之间,还是有隐秘的联络的。

    这一点,也是孟

    瑛担任征虏大将军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第二个可能,就是有一支明军伏击了瓦刺。

    但是孟瑛也觉得不可能,因为而今朝廷兵力紧张,可以说除却他手中的军队,与宣大各部,就有辽东一部,还有西北一部了。

    西北一部自然是缓不应急。而辽东怎么会算准了瓦刺的行军路线?

    这简直匪夷所思。

    孟瑛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想明白,只有知道事实就行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事后再去想,但是也先一直没有犯的错误,今日终于被他抓住了。

    孟瑛心中有一头猛虎在咆哮,他看着下面的将领。

    这些将领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桀骜不驯,有的目光深沉,有的不愿意与孟瑛的目光相接,目光深处隐隐有鄙视之意。

    孟瑛都不在意,他心中只有四个字:“军心可用。”

    这些将领要么是边军,家乡被鞑子如此蹂躏,凡是三寸血未冷之人,无不想报仇雪恨,都被孟瑛阻挡了。

    甚至有人都想离开了军队,单枪匹马去报仇了。

    而京营更是与瓦刺有切骨之仇。

    刚刚开始他们还没有从猫儿庄之败中恢复过来,甚至有些人对瓦刺都有了惧意,但随着阳和卫外一战,紫荆关一战,瓦刺强攻居庸关不克,随即退走。

    这士气也都养起来了。

    到了今天个个有求战之意,只是不敢说而已。

    孟瑛说道:“我计得售,今日决战。”

    众人顿时大惊,他们已经习惯了孟瑛一直以来的乌龟壳战术,万万没有想到。孟瑛会说出如此的话来。

    无数人心中在想:“大将军到底设下了什么计谋?”随即将这个所谓的计谋,与瓦刺的现状联系起来。

    一个个浮想联翩,但是也不敢问。

    只是孟瑛哪里有什么计谋,不过是用以鼓舞士气,让士卒知道,瓦刺在我们的算计之中。

    孟瑛说道:“吴瑾。”

    吴瑾立即出列说道:“末将在。”

    孟瑛冷笑说道:“你先前冲撞于我,我不和你计较,我听闻你没日每夜的练习弓马,一心一意想要报仇。”

    “我看你大半是报不了仇,不过看在吴家满门忠烈的分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一次你为先锋,为全军打开通路,记住不许恋战,不许追杀败兵,目标是也先。”

    “你能不能做到。”

    吴瑾满脸通红,双目几乎要迸射出来,说道:“请大将军放心,不拿也先头颅,我提头来见。”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孟搏命

    吴瑾这一句情真意切,父仇不共戴天,他与也先从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更清楚,也先是何等人。

    哪里那么容易被杀掉。

    今日一战,不管是孟瑛安排下何等计谋,都是他报仇的最好机会,甚至是几年之间来唯一的机会。

    他早已存了必死之心。

    孟瑛觉得很好,他要的就是吴瑾这样的状态。

    孟瑛说道:“骑兵各部全部出发吧。”

    “是。”各部骑兵将领,立即分散下去。

    孟瑛说道:“所有人都解开战车的马匹,神机营全部上马,跟在骑兵后面。马匹不够在在后面步行跟随。”

    武兴老将军听了大吃一惊,说道:“大将军,岂不是尽弃辎重?”

    孟瑛说道:“如果胜了,这些辎重还在这里?如果不胜,我们也不需要这些辎重了。”

    因为死人是不用吃饭的。

    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的风格,每一个将领也是。

    影响孟瑛最深的一战,就是与父亲一起打的保定之战,老保定侯带领青壮在保定城中守城,而孟瑛带着三千精骑隐藏在外面的芦苇荡之中,一藏就有三个月,最后才等待发现时机之后,孟瑛打出了他少年时的高光时刻,就是以三千破四万,一战成名。

    但是年轻一辈中,张辅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少年时候的影响,有些是一辈子都不能拜托的,如果细细看孟瑛战斗,大抵都是一个套路,简而言之,就是防守反击。

    先立于不败之地,待敌人可败之机,看似稳重之极,但真正机会出现了,孟瑛又有极其冒险的一面,一锤砸下,不胜即死。

    这就是孟瑛的军事风格,稳重与冒险,就好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此刻他终于找到机会,将蓄养三个月的铁拳砸了下去。

    如果说石亨状如疯虎,那么吴瑾就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了。

    他回去之后,先行更衣,将一身孝衣套在甲胄外面,在一片红色旗帜战衣之中,醒目之极。他又亲手在一块灵牌之上刻下:“大明恭顺伯吴瑾之灵位。”

    正是他自己的灵牌,说起了这个灵牌不够规范,因为以吴瑾的身份,他死之后,定然有谥号的,还有追封,等等。

    但是对吴瑾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吴瑾将这灵牌递给身后一个家人,说道:“我如果战死了,能找到尸首就找,找不到就将这个东西葬在父亲墓边,给母亲,叔母说,我即便去了,朝廷也不会不管我家的,告诉弟弟们

    ,我吴家祖传没有别的,唯有忠孝二字,如果我不能杀也先老贼,就看他们的了。”

    这个老家人跪在马下,双眼含泪,但是不敢哭出来,因为太不吉利了。

    吴瑾轻磕马腹,马儿悠闲的踱步在阵前,吴瑾环视一周,微微闭眼,有两行清泪从眼角之中留下。

    心中暗道:“够了,不用再看了。”

    随即吴瑾睁开眼睛,此刻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将自己所为温柔,一时间的眷恋藏在心底,眼睛之中只有杀戮。

    他纵马飞奔,全军在后面跟随,无数马蹄踏在地面之上,就好像战鼓一般,刚刚开始还有鼓点可言,但是时间一长,就好像是千万张鼓一并敲响,密集的鼓声连成一线,只有隆隆的声音,好像是天边的惊雷。

    掀起的烟尘,也阻止了所有人再看马蹄。

    吴瑾张开嘴大喝一声,道:“杀。”这一声嘶吼,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吴瑾手中第一支长箭射了出来。

    而在殿后的瓦刺骑兵也冲了过来。对冲之间,吴瑾之来得及射一箭。就弃弓挽枪,一枪将对面的将领给挑了起来,重重的甩在地面之上。

    无数士卒大声应和,双方激战在一起。

    此刻大队步卒在一里之外下马。

    老将武兴立即整队。

    不过一会功夫,整齐的方阵就列出来的,却见最前面的是火铳兵,之后是刀盾,之后是长枪。然后就重复的数阵夹杂。

    中间也有一条条通道,好让前后交替。

    武兴一声令下。

    大队步卒开始前进,虽然无数骑兵厮杀的声势不下,此刻也压不住步卒的脚步之声。虽然这些步卒只有五万上下,但是十几个方阵,将整个谷道给堵死了。

    这里毕竟不是大平原,而是燕山北虏。

    诚然两侧的山,有大山,但是更多是小山包,并没有什么艰险的地方,任何角度都是翻越。

    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山地还是忌惮的限制了瓦刺骑兵的行动范围。

    当五万士卒的脚步声汇集在一起,就不是五万人了,而是一头长出十万只手,十万只脚的怪物。

    震动之大,就好像是地震一般,让山头的石头都开始前期的颤抖。

    这也是孟瑛的功劳。

    说实话,京营步卒虽然能抵抗瓦刺骑兵,但并不能说京营步卒就天下无双了,大明的军事力量从太宗年间到现在,是呈现崩溃状态的。

    放在靖难之中,很多南兵的表现都比而今京营步卒强多了。孟瑛这几个月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其实是将军队从头到脚梳理了

    一遍。

    方才有这样的结果。

    正在与瓦刺骑兵对攻的吴瑾,忽然听到命令,立即回军,不在与瓦刺骑兵交锋,而是将瓦刺骑兵往步阵上面逼近。

    瓦刺骑兵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特别是明军步卒正在缓慢而坚强的向北前进,远远看去,何止其徐如林,更是不动如山。

    瓦刺骑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命的冲击步阵。

    因为他们被限制在步阵之前不远的空间之内,与其被活生生的被火铳给打死,还不如试一试能不能冲破明军的步阵。

    首先发言的依旧是隐藏在火铳兵之中各种火器,什么火箭,什么小炮,无数飞窜的长箭与各种各种的铁沙,碎石。打了出去。

    瓦刺骑兵顿时伤亡惨重,等他们冲上来,就要面对明军坚硬的盾牌与长枪。

    而明军的骑兵从后面发动袭击,无数箭矢也射了过来。

    瓦刺骑兵顿时崩溃了。

    因为大战在即,不留俘虏。毕竟瓦刺部众众多,谁知道这一场战事将来是什么样子,特别对于孟瑛来说。

    他不知道瓦刺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他没有兵力看管俘虏。

    故而大军压榨之下,就好像轧路机一般,将瓦刺留守骑兵硬生生给击退。对于很多明军士卒来说,不要俘虏,正合他们心意。

    下手从不留情。

    而孟瑛更惊叹于这一战的轻松。

    并非瓦刺人不能打了,这一战如此轻松固然有瓦刺各部有了轻敌思想,但是更重要的是军心浮动。

    孟瑛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也先似乎无力对这边的战场进行指挥。

    更加从侧面的角度证明了,也先摊上一件麻烦事。

    很快明军骑兵就再一次出击了。

    这一次吴瑾更是从不知道多少驮马,马车上边上穿过,无数骑兵下马,将这些东西给堆在道路两边,从中间腾出一条大路来。

    连士卒都很少揩油的。倒不是他们都变得清廉如水,知道轻重缓急了。

    而是这些东西是蒙古各部的宝贝,但是对很多士卒来说都懒得理会,士卒想要是金银细软,价值好,好携带的。

    但是这些东西都已经跟随伯颜帖木儿运回草原了,而这些多是在宣府弄的,而瓦刺在宣府并没有攻破什么城池。

    有的只是粮食,铁器之类的,傻大笨粗,谁也不想要,也拿不动。

    如果也先知道这个原因让明军挺进的速度不受影响,他定然原因放弃一大片金银来换取一点时间。

第二百四十五章 撤退的开始

    瓦刺大队人马虽然分出一部分先行离开,但是加上各部人马,还有掳掠的百姓,全部人马依旧有二十多万出头。

    那么二十万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绵延十几里却是难免了。

    故而虽然明军前后夹击之下,但是瓦刺体量与厚度,让也先还是有一些反应时间的。

    只是此刻也先是实在沉不住气了。

    眼前的敌人吸引了瓦刺大部分主力,虽然瓦刺的反扑,也将石亨嚣张气焰给压制下去了,但是投入的兵力一时半会儿是撤不出来了。

    而且什么人带得兵,就有什么人的风格。

    石亨是什么人?

    你可以说他残暴,说他多勇少文,但是不能说他不够硬气。

    困兽尚且一搏,何况石亨?

    石亨在发起冲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生死难料,故而他早已一口气沉到底,不管打到什么局面,他都能够承受。

    而今石亨所部锐气消磨殆尽,而瓦刺军也才刚刚的打击之中,回过神来,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

    给瓦刺各军二三个时辰,石亨所部决计支撑不住,倒是一场崩溃就难免了。

    只是而今哪里有三个时辰。

    也时辰也未必有了。

    是的,一个时辰不够孟瑛从南边冲过来,毕竟这后面这么多部落军,也不全是猪。但问题是,当大军崩溃的时候,从众的士卒,并不比一头猪聪明多少。

    一旦下面有人认为后面僵持不住,很可能会崩溃。

    兵败如山倒。

    一旦开了这个头,下面就无法挽回了。

    成国公一败之下,只敢分兵断后,不管反身决一死战。不是不想,是不能。

    而瓦刺的组织结构,要比明军的组织结构更加差劲,虽然各级将领有私心,甚至有几百人的私兵,但是整体来说,他们还是大明王朝的将士,是一个集体,但是在瓦刺这边,他们的大元王朝是实实在在的草台班子。

    在逆境之中,附庸各部决计做不到如吴家兄弟,武进侯朱冕,等等大将舍身或断后,或冲杀。

    他们更多是想将自己部落给保全下来。

    有什么一场大败仗,别人败的多,我败的少,也是一种另类的胜利,因为在草原上一个部落没有武力保护。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从这一个角度来看,五十步笑百步,或许不可以,但是百步笑五十步,却是可以的。

    能打的不如能跑的。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荒诞。

    也先更明白这种黑色的荒诞。

    当他知道,断后的骑兵大败,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并明军步骑联合给击破了,他就知道,这一战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他必须立即给自己全军,不,仅仅是瓦刺本部找一条最好的出路。

    也先立即将哱罗叫到身边,将这样的情况说了。哱罗也是大惊失色。说道:“大哥,怎么会这样?”

    也先说道:“孟瑛果然是百战老将,善攻于九天之上,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出了边墙,他居然给我来了这一手,好生大胆,不过这一战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我瓦刺铁骑不能丢在这里。”

    “一定要先撤出去。”

    也先目光炯炯的看着三弟哱罗,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哱罗说道:“大哥请讲。”

    也先说道:“而今要我们本部人马要先走一部,否则等后面大军溃退下来,恐怕谁也走不了,但是军中将士都看着这里,一旦我动了,恐怕军心动摇,你是我弟弟,你而今带我执掌中军,你放心,等大军本部撤出之后,你就什么也不管,径直逃就是了。”

    前文说了,燕山北麓这一带虽然还有山势缠绵,但是整体来说并不陡峭,而且也先与石亨交战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封闭的山谷,甚南边北边,东北,西北方向都是可以出入的。

    说起来,这里距离大明边墙的位置,其实与猫儿庄那边还稍稍远一些的。

    哱罗对自己这个大哥向来信服,说道:“请大哥放心,我一点将阵势维持住。”

    其实这个任务很危险。

    也先也知道,只是中军这支瓦刺人马一定要留下来,否则就太明显了一点。而且瓦刺本部人马,是万万不可能交给别人来带领了。

    一来,也先也不会信任的。

    二来,下面的人也不会信服的。

    想来想去,唯有他这个弟弟了。

    也先说道:“保重。”

    也先开始将本部人马从战阵之上换下来,而将其他各部的生力军再换上去,只是面对瓦刺本部,石亨感觉压力山大,几乎支持不住,但是换了其他各部。

    虽然各部其实也有能打的将士,但是总体来说,却远远不如瓦刺了。

    如此一来,石亨算是松了一口气稳住阵脚了。

    战事在表面焦灼,实际上也先暗中撤退的情况之下进行。

    也先的预料果然不错。

    当后军败了第一场之

    后,为了保护他们的战利品,他们尚且能有鼓起余勇,与明军再战一场,但是被保定侯孟瑛磨砺好的吴瑾,根本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同样也不想别的人性命当回事。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他数次陷阵,带着数百亲兵,因为冲的太快,与后面大队都前后脱节了。

    每一次后面的将领将无数鞑子将吴瑾淹没了,但是最后都能看见吴瑾再次杀出,换马再次杀入,如是三次,吴瑾身边的亲兵都换了一轮,鞑子再也坚持不住了。

    吴瑾更是穷追不舍,追着鞑子溃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夫战,勇气也,一旦没有了勇气战场之中,很容易发现少数人追着多数人打的情况。

    如此败兵撞进瓦刺军中,就引起了链锁反应,特别是后面各部发现,也先居然没有派兵救援,在听见前面也有喊杀之声。

    顿时一个个都动摇了。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忍不住要往里处想。

    “莫非,明军前后夹击?”

    “莫非,也先出了意外?”

    无数胡思乱想,比明军的战斗力更损失了蒙古各部的战斗力,甚至有激灵的部落,已经选择放弃一切辎重,带着本部落的人马,让开大路,想办法翻山离开这里。

    路之所以是路,就是因为他容易走,比起大路,其他地方的通行效率更慢,很多人都挤不进去,只能跟着大队人马一路黄沙滚滚的败了下去。

    吴瑾浑身是血,远远看去,似乎刚刚上阵之前穿着一身孝衣,而今已经被染成了一身红衣。

    这一次吴瑾的发挥,就比当日在大同城下强多了。

    因为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他知道怎么在混战之中,更少受伤,受伤之后,怎么才能保持战力继续战斗。

    这些东西,之前他父亲叔父都传授过,但是没有真正经历过一次,根本不懂父辈的言语之中的深意。

    在所有鞑子都不敢回身一战的时候,吴瑾越杀越顺手,越杀越快,追着溃兵,猛地冲出一处山口,他只觉耳朵之中,立即远远的传来一阵新鲜的厮杀声。

    他遥遥望去,只见眼前无数鞑子骑兵,看不了多远,但是喊杀之声却是传到耳边,吴瑾立即下令,让身边的亲兵,发出花炮。

    却见一道白烟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中炸开,迸射出一片白烟,好像是一朵新鲜的云彩,在天空之中缓缓的散去。

    一会儿功夫,就听见了对面也有一声爆鸣之声,同样是一朵硝烟凝聚成的烟云。如此一来,双方将士都欢声雷动。

第二百四十五章 瓦刺大崩溃

    战场就好像是跷跷板,一方利好,自然有一方利空。

    如今虽然吴瑾从后面杀过来的,不过一部人马,不到五千人,甚至明军后面的骑兵全部赶过来,也不过五万多人,未必石亨所部多上多少。

    但是此刻给瓦刺各部带来的冲击,却是前所未有的。

    特别是对哱罗。

    哱罗见状,立即问身边的人说道:“太师他们都撤出去了吗?”

    左右纷纷说道:“已经撤出去了。”

    哱罗也不去管是真是假,立即说道:“我们也走吧。”

    随即二话不说,向西北方向而走。

    哱罗所在的地方正是瓦刺的帅旗所在。

    帅旗一动,本来还不能维持的军心士气,顿时崩盘了。

    无数部落亲瓦刺的也好,不亲瓦刺的也好,纷纷回刃相交,不是与明军做战,而是去抢一条逃走的路线。

    吴瑾自然是看见了瓦刺的帅旗移动方向,二话不说,就带着本部人马追了过去。

    只是石亨却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了。

    这一战,石亨所带的海西辽东各部伤亡惨重,与瓦刺精锐鏖战数个时辰,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李大川以下战将,战死十几人,连身娇体贵的石驸马,也是杀得浑身是血,差点就让公主成为寡妇。

    所以将瓦刺退走,石亨翻身下马,瘫倒在地,双脚已经不能合拢,一直在马上奔驰厮杀,两腿从酸楚到麻木,从麻木到失去知觉。

    在马上还没有感觉,一下马,顿时觉得两腿到腰部好像有无数针扎一般。

    石亨翻翻了身边水囊,却发现根本没有水了。但是剧烈的厮杀之后,石亨不知道多少次汗透重衣,浑身上下都结满了好像是盐霜一般的东西,他不仅仅感觉喉头冒火,而是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冒火。

    更本忍不住了,却见地面上有一滩水,毕竟这个山谷都附近比较低的地方,而今又是秋季,雨水比较充沛,这样水坑,水潭却是很常见的。只是此刻不知道多少血水流了进去,水都呈红色了。

    他也丝毫不顾,好一阵猛河,这才缓过劲来。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却是焦聚毕恭毕敬的说道。

    对于常年上战场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能打胜仗更能证明一切了,之前焦聚对石亨夺了他的位置,还觉得耿耿于怀,而今却毕恭毕敬,甘心位列下僚,却是这一战是绝对的大胜,是一场,即便是太宗年间也少有的大胜。

    毕竟太宗皇帝虽然五次扫北,但是真正遇见恶战大战的,也没有几次,后三次,那一次战果都不如今日。

    不管石亨是莽到了的,还是心机深沉,暗有算计,都不妨碍他这一次胜利的成色。

    石亨一手抓住焦聚的手臂,站起身来,说道:“老焦啊,对面的应该是在咱们的征虏大将军保定侯孟瑛,他可是当今之心腹,咱们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就不要参与了,而且你看看身边的兄弟们,恐怕也没有力气了。咱们就去拜见一下大将军吧。”

    焦聚毕恭毕敬的说道:“愿听将军号令。”

    于是石亨留下一部分照顾伤员,整顿各部,大约有两万多一点骑兵,越过整个战场,去见孟瑛。

    此刻当时拼尽全力也不得寸进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或许还有一些瓦刺的伤员,已经被留下的倒霉鬼们,石亨只是一示意,立即有人上前,将这些人的人头,换成了军功,挂在马下。

    一路走过去,居然也捡了数百人头。

    很快他们就看见数万骑兵下马休息,他本部人马留在外围,他带着几员将领,进入核心之处。

    却见一个小山坡之上。

    孟瑛居中而立,远远的眺望战场。而身后文武将领默默而立。

    石亨上前立即行礼说道:“末将见过大将军。”

    孟瑛回头一看,立即走进几步,扶住石亨,展颜大笑说道:“好,果然大好男儿,这一战,大破三十万瓦刺,为成国公,已经宣大百姓报仇,你是首功之臣,陛下也说过,宣大诸将之中,不过一杨一石而已,只是惜哉,杨洪稳重,石亨轻佻。”

    石亨听了,说道:“陛下还念着末将。”

    孟瑛说道:“如何不念,天下将才,陛下都是有心的,今日之战,石将军恐怕今后就要称作石侯了。”

    石亨听得满脸通红,再次下跪说道:“谢大将军吉言。”

    孟瑛说道:“你带来多少人?”

    石亨说道:“共四万骑,只是刚刚大战后,伤员众多,我留他们修整,仅仅带来两万骑兵。”

    孟瑛说道:“这就够了。”孟瑛声音一肃。说道:“诸将听令。”

    哗啦啦的甲胄撞击之声,所有将领躬身肃然而立。

    正如石亨一般,孟瑛也用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战,竖立了自己的权威。不管在战斗之前,对孟瑛有怎么样的怨言,此刻他们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多露一个表情。

    孟瑛说道:“武兴,孙镗。”

    两人立即出列说道:

    “末将在。”

    孟瑛说道:“你们各带本部人马,守住这几个山口,将瓦刺后队封锁在这一片地域之中。不用管小队人马,只有封住大队让马就行了。”

    两人见孟瑛在地图上所指。顿时明白,孟瑛的想法了。

    孟瑛要一口气将瓦刺后队给留下来。

    诚然,这个位置距离出山,只有几十里,不管是向东北,还是向西北。但是山势的余脉依旧在大地上蔓延,形成各种高低起伏的地势。

    这种天然地势,只需封锁几个出口,就能让瓦刺溃兵进退不得。

    孟瑛又说道:“骑兵各部立即出击,却追着瓦刺主力。只需逐走,无非交战,如同他们跑远了,就不用管了。但是他们硬赖着不走,就不用管了。”

    “吴瑾。”

    孟瑛喊了吴瑾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孟瑛问道:“吴瑾怎么没有到?”

    孟元回答道:“末将只是看见他追着瓦刺大队而去。似乎没有听到旗鼓。”

    孟瑛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孟瑛固然将吴瑾当一把宝刀来用,只要能冲开瓦刺阵势,这柄宝刀折断与否,他并不是太在乎的。

    因为慈不掌兵,但是他除却一个将军之外,还是一个老人。吴家兄弟虽然交情不深,但是毕竟多年同殿为臣,再加上吴家兄弟因为是鞑将,身份尴尬,也没有在孟家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所以这一分香火情尚在。

    为了打赢这一战,孟瑛是什么都能舍了,这一战之中,孟家子弟以孟元孟俊为首,冲在最前,也折了好几个。

    他连自己家的子侄都不在乎,又如何在乎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此刻打赢了,下面的战事不过是收官而已。

    虽然收官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这一战的收获。

    说起来,无非是大胜与小胜而已,都是胜利,已经不需要拼命了。

    而今孟瑛却希望麾下将士一个都不用死。全部能活着回京师领赏。

    慈不掌兵与爱兵如子,两者之间,绝不矛盾,故而此刻的孟瑛见吴瑾这般求死的举动,忍不住暗骂。

    却不想,孟瑛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这心态转换,如行云流水一般。但是吴瑾是才多少岁,一个一心一意报仇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转化心态的。

    孟瑛立即说道:“各部立即出动,骑兵不要管后面的溃兵,那是步卒的事情,你们一心一意去追瓦刺本部,将吴瑾这臭小子,给我逮回来。”

    “是。”

第二百四十七章 撒网

    “大将军。”孟元说道:“如此一来,你身边就没有人了。”

    孟瑛说道:“无妨,我身边尚有三百亲兵。”

    他如此一说,下面的都不同意。

    平常时节三百亲兵也就够了,而今是什么时候,瓦刺大军被打散了,游兵散勇,溃兵逃将到处都是,万一有一支千余人甚至更多的溃兵冲到这里,那就不好办了。

    只是想要大收获,就要撒大网。也是因为这一带是山地到丘陵之间的过度。否则也不是那么容易将溃兵留下来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所规划的两条防线,也是需要将手中所有的兵力都放出去才行。

    否则根本不可能将大队人马留下来。

    那么而今这一战,打的倒是痛快,但不过是一场击溃战,斩首两三万,虽然会让瓦刺大军伤筋动骨,但是决计不能打疼瓦刺。

    孟瑛笑道:“石将军,你愿不愿意在这里陪老朽一晚上。”

    石亨立即说道:“末将愿意。”

    有石亨留下,诸将这才立即出发了。

    这个时候距离天黑没有多长时间了。各部都要抓紧时间。

    等各部都走之后。

    石亨就在孟瑛身侧,就好像站岗一般,持剑侍立,而石亨所部也代替了中军布置外围警戒,石亨更是交代将伤员全部抬到这里来。

    原因无他,被丢小的后军了。

    准确的说不能算是后军了。

    因为孟瑛当时近乎破釜沉舟之态,将战斗人员都带走了,留下的只有一些非战斗人员,还有一些没有论上马匹的将士。

    毕竟即便解开所有的战车,也不够所有人骑马。

    这些非战斗人员,比如伙夫,医官,还有一些杂千杂八的人,还有数千留守的士卒,此刻缓缓的过来了。

    一路上也弄了一些蒙古人放跑的马,拖过来一些粮食辎重,还有大部分粮食辎重在后面。

    孟瑛一边安排他们在这里埋锅造饭,一边派人传令,让郭登立即带着本部骑兵过来,几乎要将宣府各地的战兵抽调一空。

    只是有一件事情,却让孟瑛有些为难。

    却是此刻军中已经俘虏大概有近万鞑子了。

    大明对鞑子的政策一直不错,特别是太宗年间,收留了不少鞑子,在大明做鞑官。三千营的主力就是鞑官。

    不能说其中没有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比如而今的吴家满门忠烈,即便到大明末世也有满桂这样的将领。

    所以对鞑子来说,势穷投降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但是孟瑛却有。

    无他而今情况不明,这一场战事,今天一天是打不完的,要看今夜撒开的这一张大网,能网住多少鱼了。

    而且他也看出来,也先退的很坚决。

    固然滚的姿态不大好,但是也先保住手中最大筹码,虽然而今郭登不知道也先手中到底还有多少筹码。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知道的,那就是也先有一战之力。

    之前是明军聚拢在一起,瓦刺啃不动,而今却不是这个样子了。说不得瓦刺会反攻。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孟瑛督促郭登快点来的原因,如果不是步卒跑的慢,孟瑛恨不得宣府,大同都抽空了。

    这个时候,有近万年轻力壮,说是投降的俘虏。就是孟瑛算盘之中的不确定因素,安全隐患。

    孟瑛不过片刻,就思量以定,将石亨叫过来,如此如此一般。

    石亨点头称是。

    立即下去办了。

    因为明天可能包围住大队蒙古人,而今大张旗鼓的杀俘,可能会兔死狐悲。所以孟瑛对石亨的交代,是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些人的首级可以算进石亨所部的战功之中。

    孟瑛尚不知道石亨怎么处置这些俘虏,他也不在乎,以他看人的目光,这石亨可不是一个善茬。

    关于杀人这件事情,根本就是行家里手。

    就在孟瑛查漏补缺,一心一意将最后的收官给收好的时候,吴瑾也陷入了绝境之中。

    大漠落日分外悲壮。

    就如吴瑾此刻的心情。

    吴瑾对瓦刺的帅旗穷追不舍,连收兵的命令,他也只当没有听见。

    这固然是要犯军法的,甚至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但是对于一个连灵牌都准备好,准备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来说,军令算什么东西?

    故而就在各路骑兵收兵的时候,吴瑾依然决然的追杀瓦刺本部人马。

    一口气追出几十里路。

    已经追出了燕山北麓。广阔的草原迎面而来,夕阳西下,就是这样的场景。

    此刻哱罗见只有数千明军,居然敢穷追不舍,顿时大怒,下令反攻。正如孟瑛所估计的,也先的太狡猾了。

    他滚的姿态不大好,但是将瓦刺本部的实力都保全了。

    只是因为一场败仗下来,各部都分散开来,而且军心士气受损,并非失去了战斗力。

    如果哱罗不反攻,一切都还行。

    毕竟瓦刺骑兵保护哱罗的待遇,与保护也先的一个程度,简直就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只是他反攻的时候,这个铜墙铁壁就不存在了

    这里也有一个微妙的心理作用。

    哱罗乃是也先的三弟,但毕竟不是也先。这些中军将士,乃是也先的老班底,除却也先,那是谁也不认。

    对哱罗也是有一点怠慢。

    但也仅仅是怠慢的。

    虽然防御上出了一点点纰漏,但是谁也不想,明军会从这里冲过来,无他,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不要说能不能得手,即便是得手了,也会陷入瓦刺重重包围之中了。

    绝对是回不去的。

    更不要说,哱罗身边还有几百亲卫,全部是精锐,只要抵挡一阵子,就能撑到瓦刺各部来救了。

    但是他们遇见的是一个拿自己当死人的吴瑾。

    他并不知道,对面大旗下面不是也先。

    此刻他激动的浑身发抖,似乎看见了他父亲单枪匹马冲也先本阵的样子。

    他并没有看过这一幕,却是瓦刺将他父亲人头送回来的时候说过的。

    吴瑾也不是铁人,厮杀了大半天,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如果哱罗不反攻,吴瑾说不定就要退了。

    他固然不怕死,但是也不愿意白死。

    此刻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士卒说道:“诸位兄弟对不住了,黄泉路上,我为诸位兄弟开道。”

    随即吴瑾还和之前以为,义务反顾的冲了过去。

    身后的数千骑兵跟随着吴瑾,在瓦刺左右展开的骑兵阵势中间空档,冲了过去。

    左右两部骑兵大将,一边向中间合拢,一边箭如雨下。

    吴瑾就好像是冲过一道箭雨长廊。

    身边的人纷纷中箭,连吴瑾身上也中了好几箭,他根本不为所动,死死看着瓦刺的帅旗,大喝一声冲向帅旗之下。

    哱罗最后的护卫一个个冲上来,但是比起吴瑾,他们都差了一点。

    这也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就骑将来说,真正在战场之上冲阵无双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汉人,或者说接受过完整将门教育的人。

    反而游牧民族他们骑兵众多,射雕手不少,但是真正冲阵无双的猛将,反而不多,这就是社会基础决定的。

    吴瑾就是这样,他虽然是蒙古人出身,但是接受的都是汉人武将的教育,不管是弓马骑射都是同辈之中佼佼者。

    当然了,说宇内无敌,却是有些过了。此刻又是为了报仇,吴瑾根本不惜自己的性命,发挥出了他平身最高水准。

    从他面前到哱罗身前,不过五六十步,其中有数百骑兵列阵,长枪弓弩都对准了他。

    但是他却在呼吸之间,连杀五六人,直接透阵而出。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报仇

    所有人都惊呆了。

    吴瑾也是冲过去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硬生生冲开一条路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眼前的“也先”才重要。

    只见此人身形有些矮胖,一身西域盔甲,上面还有金银纹路装饰,此刻他惊魂未定,拔出弯刀与吴瑾对阵。

    吴瑾大笑一声,长枪一击,就将此人手中的弯刀给挑飞了,随即手臂一抓,就抓住了此人的腰带,一只手提溜在马背上。转头就向回冲。

    瓦刺各部见状无不大惊,立即停了箭矢。

    不管射中此人。

    只是吴瑾虽然掳了此人回来,但是为了掩护吴瑾,却有近千士卒倒在路上,有为他挡箭的,有我他抵挡两侧敌人的。

    吴瑾神勇无敌背后,却是吴瑾的亲兵几乎全部折进去了。

    此刻吴瑾想走,却不是太容易了。

    万余瓦刺骑兵四面八方将将吴瑾这一点残兵败将给围住了,还派人来喊话,说道:“只要放下人,就放你们走。”

    吴瑾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拔出一柄匕首,干脆利落的将此人人头割下来,挂在马脖子下面,随即松开手,就好像是扔垃圾一般,将无头尸体扔在地面之上。

    一时间所有瓦刺人都安静了。

    虽然哱罗不是也先,但也是也先的亲弟弟,是脱欢第三子。位高权重。在明军的军法之中,凡是失陷主将者皆战,如果能夺回尸首,可以免罪,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场近乎生不如死。

    这就是为什么吴瑾这么冒死,身边的人士卒都不敢不从,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吴瑾的人格魅力,但另一方面,就是残酷的军法。

    瓦刺这方面只会比明军更严格。

    所以瓦刺各部面临的问题,也很简单了,杀了吴瑾,或许可以免死,或者说那么是被处死,家人可以不被牵连,如果杀不了吴瑾,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故而瓦刺也不说什么了,围住吴瑾就是一顿好杀。

    双方的战斗都打的残酷之极。

    瓦刺各部很明显的开始拼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孟元终于到了。明军大队骑兵的到来,反围住了瓦刺骑兵。

    虽然在战斗之中士气很重要,但是士气并不能代替一切其他战争因素,纵然瓦刺各部存了搏命之心。

    但是在明军绝对数量优势上,依旧不敌,损兵折将之后,只有数千骑逃走了。

    吴瑾险死还生,甲胄都残破了,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缺口,都是刀伤箭伤。但是他依然似笑非笑,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抱

    着一颗人头,说道:“这是也先的人头。”

    此言一出,各部骑兵大惊,纷纷上来看,只是他们都不认识也先,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也先。

    古代就是这样的人,很多人即便是如雷贯耳,对很多人来说,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

    只是而今吴瑾所部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孟元立即让吴瑾带着人头去向孟瑛报喜。

    吴瑾觉得自己杀了也先,一时间身心空荡荡的,对外面的刺激,也显示出反应迟钝,似乎只想睡觉。

    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虽然是报喜,但是他似乎也没有多高兴。

    等他回到孟瑛所在小山头上,这里已经一座大营了。

    防御森严,从山头到山脚小,不大小山,密密麻麻住满了人。还有不少伤员。

    孟瑛听说斩了也先的头颅,也是大喜过望。

    无他,也先如果死了,草原上的均势就会立即打破,再加上黄金家族与绰罗斯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

    想来,一场内乱很快就会掀起。

    到时候很有可能恢复到太宗年间的局势,即面对混乱的草原局面,可以用支持弱者攻击强者的办法,维持草原平衡。

    所以,也先如果死了,他非正常死亡的后果是战略级别的。

    重要到让孟瑛都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只是他高兴的太早了。

    虽然孟瑛也没有见过也先,但是有人见过的,毕竟也先也常常出席重大的场合,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

    最少孟瑛身边的锦衣卫就是见过的。

    很快就确定了这个人头并非是也先的,但看装饰也是一位瓦刺的台吉。算算年纪,应该是脱欢的儿子,或者侄子。

    至于是谁,还要查。

    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

    孟瑛也就将吴瑾不遵将令这一件事情,按下不表了。

    只是吴瑾听说,此人不是也先,虽然精神振作了许多,却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了,大悲大喜是太消耗心力了。

    他此刻只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吴瑾将自己的体力心力都透支的时候,也先也尝到了切肤之痛。

    就在这个时候,也先知道了他的三弟,父亲脱欢六个儿子之中的第三个,身首异处。

    也先大发雷霆,将护卫哱罗的军官,全部处死,一口气处死了一百多人。

    他之所以如此,固然有因为哱罗之死的原因,他作为脱欢长子,向来才能出众,一直压制着两个弟弟,至于老四,老五,老六,都太小了。在脱欢死的时候,都还没有成年。

    正因为两个弟弟无法挑战哥哥的地位,所以兄弟之间的感情才算不错,也先也将两个弟弟当做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外用来压制脱脱不花,内用来制衡老将。是他政治版图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此刻死了,也先岂能不伤心。

    但是,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对瓦刺权威的动摇。

    瓦刺是以什么统治草原的,是高贵的血脉?不,是金钱的魔力?不,就是靠百战百胜的权威。

    草原上上下下都臣服在瓦刺的兵锋之下。

    这一场大败,已经让瓦刺颜面扫地了,也先还想办法挽回局面,比如明日反攻明朝,不求大胜,只求小胜,还体面下台。

    毕竟,也先当机立断,其实也是断尾求生,将近十万附庸部落当成弃子给了明军,而他保全了瓦刺本部实力。

    只要瓦刺本部的实力没有受损,各部就不敢轻举妄动。

    在此之前,也先还想用外交或者政治策略,将引这一场败仗引起的波动给按下去,但是哱罗的死,打破了这一切。

    也先的亲弟弟都死了,谁还相信瓦刺本部实力没有受损吗?

    这比任何言语都给力。

    所以草原之上,一场乱事即将掀起。

    毕竟大家都想知道,瓦刺这个头狼,到底行不行了,下面有不知道多少部落想取而代之了。

    更不要说,一直心怀莫测的脱脱不花。

    而今他也知道这一支突如其来的骑兵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自然也能猜出来脱脱不花在背后的谋算,甚至他怀疑,脱脱不花为明军引路,否则辽东骑兵怎么会这么样恰到好处的出现?

    如果脱脱不花在,他估计要喊冤。

    但是这是政治,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自由心证就行了。

    这种种因素,让也先明白,而今他的敌人,并非明军了,而是草原各部。他要先行回去,与伯颜帖木儿汇合,将之前各部的物资抢占为己有,然后将这些部落的草场划到瓦刺手中。

    毕竟他南下之战中,虽然谨慎使用本部主力,但是也损失不少,他估计最少折了三万瓦刺本部士卒。

    至于附从部落,很抱歉在也先这里,他们没有资格在统计数据之中。

    他必须立即扩充,将这些缺额补充上前,才能继续坐拥漠北。以应对将来的局面。

    哱罗的死,就好像是一个临界点,让瓦刺的统治无可挽回的进入风雨飘摇之中。

    不过,也先对这样的局势已经习惯了。

    这对也先来说,并非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只是今后三四年恐怕就难以大举南下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杀俘

    一夜无话。

    这让孟瑛松了一口气。

    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就好像打架一样,什么时候最危险,就是一拳打出,新力已去,旧力未生的时候,打仗也是同样的道理。

    昨天突如其来的一战,双方事前谁也没有准备,就这样发生了。

    一场血战下来,石亨为首的骑兵,精疲力尽,没有再战之力,而孟瑛本部骑兵也未必是样子货了,真正有些战力的,反而是剩下各部步卒。

    他们尚且坚持。

    如果瓦刺肯不顾一切,反身来攻,胜负还真不好说。

    但是一夜过去,情况大不相同了。

    因为明军整体来说,组织尚在,更多是脱力了而已。

    毕竟在冷兵器时代,人的力气,就是热武器时代的子弹与汽油,没有了力气,十万大军,不是一支生力军的对手。

    但是一夜过去之后,虽然大军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了。

    毕竟有过锻炼经验的人都知道,超量过量运动,甚至一下运动到了脱力的地步,并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过来的。

    但是最基本的力气算是恢复过来了。

    即便瓦刺反攻也不可能成功了,毕竟宣府的生力军就要赶过来了。

    而这个时候,孟瑛又听到了好消息。

    瓦刺退兵了。

    瓦刺本部人马,毫不犹豫的将落在明军包围圈中的各部人马留给了孟瑛。

    很抱歉,也先不会为了这些人损伤自己的本钱了。

    孟瑛大喜过望,随即下令,各部缩小包围圈。

    如果说昨天夜里,孟瑛散开的网还是一张网眼很大的网,一些小鱼小虾可以从网眼之中露出来,但是此刻孟瑛下令收网,却是各部骑兵分成数队,将依旧滞留在这里的鞑子各部给驱除到了一起。

    比起明军的瓦刺的感觉,这些人感觉更不好。

    瓦刺再各部不管怎么说都逃出了包围圈,也算是逃出生天了。而明军各部虽然疲累,但是最基本的干粮伙食,都还是有的。

    但是这些鞑子各部,是被明军杀的最惨的。

    瓦刺本部人马除却与石亨交战之外,根本没有与孟瑛怎么交手,也就是说孟瑛辉煌的战绩,就是跟着部落打出来的。

    这些部落之中但凡硬气的都死在明军手下了。

    被明军封堵住各个山口之后,这些人整整一夜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找出路。翻山越岭,穿山进谷,就是想找出一条路,出了这片山区。

    前文说道,这里虽然是燕山北麓,但是总体来说,山非险峻,但是能通行大军的大道,被明军给封死了。

    这些部落并非找到小路,但是这些小路通行能力比大路差太多了。所以一夜之间,也没有逃出多少。

    面对明军围追堵截。

    这些鞑子虽然有人反抗,但是大多都投降了。毕竟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习惯了。

    一天下来,孟瑛俘虏近七万多鞑子。

    至于马匹更多了,有十几万匹之多,很多是逃走鞑子丢下来的,因为有些小路,根本不能容纳战马通过,只能人攀爬过去。

    这十几万马的获得,虽然不完全是战马,但是其中战马数量不少,大大弥补了大明战马的缺口。

    但是还有一个悲惨的局面,那就是被鞑子掳掠走的有数万百姓,全部被解救出来的,当然了,其中有一些死战昨日的战事,毕竟昨日激战起来,没有人顾惜百姓的事情。

    这些百姓之中,大多数女人男人很少。

    毕竟,这个年代大多数大明百姓,都觉得朝廷一定会赢,故而作为男人,是这种信心让他们坚持作战到了最后。

    不像是在鞑子入寇成为习惯之后,很多地方强力人士都与鞑子达成看了默契。

    而女人是作为一种财产的而存在的。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只要能该鞑子生崽就行了。

    女人是一种战略资源。

    种种悲惨之事,不可胜数。

    让人怒发冲冠。于是很多边军将领都来孟瑛这来请求,严惩鞑子。孟瑛这一次居然从善如流,说道:“今年鞑子入寇,是历年所为见,不严惩之,如何对死去的大明百姓交代,如何让这些鞑子,知道大明天威不可犯。”

    孟瑛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俘虏一个不要,全部斩首,我要在此筑京观。”

    此言一出,众将大惊失色。

    “大将军万万不可,杀俘不详。古有明鉴,而且此时如何向陛下交代?”武兴立即出列说道。

    武兴毕竟资格高,有些话别人不敢说,他却是敢说道。

    孟瑛眼睛微微一眯,将一柄剑放在案几上,说道:“武将军可有话说?”

    此剑不是别的,就是成国公朱勇自杀所用的倚天剑,此剑在成国公死后,暂时由杨洪保存,等孟瑛接任征虏大将军之任,就交给了孟瑛。

    武兴还有什么话说的。

    只能退下。

    孟瑛说道:“既然如此速去执行。”

    “是。”众将离开之后,却有一个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孟元。

    孟元正好说话,却被孟瑛止住了,孟瑛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岂是嗜杀之辈,只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今天国库并不富裕,南有黄河大工,北有宣大两镇残破。”

    “但是大军在外,人吃马嚼的。可以说日耗千金,国库早就空了。毕竟没有促战之意,但是首辅却将户部的帐底寄给我了。”

    “今日虽然胜了,但是花钱的事情,还不算完,外面有数万妇人,总要一一安抚,各地将士,已经军中赏赐总要有吧。至于宣大两地很多城池残破,是要修的,各地的百姓是要赈济的,还有一些新的关卡要修建。”

    “别的不说紫荆关是要修的吧。”

    “这都是银子。更不要说这十几万匹马,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草场放牧的话,马的胃口是要比人大的。”

    “这林林种种的,国库早就支撑不住了,明说了,这一战乃是朝廷将成国公,镇远侯两家给抄了底朝天,就差将人给发卖了,才筹足的钱。”

    “有些时候,做臣子的要为陛下解忧,如果这有数万鞑子俘虏,故而微微整顿一下,一个三千营就有了,且不说,这些人手上沾了多少宣大百姓的鲜血,各地边军能同意吗,单单是钱,就未必够。”

    孟元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叔父的名声就-------”

    孟瑛微微一笑说道:“你要知道,有什么并非好名声才是好的。”

    孟瑛这一句话,有些意味深长。

    因为兵权并非其他权利。

    可以说大明军队的权力,在太祖皇帝的制度之中,是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的。

    从太祖太宗一直是兵权在握,故而两位皇帝想杀谁,就杀谁。

    但是到了宣宗这里就有一点不一样了。

    宣宗也是能将兵打仗的,也算是一位马上皇帝。但是即便是马上皇帝也未必完全能掌控住所有兵马。

    看宣宗对张辅的做法就知道,宣宗固然掌控住军中局面,但是这种掌控与太祖太宗的掌控差远了。

    而朱祁镇对军中的掌控,比宣宗皇帝掌控又差了一层。

    两者有本质的区别,那就是朱祁镇是以皇帝而不是将军的名义掌控军事的,而从太祖太宗到宣宗,明朝的皇帝都是有皇帝与将领的双重属性的。

    军队是最大的暴力集团,天生崇拜强者,崇拜能带他们打胜仗的时候,当这位将领又是他们的皇帝的时候,那时候士卒对皇帝的忠心,是处于近乎绝对值的地步,是任何人不可动摇的。

    朱祁镇缺了关键一环,所以他对军事的控制比宣宗皇帝还要弱。

第二百五十章 京观

    虽然宣宗皇帝一直默许文官压制勋贵没有这个原因。而朱祁镇在这上面尚不如宣宗皇帝,也就是说,其实朱祁镇的统治核心,本质上已经是一个文官集团了。

    朱祁镇对军队的管理,更多是一个文官集团的心态。

    这才有功高震主的说法。

    因为如果皇帝对军队有绝对的掌控,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就如太祖皇帝之时,徐达功劳不大吗?但是徐达却能善始善终,并传名爵于后世,就是因为太祖皇帝有能力全面压制住徐达。

    而宣宗尚且对张辅有些疑心,到了朱祁镇时候,大将们纷纷想避祸自污之道,就是看见了这里面的问题。

    孟瑛参与了皇帝对付靖难勋贵集团的全过程。

    当然了,皇帝的手段是悬而未发的,甚至没有明言的,但是孟瑛作为朱祁镇用来制衡靖难勋贵集团最大的砝码,有些事情却是瞒不过他的。

    孟瑛明白皇帝一定有一个最后解决方案。

    而今孟瑛在打赢此战之后,就到了当年成国公的地位,但是很抱歉,他也从朱祁镇得力助手,转变成为朱祁镇的另外一个对手了。

    只要朱祁镇不能如太祖太宗一般掌控全军,而明军还有强大的战斗力,那么军方第一人这个位置,就会是皇帝的对手。

    这并不以各人的感情为转移的。

    因为军队要有战斗力,作为军方的第一人就要有足够的权力与权限,那么皇帝就要担心,这么大的权力,难道不会反噬了吗?

    想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方案,第一是皇帝亲自掌控军队,这不可能。朱祁镇很有自知之明,朱祁镇不是马上皇帝,打仗这一件事情,对皇帝来说是性价比太低的事情,因为皇帝即便打赢了也是皇帝,不可能再升了。如果败了,却要葬送万里河山的。

    第二,就是打散消弱军队,在军队之中多立山头,让他们彼此对立。

    这是皇帝对臣子的惯用的办法。

    但是用在军中,却不大合适。

    如果军中山头林立矛盾深藏,直接影响到战斗力的。

    战斗力强大的军队,从来是一柄双刃剑,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那是如虎添翼,对于没有能力的人来说,却会伤到自己的。

    在孟瑛眼中,当今虽然年幼,在很多事情上有些稚嫩,但是总体来说,却也算是有为之主。但是对臣子来说,在越是明君的手下,就越不好过。

    所以,很多事情此刻他也要

    准备起来了。

    比如而今这一件事情。

    诚然此刻大明的财政已经进入最艰难的阶段了,因为很多事情,在打仗的时候可以拖延一二,但是打完仗之后,总算要该办了。

    比如抚恤,比如赏赐,比如赈济。等等。

    但是即便如此,也并非别的办法,还处置这些人的,别的不说,这里面的贵族拉出来,让他们部落付钱,总是能捞一笔钱的。

    如果再将这些俘虏给脱脱不花,说不定脱脱不花,就有底气与也先掰掰手腕了。虽然这个计划还有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皇帝的态度,孟瑛知道皇帝很大程度上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原因很简单,皇帝在京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罪己诏,而今还在太庙之中让太祖太宗看着。皇帝的心意,是决计不会与北元有任何形式的缓和的。

    所以,孟瑛这一杀,给陛下解决一个麻烦,也给自己拉上一个擅杀的名声。有这个名声在,恐怕也能解除一下陛下的疑心。

    正是一举而多得。

    就在孟瑛为孟元细细讲解着背后的原因的时候。

    数万鞑子在面临他们最后的时光。

    无数鞑子被驱赶进一座山谷之中。

    这个山谷是提前选好的,山势比较陡峭,三面是山,只有一面缺口,为了防止鞑子攀爬,三面山头之上,还有士卒把守。

    鞑子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比较明朝对招降的鞑子一般都是比较好的,甚至数北元好几个皇帝都被明军俘虏过,最后被放回了。就可见一斑。

    等军中一声令下,弓弩齐发。这些人才知道明军要做什么?

    但是此刻说什么都完了,他们都手无存铁,只有一声破旧衣服,面对无数火铳,火炮,弓弩箭矢。哪里能有一条活路。

    无数鞑子想要拼命,但是都在明军阵前被打死,随即大队刀盾手,跟随在火铳手之后,火器开路之后,任何刀盾手却斩首。

    只是杀人是也是一个力气活,足足杀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数万鞑子杀完了。

    清点各部杀死鞑子全部加起来有九万三千多,孟瑛打手一挥,算十万。随即将这些人头清点过后,就地摆成了人头金字塔状,一万人头一座,唯独有一座人头不大够,中间有夯土,为面摆上人头。

    远远的看上去,累累如小山。

    这一代并没有什么名字,但是当地猎人有一个名字,就是叫黑山,不过当地人所指的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这一带的大大小小的山。

    经此一战,黑山就定在京观之处了。

    更是要传闻,此地有鬼门深入地狱,每当阴雨天气,就有凶鬼从地狱之中出来,肆虐人间,见人就喊:“还我头来。”

    这是后话了。

    明军奏捷班师不提。

    他还没有回来之前,就一道道消息传来,让朱祁镇一日三喜,简直是喜出望外了。

    这一场大战,斩首十万之众,足以振奋天下人心了。

    虽然朱祁镇借助猫儿庄之战,坚定了朝廷上所有人主战之心,在朱祁镇罪己诏之后,朝廷上下少有的上下一心,支持明军在朝廷做战。

    甚至一度让百官半俸的地步。

    朱祁镇减衣节食,卖官粥爵,当然正经官职,朱祁镇是不敢卖的,因为影响太坏了,但是士绅们为自己先人卖一个赠官,无非是坟头上好看一些而已。

    甚至即便如此,这样也很多人士绅不情愿的。毕竟每一个人都不傻子。这个虚名却值几百两银子。

    但是很多地方官都采取了近乎强制的行为。

    这才凑集了几百万两银子,填上这个窟窿。

    甚至也影响到了另一个行业,那就是石匠,毕竟几百两都花了,也不差几两银子,为先父好在先祖换一个墓碑了。

    如果不是朱祁镇将各省都在官制上设立巡抚确立各地长官的地位,有巡抚盯着,各地三司或者四司的行政能力大大增加,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而没有大明朝堂之上对打击瓦刺的空前团结,文官集团的效率也不会这么高。

    但是猫儿庄之战,毕竟是一场败仗,是一场让朱祁镇刻骨铭心的败仗,是朱祁镇执政这几年以来,最大的挫败。

    朱祁镇恨不得每天拿一口蛇胆,在口中尝尝,然后让太监问:“你忘记了猫儿庄了吗?”

    朱祁镇虽然做不到慕容家那种程度,但是对这一战,也是深藏于心,耿耿于怀。

    这一场大战,也算是给朱祁镇出了一口恶气。

    不仅仅朱祁镇高兴,消息传出去,整个京城就好像是过年一般,欢声雷动。毕竟战死在猫儿庄一战的将士,可都是京营,而京营士卒都是来自京城周围的几十个卫所。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顺天府的子弟。是北京城下长大的。

    而今报仇雪恨,不管是大明官员,还是普通百姓都是高兴非常,只是这消息还没有冷却下去,孟瑛就给朱祁镇弄出了一个大难题,那就是斩首十万的报捷。

    这一下子,让朱祁镇进退两难。

第二百五十一章 善后

    孟瑛给朱祁镇捷报,是两份的,第一份就是外面哄传的斩首十万。而在大事之上,孟瑛可不敢骗朱祁镇。在密奏之中,详详细细的说得一清二楚,说什么鞑子俘虏图谋不轨。

    朱祁镇脚趾头想,就是有问题,鬼才图谋不轨的。

    虽然朱祁镇从政治上来想,杀俘这一件事情,其实未必没有好处。

    可以说这一刀下去,瓦刺内部的求和力量立即衰落下去了。

    朱祁镇对瓦刺从来不怕瓦刺与朝廷打,就怕瓦刺与朝廷议和。

    虽然朱祁镇清理了一遍朝廷,但是在文官体系之中主和的力量依旧很大。

    当然了,如果细细说来,他们也未必是主和。

    只是他们从来觉得瓦刺臣服,维持九边风平浪静,就行了。而对瓦刺来说,只要不伤及他们的根本,低个头认个错称个臣,从来是不是什么问题。

    如果两方一拍即合。

    朱祁镇就会很被动。

    但是孟瑛一口气杀了这么多鞑子,其实鞑子下层,杀多少,瓦刺与蒙古各部上层都不会在意的,因为鞑子下层几乎是奴隶而已。

    鞑子的贵人们才不会去管下面的人死活的。

    但是孟瑛可没有特别区别的。

    所杀的人之中草原之中各大家族都有,不管是孛儿只斤,还是绰罗斯。草原征战这些贵族一旦投降,一般不被杀,会让部落赎回。

    即便投降明朝,明朝一般是根据他们在草原上的省份。给予官职。

    在正统初,杨士奇就做过一件事情,就是清理京城鞑官,就是因为投降的鞑官太多了,以至于北京安置不下来,杨士奇特别将他们安置在山东,河南屯田。甚至专门写一封反驳鞑子不能耕种的荒谬说法。

    而今明朝做出这样的事情,整个草原大抵都是义愤填膺的,除非他们再打一场大败仗,否则不会轻易求和的。

    这正合朱祁镇的计划。

    但是朱祁镇毕竟不是古代人,他并非心软,他也够绝过很多的人。该杀人的时候,朱祁镇也不眨一下眼睛,比如说王振。

    但是这毕竟不是几个,或者几十个人,而是几万人。

    一口气杀几万人,朱祁镇心中忍不住颤抖。

    不管朱祁镇怎么做心理建设,说他们都是在宣大大肆杀戮的的刽子手,说他们的手上沾满了大明百姓的鲜血。说朝廷实在养不起几万鞑子了。

    但是朱祁镇心底之中,依旧一个声音顽

    强的回荡:“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来杀人的,杀人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是,只有建设,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诚然,他们在宣大地区犯下了滔天罪孽,那也应该明正典刑。非刑杀人已经不值得提倡了,更不要说一口气杀几万人。”

    “这决计不是大明的荣耀所在,而是耻辱。”

    只是太现代的观念,总就是不适应这个时代的。朱祁镇必须用这个时代的观念来思考问题。

    以他的了解,定然有很多人弹劾孟瑛。但更多是弹劾孟瑛擅杀,嗜杀,这些清流,其实并不关心那些鞑子的生命,其实他们只是在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训斥别人的快感。

    或许有人担心朝廷的信用,如果想杀,就直接杀了,降而杀之,朝廷的信用放在什么地方。

    这一点,朱祁镇也是承认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不管孟瑛做什么事情,朱祁镇都要给他兜着。

    倒不是朱祁镇多爱护孟瑛,而是从权衡利弊来看,孟瑛新得大胜,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此刻打压他,天下人不会说孟瑛犯错,而是说陛下亏待功臣。

    这样一来,朝廷将来用大将的时候,该怎么用?

    朱祁镇其实也愿意与每一名大将都善始善终。在他看来,诛杀功臣从来是非正常手段。最好用正常的符合朝廷章程的办法,解决掉问题。真闹到非要杀人的程度,那就是皇帝的失败了。

    虽然很多时候人们都说,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但是在很多时候,将功折罪这一件事情是存在的。

    朱祁镇愿意不愿意都给兵部下了封口令,所有军报都必须承认,黑山之战,征虏大将军,总领宣大总兵官,保定侯孟瑛,斩首十万,决计没有杀俘一事。

    诚然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皇帝从官府层面不予承认的话,只能变成公开的秘密而已。

    随即朱祁镇与内阁商议奖赏名单。

    下层将领军官都不用朱祁镇来问,周忱给朱祁镇一个奖赏抚恤方案,那就是将成国公与镇远侯两家的土地,有十几万亩之多,再加上北京附近的皇庄,一口凑足了近二十万亩的土地,折成金银,赏赐给将士,或者当做抚恤赏赐给阵亡将士的家人。

    这也反应出北京附近土地兼并的情况。

    成国公家族与镇远侯家族,再加上一部分皇庄,就有近二十万亩土地了,而这二十万亩土地更不在户部的账册之上。

    有了这个方案,周忱也是东挪西凑,将他亲手打造的财政系统,弄成

    一团乱麻,才算是堵上这个缺口了。

    但是周忱也郑重向皇帝说明,朝廷财力物力已经用到了极限了,也就是为了朝廷运转,请陛下镇之以静。

    也就是今后两到三年之间,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做不了。

    陛下只需在宫中修身养性就行了。

    朱祁镇面对残酷的现实,特不得不承认这一件事情。不过,他并不准备什么也不做,他可以做一些不花钱的事情。

    赏不逾时,总算是做到了。

    剩下的重点,就是这些将领的封赏了。

    毕竟如果对底层将士赏赐不及时很可能闹出事来,兵变啊,哗变啊,那可不是闹得玩的。而上层将领的赏赐,又直接影响到大明军方的政治结构。

    这一点事情也是马虎不得的。

    朱祁镇与很多人询问过。

    最后决定大赏,进行一次大的封爵。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猫儿庄之战,大明高级将领损失惨重,急需补充。朱祁镇也想用新晋之辈代替靖难勋贵集团对军权的掌控。

    所以这一次,就要广播恩惠。将正统勋贵推上历史舞台。从这一战之后,靖难勋贵并没有完全退出军方,仔细说来,孟瑛也算是靖难勋贵之一。

    只是主导权力已经在悄无声息的转移了。

    于是当孟瑛带领大军回到京师之后,内阁首辅与英国公郊迎,无数百姓夹道欢呼就不必细说。

    在大朝会之上。

    文武百官纷纷到齐,有一个算是一个即便常年不上朝的勋贵也都来了。毕竟知道这一次关系重大。

    朱祁镇目光扫过群臣,固然看见一个空位。心中轻轻一叹。

    这个空位却是定西伯蒋贵的。

    这位老将军在这一场大战之中,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当他带领北京城最后一支精兵到了紫荆关的时候,瓦刺大军已经退兵了。

    但是他却为大明耗尽了最后一滴血。

    定西伯上了年纪,早几年就从西北退下来。就是因为身体不行了。在北京危机之时,朝廷能战之辈,要么死在猫儿庄,要么领兵在外,定西伯作为京师之中唯一打过仗的老将军,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当任不让的。

    所以,他咬着牙硬撑,身体却早已撑不住了,在瓦刺退兵之后,就病倒了。随即缠绵病榻,撑住最后一口气。

    他担心他死的不是时候,他死不要紧,一旦他死了,城中没有可领兵的名将,会让瓦刺轻视京师。

    这才一直撑着不死。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正统勋贵

    刚刚就在朱祁镇上朝之前,听到消息,老将军终于放心,他一放心,就去了。油尽灯枯,无药可救。

    只是这样的场合,本不应该为蒋贵发丧的,这是国家大典。

    朱祁镇临时改变的流程,先宣布。

    示意下面宣布圣旨。范弘面对临时变故,应变如流,立即朗声宣布道:“定西伯蒋贵,忠而忘私,练兵有功,封定西侯,赠泾国公,令礼部议谥号。定西伯世子蒋琬袭定西侯。”

    此言一出,大家才知道,蒋贵已经不在了。

    蒋琬倒是省了袭职一事,直接变成了定西侯。

    随即才今日正常流程之中。

    “征虏大将军,总领宣大总兵官,保定侯孟瑛。”范弘大声宣读。

    孟瑛立即出列说道:“臣在。”

    “保定侯靖难从太宗,从征漠北,再征安南,本朝以来,征麓川,今黑山之战,斩首十万,乃是本朝第一大胜,顾封滕国公,改任内阁大学士,中军都督府都督。常在君前,以备咨询。”

    孟瑛立即说道:“臣谢主隆恩。”

    一番仪式之后,孟瑛当庭换了国公的服色,退回队列之上,只在英国公之下,为天下武臣之副,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了。

    孟瑛封国公,是水道渠成的时候,朝野上下都没有异议,不仅仅是孟瑛有今日之胜,而是当日麓川之后,孟瑛就有封国公的声音。

    而今功劳是足够的。

    有硬邦邦的功劳在,自然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是下面却有一些意义了。

    而且征虏大将军这个职位,从不常设,自然将孟瑛这个职权给削掉了,改为内阁大学士,中军都督府都督了。

    五军都督府,详细的分可以中军,左军,右军,前军,后军,五军都督

    但是之前五军都督府在靖难勋贵的掌控之中,朱祁镇不好动手,就搁置不怎么管,而今一场大战之后,五军都督府上层几乎一扫而空。

    朱祁镇自然要插手了。

    而且作为天下卫所的领导机构,朱祁镇想要变更卫所岂能不从这里下手的原因。

    孟瑛入主五军都督府,自然是一场的变革的开始。

    “辽东总兵官曹义。”范弘细细说道。

    “臣在。”曹义说道。

    “辽东总兵官曹义,从前辽东总兵官巫凯镇守辽东,为巫凯之副,正统七年以来,镇守辽东颇有建树,先战瓦刺与朝鲜,又战瓦刺于辽河,两战皆胜,使石亨入援,方有黑山之胜,封

    丰润侯,前军都督。”

    曹义大喜过望,说道:“臣谢陛下。”

    “大同总兵杨洪,”范弘继续读道。

    “臣杨洪在。”杨洪出列说道。

    “杨洪镇守独石堡前后二十余年,久御无失,声名镇于漠北,镇守大同有功,又驰援成国公,有功,封独石侯。右军都督。”

    杨洪说道:“臣谢恩。”

    “宣府总兵官郭登。”范弘宣读道。

    郭登立即出列说道:“臣在。”

    范弘宣读道:“郭登乃营国公之孙,世家子弟,以勋卫从军,从征麓川有功,平叶留宗,邓茂七有功,救海西有功。袭武定侯。任后军都督。”

    此言一出,场上有些杂乱,无他,武定侯的家事而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各有说辞。闹得不可开交。

    眼见越闹越大了。

    朱祁镇终于决定插手,他要借此让很多人看,固然国家允许勋贵世袭罔顾,但并不是说勋贵就可以在祖宗的功劳溥上,睡大觉了。

    勋贵必须有勋贵的自觉,与国同休,就意味着要为国效力。

    如果想安享富贵,又不为国效力,那么他们的富贵也不会长久,即便是能长久,但是也不会是大富贵。

    因为古代“富贵”两个字,是连起来的,焉有不在权力中心,却享有最大荣华富贵?

    “海西骑兵统领石亨。”范弘继续说道熬。

    石亨立即出列说道:“臣在。”

    “石亨国朝宿将,前因罪流放海西,在海西以百户从军,履立战功,今日黑山之战,又是首功之臣,因封石亨为黑山侯。左军都督。”

    石亨大喜说道熬:“臣谢陛下。”

    武将很多都是这样的,降得快,升的也快,遇见事情了,很容易被一古脑弄成一小兵,但是只要立下战功,那升官,就好像是坐飞机一般。

    就这一战,石亨就与他上司的上司,也就是曹义,平起平坐了。

    这个时候,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都全了。

    在其中安排上,朱祁镇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孟瑛总览军事,但是有内阁与兵部在后勤方面制衡,即便在军中,孟瑛也做不到左右与全军,五军都督府之中,曹义久在辽东,不怎么鸟他。是有自己根基地盘的大佬,说起来石亨也是曹义的门生故吏,应该与曹义站在一边的。

    但是石亨这个人,却未必会这样。

    郭登与杨洪虽然曾经与孟瑛合作过,但是杨洪的根基在边疆,与孟瑛之间关系并不会多好,说起来郭登会与孟瑛好一点。

    但是问题是郭登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郭登袭职武定侯之后,定然有很多人找上来,因为郭登袭职武定侯就意味着掌控很多的人脉与资源。

    作为一个从太祖时代遗留下的侯府,很多资源是有些无法想象的,即便是现在孟瑛身为滕国公,也未必能与武定侯比底蕴这东西。

    这些东西如果落在庸才的手段,自然是另外一种用法,但是如果落在郭登的手中,恐怕就能在军中拉起一个山头。

    郭登既然有自己的基本盘了,为什么要给孟瑛低头做小。无非是面子上过的去吗?

    所以孟瑛虽然看似成为军方第一人,但是他下面的人每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随即朱祁镇又封方瑾,为威远侯。镇守大同,武兴为阳和侯,镇守宣府,焦礼为东宁伯任辽东总兵官。

    吴瑾也封为昌平侯。

    而昌平不是别的地方,乃是万寿山所在,是列代皇帝寝陵所在,这正是对吴瑾的褒奖,从此不在以鞑官视吴家。

    虽然大明对鞑官的限制并不太高,但是鞑官还是有天花板的,当一员冲阵之将是可以的,但是更多却是未必了。

    就好像吴家兄弟两人,虽然勇猛无双,但是在军中的定位从来是冲锋陷阵的将领,与他们是鞑官未必没有原因。

    但是今日之后,吴瑾身上的枷锁去掉了。

    如果吴瑾有能力,今后未必能在内阁之中坐一把交椅了。

    这也是一次大调整。朱祁镇将地方很多实力派都调入京师,而将京师的很多大将都外镇辽东,宣大等要地。

    经过这一次大调整之后,大明在军事方面的权力彻底被朱祁镇所掌控了。

    当然朝廷的封爵也不会只有这些的。还有下面一些伯爵有十几个之多,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总之,从整体来说,朱祁镇这一次封爵,有大放水的嫌疑,简单的来说,就郭登在这一战之中的表现,难免有名不副实之说。

    至于下面伯爵。更是有一些放水。

    这一次封了一国公七个侯爵,十几个伯爵,这样大手笔的册封,在大明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其含金量总体来说,比之开国靖难时所封,却是降低的。

    但这仅仅是正统勋贵的开始,这是他们第一登台亮相,与之后形成的庞然大物相比,还欠了不知道多少。

    此刻已经是入冬了,北风忽然吹了,灌进朱祁镇的衣服之中,让他浑身起冷飕飕的,但是他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刺激。

    与瓦刺的战事终于开始了。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第一章 天盛大可汗也先

    正统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这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日子。

    却是一个朱祁镇难道有时间静下心来反思,这四年时光的时刻。因为前不久他得到了消息,那就是也先终于迈出了他最后一步,进入他一生之中最高光的时刻。

    他称帝了。

    朝廷的通译有意贬低,称之为田盛大可汗,其实也先所选的是天盛大可汗。或者说添元皇帝。

    他建元添元。

    或许是他自诩为大元添了寿元的含义。

    面对这个消息,朱祁镇百感交集,心中只能叹息,什么是天不与我,这就是天不与我。

    也先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一步步走了回去。

    正统十四年的前面的猫儿庄之战,后面的黑山之战,让也先的声望在草原上走了一个过山车。

    不过,也先终究是没有损失多少实力。

    草原之上,还是讲实力的,瓦刺的实力还在,不管草原之上各部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要服从瓦刺。

    更不要说,黑山之战,所谓阵斩十万,其中瓦刺本部损失的不过万余上下,更多是草原其他各部的。

    别人都损失惨重。瓦刺实力保存下来了,这对瓦刺来说,也是一种胜利。

    更不要说也先将之前南下得到的战利品,都夺到手中了,毕竟没有了实力的人,是不可能享受战利品的。

    如此瓦刺实力立即得到了补充。

    并没有比黑山之战前消弱多少。

    但是有一个人的威望也在这一次大战之中,得到了提高,那就是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在辽河虽然也打了败仗,但是并没有损失多少。

    这种败仗在很多蒙古人来说,都不算什么败仗。蒙古人从来是见打不过就跑,有种你来追?

    而黑山之战却不一样。

    也先在关键时候的决断,让很多人不满,故而有不少人都投奔了脱脱不花。

    一时间脱脱不花的实力大增。、

    再加上脱脱不花有元帝的名义,一时间似乎能与也先平起平坐了。

    也先也大肆缓和了脱脱不花的关系,脱脱不花似乎也知道,他的实力都是虚的,将虚的转换为实的是需要时间的。

    故而双方关系似乎一时间有君臣想得之感。

    只是这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双方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大汗的位置只有一个。

    在正统十五年间,双方似乎都在和睦相处,但是背地里到底有多少手段,却没有人知道了。

    但是

    在正统十六年,因为一件事情,双方彻底撕破脸了。

    那就是也先要脱脱不花立也先姐姐的儿子,作为太子。

    脱脱不花断然拒绝。

    倒不是脱脱不花对也先的姐姐感情如何,说实话,脱脱不花对也先的姐姐也不错,因为这是政治联姻,脱脱不花也要考虑背后的瓦刺,在外面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

    但是脱脱不花决计不会立绰罗斯家族的外甥当太子的。

    无他,脱脱不花为了摆脱这个傀儡的地位,做了不知道多少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让他说话有了分量。

    如果将太子之位给了绰罗斯家族的外甥。

    那么他生前做再多的努力,他死后都可能被推翻。

    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而且往深里想,有这个外甥傀儡在,还有脱脱不花做什么?

    脱脱不花也很清楚,他最大的本钱就是孛儿只斤这四个字,一旦他立了这个太子,也先很可能用太子的名义,将脱脱不花做掉。

    翻翻大元朝的历史,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只是如此一来,孛儿只斤家族的重新崛起,就遥遥无日了。

    这是一个不容脱脱不花退让的原则问题。

    而也先似乎也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下手了。脱脱不花也是早有准备,双方在漠北开战,脱脱不花虽然未必有胜过瓦刺的底气,但是也因为也先黑山之战的事情,让各大部落怀恨在心。

    在脱脱不花的号召下,组成一个反瓦刺的联盟。看上去与瓦刺势均力敌。

    但是也先还是胜利了,而且并没有什么损失。

    却是脱脱不花的弟弟,多尔济背叛了脱脱不花,至于到底也先给多尔济许诺了什么,让多尔济利欲熏心,不惜亲手将自己的哥哥至于死地。

    朱祁镇推测,、大抵是让多尔济担任下一任可汗,大元的皇帝。

    只是也先早已等不及了。

    故而在胜利之后,随即将多尔济给杀死了。然后开始对草原进行大清剿,凡是姓孛儿只斤的,凡是在这一战之中,与脱脱不花的在一起的部落。

    在草原之上杀得人头滚滚的,从正统十六年,杀到了正统十七年,杀得各个部落统统臣服瓦刺,杀得孛儿只斤家族,几乎绝种。

    凡是姓孛儿只斤的,不管老少,即便是一个婴儿,也在杀戮之列。

    孛儿只斤家族,毕竟是黄金家族,影响力根深蒂固,在也先的杀戮之下,很多地方部落都选择了抵抗。

    这也是草原上的内战,能持续两年的原因。

    否则以瓦刺在草原上的优势地位,根本

    没有对手在。

    所以,在那之后,也先称帝在朱祁镇看来,就是一种必然了,而今拖到了正统十八年,朱祁镇只能说也先沉得住气。

    这一次,也先称帝之后,也派来使臣向大明请和。

    这已经不是也先第一次请和了,就在也先与脱脱不花决裂之后,也先就有意忘记了黑山之战杀俘行为。

    是因为,朱祁镇在这几年之内,进行了严格的边境管理,锦衣卫直接驻扎在各关口,固然,数千里的边墙。

    不可所有地方都监视到。

    但是真正大规模交易,都必须通过这些关口,否则要这些建设这些雄关还有名声意义。

    为了这一件事情,朱祁镇是不吝啬杀人的。

    所以瓦刺在经济上,已经陷入就困境之中,甚至脱脱不花能掀起这么大的声势,未必没有脱脱不花借明廷的声望。

    毕竟杀了也先,明朝就愿意开边市了。

    这话朱祁镇自然是没有说过的,但是东厂的人有没有对脱脱不花说过,那就不知道了。

    因为锦衣卫有人死在脱脱不花手中,锦衣卫对脱脱不花恨之入骨。但是有些事情脱脱不花的推断也对。

    为了国家利益,不过之前的锦衣卫千户是怎么死的,朱祁镇也只能忘记。于是就派东厂的人专线联系脱脱不花。

    不过,脱脱不花就真以为大明不记仇吗?

    东厂只负责将火架起来,当然了,即便不将火架起来,估计这一场战斗也是免不了的。

    但是结果如何,东厂的人从来不负责的。

    大战的结果,从不在朱祁镇预料之外,脱脱不花也是一个人物,但是他与也先相比,就差太远了。

    面对也先再次求和,朱祁镇并没有立即否决,而是下部议。

    不是朱祁镇改变心意了,而是他实际感觉到了四年过去了,正统十四年的一切都远去了。

    很多人也都离开了。

    英国公在正统十五年离世了,一直镇守甘肃的任礼,也去世了,在正统十四年发挥出重要作为的武兴老将军,也已经不在了。

    内阁之中,王骥与周忱也垂垂老矣。

    特别是周忱已经多次请辞了。朱祁镇却不答应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有不少人都觉得,既然瓦刺已经怕了,愿意臣服,如果能恢复宣宗以来的局面,两国和平相处,其实也是挺好的。

    朱祁镇下部议,就是要将这些人给钓出来,有时候院子也要时时打扫一下,才能保持干净与整洁。

    其实也不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这几年朝廷过的太艰难了一些。

第二章 财政危机的延续

    在当年大战之后,在朱祁镇想来。

    大抵是两三年之后,朝廷恢复元气,财政情况转好,那个时候就大举出关,步步为营,恢复开平,大宁,东胜卫,将整个漠南蒙古纳入朝廷手中,瓦刺隔着大漠对峙,然后再经营海西,以长白山为屏障,海路为转运,海西大量屯田,当粮草充足的情况之下,一路逆黑龙江西进,一个沿着辽河北上,双方夺取肇州,也就是而今哈尔滨以西边一点,然后经营肇州。

    肇州虽然苦寒,但是水土尚可,可以屯田。

    朝廷经营好了肇州,就从肇州直掏漠北。

    从漠南直扑漠北,要越过宽达数百里甚至更宽的瀚海。这是一个极大的困难。

    但是从肇州进入漠北。

    却是河道密集,水草丰盛,甚至很多地方是可以屯田的。

    所以胜则狂飙突进,如果不胜则步步为营,与瓦刺拼国力。

    这个几乎朱祁镇酝酿了太久太久了。

    只是事实与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正统十四年的一场大战,给大明财政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周忱用尽办法,才堪堪维持住。

    也做了很多不体面的事情。之前说过的,就不说。比如卖度牒,不错,就是和尚的身份证。

    太祖皇帝对和尚有多限制,比如当和尚要考试,比如四十岁以上才能出家。等等。后来法度有些松弛了。

    宫中很多人都信佛,但是朱祁镇却是不信的,他对佛教没有怎么打压,也没有怎么扶持。所以京中和尚的数量在他亲政之后,还有大量的缩减。

    原因很简单。

    在北京建立佛寺的主力就是太监。

    宫中的太监与外面的佛寺,是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朱祁镇对整个太监群体是持打压态度的,也影响到了外面的佛教。

    所以度牒就有很大的市场,周忱就开始卖度牒,狠狠的从寺院捞了一笔。

    其中零零碎碎的事情很多了。

    正统十四年各种法度执行的非常严格,而罚脏银的收入创了新高,达到了一百万两上下。

    所谓的罚脏银是刑部的收入,在大明律之中,有不少罪行是可以用赎刑的,就交罚款。

    可见周忱在面对财政危机的时候,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朱祁镇本以为,在正统十四年之后,他与也先都是在处理内部问题,他恢复时间应该比也先处理脱脱不花快一点。

    却万万没有想到。

    正统十五年尚好,正统十六年就是老天爷不给面子了。

    整个正统十六年,都呈现出一股西旱东涝的局面。

    甘肃,陕西,山西,乃是大旱,而辽东,山东,淮安,却是大水。还有两京地震,虽然没有伤多少,但是也弄得人心惶惶的。

    不管是旱还是水,总是要赈灾的。

    所以,正统十五年刚刚攒了一点银子,就砸进去了。

    不过正统十六年整个年度来,还是差不多的。毕竟大明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并不是北方,而是南方。

    南方也有些不顺,但是总体来说也算是丰收。

    而此刻周忱坚决要求将正统十四年从各地抽调的银子给还回去。

    因为他做过地方官,太明白一件事情,将地方财政抽空,有多大的影响,而很多事情即便是地方没有钱,也是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对百姓的变相加税。

    朱祁镇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还是周忱顾虑周全。

    朱祁镇固然是想灭瓦刺,却不想因为瓦刺的问题,让百姓遭殃。

    只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想法,让他正统十七年的日子好过一点。

    如果说,正统十六年,大明是北方东涝西旱。那么正统十七年,就是天下北涝南旱。

    北涝到了什么地步,去岁大旱的陕西,

    正统十七年八月,河决延安,绥德。

    至于整个北方都报上三个字:“大雨水。”

    这一片大雨水有多大?

    朱祁镇从各地报上来的情报上来看,四月份于谦上报,新河水位超过预期。

    这一条新河也是朝廷财政的吞金兽。

    财政危机一直不能度过的另外一个原因。

    正统十四年的时候,于谦仅仅来得及修建一两岸的遥堤,两道夯土大堤,相隔四五十里,将黄河水给限制在其中。甚至有些地方距离百里左右。

    预估黄河除非是汛期,否则黄河水是灌不满河道的。

    但是而今刚刚进入三月,黄河水就满了,从河南岸到河北岸遥堤一片汪洋,至于在河道内部修建的什么月堤内堤,都被黄河水给淹没了。

    于谦自然是紧急上报。

    不过,总体来说黄河新河道还是有惊无险的,首先是于谦数年之间一直在治理黄河与运河体系,黄河大堤基本完成,至于运河河道,也即便完成了。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运河如何通过黄河北上。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于谦正在想办法解决。

    准备在河堤上修建一南一北两道闸口,让船只通过,不用的时候,或者是汛期就封闭住。

    于谦搞定的工程,总体

    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其次也是整个工程,还没有完全完工,很多材料都有剩余,当黄河水大至的时候,加固也是很轻松的。

    从四月道五月间,似乎是第一波降雨,主要在河南,陕西,等黄河流域。黄河数次表现出很危险。

    于谦都及时处理了。

    两岸百姓都上了堤坝。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得出来,黄河改道的阻力。

    且不说黄河一冲,几十里百里宽的河道,乃是不知道多少人所有家产都投入其中了。而今黄河也不安分,恐怕住在黄河边的人百姓,每到汛期都要上河了,这可是一个苦差事,更不要说河决的恐怖了。

    山东本地对这一件事情一直是有怨言的。

    但是到了六月之间,北至北京辽东,南至南阳,江淮一带,陷入了大雨水之中。

    这样程度的降雨给各地的水利措施,施加了强大的压力。河北地区还好,真正出问题的徐州,河南,凤阳,特别是徐州。

    徐州大雨似乎一口气下了三个月。

    三个月无休止的大雨,所有收成都泡在水里了。

    徐州百姓应该庆幸,庆幸黄河已经改道了,不从徐州这里过了,否则他们遇到的灾难就是双重的了。

    在正统十七年六月到八月之间,朱祁镇看最多的事情,就是大雨水。他能做的事情,就是赈灾赈灾赈灾。

    这还不是全部。

    江西大旱。

    似乎大明的雨水都一古脑都跑到了北方来了。

    北方情况暂且不说,单单说江西一地,江西巡抚韩雍赈济百姓十四万四千七百户,三十五万六千六百余口。

    而韩雍这个出身顺天府,正统七年的年轻进士,也进入了朱祁镇的视线之中,被朱祁镇寄以厚望。以待将来。

    先斩后奏,将江西的官仓都扫荡一空,又用种种手段,让各地富户纳捐,才算是江西局面撑起来了。

    但是这样的局面并不是每一个大臣都能撑起来,撑得住的。

    福建盗贼复起。

    朱祁镇只能让福建加大对夷州的开拓,将很多流民都迁徙夷州,提前开启了福建人闯南洋的旅程。

    只是这一次,他们背后有朝廷的支持。

    夷州很快设了三个县,充实了起来,并不是孤零零一个县了。

    南方尚且如此,北方更不用说了。

    这一年从财政方面计算,朝廷严重超支,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就砸进水漂之中了。

    而且这还不是一切的结束,看上却简直是一个开始。一个残酷的开始。

第三章 灾年

    当时间进入了正统十八年之后,也就是今年,朱祁镇面对的局面一点也不见好。甚至变得更加差劲了。

    上半年朱祁镇都在为去年的灾情收拾烂摊子。

    一到五月以徐州为中心,淮安,凤阳,河南,兖州,青州,莱州,全部陷入暴雨之中。

    到了六七月份,下面已经上报,徐州凤阳一带,一片汪洋。特别是淮河发大水。淹没了很多地方。

    而黄河新河道,河水几乎与两岸大堤齐平。于谦层层加固之下,总算是守住了,否则黄河与淮河两河一起发作,局面要比而今惨上数倍不至。

    但是即便如此,朝廷派正御史王宏救灾的时候,总计收拢安置流民在百万之上。

    至于死于洪水之中的百姓有多少人,就是一个愿意去想的问题了。

    随即各种赈灾,更是将朱祁镇最后一点底气都掏空了。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如果想办法搞一笔外财的话,支撑与瓦刺的大战,是一直打不起来的。

    或许熬过了这个年头,就会变得风调雨顺了。

    也或许,接下来的年头还会过的很是艰难的。

    气象学上的半个世纪的小冰河期,并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而今也先称帝之事,更是让他觉得失了先手。

    想来也先敢做这一件事情,这就说明,瓦刺已经理清内部了。

    那么瓦刺会不会开始新一轮南下了?

    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上辈子的记忆也都模糊了,即便没有模糊,朱祁镇也不会多去想了。

    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的正统朝已经与历史上大大不一样了。

    那么瓦刺的命运也会变得不一样了,也先会做怎么样的选择,谁也不知道。

    这几年来,即便是财政上紧巴巴的,也将以北京为中心内三关,已经其他边墙给修建起来,虽然真正的明长城还没有出现,但是在要害地带,已经开始修建长达十几里,或者二十几里的长城,用以封堵瓦刺可能南下通道。

    他也在兵制上下了大功夫。只觉得大军可以一战了,但是没有钱,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暗道:“我在这个位置上就已经感觉到分外艰难了,却不知道历史我这个弟弟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并不知道,代宗皇帝当年比他现在难上不知道多少倍。

    首先,虽然正统十四年有猫儿庄之战,与黑山之战两战,打得朱祁镇

    国库空虚,觉得财政紧张之极。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朱祁镇是在正常的财政体系之内搞钱的,即便是很丢面子卖赠官,卖度牒。也是不破坏财政结构的行为。

    但是当年的土木堡之战后的局面,说天下有土崩瓦解的局面,却不是虚言。

    首先,当时福建叶留宗已经死了,邓茂七还在,贵州叛乱愈演愈烈,王骥主持平叛一连打了好几年,广西苗族叛乱,形成了一直到成化年间才平定的大藤峡之乱。广东沿海海盗肆虐,杀死不少官员,攻克县城。

    这还是南方。

    在北京保卫战之后,瓦刺一直屯兵在断头山。而断头山在什么地方?就在阳和附近。

    也就瓦刺大军一直没有撤退,从正统十四年到次年十月左右,在此期间,大同城下大小交战就有四五次之多。

    瓦刺使臣公然说,关外十四城,具为我困,要代宗割地,代宗断然拒绝,群臣都动摇了,唯有代宗与于谦决不议和。

    也先大军在历史上的景泰元年才退兵,而到了景泰二年,京营大军还在北京九门之外建立土城驻扎。

    虽然准备做战,并开始收敛北京保卫战的一些遗骨。

    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北京保卫战,有大量的民兵参与进去。从山东,陕西,河南,山西,一共征召到北京的民兵在九万多,虽然有很多是在北京之战后才到勤王之军,但是当地河北百姓最少有一两万甚至更多民兵参与了北京保卫战。

    然后景泰三四间,河决沙湾反复重复,一共决了四五次之多,修河之法,反复迁延,一直到了景泰七年才算是消停了。

    这样四方用兵,大举治河,然后是天灾人祸。

    代宗皇帝更是紧衣结食来应对庞大的开销,一次次消减宫中用度,放出太监宫女厨子等等的。

    除却这些之外,代宗皇帝还要面对大量与自己不一条心的大臣,因为很多大臣都觉得代宗皇帝应该退位。因为他得位不正。

    这样的局面之下,代宗皇帝将大明江山一点点拨回正规,甚至与瓦刺还打了几场小胜仗。可见代宗皇帝能力,他绝对是明代历史上被低估的几个皇帝之一。

    甚至代宗皇帝的英年早逝,未必不是因为累的。

    应对土木堡之边所引起的各种社会矛盾的总爆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祁镇而今还有心想着北伐之事,那是因为朱祁镇之前做过的事情,缓和了不少矛盾,开海之事,固然给大明带来收入,但是让很多海盗变成了合法的海

    商。

    海运总兵官王英麾下就有一名将领黄某,本就应该是南海上一个大海盗头目,却应该朝廷开海的时候,他加入其中,身家巨富。

    但是在这个时代,单单商人是没有前途的。

    文官科举之路,他是走不通的,故而他因为精于海战,走了海关某人的门路投奔王英门下,很受王英重用。

    至于贵州的乱流,王骥当了好几年云贵总督,又没有三征麓川大加压榨,而今倒还安定。正统十四年间的战事,大明朝廷是就可有说自己没有输。

    虽然也没有赢。

    这样的情况下,很多野心家都不敢冒头。

    至于广西的乱事,一直没有结束,柳溥一直坐镇广西。

    历史上是因为北京保卫战之后,四处调兵,柳溥所部被调入北京,广西这边的苗人失去了压制,才搞大的。

    虽然而今因为某些原因,这些苗人也搞起来了,但是有柳溥在,能压制着他们不让他们出山。

    那就是疥癣之疾了。

    而且王振的横征暴敛,再加上代宗为了解决财政危机的一些非常手段,造成了百姓压力很大,流民繁多。

    在朱祁镇这里,却不存在。

    南方主要产出流民当地方,就是福建与江西,福建已经开出一个口子,有一个新建的夷州府。不敢说将来能有多少人,但是想来能缓解一下福建的人地矛盾,再加上各地开海跑海外的人有很多很多的。

    还有盐价大跌。

    何文渊回京直接执掌户部,就是因为他在盐政上做出的极大的攻陷,晒盐法的推行,盐价大跌。可以说而今的盐价百分是八十都是税,但是即便如此,这盐价也是当初的盐价的几分之一。

    更不要说大量的食盐出口,成为大明对外的最受欢迎的大宗货物。

    盐政占据大明财政之中的位置就越来越重了,更不要说这几年大灾不断,特别是正统十七年,十八年,收上来的天赋,早就砸在救灾之中了。

    朝廷所能依靠的只有盐税了。

    这才有何文渊高升入户部尚书。

    如果历史上的代宗皇帝看见朱祁镇而今的局面,根本是要羡慕死了。

    朱祁镇却面对而今局面,愁眉不展,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找一个突破口,来打破对瓦刺处处被动的僵局。

    而这一个问题,牵涉太大了,大到,朱祁镇面对这个局面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财政上的问题,固然是根结,但是军事上的问题还是要落在军事上的。

第四章 朱祁镇的京营

    而今大明京营是什么样子的?

    太宗皇帝所建立的三大营,成为了历史了。

    演变成为由五军都督直接负责的五军。

    五军即前后左右中军。只是太宗皇帝喜欢将精锐选出来,就好像五军营,就是五军之中精锐骑兵所组成的。

    那么五军这五军就代表着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是从太祖年间的大都督府划分开来的,他们下面并不直辖军队,而是更多是一种军区划分。

    将大明所有卫所划出五大片,由五军都督府管理。

    当然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南京附近的卫所由南京五军都督府管理。

    而今朱祁镇将这五军都督的责任具体化了,每一军有五万人上下。其中步骑火铳火炮齐全。

    也是每一个军就有单独出征的能力,这也是朱祁镇所希望的。

    一旦什么地方有战事,朝廷派京营一个军,然后再让地方卫所配合之下,足以克敌制胜。

    但是在朱祁镇在这里,他不喜欢那种数千或者数万精锐带着一批民夫的军队组织方式。

    在组建军队之上,石亨就提出过他的建军思想,那就是从军中挑选勇士,号称选锋,加以饷银,重伙食。

    朱祁镇也明白,石亨这个想法,也是有现实依据的。

    因为很时候大战,真正拼死命出死力,都是军队核心一小部分,大战的时候关键环节,一场数百人,或者数千人战斗成败,直接引起链锁反应。

    很多时候,大军都不是被打败的,而是当他们觉得自己失败的时候,他们就是失败了。

    所以两军交锋,在战术细节之上,挑选出一批能战敢死之辈,冲阵无双,是非常重要的,就好像黑山之战前,孟瑛为什么一直拿捏吴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瑾所部,就是孟瑛用意挑选出来的选锋。

    但是这个思路,被朱祁镇拒绝了。

    原因有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事实证明了,这个道路是走不通的。因为细细推敲,明代的家丁制度,不就是从这个思路上延伸出来的。

    明代的家丁即便是在明末也是很厉害的,吴三桂成名之战,不就是带着家丁冲八旗战阵,就父亲救回来。

    历史证明了,这个方面是一条死胡同。

    第二,这样的做法对君权不利。

    如果有数量少但是非常精锐的军队,那么这一支军队的指挥要求一定很高,甚至隶属于某个人,就会形成了某家军的局面。

    这是那一个皇帝希望看见

    的。

    第三,就是朱祁镇要更多发展火器,这才是未来时代潮流,是尽量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拿起火铳,就能打死训练十几年的甲士,而不是去训练这些冷兵器时代的强者,然后用冷兵器时代的打法,去赢得胜利。

    当然了,朱祁镇也没有完全否定这个做法,毕竟火器的发展还有些不尽人意。很多战斗冷兵器组织精锐军队,还是非常需要且实用的。

    只是朱祁镇所做的是,并不是选锋,而是组建了几个精锐的营头,将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的营头保留下来。

    还建立羽林,射声,勇卫三个营。

    一共六个营。人数倒是不多,每一个营只有五千士卒。但是每一个士卒都要求识文断字。

    可以说近乎曹操以百人将为小卒的虎豹营了。

    其中,三千营,五军营,是骑兵。

    吴瑾成为三千营营官,五军营营官为石璟。三千营虽然还是多为鞑子,但是更多表现出轻骑,一人数马,能够进行大规模迂回或者行军。

    而五军营却是重骑,他们每一个都配了辅兵,每一个都是少府精心打造盔甲,堪称刀枪不入,甚至对火铳有一点的防御能力。

    当然了这个防御能力,仅仅是远距离的,而不是让有火铳顶着打。

    这也是这个时代火铳威力还有些弱有关。

    羽林与勇卫都是步卒。

    但是他们营挑选的资格不一样,羽林一般选军户,猫儿庄一战,死了很多将士,他们子弟之中,如果有能力,也是优先录取的。

    这也是羽林营的用意,乃是羽林孤儿之意。

    而勇卫却是募兵,只有是勇武之人都可以试试。不在乎军户还是民户,不过大部分都是民间出身。

    他们都是重凯长刀,用来破阵的,在训练上还是有些区别的,那就是羽林更多训练两军对战,而勇卫大多是训练登城。

    至于神机与射声都是玩火器的。

    神机营被朱祁镇要求用炮。

    反正神机营本来都喜欢用炮,少府在朱祁镇督促之下,加紧铸炮,而炮越铸越大,而这些炮都是由神机营来负责。

    神机营也慢慢转变成了炮兵营。

    至于射声营,就是紫荆关一战之中活下来的精锐,全部用火铳的,关于火铳的新战术都先在这个营来实验。

    当然了,也不要以为火铳兵不能肉搏了。

    很多在紫荆关下残酷肉搏战活下来的老卒,都有一手绝活。

    估计如果有人攻射声营的阵地,或许顶着火铳冲上来,却被射声营拔刀给砍下去了。

    这六个营,乃是大明军中的精锐汇集。

    所以,划给御马监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精锐军队有一个主将的话,他的主将是朱祁镇。

    朱祁镇的用意不仅仅是制衡五军。

    或者说朱祁镇觉得自己的手段也不会差到,将五军弄成一个集体,再加以制衡。五军内部就有制衡了。

    朱祁镇更多的发现,如果想将军队更新换代,将大明军队,建设成他想要的军队,单单靠武学有些难。

    武学每年毕业数百人上,纵然朱祁镇已经开始扩招了,但是碍于种种原因,这个人数扩大也很成问题。

    所以,朱祁镇需要一个大量训练底层军官的地方,或者说是教导队。

    而这六营,就是大明教导队。

    除却这五军二十五万,六营三万,之外,还有一支十二万的城防军。

    与其说是城防军,还不是说朱祁镇一时间没有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

    什么样的历史遗留问题?那就是卫所制度的历史遗留问题。

    忘记说一点,就是以上所有军队都不是卫所军,而是募兵。

    其实周忱在奖赏与抚恤将士的时候,就留下了伏笔,遍布北京附近的土地,都给了这些士卒或者士卒的家属。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要考虑了。

    那就是卫所军户与卫所军官的隶属问题。

    以卫所制度的内涵,这些军官对士卒,有极大的掌控能力,他们一起生活,一起战斗,可以说军官麾下的军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绕不过上面的军官。

    于是乎,这种制度就会演变成一种人生依附关系,为什么军官能肆无忌惮的吞并卫所田地,因为军中是没有人来管的。

    下面的军户要告,估计也是“堂下何人,为何转告本官?”

    周忱分田地的时候,有意将军户获得的土地与卫所的土地相隔比较远,隔断了军官的控制。

    当然了,这仅仅是第一步。

    五军组建过程,也不是各都督去下辖的各卫所挑人,而是直接越过了卫所指挥使,征召下面士卒。

    这二十五万将士,也就凝聚了大明京卫七十二卫所有合格的战兵。

    也就是说,现在七十二卫指挥使能管的只有屯兵了,各卫所军队,在纯粹的军事意义上,已经不存在了。

    当然还有几个例外的,那就是皇帝的几个亲兵卫,这些直接隶属宫中负责皇宫的守备,这些人朱祁镇暂时不准备动的。

    至于剩下的就不说卫所士卒也要给出路的,自然是城防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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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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