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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钱

    一两银子等于多少人民币?

    这是一个很无解的问题。

    如果按大明这个时候最低粮价,一两银子可以卖四石粮食,一石粮食九十二公斤,也就是三百六十八公斤。

    淘宝上二十五千克面粉一百元上下。我抹去零头,四舍五入,也不过是一千五百元。

    即便忽略了,精粮与粗粮,大明的粮价也不是长期维持在在二百五十文一石的水平上。这个估计也是相当不靠谱的。

    别的不说,在很多明代的记录之中,一个仆役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很多百姓娶妻有两三两银子就足够了。北京的四合院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已经有人抱怨,房价腾空,居大不易了。

    所以白银的价值还是非常高的,特别是在海外白银还没有大量流入之前,价值更高。到了明末才一路贬值。

    所谓万贯家财,算起来是铜钱,如果换算成白银,也不过是万两,甚至还不足。

    大明赤贫的百姓,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白银,至于将一千枚银币挂起来的做法,不管是多土豪也不会做的。

    周忱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圣明不过陛下。臣这就去改。”

    朱祁镇说道:“既然如此,这两淮的白银送到京师,就在由户部负责铸造成银币,今后大明皆用银币,暂且可以用银。将来再说吧。”

    周忱说道:“是。”

    朱祁镇说道:“从今之后,宝钞朝廷不再发行,折合给百官的宝钞,全部放银币。此为定制。”

    周忱说道:“臣代京城百官叩谢陛下。”

    朱祁镇说道:“这些年苦了百官了。这事情朕也知道,只是朝廷而今财政困难,今日得了这一笔横财,才敢如此,务必让百官知晓朝廷苦衷。”

    杨溥心中暗道:“如此一来,满朝上下,敢说盐商一句好话,都会被群起而攻之了。陛下轻重拿捏十分合适。”

    大明俸禄微薄,这一件事情,似乎被传为真理了。但是总体来说,太祖皇帝也不是那一种一定要饿死百官的皇帝。

    他非常务实。

    百官中最小的官吏九品,乃至于不入流,在他的安排之下,其实也足够养家的。当然了,不高也是事实。

    但是大明官员的俸禄,是怎么样一步步到了绝对不够用的地步。

    首先,就是宝钞。

    就好像是朝廷用擦屁股都嫌硬的宝钞向灶户收购盐一样,朝廷也用这东西代替了官员一部分俸禄,据说一阵子是全部

    代替的,后来宝钞不值钱了,变成了一部分宝钞,其余的钱粮。

    而正统年间,就是这个局面。

    但是宝钞乃是大明法定货币,即便全天下都知道宝钞不能用了,但是朝廷决策上宝钞依旧是钱,哪怕民间一两百贯宝钞只能换几百铜板,但是在朝廷计算之中,一贯宝钞就是一千铜钱。

    这种情况下,大明官员本来不高的俸禄硬生生被打了折扣。

    至于后来官员排场越来越大,开销大增,白银大量流入,连白银都不值钱了,物价腾高,洪武年间定下的规格,能适应得了,才是怪事。

    所以,朱祁镇这个命令,一方面固然是想让宝钞冷处理,朝廷不说废,但是从此朝廷不再用,不出数年,这宝钞就会推出流通领域。

    其实而今也差不多全部退出了。

    另外一个方面,也是为百官,特别是京官一次普遍性的加薪。

    宣宗皇帝在的时候,就意思到百官尤其是京官俸禄太少,毕竟地方官还有一些外快,但是京官没有的。

    宣宗皇帝当时也想过加薪。但是最后不敢轻易改变祖制,不过,宣宗皇帝的做法,是不加工资,加奖金。

    于是乎,朝廷过节,朝廷发奖金,打胜仗,朝廷发奖金,乃是太子降生,朝廷发奖金。

    有时候大笔一挥,就是这些京官一年的俸禄。

    宣宗驾崩之后,太皇太后是比较抠门的。之前愉快发奖金的日子,就此远去了。

    但是这问题依然存在。

    在祖制上,朱祁镇也不敢轻易动手,也就学着宣宗皇帝,打补丁而已。宝钞换为银子。也不过是恢复到了洪武年间的水平。

    总体来说,从洪武到正统年间,大明是一步步恢复过来了,各种基础物价是一路走低的。所以,朱祁镇估计如果将宝钞全部换成银子,大明官员的购买力,应该比洪武年间要宽裕一点。

    这一次调整之后,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朱祁镇就不准备动了。

    杨溥说道:“陛下有意铸钱,只是有一件事情,却要处理好,就是如果这铸钱之事,全部给了户部,那么工部宝泉局,该如何是好?”

    朱祁镇一听这才想起来。大明有两个铸币机构,一个工部宝泉局,一个户部宝源局,其实他们两个衙门负责的事情,都一样,乃是铸钱。

    朱祁镇说道:“今后工部就负责铜钱,户部负责银钱,两者各不打扰,还有首辅,民间私钱之事,却也要好好处置。”

    说实话,朱祁镇面对盐商一千多万两银子,

    眼睛都有一些发红了。他深刻的做了检讨,那就是大明朝廷虽然没有银子。

    但是并不代表民间没有银子。

    只要朝廷对民间加强控制,这源源不断的钱就过来了。

    本质上,这一次盐法变革,就是一场国进民退。

    而朱祁镇关注铸钱,自然也让锦衣卫做了一番调查,结果锦衣卫一口气呈上来,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正统通宝。

    朱祁镇立即对这种敢作铸私钱的人另眼相看了。自然想在这上面下刀。

    杨溥说道:“陛下,这铸私钱一事,朝廷向来是不管的,而且铸私钱,不比私盐,私盐之事,只需拿住盐场,就能做到首尾,一举擒获即可,但是私钱却遍布天下,隐于深山之中,实在是不好捉拿。”

    “而且天下频兴大案,天下人如何看陛下?”

    朱祁镇听了,说道:“先生之意,朕明白了,不过今日下诏,重申禁铸私钱之令,重则论死。”

    杨溥说的其实是两件事情,一个是行政成本。

    这一次两淮盐案,之所以这么轻松,就是因为贩卖私盐,不可能不与政府勾结,否则他们的私盐哪里来的。

    但是铸钱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私自开矿,还是用铜器铸钱,从来不是什么高科技,他们私下做来,又有谁能知道?

    如果满天下的追查,且不说派出多少人手,即便派出人手之后,就能查清楚,要知道在各地敢铸私钱的,都是一等一的坐地虎。

    就是二十一世纪,不是还有人敢弄央视的记者,而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即便是锦衣卫,又是老几

    直接杀了埋进深山之中,又有谁知道啊?

    即便朝廷追查下来,他们未必不敢占山为王当土匪。

    要知道,本朝剿灭的土匪,有很多都是传承数百年,所以这土匪窝传承比皇帝时间都长的,也不是没有的。

    即便正统年间的大明国力强盛,也是不可能禁绝土匪的。

    第二,就是朱祁镇在民间的声誉。

    毕竟百姓也好,士林也好,喜欢都是仁君,君不见宋仁宗在西夏上面打得多惨,但是即便现在大家都还是很喜欢宋仁宗的。就是现在大家也都是喜欢一个仁慈的领导,而不是铁腕的。

    如果朱祁镇一个大案接着一个大案的来,怎么看都不是仁君的作派。

    这种声誉上的损失,看似不重要,但是在很多时候,还是很重要的,毕竟百姓是接触不到皇帝的,他们能听到的都是名声而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晒盐法

    而且洪武年间,将私铸铜钱也并没有定什么重罪,这是政府对铜钱的定位造成的。

    大明对铜钱的定位,就是辅助定位,规定百文以上具用钞。铜钱流通有限,自然不用多费心管理。

    只是而今时过境迁。

    杨溥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镇说道:“先铸银钱,这银钱下去,做一版去除方孔之后,再让朕看看,重申禁私钱之禁后,朝廷也要想办法多铸钱了。”

    周忱心中一动,欲言又止。杨溥却立即开口说道:“老臣下去之后,立即去安排。”

    周忱立即低头,将口中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朱祁镇却没有注意到周忱的表情,他也知道,事情要一步步的做。钱法的事情,暂且推进下来。将重点再次拉回到盐法之上。

    周忱的盐法的中心思想还是没有变的。就是民作,官收,官总卖,民分销总原则。朝廷只需在盐场附近驻扎几个官员。就可以掌控盐利。省却了大量的行政资源。

    总体来说,也方便操作。

    不过,周忱这一段时间上,也有一些修补。就是在大明原有的计口配盐的原则上。允许地方官员以官府的名义买盐。

    所谓计口配盐,其实大明食言买卖的总原则之一。

    朝廷所定的盐引是从哪里还来,就是各地人口统计,某地人口多少,就计算当地人口所用食盐多少。定多少盐引。

    百姓从官府这边买盐,也是要掏钱的。一般是以米换盐。

    不过数量不多,洪武年间,太祖皇帝特别说,这种税收被称为盐米,是重征困民,所以特别交代,不准折米。

    一般来说,如果你从官府这里买盐,是可以不交这个钱的。

    但是你要知道政府的德行。定下一个赋税很容易,但是减轻一个赋税却很难了。

    在永乐年间,又出现的变化。就是朝廷面对宝钞价格一步步下跌。想了很多办法来挽救宝钞的价格。

    很多人觉得宝钞价格暴跌,是朝廷一味发行,不回收宝钞。违背了经济规律。

    却不知道,大明前期,为了挽回宝钞做了不知道多少努力。

    其中将这种盐米的赋税,改为了盐钞,规定全部要交宝钞。还有什么商税,几乎除却基本的田赋不变之外,其他赋税都是收宝钞。

    但是效果一点都不好,依旧江河日下。

    到了而今,一些地方官也不愿意收宝钞了,在这上

    面很多地方都将这个赋税折色了,从收宝钞变成了收实物,比如布匹什么了。

    这也是周忱担心,在盐税上收税太多,影响民生,故而先减税。虽然不多,但是对民间也是一个利好。

    朱祁镇自然没有不准许的。

    只要盐税能补上来这个缺口,就毫无问题。

    增加这个补丁之后,朱祁镇又与杨溥重新审视了一下盐法。就准备在下半年,先在长芦盐场试行,然后明年推广到沿海所有的盐场,再用三年时间,将云贵,四川的井盐,山西陕西的池盐都变成这个模式。

    总体来说,大概三年之后,盐税才会达到而今的三倍或者四倍,具体情况如何。不仅仅朱祁镇不清楚,周忱也不敢打包票。

    周忱说道:“臣以为户部侍郎王佐,曾经在长芦监管过盐政,此事就由王佐负责长芦之事,如果长芦之事一切顺利。再将新法在各盐运司之中推行。”

    朱祁镇点头,说道:“这是老成谋国之道,而今有这一千万两银子打底,有些事情不用做得那么急,宁可缓一点,不可出错。”

    周忱说道:“陛下圣训,臣牢记在心,须臾不敢或忘。”

    朱祁镇说道:“正好,朕还有一件事情,想与两位商议一下,晒盐法之事,,两位知道吗?”

    杨溥微微捻须,说道:“老臣知道。相传乃是宋代陈应功所创之法,只是本朝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定盐法,却没有用此法。”

    朱祁镇问道:“太祖皇帝为何不用此法?”

    这也是朱祁镇心中的疑惑。

    这一两个月时间,锦衣卫与翰林院两边都在行动,锦衣卫自然是分布各地专门调查各地晒盐法的实际问题,而翰林院进士们也将晒盐法从一堆故纸之中翻出来。

    实际上来说,晒盐法的历史很悠久。

    山西解盐就是用晒盐法制盐的,不过这是因为解池的天然情况。但是在明代晒盐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太祖皇帝却统一天下所有盐场都用煎盐法,狠狠的打击了福建晒盐法的发展。

    杨溥说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晒盐法并不完善,多依赖福建的气候,至于其他各地能不能实行,还是未知之数,天下各地盐场统一用煎盐之法,朝廷以稳妥起见,自然不会用晒盐之法。”

    “其次,就是煎盐法有利于朝廷管控私盐。”

    随即杨溥详细给朱祁镇解释起来。

    煎盐法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朝廷看来,却是有一个大好处,就是灶户并

    不能单独生产盐。

    煎盐法,需要大量的柴火,还有大锅,劳动量非常大,所以也需要大量人协作。别的不说,单单说煎盐所用的大锅,重达千斤,决计不是一家两家灶户可以置办的。

    所以,灶户所生产的盐,那么在超出朝廷定量之外的盐,也是在朝廷掌控之中的。生产环节被朝廷牢牢把握住了。

    这一次查办私盐大案,也显露出来这个特点,如果没有人与盐场之中内外勾结,就没有私盐。

    但是晒盐法,却不一样了。

    晒盐法减少了太多的工序,虽然对海滩的要求还有一些,但是总体来说,并非那么严苛。

    且不说大明海岸线上并不是所有人想象的人烟稠密,即便是朝廷能管控住海岸线,但是海外的一些小岛,能管控住吗?

    这样一来,晒盐法推广开来,在管控私盐上面,却是难多了。即便产量大增,如果私盐横行的话,对朝廷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想要保密也是不可能的。

    想想就知道,大明卫所缺额就有一百多万了,而灶户过得这么苦,他们没有逃亡吗?只是之前逃亡了,也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制盐。毕竟生产工具什么的都在盐场,他们光有人是做不了的。

    如果推广晒盐法的话,这些将技术带走了。根本就是挡不住的。晒盐法将食盐成本进一步降低。

    但是不管官盐成本如何降低,都是打不过私盐的。

    毕竟有高额的盐税在里面。

    而且食盐的市场基本固定,就大明这一片地方,煎盐法也是可以满足的。从保障国家税收上面。

    晒盐法其实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朱祁镇听了,顿时从大脑深处翻出来不知道多少年间,感觉晦涩难懂的话语。

    就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匹配。

    眼前这不就是一个明显的案例吗?

    如果后世人看,定然觉得明代人愚蠢之极,不用效率更高的晒盐法,反而有浪费更多的煎盐法。

    但是细细分析下来,每一个做决策的人,未必是傻子,而是有他们特有的历史语境。

    朱祁镇细细想来,与瓦刺大战,需要大量的钱财,盐税是其中最重要的支柱,而晒盐法不利于保障盐税。这种层层推导下来,朱祁镇的决定自然也应该是压制晒盐法,甚至禁绝。

    但是朱祁镇的价值观让他感觉,这简直是一个悖论。

    而且朱祁镇只觉得那一点有问题,但是到底是什么问题?一时间想不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盐业帝国的景愿

    朱祁镇思忖一阵子,忽然心中一动,暗道:“不对啊,不是应该生产规模越大,成本就应该越低,为什么在这上面,民间小作坊生产,与朝廷的大盐场,根本没有区别?”

    他随即恍然大悟,暗道:“觉得生产规模越大,成本就应该越低。这是工业化之下的语境,而并这个时代的现实。”

    从这个思路下来,朱祁镇的思路顿时走通了。

    这个时代的盐业生产,其实都是小作坊式的。所以如果通行私盐的话。很小的私盐作坊,与朝廷大盐场在生产效率上相差不大的。

    但是因为朝廷在管理盐业之上,增加了不少的成本。单单论成本,朝廷的成本应该在私盐贩子之上。更不要说,朝廷征收的重税,几乎是朝廷将食盐生产成本,翻了两翻。再卖出去。

    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廷能与私盐贩子在价格上竞争就是咄咄怪事了。

    但是如果,真如朱祁镇所想,能在朝廷盐场之中,推行分工。将一个在治理范围内的盐场,转化为一个大规模生产的单位。

    层层分工之下,自然极大的提高盐业的效率。只要能发挥出生产规模越大,成本越低的优势,私盐是无法与官盐竞争的。

    朱祁镇随即也想到了食盐过剩的可能性。

    如果食盐真能走到过剩这一步的话,未必不能考虑外贸的可能性。毕竟不说远的地方,日本从来是淡食的。

    日本淡食,他们说是口味的问题,但是实际上也未必不是因为食盐价格昂贵。

    如果晒盐法加分工而形成的大盐场制度,真能带来廉价的食盐,未必不能成为大明对外的拳头产品。

    “或许,英国开启的是纺织帝国,我大明开启的却是食盐帝国。”

    不过这个大计划的开端,却是晒盐法与大规模工业生产,能让效率大大增加,即便不能与现代的生产效率相比。

    最少也能抵得过运费的增长。

    而更让朱祁镇感到棘手的是人才。

    朝廷之中,能全部负责朝廷运作的宰相之才,是有几个人,治一府一县的大臣,更是多如牛毛,乃至领兵决战的大将之才,虽然稀少,但是并非没有。

    但是能实现,朱祁镇心中工业化分工生产的人才,却是一个也没有。朱祁镇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培养出来。

    但是人才这事情,先放一放,眼前却需要朱祁镇对晒盐法作出一个判断。

    朱祁镇缓缓的说道:“太祖自然也是有太祖的考虑的,只是而今却要权衡利弊,两淮盐场为朝廷最大,但是为了供应盐场燃料,海岸上有连绵不断的芦苇荡。耗费不少田地,而今盛世滋丁,流民无处安置,不复开国之时的情况了。”

    “这些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好地,但是也足以安置百姓开垦。”

    “如果晒盐法能节省柴薪,也省了朝廷不少事情。所以朕之意,福建盐场无足轻重,既然晒盐之法,也是从福建先行,就默许福建晒盐,看看情况如何?”

    杨溥立即说道:“陛下英明。”

    其实这也是明代一直以来的政策,就盐业生产来说,福建虽然也有盐场,但是不要与两淮比了,就是与长芦比,也差了太多了。

    在大明有六个盐运司,两淮,两浙,山东,长芦,河东,还有福建。

    其他五个盐运司都有各自的任务,比如说输边啊,上供啊。但是福建盐运司统统没有,每年盐税不过二万二千两。而且福建盐运司销售范围,也不过福建一省。

    其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福建盐场之中,已经有很多人用晒盐法了。反正福建盐场只要能保证福建一省的食盐供应,并如额缴纳赋税。

    很多事情,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如果真要整治的话,一来灶户贪其便利,即便一时禁止,过了风头也会死灰复燃。二来,这种整治行动也是需要成本,谁知道上面制定的政策,下面闹成了什么样子。甚至搞出官逼-民反的闹剧来。

    灶户本来就够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少折腾。

    朱祁镇的心,被盐业帝国这个设想,不住的诱惑着,一时间也没有心思与他们谈下去来,而且此刻也谈的差不多了。就说道:“数日之后,召集御前会议,就将这一件事情给定下。首辅,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杨溥说道:“请陛下放心,此事万无一失。”

    这一件事情,朱祁镇虽然决定了,但是外部未必没有反对意见,即便是所有部堂级别的大臣,也未必都同意。

    不过,与加薪的消息放在一起,想来下面的大臣们,也要考虑一下属下们的心思。

    杨溥准备这一两日,就要与所有参加会议的大臣先谈一谈,在御前会议之前,达成共识。

    杨溥思量这一件事情,与周忱联袂走出了皇宫。

    周忱一直在后面亦步亦趋,忽然行礼道:“阁老,下官有下情上秉。”

    杨溥看了一眼周忱,心中有些揣测,轻轻一笑说道:“恂如,走吧。”

    杨溥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楼,让人包了一个院子,屏退左右。周忱一直小心翼翼奉承。酒过三巡,周忱才将事情转到正事上面来了。

    周忱说道:“首辅,虽然首辅已经将铸铜钱一事交给工部,但是下官毕竟是户部尚书,有些话还是要让首辅知晓。”

    杨溥含笑,说道:“哦,恂如说来听听。”

    杨溥与周忱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不过杨溥也看得出来,周忱这个人,固然是能臣,能办事。但是却不是一个道德君子。

    周忱就任户部尚书以来,对杨溥的态度就亲近了不少。这些杨溥都看在眼里。只是周忱与杨溥的关系,还不是杨溥身边的核心人士。

    自然也不可能将周忱叫到家中去了。

    这样的行为,杨溥还没有担任首辅的时候,偶尔还有。但是而今担任是首辅之后,反而以政绝私门的态度。

    即便是关系亲近如马愉,也不会让他谈论公事。故而杨溥在这酒楼见周忱,已经是一种非常亲近的示好了。

    两人几乎有一拍即合的默契。

    周忱知道,他想在户部尚书任上做一番事业,即便有皇帝的赏识,也必须有首辅的支持,否则成事难,坏事却很容易。

    更不要说想坏他事情的是首辅了。

    而杨溥也是摸清楚朱祁镇脾气了。

    在朱祁镇的眼中,有地方实际行政经验的人,才是社稷之臣。不管这个观点对与不对,反正朱祁镇挑选人选的时候,就是按这个来的。

    看朱祁镇重用的人,于谦就不用说了,单单说刘定之,正统一朝第一个状元,是什么下场,先是去西北养了数年马,随即又放在问题最多的京县上面。

    如果说,皇帝厌恶刘定之,也说得过去,但是偏偏皇帝对刘定之很是关爱,甚至给刘定之牌子,让他可以进攻觐见。

    这不是一般待遇,由此可以推断出来,朱祁镇用人思路了。曹鼐也是因为当过地方官,才高出一筹,成为实质上的次辅。

    杨溥想要扩充自己的班底,就要找一个能与于谦履历相差不大的能臣。周忱虽然是杨士奇的人,但是周忱的履历太漂亮了,为人也聪明的很。

    想来也不会在杨士奇这一颗死树上面吊死。

    而且说起来,杨溥毕竟与杨士奇配合多年,虽然是他将杨士奇弄下去,要说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杨溥的政治理念

    虽然杨溥与杨士奇之间见面或许有些尴尬,杨溥对杨士奇留下的人也有打压。但这种打压只是在这些人威胁到杨溥地位的时候才会做的。

    杨溥本身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当然了,这也是大明的政治生态,也没有发展到这个恶劣的情况下。

    于谦与曹鼐两人,一在中枢,一在外面,乃是杨士奇留下余党的核心成员。

    杨溥固然能拿捏住曹鼐,但是对于谦却有些无可奈何了。一来于谦行事坦荡,很少有错处。二来,朱祁镇对于谦圣眷之浓,天下皆知。

    一个能在能力上,功劳上压制住于谦的人,舍周忱之外,杨溥还真找不到人了。

    有这个前提,两人谈的非常愉快。

    周忱也不多废话,一五一十的将铜钱上的种种问题说了出来。

    总体来说,是两个大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大方面的问题,就是缺铜。

    缺铜这一个问题,延伸了好些问题。

    首先,铜不仅仅是用来铸钱的,在这方面,宣宗皇帝就做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示范,不是别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德炉。

    皇室都爱铜器,下面百姓自然也喜欢了。

    如此一来铜价就高昂起来了。

    这就导致了一问题,铜价太高,成色太足的铜价,估计会被百姓融为铜器。即便是为了铸钱这一行为有利可图,朝廷所打造的铜钱,质量上就非常不足了,特别是铜含量上了。

    别的不说,如果周忱敢将铸铜钱这一件事情,做成了赔本买卖,别说别人了,就是朱祁镇也不会容忍的。

    但是铜钱质量低劣,就给了私铸很大的空间。

    虽然私铸的铜钱,比官家铸的还恶劣。但是在百姓看来,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另外一个问题,也是缺铜衍生的。

    那就是铜钱制度的问题。

    既然缺铜了,朝廷自然要想办法了。

    最普遍的一个办法,就是铸大钱,那种当十,当五的大钱。这倒是能铸造的很精美,但是这种行为,其实就是一种金融剥削。

    虽然大部分古人或许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但是他们自然也知道,他们亏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官府铸造的大钱,比一般的劣钱要好上不少。有的地方,是真当五个十个用,有的地方却打折用。

    再加上与金银不同的汇率比,简直是一踏糊涂。

    不是其中明白人,都搞不清楚。

    只有一千文抵一两,其实也是一种理想状态,在实际执行之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还有铜钱的版本不同。

    大明从官方铸钱,光年号,就有大明建国之前的,大中通宝,以及之后的洪武通宝,建文通宝,永乐通宝,洪熙通宝,宣德通宝,还有正统通宝,几个版本。因为大明前期,是每一个省都宝泉局的,故而几乎每一个省的版本都不大一样。

    这还是大明的铜钱,之前的宋钱一起,真不知道世面上到底流通了多少版本的铜钱。这样一来,造假的难度就降低太多了。

    几乎不会被发现的。

    正是因为铜钱有这么多的问题,周忱在选择代替宝钞货币的时候,一开始都没有想过用铜钱。

    也是因为这铜钱之上,有这么多的问题。周忱也知道,钱法上的问题,决计不是一个铸铜钱,铸银钱能够解决的。

    铸铜钱还好说。

    毕竟而今通用的银两也有很多问题,历史的银两,可不是在电视剧里面演得闪闪发亮的那种,都是黑不溜秋的好像是石头一般。

    还有因为各地熔铸的成分也不一样。

    别的不说,给宫中的金花银,为什么说是金花银,就是因为金花银乃是对白银纯度一种称呼。

    几乎是明代工艺能提纯到最纯的白银了。各地供奉上京的白银标准。

    至于地方用的白银,却又是各种不一样。

    用银元,在周忱来说,与金花银方案差不多而已,反正都是大额支付。还有钱息。

    但是铜钱的问题,绝非多铸造一些铜钱就可以解决的。

    杨溥默默听了周忱的话,默默从袖子里面掏出十几个铜钱,一一的摆在了桌面之上,这十几枚铜钱,却是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杨溥叹息一声,说道:“恂如,我虽然老朽,但还没有到不知铜钱为何物的时候了。”

    “钱法之乱,我岂能不知道。这不是一重申禁令,大量铸钱就能解决的了。必须抽丝剥茧,徐徐为之。我已经准备让工部以云南有铜,但是路途遥远,于京中铸钱,耗费太大为由,请云南设宝泉局,专司铸钱。由兵部尚书,云贵总督王骥掌管。也算是朝廷拨给云南的军费了。”

    明初虽然各省都设了宝泉局,但是后来宝钞大兴,这些都又撤了。

    “等这一件事情先拖着即可。”

    周忱一时间沉默了,似乎再揣测杨溥将这一件事情在御前

    瞒下来的原因。

    杨溥轻轻一叹,说道:“我知道,你的伯乐是东里公。真是你不知道,我与东里公一同办差多年,交情非比寻常,为什么翻脸不认了?”

    周忱毕恭毕敬说道:“大人,定然是有苦衷的。”

    杨溥说道:“苦衷不苦衷,倒不至于。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我们意见相左。”

    “大明太祖开国七十余年,经五帝到今上。太祖皇帝定下的章程,有很多地方都不合时宜了。是需要动一动了,宝钞之事,就是其中的代表。”

    “但是如何动?东里公,却想循序渐进,无为而无不为,顺势而行,不想大动干戈。原本我也不想违逆东里公之意,但是今上少年登基,见事极明,颇有明君气象。而且正是满怀经略,想要大有作为。”

    “东里公唯恐陛下行事出错,故而事事拖延。但是我认为堵不如疏。陛下这个年龄,正是要做事的时候,时间长了,君臣之间,暗生隔阂,岂不是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倒是老臣具退,新晋上台,没有我等老臣查漏补缺,说不定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不是忠心大明之道。”

    “但是陛下毕竟年轻,为政有些着急了。而今盐政,与河北水利就足够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了,我知道你还想修驰道,你自己说说,如果陛下让你处置钱法,户部之中,有谁可以担当重任?”

    周忱不得不承认,杨溥看得明白,说道:“阁老所言极是,户部人手为了盐政,几乎抽调一空了,下官也是忙得连轴承,这钱法真的无能为力了。”

    杨溥说道:“所以,这件事情,要按一按,还是不要让陛下忧心才是。恂如,你在办事上是干才,但是你而今不是地方大员,而是户部尚书,须有大臣之体,有时候,什么当在陛下面前说,什么不当在陛下面前,你要心中有数才是。”

    周忱知道,杨溥如此近乎表明心迹的说话,未必不是有拉拢他的意思。但是不得不承认,杨溥所言不能说是有错。

    而今朝廷忙两件大事,不管是户部还是工部,很多大臣,近乎要住在衙门之中了,实在不是处理钱法的时候。

    至于所谓之大臣体,也就是在陛下面前坚持自己的政见。周忱也大受震动,心中想了很多,躬身一礼,说道:“下官受教。下官今后定当为首辅之命是从。为陛下办事,为大明办事。”

    杨溥说道:“好,我老了,将来内阁也是要看你的了。”

    从此周忱才彻底成为杨溥这边的人。

第一百四十章 刘定之请缨

    朱祁镇知道杨溥与周忱私下会面。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对周忱向杨溥靠拢这一件事情,朱祁镇是乐见其成的。

    原因很简单,朱祁镇精力有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盐政,周忱与杨溥之间的矛盾太深的话,朱祁镇担心新盐法能不能顺利的完成。

    周忱许诺的赋税,能不能老老实实的收上来。至于周忱与杨溥之间结党谋私。朱祁镇不能说不在乎,但是朱祁镇却更自信了。

    他自信,即便他们两个人真的这么做了,朱祁镇也有办法秋后算账。而今且看着即可。

    这几天,他甚至对朝政都有些懈怠了。每天只是先看奏折的目录节略,然后看内阁的贴黄,除却个别不满意,被打回去,让内阁重新贴黄之外。就不怎么关注了。连大臣都少召见了。

    至少不会,如同之前,从上朝到入夜,忙活不停。

    倒不是朱祁镇沉迷于后宫女色了。

    他甚至比之前还忙了。

    因为他在写论文。虽然是文言文版的。顺便做假。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关于盐业帝国构想让他心潮澎湃。但是心潮澎湃之余,他就面对眼前的寸步难行。

    他总不能自己去福建办这一件事情。

    所以他想了很久,他觉得必须要有一批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但是这一批人从什么地方而来。

    首先,大明科举出身的人,很难有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成也圣贤书,败也圣贤书。至于武将之中,也很难有这样的人,让武将打打杀杀可以,让他们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不行的。

    至于太监,太监是皇帝的死忠。

    培养一批太监倒是容易。但是如果大量使用太监,定然引起外朝的反对,引发一系列事情。

    而且太监的先天缺陷,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太监的底线也比文臣低太多了。

    朱祁镇大量用太监,他自己也不是太满意的。

    而且即便培养太监,也是需要人的。

    总不能朱祁镇自己去给太监上课吧。

    朱祁镇不用想,就会大量文官,跪在宫门外死谏,毕竟大家心中的天子门生,乃是进士。而今陛下去收一群太监学生,将他们置于何地?

    朱祁镇首先要做的是将自己的观点写出来,也就是分工与效率之间的关系,就是《国富论》开篇的结论,分工越细,效率越高。

    这一句话,现代人感觉几乎是真

    理了。但是如果将这个观点,逻辑清晰,符合当时人的思想概念。却要费一番功夫了。

    朱祁镇顿时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在文华殿请讲的时候,并没有好好听讲。他写这种文章的时候,总觉得不够好。于是他忍不住将刘定之叫过来了。

    因为刘定之,既然是状元,那么文章也是极好的。

    而且刘定之从入仕以来,就被朱祁镇当做重点培养。两个关系也是非常亲厚的。也是刘定之官职不高,又多外任。

    这才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但是知道的人,都不会小看刘定之这个刚刚三十的年轻人。很多老臣都觉得,十几年后,内阁几把交椅之中,定然有刘定之一席之地。

    刘定之进宫之后,朱祁镇将他写好的文章让刘定之看了,刘定之看了。虽然觉得很别扭,因为朱祁镇虽然是写成古文了,但是还是论文的写法,甚至里面还有数据对比等等。

    刘定之,先对这个说法,感到怀疑。而后他自己细细推敲,甚至在大兴知县下辖的一些作坊试行之。

    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是正确的。

    但是他觉得这个结论是对,但是依然劝谏朱祁镇不要以陛下的名义,将这篇文章传出去,原因很简单。

    这即便是对的,但是不是道德文章。传出去,非但不会成为皇帝身上的闪光点,反而成为污点。

    这就是所谓的偏离圣道。

    对于这一点,朱祁镇也是很明白的。

    说起来大明的政治环境,要比清代好太多了。如果是一般人写出这样的文章,提出这样的观点,未必不是一本奇书。甚至杨士奇,杨溥等人或许还有赞赏一二。

    但是皇帝却不一样了。

    他天然站在政治的风暴眼上,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做政治解读。所以有些事情,寻常百姓做的,皇帝却是做不得的。

    所以,朱祁镇不得不采纳了刘定之的意见,做伪书。

    其实这也是古代常态了,就是托古人之名写书。内容是真的,但是作者是假的。

    本来吧,在朱祁镇心中最好,弄一个墨家名头,干脆就叫《墨经》。

    但是朱祁镇想用这里的思想,却不得不考虑阻力,毕竟而今儒家占据了主流,准确的说,是理学占据了主流。

    所以,朱祁镇决定托一个儒家名人。

    至于是谁,朱祁镇翻来覆去的想,就想到了子贡。

    原因很简单,子贡乃是孔子学生之中,政治能力最好的,外交能力也是爆棚的,偏偏又是一个

    大商人。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什么著作。

    朱祁镇一决定,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子贡有后人在大明吗?锦衣卫立即报道:“端木家在大名府浚县。当地还有子贡墓,端木家在元代曾经入仕,入本朝几代都是白丁,至于而今端木家主是谁,还要大名府本地报上来。”

    朱祁镇立即明锦衣卫将端木家主,秘密带进京师来了。

    做戏就做全套,既然要做伪书,自然要让端木家来背书了。什么他们不愿意,朱祁镇有得是办法让端木家愿意,并愿意摇旗呐喊,成为这一本书的忠实粉丝了。

    只是如此一来,朱祁镇这一件事情就有些变化了。

    之前朱祁镇仅仅是想将分工写明白了,好让做教材。培养出一批人来,哪怕是太监,也好办事。

    但是而今要伪做一本书出来,里面的篇幅光写分工这一项,未必太少了一点。

    朱祁镇就准备绞尽脑汁,写一些他在后世有印象的东西。都是经济学方面,准确的来说,是古代经济方面,大部分都是从《国富论》《经济学原理》之中截取一个个观点,然后用明代人可以懂的话,一一敷衍成篇。

    这种造假的事情,朱祁镇只想做一次就行了。所以这一次,就将他心中的存活。全部清理干净。

    刘定之就是他的主要助手。

    朱祁镇提高主要思想,而刘定之就谋篇布局,行文落笔。

    一连忙了月余,朱祁镇才算是想不起来写什么了,但是朱祁镇依旧不想轻易将这一本《端木子》推出去。

    毕竟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他未来的变法依据。非要千锤百炼不可。

    朱祁镇每日推敲,但是刘定之却待不住了。

    刘定之自告奋勇道:“陛下,臣愿意担任福建盐运司同知,为陛下推行晒盐法。”

    朱祁镇要让刘定之办事,自然有些事情没有瞒刘定之。当然了也没有完全告诉刘定之,只是说他想推行晒盐法,节省朝廷经费之余,让食盐大降价,有利于百姓。

    而刘定之本人也是看到了机会所在。

    虽然新盐法并没有推行,但是官场之上从来没有秘密,刘定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将盐场看做建功立业之所。

    毕竟他距离朱祁镇最近,对朱祁镇的心思也最明白了。

    朱祁镇要他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来

    马政,地方官,商税,等等,这些事情一件件历练过来,他也知道他不可能从大兴知县任上,进入六部任职,总是要外放,何不找一个能建功立业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瓦刺贡马

    朱祁镇最后确定了,让刘定之担任福建盐运司同知。五品官。

    朱祁镇短暂的闭关也就结束了。

    毕竟朱祁镇也不敢对朝政的太过放松。

    所以,只要一认真起来,各种麻烦事情,就涌上来了。

    河北水利有于谦负责,中央有曹鼐协调,虽然事情很多。但是需要朱祁镇做决定的并不算多,下面都拟好方案。

    朱祁镇批阅即可。

    至于盐法这一摊子,河北长芦有王佐,两淮有何文渊,福建有刘定之。中央有周忱主持,又有杨溥扶持。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之事。

    杨溥也是老臣。

    各地方的政务,根本不用朱祁镇多操心。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让朱祁镇格外留意。

    第一件事情,就王骥上报的。

    今秋准备出麓川而西,汇集缅甸为首的各路土司,准备进攻孟养,襄王三卫也在从征之列。准备一举剿灭思家余孽。

    之所以停这么久,就是朝廷对云南的支持有限。

    云南必须等秋收之后,才有钱粮动兵。

    反正朱祁镇也不指望云南几十万石粮食,与几万两的赋税。毕竟山水迢迢,如果将云南的粮税运到京师,不知道剩下几成了。

    朱祁镇也就留云南自用了。

    当然了,也是因为王骥在。将来王骥卸任之后,这种不正常的情况,自然要变更。

    对这一场在北京千里之外的战争。朱祁镇现在得到的消息,其中有十几天的消息差,朱祁镇也不能遥制。

    只是等消息了。

    不过,另外一件事情,却要让朱祁镇感到不舒服了。

    说是一件事情,并非是一件事情。

    而是这一件事情恶化到让朱祁镇简直无法容忍的情况了。

    那就是瓦刺使团的规模一次比一次扩大,而且频率越来越多。

    朝贡制度,乃是大明对外非常重要的体系。如果具体到北方区域,那么朝贡制度,可以简化为贡马。

    大明的马政之前也有一个简单的介绍。

    可以总体小结一下,那就是大明朝廷不缺马,但是缺战马。特别说在长城外的牧马地失去了控制之后。

    但是数以百万的明军,对上等战马的需求还是有的。

    但是北方瓦刺,鞑靼,兀良哈这些部落,与大明之间关系复杂,一方面他们承认大明的领导地位,要大明皇帝册封。但是一方面在扰边之上,毫不留手。

    这种复杂的情况,

    其实贡马制度就是大明对塞外各部的经济缰绳。

    在军事之上,塞外各部或许还够被明朝忌惮。但是在经济上,根本就不足以与大明相比。

    即便明知道,他们贡献的良马成为大明的武器的时候,他们也必须从大明这里交易大量草原所需的东西。

    甚至大明朝廷,在这样情况之下。也做出限制。就是钢铁与粮食,都被限制供给。

    即便是大明厚往薄来的原则,但是多以银子与布匹回赐。

    至于详细清单,这里就不说了。总体来说大明给塞外马匹的价格,上等马,七两多,下等马,三两。

    至于更好的马。就单独核算了。

    这个政策,彼此都有好处。

    甚至瓦刺将根多蒙古部落灭了,取蒙古部落的贸易勘合,与朝廷交易,从这个交易之中,得到了很大的好处,控制了中原物资进入草原的渠道。

    而大明保持了对草原影响力的同时。也获得一批战马。

    所以,即便朱祁镇对瓦刺忧心已久,但是这种明面上的贸易,还是没有断绝。甚至还做出了分化。

    今年开始,脱脱不花已经单独朝贡了。

    甚至锦衣卫代表朱祁镇,已经与脱脱不花搭上线了。

    虽然脱脱不花并没有怎么回应锦衣卫。但是这种收留的情况,本身就代表了脱脱不花的一个态度。

    朱祁镇心中暗自揣摩,脱脱不花对瓦刺与大明之间战争,恐怕也有患得患失之感。

    脱脱不花是知道大明的国力。他在大明生活过一段时间。一方面,他知道他最大的敌人并非是大明,而是瓦刺太师也先。固然瓦刺与大明交战,大明肯定会扶持脱脱不花的。

    到时候永乐年间的旧事重演。

    大明或许会扶持脱脱不花的上位。

    另外一方面,真因为如此,脱脱不花不敢轻易表态。

    因为瓦刺势力很大,也盯着脱脱不花,虽然在脱欢死后,脱脱不花有了一些部众。但是这些部众与瓦刺本部势力相比,相差太远了。

    所以脱脱不花要小心翼翼,维持自己的独立性的同时,尽量不刺激瓦刺也先,虽然黄金家族在草原上数百年的威望,让也先不敢轻易动脱脱不花。

    但是问题是,这是黄金家族的威望,而不是脱脱不花的。以也先的权势,换一个大汗,只要再立一个是黄金家族的,蒙古各部不会也不敢有太多反应的。

    而今朝廷面对的问题,就是瓦刺贡马数量越来越大,并且人数越来越多了。

    大明朝廷对各部朝贡是有限制的,比如瓦

    刺,是一年一贡。但是瓦刺却不遵守,有时一年三四次朝贡。

    而且随着瓦刺在草原上的强势,很想将之前各部单独与大明朝贡,全部集中在瓦刺的管理之下,而瓦刺也能分享到其中利润。

    当然了厚往薄来的原则,大明在其中利润虽然有多,但是不多。贸易规模扩大,对大明来说,好处并不是太大的。

    更让朱祁镇不舒服的是,瓦刺使团的人数越来越多了。

    说实话,瓦刺朝贡规模扩大,朱祁镇也没有办法,固然知道这是在增加瓦刺的实力,是在资敌。

    但是那有什么办法?

    现在瓦刺不想轻易与大明翻脸,朱祁镇也不想与瓦刺翻脸。大战之前,该有的体面也都要给瓦刺。

    但是瓦刺使团人数的扩充,却让朱祁镇感到无法忍受了。

    在宣德年间,瓦刺使团最多几百人。

    但是进入正统年间之后,借口道路之上多有盗贼,所以增加人手。而且一加起来,几乎无休无止了。

    从五百人,一千人,一千五百人,现在就快要超过二千人大关了。

    不是朱祁镇吐槽,在长城之外,瓦刺数万骑在,谁看抢瓦刺的东西,至于长城之内,驻扎大明几十万兵马,使团是会派兵护送的。

    这一带乃是大明军队最密集的地方,即便有土匪,谁敢去打军队的主意。

    之前不要说朝廷没有注意了,朱祁镇也没有注意。但是当瓦刺使臣团即将超过两千人的时候,朱祁镇不得不主意了。

    瓦刺使团贩马而来,而且一般就有好几千匹。再加上这些人,立即就是一支骑兵了。

    在大明天子脚下,京畿之地,有数千瓦刺骑兵,朝廷自然是很不愿意的。朱祁镇也不舒服。

    毕竟古代战场之上,几千骑兵就可以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负了。在京城之中,即便驻军再多,有时候几千人就可以决定一场政变。

    朝廷每次都会派京营派人看护瓦刺使团,随着瓦刺使团人数越来越多,所派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且这边瓦刺使团还没有出长城,下一个瓦刺使团就已经入境了。

    礼部不胜其扰。

    胡濙已经好几次训斥瓦刺使臣,要瓦刺使团按照规矩,一年一朝来。但是瓦刺使臣在胡濙面前,唯唯诺诺。看似很听话。

    但是却一直不改,颇有一番无赖的情形。只要有钱,还要什么脸面。这个问题就层层上交,到了朱祁镇手中。

    只是朱祁镇就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说也先选对瓦刺与大明之间判断做得太准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杨洪巡边

    也先敢这么赖皮,是料准了大明不会与瓦刺翻脸。

    朱祁镇不知道也先是怎么料中了。

    但是朱祁镇的确不敢这个时候与瓦刺大战。盐税,河北水利,这些事情都在进行之中。绝不是轻易中断的。

    瓦刺而今带甲数十万,即便内部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是一个大国。朝廷在军事上颓败之像,这几年虽然也竭力弥补了。

    但是朱祁镇也不相信,与瓦刺一战,能在一年之内,速战速决。

    所以,战不可轻开。

    即便朱祁镇想做,想来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的。

    张辅的意见之前,已经说过了,不赞成大举出塞。至于杨溥的心思,朱祁镇也大抵能够掌握。不会允许朱祁镇再开边事。

    如此一来,即便礼部将这一件事情报上来,又有什么办法?

    外交手段,胡濙已经将瓦刺使者阿赤都当成狗腿子训了,但是这个回回商人出身的使臣,颇有唾面自干的风范。

    朱祁镇难道将阿赤都叫过来再骂一遍。有用吗?

    至于在马价上下功夫,一来朝廷丢不起这个脸面。毕竟来朝贡的不仅仅是瓦刺,奴儿干都司各部落,关西七卫。兀良哈三卫。不是瓦刺一家的事情。

    而且朝贡的利益,对大明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大明朝廷不在乎那一点钱,但是瓦刺就不一样了。

    瓦刺也先宁可派人卑躬屈膝称臣纳贡,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利益。

    朝廷动了,几乎就是动了瓦刺的命-根子。瓦刺会有什么样的举动,朱祁镇很难判断。

    朱祁镇思来想去,长叹一声,心中暗道:“我不如也先。”

    朱祁镇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军事上面,他并不如也先自信。

    说起来也先上位还在朱祁镇之后。但是也先却不能说是少年君主了。也先出生于永乐五年,而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跟随父亲脱欢征战各方就不说了。单单是他上位之后,合纵连横之余,也不乏领兵出战。

    所以,就也先来说,他的前半生是跟随父亲征战,与阿鲁台打,与大明打,与阿察台打。一路打过来的老将,他并不担心与大明交战。

    甚至战争对他来说,是最熟悉的解决方案。

    但是朱祁镇却不一样了。

    即便是朱祁镇两世为人,但不过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生活在一个相对和平的年代之中。其实纵然朱祁镇可以举出一个个不利于开战的原因。

    但是更多时候,这种决策更考验一个人的信念与意志力。

    纵然大明正专注于内政,但是并不意味着大明军队真不能打。

    以张辅为首靖难老将,以孟瑛为首,朱祁镇亲手提拔的正统新贵,大明三百多个卫所,即便烂也不可能一下子烂完。正要打,拉出几十万大军,未必不能。瓦刺实力雄厚,但是北京包围战之中,面对于谦重新组织的十万京军,也不过尔尔。

    真要下定决心,瓦刺他会与朝廷死磕吗?

    但是朱祁镇想来想去,最后在礼部的折子上用毛笔蘸了朱砂,正楷写道:“知道了。”

    这三个字,刺目的红,让朱祁镇感觉整个心被刺痛了。

    朱祁镇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宣,英国公,成国公,保定侯,丰城侯,在武英殿议事。”

    面对朱祁镇紧急召见。

    两公两侯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英国公与保定侯与朱祁镇接触的时间比较长,对朱祁镇还是很了解的,心中还是有底的。

    成国公见英国公镇定,他也镇定下来。唯有丰城侯有些担心。

    丰城侯李贤也是靖难功臣的第二代。

    他的父亲乃是丰城侯李彬,永乐二十年病死交趾之后袭爵。跟随太宗,宣宗打过仗。说起来,宣宗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否则他也不会坐镇南京这么多年。

    但是这也是他担心的问题所在,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今已经不是宣宗朝了,连太皇太后的亲信也从朝廷之中退下来了。他被魏国公从南京替代回京,他前脚回京,后脚就有两淮大案,牵连一个尚书,一个伯爵,至于大明六个盐运司几乎有一个是一个,都脱不了关系,牵连进去的官员不下百余人。再加上犯私盐论死的。

    这一场大案,最少有一千多人,都排在秋后等待问斩。

    李贤心中自然满怀忐忑,担心陛下是不是对他有意见,甚至怀疑他与这大案有关系。毕竟在大案之前,先换了他。这个举动太值得人玩味了。

    所以李贤心中满怀忐忑。虽然竭力镇定下来。但是额头还有一丝丝汗水流下来。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中不能静下来。

    “陛下驾到。”一个太监扯着喉咙喊道。

    这声音还没有落,朱祁镇就大步流星一般走了进来,四人纷纷见礼,朱祁镇一挥手说道:“起来吧。”

    朱祁镇眼睛一扫。心中一丝忧虑,暗道:“我凭借一群将二代,能打赢瓦刺吗?”他很快将这个想法按下来了。

    原因

    很简单,这个体制问题,是大明根基之中,决计不可轻易动的。

    即便朱祁镇心中担心,但也只能依靠他们了。

    朱祁镇说道:“今天议一下瓦刺的事情。”朱祁镇一挥手,将关于瓦刺使团的奏疏副本递给了他们。

    人手一份。

    朱祁镇坐在御座之上,一巴掌拍在一个迎手上面,说道:“也先,是轻朕。知道朕不会瓦刺撕破脸。但是朕却不得不忍下来了。”

    张辅立即起身行礼说道:“臣等该死。”

    张辅带头,其余三个人立即行礼,口中说着同样的话。说道:“臣等该死。”

    所谓主辱臣死,朱祁镇觉的自己被侮辱了,下面大臣不管心中怎么想的,都必须口中这样说。

    朱祁镇说道:“平身,朕知道,这不管诸位之事,乃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是朕觉得也是要还瓦刺颜色。”

    “但是该怎么还以颜色?”

    张辅沉吟一会儿,说道:“陛下,臣以为该晓谕各镇大将,督促防秋巡边。”

    其实张辅说的这么多话,其实不过是边境的常规举动。

    这些事情,长城一线的各镇都是要做的。

    防秋,就是防止鞑子在秋天南下,很多时候沿边各镇都会派出夜不收,在长城外面烧出一宽几百里黑色地带。

    让南下鞑子,没有草料供应,自然不会南下了。至于巡边。

    并不是说,沿着长城一线巡视。

    长城一线虽然是大明的驻军一线,但是并不是大明的边境线。最少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实质上的边境线。

    毕竟大明虽然是放空了沿边草原,但并不意味着这一片都被别人占据了。

    这种巡边行动,从来是在长城外一百里二百里的范围之内,就是类似于军事游行。宣宗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进入正统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少做了。

    毕竟太皇太后罢一切不急之务的政治思想中,这巡边一事,就属于不急之务。

    朱祁镇说道:“巡边?令杨洪带大同万骑,巡视大宁一线。”

    张辅听了,说道:“陛下,如此不妥吧。”

    朱祁镇自然知道,跑到大宁远远超出了距离长城一二百里的安全界限。但是朱祁镇一点也不退让,声音微微低沉,说道:“杨洪此将,乃是国公推荐的,乃是一员智勇双全的老将。乃是九边诸将之中的佼佼者。”

    “怎么?朕并没有让他北上征讨,只是让他们出独石堡,巡视开平,大宁旧地而已,这就办不到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摸底

    朱祁镇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张辅还能说些什么,说道:“臣遵旨,只是臣请给杨洪一点时间。”

    朱祁镇自然知道,这样的行动,很不妥。甚至可以说有一种任性的感觉。

    大明放弃开平,大宁已经十几年了。

    十几年之间,可以说是沧海桑田。

    虽然长城以外一二百里的范围内,大明还保持着自己的控制权,但是对开平与大宁已经鞭长莫及了。

    甚至朱祁镇从锦衣卫的情报之中,已经有不少蒙古部落在两处放牧了。只是一方面各大部落不敢轻易触犯大明,而且蒙古部落都是游牧,有时间也摸不清楚在这里放牧的部落是那些。

    所以杨洪带着万骑北上,很可能遭遇战事。

    甚至如果瓦刺翻脸的话,杨洪全军覆没也未必不可能。

    朱祁镇心中翻来覆去的想。

    他为什么不敢与也先翻脸,原因是他心中没底,开战容易,但是打成什么样子,朱祁镇心中很是忐忑。

    大明与瓦刺之间和平持续了快三十年了。

    上一次大战,还是忽兰忽失温之战。

    这么多年来,瓦刺军队有什么变化朱祁镇并不知道,大明军队有什么变化,倒是明白的很。

    但是总体来说,即便是审慎如张辅,对瓦刺其实还是有一种蔑视的。

    毕竟是手下败将。

    但是历史上土木堡之变,却让朱祁镇将瓦刺军队的战斗力在他心中提高了两个台阶。

    朱祁镇觉得自己没有底气与也先翻脸,原因就在于,也先了解他的军队,但是朱祁镇并不了解自己的军队。

    仅仅是通过文书奏折了解的军队,在打仗的时候,会打成什么样子?朱祁镇心中真不知道。虽然朱祁镇很信任张辅,也信任张辅的判断。

    但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朱祁镇怎么就能寄希望于张辅一个人的话。即便是张辅乃是大明第一名将,朝廷的柱石之臣。

    也是一样。

    所以,他想摸一下底。

    不为别的,看大明骑兵到底行不行。

    他甚至希望杨洪这一次出塞能遭遇一场大战,看看大明边军的成色如何。

    宣府,大同,乃是京师左右大门。是边军之中最精锐的。而杨洪又是被张辅等人一力推荐的大将之才。

    如果杨洪带着万余精骑,都不能从草原之上,全身而退。朱祁镇就必须重新调整自己对勋贵的政策了。

    杨荣当初在朱祁镇面前说

    过的话,不知道多少次在朱祁镇心中反复重现。有时候朱祁镇想,杨荣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朱祁镇说道:“为什么?”

    张辅说道:“因为杨洪本部没有万余骑兵,必须从大同各卫抽调。”

    朱祁镇听了,顿时有些尴尬,说道:“就让杨洪准备吧,准备好了上报朝廷便是了。”

    大明并非没有纯骑兵军队,比如三千营,就是纯骑兵。但是这些军队都在京营之中,地方上的卫所大多是马三步七的规格。

    一个卫所虽然有成建制的马队,但是更多是步卒。

    朱祁镇想要杨洪抽调万骑,必须将附近好些卫所的骑兵都集中在一起才行。

    这种从各卫抽调出来的骑兵,固然是精兵强将,但是如果不加以整合的话,就是一盘散沙,如何能打得了仗。

    所以,张辅请给杨洪一点时间,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朱祁镇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见张辅并不反对,心中反而踏实多了。朱祁镇这些年锻炼下来,对军队能不能打。其实并不大了解。但是对一个人心思的判断,却有几分渐入佳境。

    张辅虽然有些反对,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这就说明,张辅个人判断,这样一次军事行动,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不是张辅判断一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张辅对大明军队的了解定然在朱祁镇之上。朱祁镇心中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毕竟就朱祁镇本人,也不想弄出大明万余精骑,魂断大漠的大新闻来。

    朱祁镇又问道:“武学情况怎么样?”

    张辅说道:“已经有不少学员已经达到了袭爵的标准。”

    朱祁镇说道:“而今天气不错,朕要校阅武学学员,英国公速速去准备吧。”

    张辅说道:“臣遵旨。”

    校阅武学也是朱祁镇摸底行动之一。

    毕竟对九边的情况,朱祁镇只能让九边来一次出塞行军来考察一下,对于京军,朱祁镇更愿意亲眼看看。

    特别是他用尽心力培养出来的未来的将才。会是什么样子。

    朱祁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朱祁镇忽然生出了突然袭击的心思。

    张辅脸色比变,说道:“臣遵旨。”

    朱祁镇立即安排石璟与李大川两人安排宿卫,也没有多带人,不过乾清宫三百侍卫护卫之下,还有英国公,成国公,保定侯,丰城侯四位的护卫,大概有五百人。立即出了宫。

    当然了,这也是皇宫距离武学距离相当之近。

    而且武学之中数千学士在,足以护卫朱祁镇的安全。

    毕竟这些人都是从大明各地的卫所之中而来,如果这些人都不忠于大明,大明也不会拖到二百多年后才亡。

    一到武学,就见一个身穿蟒袍的老太监排众而出,用尖锐的声音说道:“老奴拜见陛下。”

    朱祁镇翻身下马,说道:“刘公公请起。”

    对于这个老太监,朱祁镇却是非常尊重。

    不仅仅因为他是太皇太后推荐的人,也是这个老太监的履历。

    如果真有一个人物模板来套他的经历,就是大内高手。

    他叫刘永诚乃是直隶人,十二岁入宫,因为弓马好,成为太宗皇帝的随从之一。跟随太宗皇帝数次北征。

    当时朱祁镇就知道刘永诚一定是高手,原因很简单,太宗皇帝弓马都很厉害的。而且太宗皇帝本身也不是那种坐镇后方的大将,喜欢亲身陷阵,不管是忽兰忽失温之战,还是在夹河大战之中,太宗皇帝都有身先士卒的表现

    特别是张辅之父张玉为什么会死,不就是失去太宗皇帝踪迹,反复冲进南军之中寻找,最后力战而竭。

    所以,刘永诚作为太宗皇帝的随从,又以弓马闻名,定然是太宗皇帝亲身亲卫之一。能活下来,就是不容易。

    当然了,如果单单是弓马厉害,朱祁镇虽然看重他的功劳,但也不会太看重。

    原因很简单,老不以筋骨为强。

    不管刘永诚当初多么厉害,但是而今上了岁数了,早已过了冲阵搏杀的年纪了。刘永诚能脱颖而出,更是因为他带兵有方。

    宣宗征讨汉王,还有讨伐兀良哈。刘永诚都是亲与的。

    更更重要的是,刘永诚乃是宣宗亲卫,也就是御马监实质上的控制。

    御马监所有部队,对皇帝来说,乃是亲军之中的亲军。最贴身的军队,一直在刘永诚手中,而刘永诚虽然很少在慈宁宫出没。

    但是满朝上下都知道他乃是太皇太后的人。

    有御马监在,太皇太后想做什么,从来没有阻碍。

    在朱祁镇成婚之后,太皇太后也抽一个时间,将刘永诚交给了朱祁镇。准确的说,将御马监各部人马彻底交给了朱祁镇。

    而是这个时候,朱祁镇才知道有刘永诚这个大太监。

    太皇太后当时就说了,你要是觉得金英为难你了,你想杀就杀了,但是刘永诚却不一样,天家的亲军还是需要用人统领的。

    朱祁镇这才知道,太皇太后一直按着刘永诚,就是不想让他陷入双方摩擦之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阅武学

    金英就是现成了例子。

    当初金英可是狠狠的得罪了王振,而今随着朱祁镇的权力提升,王振在宫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王振自然不敢对太皇太后怎么样。

    但是对金英却有办法整治。

    别的不说,金英的东厂与马顺的锦衣卫双方的摩擦之中,一直处于下风,甚至出了好几次纰漏。要不是王振估计到太皇太后在。

    金英而今东厂提督的位置就坐不稳。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尚是如此。

    太皇太后一旦不在了,金英的下场可想而知。或许这不是朱祁镇本意,但是朱祁镇却未必能控制的了。

    毕竟当初王振一系太监,跟随朱祁镇这么长时间,总是要赏功的,那么赏功的话,位置从什么地方来啊?

    太皇太后对刘永诚的态度与金英不一样,可见太皇太后对刘永诚看中。

    但是即便太皇太后对刘永诚如此看中,刘永诚更是效忠太宗,宣宗两代君王,深受信任。朱祁镇依旧不想让刘永诚继续在御马监了。

    所以,就将刘永诚安置到了武学。

    虽然张辅主管武学。

    但是张辅毕竟是国公,虽然没有在五军都督府管事,但是朱祁镇遇见大事了,都要咨询张辅,更不要说张辅能忙得求子。

    朱祁镇也就安排刘永诚为武学祭酒,主管日常事务。

    刘永诚躬身而起,就好像一个奴婢一样站在一次,说道:“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掷,此番出行带的人太少,请允许老奴贴身护卫,老奴虽老,但是三五个人还近不得身,不比这位斩杀阿岱汗的李大川差。”

    朱祁镇说道:“朕岂能不信刘公公,刘公公就在朕身前吧。”

    刘永诚见锋插针,就站在朱祁镇身边半步的位置上,如影相随,就好像是一个影子一般,看来他都习惯这个站位了。当初跟随太宗皇帝,大抵也是这样站的。

    甚至张辅,孟瑛,朱勇,李贤,这四个人都在刘永诚后面。

    朱祁镇说道:“刘公公。”

    刘永诚说道:“老奴在。”

    朱祁镇说道:“击鼓吧,朕要看看,武学表现如何?”

    刘永诚说道:“是。”

    随即刘永诚将朱祁镇请上点将台,随即等人高的大鼓敲响了。

    不过片刻之间,几千士卒从各个方向飞驰而来。将整个校场给站满了。随即在刘永诚的命令之下,开始操练。

    说实话,朱祁镇看不明白。

    这些学员,一会儿长枪如林,一会儿铁骑呼啸,还表演了火铳三段射,各种阵法演练,似乎是因为校场面积有限,否则能真来一次对练。

    朱祁镇看得觉得很整齐,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就好像是看阅兵一样,外行人看一个整齐,只有内行人才解读武器装备如何。

    朱祁镇即便看过不少兵书,但是依旧是一个外行。

    不过,作为皇帝他未必需要亲临战阵,只需知道谁能打就行了,眼前张辅,朱勇,孟瑛,李贤。虽然都是靖难功臣二代,但是全部是上过战阵的,特别是孟瑛,刚刚漂亮的平了麓川。

    朱祁镇看他们的表现就行了。

    朱祁镇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些学员的能力不错。

    朱祁镇问张辅,说道:“英国公,你觉得他们如何?”

    张辅说道:“臣以为纵然京军之中,也只有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能与之相比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暗喜。

    无他,张辅所言的三个营,乃是大明京军的绝对主力,号称三大营。

    当然了,朱祁镇也知道张辅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毕竟奉承话谁都会说,但是以朱祁镇对张辅的了解。如果不是这些学员有八分功底,张辅也不敢将马屁拍成十分的。

    朱祁镇说道:“来人,赏京营学员银元十枚,英国公与刘公公练兵有功,各自赏赐银币千枚。”

    在朱祁镇的挑剔之下,周忱已经将第一批银币打造出来了。

    与朱祁镇心中的袁大头是有所区别的,就还是一个大号铜钱,不过上面没有了方孔,一边是大明重宝,另一面正统御作。

    只是还没有放出市场。

    不过宫中也常常赏赐金银币,而今赏赐学员银币,也不算什么。这也算是朱祁镇对银币流通的一点小测试。

    将来会慢慢的将军饷,俸禄,大明各项开支都兑换成银币的。

    朱祁镇对刘永诚说道:“正好,今日诸位都在,令他们各自比试,决出前三甲,朕重重有赏。”

    张辅对政治最为敏感,前三甲这三个字,让他立即联想到了很多很多,一时间居然愣住了,倒是刘永诚这个老太监,并不没有想太多,而今是说道:“陛下,而今学员不少,如果两两比试,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了,老奴以为当初选一番才是。”

    朱祁镇说道:“哦,如何选?”

    刘永诚说道:“陛下,下面所有学员,都是以军法治之,有些人

    入学时间长,即便陛下今日不来,过一段时间老奴也要启奏陛下,令他们这些人去五军都督府袭职。”

    “不够格袭职的人,就不要让他们参加这一次比试了。”

    “即便如此,一时间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不如陛下亲试之兵法,令他们当场作答,选出前一百名,然后两两比试,就用不了太多时间了。”

    朱祁镇听了,点点头。他也知道武学并非不讲文化课的,甚至这还是重点之一,因为袭职这事情,是有兵部参与的,所以袭职的时候,也是要写文章,要求精通兵法。

    不过由于兵部的考官们不精通兵法,后世一度让这些人先写一篇八股出来。虽然要求不高,但是也要精通孔孟之道。

    当然了,现在大明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但是该有动笔能力,还是要有的。

    朱祁镇也觉得这是必考项,他并不觉得真正大明将领,目不识丁是对的,比如张辅,张辅固然是名将,但是张辅的文章也是不错的,如果不是张辅的家学渊源,张忠也写不出了一篇让满朝上下无话可说的封建策。

    里面政治思想如何,先不说,单单是文笔不好,连上朝廷议论的可能都没有。

    只是朱祁镇没有想到,他今日随口一句话,居然定下来大明军事圣地,大明武学最高荣誉的武进士的考试流程。

    后世虽然多有更张,但是先文试,后武试总原则没有变化。

    所有人之中,或许只有张辅有感觉。

    他预感,天下名将出勋贵的局面,或许要成为天下名将出武学了。而这一次出现的前三甲,更是至关重要。

    张辅一时间有些恨自己膝下空虚,否则他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将前三甲之一,揽入英国府中。

    朱祁镇不知道,张辅其实将他的想法揣测的差不多。

    他心中沉吟片刻,定下了考试题目,这题目极大,问:“太宗皇帝五次征北,而今瓦刺又起,如何清净沙漠、一劳永逸。”

    其实这个问题,与其说朱祁镇是问下面的人,不如说表明自己的信念。

    这个大问题,指望下面的人能回答下来,简直是搞笑。朱祁镇自己都想不明白。但是他要让很多人知道,他,朱祁镇是对草原动武的。

    毕竟而今,他已经不是数年之前的幼主了。瓦刺的威胁越来越大的同时,朱祁镇觉得他应该让满朝文武有一个心理准备了。

    一时间校场之上,放满了方桌,一个学员一张桌子,一个个眉头紧皱,抓耳挠腮,显然被朱祁镇这个题目给难住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青年才俊

    等朱祁镇将卷子收上来的时候,大略一看,心中暗道:“果不其然。”

    这些将领的文化水平堪忧之极。

    朱祁镇刚刚还担心,这近千学员太多了一些,让朱祁镇看不过来,毕竟他身边可以参与阅卷的人,不过,他自己,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保定侯孟瑛,丰城侯李贤,太监刘永诚而已。

    但是一看这些学员的大概水平,立即知道不用。

    别的不看,先看字。

    毛笔字不好写,但凡能写一手好字,大抵在读书上都是下过苦功的。当然了,朱祁镇并非是挑选书法大家。

    朱祁镇自己的字就不好。自然也不求下面的人字多好。

    但是最起码能入眼吧。

    朱祁镇字些的不好,但是日日临沈学士帖,眼光却还是有的。看下面学员的一笔臭字,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不堪入目。想看清楚都有一点困难。

    朱祁镇本来想细细看一番,或许是一个被书法耽搁的大才。

    但是朱祁镇仔细看了之后,不得不承认,文章水平与书法水平之间的正相关。凡是一笔好如墨团的臭字。根本就写不出什么好文章了。

    直接用书法扫下一批之后,下面的卷子才可以一看,朱祁镇将他分给身边的人,让他们看一下内阁,朱祁镇也看了看。

    怎么说啊?没有什么惊人之言。

    能详细说明太祖太宗宣宗时期边防政策的就算好的,更多都是大话空话,似乎听他的话,圣天子在上,封狼居胥,就指日可待了。

    最后挑挑拣拣,才凑足了一百份卷子。

    朱祁镇心中暗道:“其实,直接用书法来挑,大概也是这个水平了。”

    朱祁镇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大明武学,虽然是大明军事教育最高学府,但是充其量是一个低级军官学院。或许能培养出来,临阵冲锋之将,但是想培养出来独挡一面帅才,还是看他们的成长了。

    选出一百名之后,就快了。

    刘永诚直接给他安排的战马,挑选好号牌。

    第一号,对第一百号,长矛去矛尖,弓箭去箭头,上面染了石灰。在数千人目光之下,与校场正中厮杀,凡是身上被点中的,算是淘汰。

    这个时候,朱祁镇算是能看出来一些名堂了。

    毕竟朱祁镇这么多年下来,一直保持锻炼,他一身弓马的功夫,不敢说多好。但是自己觉得也是能见人的。

    第一对,一上马。朱祁镇就感觉到了,都是好

    手,能力不比乾清宫侍卫差。

    而且打得相当之快。

    这种单挑,大家可能联想到三国演义,大战数百回合,但是实际上,最多三五合,就决出了胜负,距离远的弓箭对射,距离近的长矛木刀。

    双方都没有什么花架子。

    不过,受伤也随之而来了。

    毕竟即便是拿一根木棍,在奔驰的战马之上,一交击,还是有很大的能量的。

    就这样层层减员之下。打到第三轮,只剩下了二十个人。

    最后决出五个人。

    分别是杨洪的侄子杨信,石亨侄子石彪,恭顺伯之子吴瑾,当然也不全是勋贵二代,还有来自辽东的袭职军官范广,来自山东的韩青。

    这五个人,谈不上文武双全,但是却都是将才。朱祁镇估计自己根本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一合之敌。

    朱祁镇目光一一掠过眼前五个年轻才俊。

    杨洪侄子杨信。不过二十出头,相貌堂堂。再加上杨洪的底细,之前也说过了,就不说了。

    但是石亨的侄子石彪,长大却显得粗狂之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胡子不少,一根根如铁,而且他马上对战,不用长枪,反而用一柄长柄大刀。在最后的比试之中。石彪从不留手,好些缺席的学员,都是被石彪打得骨断筋折。

    对于石亨这个人,朱祁镇心中还有一些心结。

    石亨也算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而今还在大同镇之中,比杨洪的地位要低一点。

    在军事地位上,虽然宣大并称,但是现在宣府还比不上大同,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同有历史传承的。

    不说别的,单单说徐达与王保保就围绕着大同有一系列交锋。而且大明对草原上保持攻势,大同比宣府更深入草原。

    所以,这个时代,几乎是精兵强将出大同。

    从方政,开始,大同镇都是精兵,杨洪与石亨都是边将之中比较打的将领。朱祁镇心中有数。

    不过,比起英国公,成国公等人都推崇的杨洪。石亨就不被很多人欣赏了。

    原因很简单。

    石亨太不规矩了。除却能打之外,石亨什么事情都做过,草芥人命,欺行霸事,各种捞钱,等等。

    而英国公张辅很看不管石亨这样的将领。但是问题是石亨这样的人,在大明军中不在少数,甚至成为文官之中武将的标准模范,凡是能打的,必定暴虐,甚至倒推出来,凡是暴虐的必定能打。

    而石亨就是这样的特性。

    即便不是石亨历史上的所做所

    为,单单这作为,朱祁镇不大喜欢。而石彪而今的作为,朱祁镇也不见得欣赏。

    至于吴瑾。却是罗圈腿,塌鼻子,圆脸。一副标准的蒙古人长相。

    不错,他就是蒙古人。

    吴瑾就是鞑官。

    吴瑾的爷爷,恭顺伯吴允诚乃是元朝大官,官职元朝平章,洪武年间投降。在太宗登基之后,得到了重用。与他的儿子,也就是吴瑾的父亲吴克忠跟随太宗皇帝出战。

    特别标注,吴允诚父子两人参加了忽兰忽失温之战。

    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对大明忠心耿耿的。而且鞑官在大明有不少,吴瑾其实也是其中的代表。

    比起这个三个将门子弟。

    韩青与范广就一点差了。韩青的世职是青州卫同知。范广世职乃是辽东卫指挥佥事。

    但是总体来说,没有一个是真正从底层出身的。

    这就是大明军队的现实现象。

    朱祁镇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适应了。

    朱祁镇看着这眼前五个人,都是武学的佼佼者的,心中默默盘算一番,就有了决定了。

    首先,朱祁镇正要派杨洪出塞,巡视开平,大宁旧地。正要安杨洪之心的时候,所以第一名自然是落在杨信身上。

    石亨这个人,不能让他得意忘形,所以石彪,自然要往后排了。

    吴瑾这个人是鞑官出身的。不能太前,但也不能太后,毕竟大明军中有相当一部分鞑官,朝廷应该注意,不能伤了忠臣义士之心。

    虽然大明军中都是各种二代盘踞,但是朱祁镇总要是提携一下,从下面上来的军官,韩青与范广的世职相比,韩青在范广之下。

    所以,韩青第二名。

    这排下来之后,也就是杨信第一,韩青第二,吴瑾第三,范广第四,石彪第五。

    朱祁镇亲手赐御剑一柄,并将他们列入乾清宫侍卫的行列,一同列入的还有这一次武学之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张辅看到杨信的感激涕零的双手捧着朱祁镇赐下的御剑。激动的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的样子,心中暗道:“六合杨家必将大兴。却不想杨洪运气这么好。”张辅唯一羡慕的是杨洪膝下子嗣不少,足以光耀门楣,他却膝下空虚。即便而今权势滔天,又如何?

    总是风流留不住的。

    朱祁镇不知道张辅心中的思量,他问刘永诚说道:“明年武学还能有这样的人才吗?”

    刘永诚带着苦笑说道:“陛下,老奴觉得,数年之内,都不可能有这一批质量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乾清宫侍卫换血

    朱祁镇皱眉说道:“为何如此?”

    刘永诚说道:“这一批,其实将卫所军官之中年轻一代,都一网打尽了。甚至有很多公侯子弟都参加了。这一批人可以袭职之后,即便还有人来,但是人才也会断层了。”

    朱祁镇顿时明白了。其实这一批人,并没有严格的年龄限制,最小的学员大概十五六岁,最大的学员,都快三十了。

    这一批人,已经将大明适龄舍人。都在这里了。毕竟大明虽然有三百多个卫所,但是数以万计的世袭武将。但是总体来说纳入武学招生范围的人数还是比较少的。

    朱祁镇沉吟一会儿。说道:“今后各家袭职嫡子之外其他儿子也可以参加武学,如果毕业之后,不能袭职,也可先任侍卫。朝廷正在用人之计,只要有本领,还怕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吗?”

    朱祁镇虽然是这样说的。

    但是心中却是对卫所体制之中,这种子孙历代继承的制度,厌恶透顶了。但也知道,这不好办。

    一时间他心中生出了,招募一批新军的想法。

    这一支军队,军官全部以武学出身,而兵员严苛从卫所之中挑选。甚至还可以让非卫所体系的兵源进入。

    只是眼前武学最出众的五个人,在朱祁镇看来,也都不足以独挡一面,这一件事情就暂且放下了。

    不过,这种子却种下来了。

    刘永诚立即答应下来不说。

    朱祁镇视察了武学,心中也算是有一些底气了。

    回到宫中就召集了石璟与李大川两人。朱祁镇说道:“你们在朕身边也有好几年了,再继续下去,就耽搁你们的前程了。这一次,朕命杨洪聚集万余骑兵,出塞视察开平,大宁旧地,乾清宫侍卫之中,挑选一半人,跟着杨洪去走一圈吧,你们也都到杨洪麾下任职。万万不可以为在乾清宫当过差,就傲慢视人,须知,杨洪将军,乃是我大明的塞上长城。你们需要好生恭敬。”

    李大川与石璟对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时喜悦。

    朱祁镇这些年一直没有断过锻炼。他身边的侍卫们,自然也不敢不陪着。他们对朱祁镇对瓦刺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了。

    都明白,大明与瓦刺必有一战。

    而杨洪所处,就是大明与瓦刺的第一线。

    自从会昌伯被夺爵之后,孙氏在朱祁镇身前说了好几次,想要恢复会昌伯的爵位,但是朱祁镇宁可被罚跪,也不愿意收回成命。

    也是太皇太后压制住了孙氏。

    如此一来,大明所谓外戚都知道,想凭借嫁一个女儿,或者说娶一个公主,而一跃而起,成为勋贵的一员。已经不可能了。

    但是朱祁镇也通过常德公主向外面透漏风声,他并不反对外戚封爵,而是反对外戚无功而封爵,其实与天家联姻的功勋不少。

    比如刚刚说过的恭顺伯吴家,吴家就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宣宗皇帝,只是膝下空虚无子。也是承了朱祁镇的恩德,才能在昌平景陵养老。

    至于太皇太后一脉,更不用说了,彭城侯一脉,也是打出来的功劳。

    故此朱祁镇身边这些勋贵子弟,很多都想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

    这是大明军界的整体风气,他们从来没有将蒙古人当过一回事,总觉得蒙古人之所以现在没有被灭掉,不过是因为四条腿跑得快而已。

    可以说最正视瓦刺的,不是瓦刺太师也先,而是朱祁镇自己。

    最少,石璟与李大川等人,他们都没有想过会失败。只想着立功了。

    朱祁镇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重现任命了杨信,韩青,吴瑾三人为乾清宫侍卫统领。杨信为正,韩青与吴瑾为副,杨信无论何时都在朱祁镇身边贴身保护,而韩青与吴瑾两人统领日夜两班。轮换当值。

    这也是朱祁镇自信的表现。

    之前朱祁镇心中一直担心,祸患起于萧墙之中。故而这三百乾清宫侍卫,既是他生命的最后保障,也是他用以联系勋贵的一个渠道。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了。

    朱祁镇大婚之后,太皇太后卧病的时间就长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太皇太后的卧病更多是政治姿态上的,表达出不想管事的态度,但是时间一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皇太后看朱祁镇可以独挡一面了,心中那一口气一松,身体就开始变得病恹恹了。、

    不管是太皇太后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不具备掌管一个帝国的条件了。

    朱祁镇对宫中情况彻底放心之后,就想发挥出乾清宫侍卫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这些乾清宫侍卫放在军中做自己的耳目,触角。

    毕竟这些乾清宫侍卫,朱祁镇与之朝夕相处好几年,很多人都能叫出来名字。这些人不管在外人看来,还是在他们自己认为,都是朱祁镇的死忠了。

    而今朱祁镇对大明军队的了解,是通过两个方面,一个是高层的将领,一个是通过锦衣卫的坐探。

    但是这两方面都是很片面的。

    朱祁

    镇一方面希望通过这一批人,加强对大明军队的控制,另外一方面也通过他们的视角,去看一个真实的大明军队。

    朱祁镇这一次毕业的学员分配之上,也与五军都督府做了交流,第一等百余人,进入乾清宫侍卫,一部分可以回家袭职,另外一部分,全部安抚在大同,宣府的中低层军官之中。

    将来的结果如何。

    就要看时间给出的答复了。

    就在杨信换了一身侍卫的衣服,在石璟的带领之下,第一次当值。石璟正将乾清宫的守卫要点,一一交代给杨信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满地沙场暴走,随即黑云压城,北京城似乎一下子日食了。

    有一种伸手不见五指了。

    见如此天象,杨信都有一点担心,觉得今日第一天当值,实在是太不顺利。却见石璟大喜过望,说道:“大喜,这是大喜,快去禀报陛下。”

    根本不用人禀报了。

    朱祁镇已经站在乾清宫门口了,双手张开,说道:“好风好雨。”

    这是开年第一场大雨,绵延的旱季从去年冬天蔓延到了今年的夏天,终于结束了。河北百姓总算是有一丝活路了。

    算起来,今年的旱情要比去年轻多了,主要是救灾得力,蝗灾被限制在小规模之中,保住了五月的收成。

    今天这一场大雨,今年秋季的收成也就有了保证。

    但是朱祁镇心中的忧虑,也在缓慢的滋生。因为这几年,不雨则旱,下雨则涝的局面,朱祁镇已经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河北的情况到底情况如何,朱祁镇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于谦身上了。

    朱祁镇立即召来马顺,厉声说道:“将所有的锦衣卫派出去,我要知道河北水情的所有情况。”

    “是。”马顺立即领命。

    在风雨之中,大量缇骑从北京城而去,奔赴河北各地,巡视水情。

    其实朱祁镇的担心,于谦早就做了准备。

    毕竟朱祁镇的心思还要分心其他方面上,但是对于于谦来说,他可是一心一意放在治水之上,对于时节天气的变化,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

    这一场大风雨,对朱祁镇来说,是预料之外的惊喜,但是对于谦来说,却是早在谋算之中的必然。从时节,季风,气候,乃至当时的湿度,很多人都预料到这一点,风雨将至。

    所以这一场大雨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点点的笼罩到整个河北,河北百姓欢呼雀跃的时候,于谦的心思已经放在防涝之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又是一年风雨时

    大雨如同瓢泼,将所有人的衣服打湿了,虽然在白天,但是昏暗如夜,保定府大清河上,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耀。

    是一盏盏气死风灯。

    在这些气死风灯下面,有这大量士卒身披斗笠蓑衣。将一行人护在中间。

    最中间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于谦。

    于谦身上虽然穿了最好的江南蓑衣,但是依旧挡不住几乎是天崩一般的大雨。

    河北的水情就是如此,不下则已,一下就是好像是天崩地漏。要将一年的雨在一两个月之内,全部下完。

    于谦脚下是青石板,大清河这数百里河堤,乃是于谦重点工程。

    全部换成石堤。

    因为于谦深刻觉得这一段水情,乃是最容易溃堤的。而且这一条河道联系三角淀与白洋淀,一旦大清河溃堤,很容易造成从保定府到天津城乃至沧州一带,大面积的积水,就是当初北宋以池为城战略的重现。

    所以,这里须臾不敢擅自离开。

    于谦站在大清河岸边,不过两三天之内,大清河河水肉眼卡见的咆哮起来。

    于谦看着河边一个石雕,就好像是长矛一般,插在河道之中。河水一点一点的从这个石制长矛上面爬了上去。

    这样的石雕在各种河道边都有。

    只是于谦不想到花功夫雕刻而已。比如乐山大佛的初衷也是镇水,而河水漫到佛像不同的位置上。表明不同的水情。

    水漫大佛膝,能不能火烧凌云窟不知道。但谁决计是一场大洪水。

    而今就是如此。

    在暴雨之中,于谦死死的看着这根石柱。于谦说道:“下面班军民夫都准备好了吗?”

    于冕浑身也湿透了,说道:“父亲,早就吩咐下去了。”于冕看着河水咆哮,河水一浪一浪的向上涌,他心中还有忐忑。说道:“父亲,而今是不是要下面的民夫上堤吗?”

    于谦说道:“功夫在诗外,而今该做的都已经都做了。现在要坐的仅仅是等而已。”

    于谦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心中其实并非没有担心。只是他也明白,他在此之前做了几乎所有准备,但是在水火之前,真能万无一失吗?

    不过,有一点却也是确定的。

    以这个时代的通讯与物资人员转运的速度,即便真有什么问题,于谦也是无能为力了。

    如果镜头从于谦上方提升,沿着大清数百里的石堤掠过,就会发现大量

    民夫百姓,都大堤之下休息,随时准备上堤。

    而在大堤之上,百余步有一个在巡查并监视水位,一旦水位太高,就会立即敲锣,让下面人上来要泄洪,要么加固堤坝。

    这并非大清河这一次的景象,而是整个河北的缩影。

    在于谦的主持之下,整个河北几乎所有壮丁此刻都动员起来。于谦将整个河北地界,分为三等,第一等就是影响重大,必须死守,否则损失太大了,而大清河一线,就是这样的。

    其次就是大工粗成,可以守堤。但是如果撑不过去的话,可以放弃一段。最后就是不管的地方,干脆就是泄洪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将河北水利全部整修一遍,是一个极大的工程,而且河北的人丁其实也不多,远远不能与后世相比。

    人丁不多,劳动力少,即便从河北山西山东招揽了不少流民,这数量依旧不多。

    劳动力不多,想全部修整好,一来不大可能做到,二来有些贪大求全了。毕竟河北满打满算一千多万人,只需保证这么多人的耕地就行了,其余的地方,就可以放一放了。

    必须要守住的地方,都是水利条件比较好,而且是粮食产量比较高的地方。这些地方,是于谦首先下手的地方,可以说就是太行山脚下一带。

    因为这里存在高度差,自古以来留下的水利条件比较好,受旱灾多,可以不受洪水,即便是有洪水,也是一下子的。

    这就形成了一个有悖常识的结果,也就河北繁华的地方,并不是临河临海的地方,反而是在太行山脚下与平原过度的地方,才是比较重要的粮食产地。

    保住这里,就是保住了河北今年的秋季的口粮。

    还有就如大清河附近,虽然面对的风险很大,但是国家也下大功夫整治了,这石堤的坚固程度,决计不在北京城墙之下。

    这几处是要必保的。

    至于那些距离湖泊太近,在数个河道汇集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修整的地方,干脆当做泄洪区。

    而次要地带,就是泄洪区与必保的地方一个缓冲。

    这些地方进行了一定的水利修整,理论上是可以守住的,但是毕竟新修的堤坝,都是夯土结构,很难打包票的。

    于谦的严令之下,各地地方主官全部在大坝上办公。

    整个七月,河北就处于下雨与将要下雨之间。

    在七月下旬,于谦不得不下令,大清河泄洪,洪水从大清河南岸汹涌而出,将白洋

    淀与三角淀之间的湿地地带全部淹了各地的泄洪的开始,河水大量的向这一带堆积,又三角淀,得胜淀,白洋淀,五官淀,等等几个大淀汇集在一起大湖。迅速扩张。一时间,大清河以南,南运河,也就是卫河河道以西,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大湖出现了。至于保定,文安,好几个县城,即便事先有了准备,也变成一座孤岛了。

    于谦已经下令在保定县,文安县外面加固一层防水堤。还有事先将百姓迁入县城之中,倒是没有什么伤亡。

    而这个大湖令人讽刺的是,这大湖的东边边界乃是大运河,北边边界乃是大清河,原因很简单,为了保护运河,三角淀与运河之间,有一道坚固的河堤,将两者分开。

    而大清河正是于谦新修的河堤,这一道河堤已经变一片汪洋之中的白线,北面是大清河,南边是一片汪洋的大淀。

    不过,于谦最少保住了,京城以南各县的安宁。

    而且于谦也引三角淀水进入卫河入海河道之中。

    加上他之前修整好的卫河扩宽工程。卫河排水量大增。想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内,就能将三角淀这里的水排走相当一部分,最少让文安,保定这些县城,从孤岛情况之下,恢复过来。

    于谦在保定汇总了各方的消息之后,心中长出一口气。

    他虽然知道,还有很多官司要打,想来漕运总兵官武兴就要找上门来打御前官司了。毕竟于谦下决心引三角淀入卫河河道,直接冲击了运河的河运,让运河中断了十几天时间。

    治水与保运之间的矛盾,这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最后一次,于谦早就习惯了。

    于谦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一片汪洋如同大海一般的湖泊,心中暗道:“五河河道整理的差不多了,明年就可以让百姓自行护卫河堤就行了。”

    “问题就是这一片大淀。”

    这一片大淀当看面积的话,与鄱阳湖,洞庭湖相比,也仅仅是逊色几分而已,但是他的问题就是太浅了。

    水最深不过几米,旱季分为数十个小湖泊,甚至有人说是千湖之称,但是雨季连成一片。

    “一定要想办法将湖泊掘深,不能让这样的情况重演了。”于谦暗道。

    只有留住水,旱季的时候才有水灌溉,但是一想到要将这一片水,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真正的大湖,天文数字一般的土方量,还要面对上游的泥沙堆积。再加上河北地质,浅着一两米,必见地下水,多则三四米,这样的地质情况下。简直有无数困难等着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十二渠图

    可以说,于谦当初提出的三湖五河总方针之中,五河倒是好办。毕竟修建堤坝,这样的事情,大明文官之前也是做过不少的。

    而今的三湖却是难办了。

    甚至说不是三湖而是一湖。

    大陆泽毕竟与这一片密集的湖泊距离比较远。可以与滹沱河等水系,一并治理。而唯独白洋淀,得胜淀,三角淀,五官淀,等等大大小小的淀,看似零落星布,但实际上就是一体的。

    而今河北治水工程,遇见了最难啃的骨头。

    不过,这一块骨头再怎么难啃,也是将来的事情了。

    于谦马上要面对自己的难题,那就是滹沱河又决堤了。

    就在整个雨季即将过去的时候,虽然河北大概有千余百姓卷入洪涛,不知所踪,大抵是死了。但是对整个防汛工程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大部分良田都保住了,就是保定县,文安一带良田遭到洪水,于谦已经奏免当地钱粮了,等洪水退了,抓紧时间补种一波,百姓的口粮还是能够保全的。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收官的情况之下,滹沱河再次决堤了。

    冲出了张经规划的河道。向东而去,浩浩荡荡在河北平原之上开出一条新河道,最后冲进卫河之中。

    于谦不得已放下这里的一切事务,先行去蒿县,看看情况如何。

    于谦到了蒿县之后,并没有先看张经。而是先视察百姓损失如何。

    不得不承认,这一带百姓常年面对来回乱摆的滹沱河,早已有了面对水灾的丰富经验。这一点上,很多地方的百姓都比不过他们。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之前无数次面对滹沱河决堤之中的一次,司空见惯,根本没有等朝廷救援的意思。

    他们自己就开始重建家园。

    当然,他们也习惯了没有官府的救济。

    百姓的生命就好像是野草一般,顽强且自由的生长。

    见此情况,于谦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奏请朝廷免除各地收灾百姓的钱粮,甚至想办法凑出了五千白银作为赈灾款。

    当一切善后的差不多了,才见张经。

    一般人将事情搞砸了,见上司来了,定然是第一时间去疏通,但是张经仅仅拜见了于谦一次,于谦当时急着看百姓受灾情况,也有意让张经得一个教训,自然不见。

    但是之后张经居然一次也没有来拜见于谦。似乎如果于谦不召见张经就不

    来见了。

    于谦心中本就有些不平之意,但是见了张经,顿时将心中一系不平全部放到九霄云外了,说道:“你这是?”

    张经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居然白了大半,将一叠稿子,双手奉上。说道:“下官对不住大人,而今朝中暗潮运动,下官自期必死,不敢求大人宽恕。只求大人能坚持蒿县入宁晋的河道规划,这是下官两年心血,还有宁晋十二渠图。只要能完成这项水利,下官就是身死九泉,也感激大人。”

    于谦见张经如此,不由长叹一声,说道:“何至于此。”

    于谦是知道张经的,于谦也是颇有识人之名的。

    在历史上土木堡之变后,京城主力一空,但是重整旗鼓需要时间,于谦就派出了韩青与御史孙祥两人,驻守紫荆关,当时紫荆关防御面太大,一万两千兵额逃散大半,韩青只能带亲兵数百人,冲入瓦刺军中,鏖战四个小时,全军覆没,自刎而死,而孙祥借此机会整顿关防,之后守了四天,也是战死。

    也就是于谦派出一个又一个将领,带着稀少兵力,再加上瓦刺自己的懈怠,才给于谦五十天时间。

    而于谦用这五十天的时间,以杨洪石亨两人重整了北京军事力量,将残兵败将整编成二十二万军队。

    这才有北京保卫战可打。

    当时于谦派出阻滞瓦刺军队的将领,很多连名字都找不到,都是于谦刚刚担任了一年不到的兵部侍郎,然后在土木堡之变后担任兵部尚书,这一段时间之中选拔出来的。

    他们也都很好的完成了任务,用自己的生命为北京争取了五十天的时间。

    而今同样也是如此。

    现在随着河北各河道的堤坝大多慢慢完成,河北剩下的水利重点,也就是以三角淀,白洋淀为核心的湿地,还有一边一个大陆泽。

    由于地理原因,大陆泽于谦是不可能兼理的。

    他心目之中,治理大陆泽的官员是谁,就是张经。

    张经是于谦在顺天知府任上带出来的老部下,心性,能力,品质都是一等一的,于谦并非不知道滹沱河是一大难题。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他最欣赏的人来治理。

    于谦也知道张经并非没有尽力。

    整个滹沱河由蒿县到宁晋的河道,每一寸,张经都细细检查过,各种加固手段,张经都尝试过了。

    上一次溃堤,张经也是总结了经验,否则这一次也不会坚持了一个多月,最后才坚持不住了。

    于谦翻开了张经的手

    稿。

    却见上面洋洋洒洒数万字,对滹沱河的分析治理,各种办法,最后是基于滹沱河与大陆泽为核心,对外修建的一十二条水渠。

    好几条水渠是借用了滹沱河的旧道。

    如果这个工程能够成功的话。真定顺德两府,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土地都能变成水浇地。保定天津一代治理如何,于谦不知道,但是只要这个计划完成,真定府就是北地粮仓。

    于谦说道:“这一次滹沱河决堤,你难辞其咎,我已经上书弹劾你了,不过而今用人之际,有我担保,你可戴罪立功。”

    “大人。”张经本来浑浊的眼睛顿时变得清明起来。“朝中该怎么办?”

    张经的担心,从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于谦在河北的权力太大了,可以说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无所不管,这一点其实很让人侧目的。

    再加上这一年雨季,似乎平稳过去了,很多官员都觉得似乎治水大功告成了。

    既然大功告成了,那就是时候摘桃子了,特别是于谦与首辅杨溥之间的关系,也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所以很多人都睁大眼睛挑于谦的错处的。

    滹沱河决堤这一件事情,顿时被人看在眼里。

    张经两度修河两度决堤,看上去怎么看都是能力不足。如果于谦严格处置,倒也没有多少闲话了。

    但是而今于谦再次将他保住,其中的各种政治上的风险。张经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吗?

    于谦看着手中宁晋十二渠图。说道:“如此江山如画,还需要你来完成。”他将这一副图纸放在张经手上,说道:“只有能让真定百姓,从此水旱无忧,些许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没有第三次了。”

    张经退后两步,说道:“虽然下官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今日厚颜无耻,再说一遍,修不好这滹沱河,下官就跳进滹沱河,问一问河神,为何要伤我大明百姓。”

    于谦扶起来他说道:“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去看看堤坝吧,到底是什么问题。”

    张经立即说道:“大人不用去看了,我早就看过了,别无他事,就是根基的问题,真定土质疏松,水流下切,深入地下掏空地基,不管多坚固的大堤,都无法坚持下去了,即便是下官打下了一丈多深的木桩,也是无济于事的。”

    张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可以说整个滹沱河都在他大脑之中,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在洪水冲击之下,一层层跌落的大坝。

第一百四十九章 保河济运

    于谦与张经再次用脚掌丈量大堤,分析滹沱河当地的地质。

    这一代的地质类似于黄土高原上的土质,甚至比黄土高原的土质还疏松,看似完整的土地。但是在水流冲击之下,就能层层驳离。就好像是千层饼一层层的剥离开来。

    张经在第一次决堤之后,已经加重夯土层,并在夯土层下面,打下了木桩。大堤内部,以木框装着石头一层层铺满,作为缓冲。大堤之上也有一层层的,类似草席的东西。不过都是长达十几丈宽。巨大的埽放了下去。

    用铁锚固定。

    如此一来,洪水不会直接冲在堤坝之上。

    这种技术在宋代就已经发展完善了。

    可以说张经能做的都做了。让于谦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缺陷了。但是面对这里的特殊地质结构,却不能承受。

    张经脸色沉重,说道:“大人,下官想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将大堤换成石堤,多用铁料打下根基。”

    于谦说道:“石堤,铁料。”

    张经所说的一切,在于谦的耳朵之中自动换算成了钱。

    铁可不便宜,每斤两三分银子,根据各地不同的价格浮动。而真要用在工程上,就是动则万斤,十万斤,甚至还不够。

    毕竟要看单位,乃是斤,不是吨。

    不说别的,单单是铁价就过万两。

    而朝廷虽然将金山银山砸进河北,但是各地工程量太大,百姓即便是服劳役,但是口粮,工具,材料,等等,都是需要准备的。

    正统六年,近八百万两的款项,看似不少,但是分到每一次地方之后,也就不多了。

    在这滹沱河上要砸上几十万两,就大大超出预算了。

    钱总是不够花的。

    张经小心翼翼的看着于谦的脸色,于谦沉吟片刻说道:“铁料我想办法。你安心做事便是了。”于谦似乎记得工部储存着相当庞大数量的铁料。如果能从工部搞到一些,就免了从民间购买了。

    河北顺利的渡过了汛期,这个消息传到了北京。

    朱祁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对于保定,文安,被大水包围,已经滹沱河决口的这种情况,朱祁镇已经觉得欣慰之极了。

    虽然放在后世,这个事故依然很严重。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相当好了,最少比去年好,在预计范围之内。

    不过,对于滹沱河决堤之事。朱祁镇还是比较不舒服的。

    但

    是既然于谦保了张经。基于对于谦的信任,朱祁镇自然还是要顶于谦的。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大好办了。

    面对不少言官的风言风语。

    朱祁镇只好召见杨溥,曹鼐。王直。专门对关于于谦的种种问题,做一个解决。

    首先说的就是张经滹沱河之事。

    朱祁镇对两人说道:“张经这个人的履历,朕也看过,是一个能臣,既然如此,用生不如用熟,于谦看人,朕还是信的过的。”

    杨溥说道:“陛下英明,臣回去之后,就晓谕群臣,让群臣知道陛下之心胸。”

    朱祁镇见杨溥这么好说话。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却不知道如此老奸巨猾之辈,他想搞一个人,从来是很有耐心的。今日皇帝发话,将言官压下去,对于谦是好事吗?

    不是。只能让很多官员对于谦的积怨越来越深。

    杨溥知道,不管是朝廷,还是陛下,而今都是离不开于谦的。但是总有能离开的时候。

    杨溥现在要做的就是捧着,一直捧得,捧到有一天,于谦大功在在身,但是百官却群情激奋。

    让朱祁镇做一个选择。

    到时候,朱祁镇也未必能保得住于谦。

    杨溥慈眉善目下面的算计,或许只有杨士奇能够察觉。

    朱祁镇反而觉得杨溥以大局为重,杨溥与于谦之间的关系尴尬,朱祁镇是知道的,他也没有为他们调解的意思,因为并不需要。

    下面人有一点不和,对朱祁镇来说,并非太差的事情。

    朱祁镇随即说道:“漕运总督武兴弹劾于谦,说于谦肆意泄洪,冲垮运河,导致而今运河不能通行。这一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这一种事情并非第一件了。

    可以说从河北治水以来,治水工程与运河系统之间的矛盾就没有少过。

    武兴也算是大明老将,太皇太后信得过的人。他也是识大体,很多下冲突,他都压下来了,最少没有闹到漕运总兵官与直隶巡抚之间的互怼。

    毕竟是皇帝一手推进工程。反对于谦,就是和皇帝闹矛盾。但是武兴也是没有办法了。

    如果仔细看明代的运河的话,就会发现运河都完美的绕过了湖泊,并不是直接通过湖泊北上,而是要在挨着湖泊修建一道河道。

    并非单单是三角淀这里。在山东好些湖泊都是这样的。

    这就是保河济运总原则的体现。

    为什么不直接通过湖泊,首先都是湖泊,未必是适合的航

    道,别的不说,就三角淀,一到雨季一片汪洋,一道旱季,就变成了一片烂泥地了。

    这样的湖泊,如何通行漕船。

    其次,就是靠着湖走,就是用湖泊来调节运河水量。

    要知道,大运河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其中水流的流向可不是想象之中,从南一路流到北,或者说从北一路流到南。各地水流复杂的很。

    而且运河要通过船只,要保证一定的水位,水太多的涝,水太少了不足以浮起漕船。想想就这必须经过人工调节。

    但是再怎么人工调节,都需要用到水。不管是因湖水注入运河之中,将多余的运河水泄洪。

    这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了。

    对武兴来说,河北全淹了,也没有什么事情。他的任务是按时按量的将漕粮运到京师。

    至于对于谦来说,漕运关他什么事情,他只需为河北百姓负责就行了。

    这一次就是如此,运河停航一个月。武兴如果抢先弹劾于谦的话,这漕运不利的罪名就要砸他身上了。

    所以,他明知道于谦圣眷在渥。但是还是写了这分弹劾奏折。

    不过,朱祁镇看武兴的奏折,却满眼看出武兴字里行间委屈两个字,重点在于为自己脱罪,而不是说于谦如何不是。处处为于谦开脱,却处处暗示朝廷,自己是识大体的,而于谦是不识大体的。

    朱祁镇当时看到时候,心中就有感觉:“这武兴找了一个好师爷,这种明褒实贬,绵里藏针的文笔,未必是武兴所写。”

    不过,武兴作为军中大将,有几个幕僚也是很正常的。

    杨溥说道:“按照旧例,当申斥于谦,让其恢复运河河道,让漕粮按时到京。”

    朱祁镇也知道,这是因为漕粮太重要了。重要到了只要断绝漕粮三个月,北京百姓的口粮都无法维持的地步。

    所以,任何事情都要为漕运让步。

    不过杨溥的话,很值得玩味,他强调旧例。就知道朱祁镇不可能按照这个办法来的。

    朱祁镇说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杨溥说道:“而今户部粮仓大多数满的,虽然还没有到一千万石,但是足够支持北京百姓所用,漕粮迟来一个月,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这样的事情,却是武兴与于谦的责任。于谦身为地方官,也有护卫漕粮的责任。不过双方都是为公事,申斥之后,两解之,让他们精诚合作,护卫漕粮上京,不可拖延。”

    朱祁镇心中暗道:“真是好一手活稀泥。只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第一百五十章 重启遵化铁厂

    如果仅仅是活稀泥的话。

    朱祁镇自己不会吗?

    这么多年皇帝做下来,在面对重大问题上面,该怎么决断,朱祁镇还是有些压力的,但是如何活稀泥,如何留中不发,如果打太极推手,朱祁镇虽然比不上杨溥这样老奸巨猾。

    但是也是很有心得的。

    只是他知道,这些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朱祁镇今日提出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不管是人还是政策都是有惯性的。

    朱祁镇从正统五年正旦诏,然后从杨士奇下台之后,重申河北水利诏书,等等各方面的诏书,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河北水利修建,都是当今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武兴这种奏折,就是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相当一部分官员,不管上面三令五申,还是过着他们之前的日子。

    他们惯性的意味漕运的重要性在河北水利之上。

    朱祁镇郑重说道:“朕已经说过几次了,河北治水乃是关系到大明根基,北京兴亡,最为重要不过。任何事情都必须为之让道,于谦做的没有错。于谦是加了钦差衔,又是工部尚书,于情于理,武兴都应该服从于谦,而今他以下反上,但是念他老臣,姑且不与追究,令平乡伯陈豫假漕运总兵官,武兴回京复命。”

    三人听了,顿时大惊。虽然于谦工部尚书名义上在武兴之上,但是双方是两个系统,漕运总兵官,就等于后世的漕运总督。即便于谦身上挂着工部尚书,但是他毕竟是地方官,两个人虽然在品阶上有高下,但是却没有隶属关系。

    哪里来的以下犯上。

    连曹鼐也不得不说话了,说道:“必须,武老将军乃是大明柱石之臣,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就镇守江西平定民乱,旋为漕运总兵官,数年来,虽有水旱时节,然漕运每年四百万石粮食,从来不绝,不可谓无功,而今仅仅因为口舌官司,恐令天下人不安。”

    朱祁镇说道:“卿等放心,武老将军乃是靖难功臣,朕岂能薄待,真好神机营出缺,令他入京掌神机营便是了,总就不能让名将一直做转运之事,再者平江侯陈豫,家学渊源,想来在漕运任上,不会令朕失望。”

    朱祁镇本意,不是在为难武兴。

    这种能打仗,打过仗并且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老将,都是宝贝,朱祁镇爱惜还来不及的,又怎么会为难。

    只是朝中有一股暗潮在针对于谦。朱祁镇自然要为于谦站台,而且直隶地

    方因为治水的问题,与漕运系统已经不是第一次摩擦了。

    之前北河郎中,也就是以工部郎中衔治理山东以北运河河道的官员,简称北河郎中,与直隶地方的河间知府,天津知府,乃是都指挥使平江侯陈豫打过好几次官司了。

    只是没有闹得双方部门老大出面而已。

    第一任平乡伯陈瑄,担任漕运总兵官三十年,在漕运体系之上遗泽深厚,而朱祁镇看陈豫所做所为,也不是不堪造就的。

    让他担任漕运总兵官,想来靠他爷爷留下的人脉,足够坐稳,他又是于谦手下出来的。想来就会大大的减少漕运系统与直隶地方之间的摩擦。

    杨溥说道:“臣遵旨,回去之后就拟诏。”

    曹鼐本想说什么,见杨溥如此也只能低下头,心中暗道:“于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而今于谦已经是风口浪尖了,朝中对于谦这个虽然有能力,但是破坏了不少朝廷成宪的人,风评并不是太好。

    但是曹鼐也知道,这是正常的。

    毕竟真正做事的人,都是这样誉满天下,膀满天下而已。

    只是有些话虽然听起来不舒服,忍忍就过了。但是陛下这样的行为,看似加强了于谦的权威,但是今日每加强一分,将来受到的反弹就会越大。

    不过,曹鼐心中未必没有为自己着想的。

    于谦被陛下如此看重,将来该如何是好。毕竟杨溥已经老了,即便他身体健康,还能有几年,但是于谦还年轻。

    他曹鼐也还年轻。

    将来,是朋友,是对手,还不好说的。

    让曹鼐自己出手诋毁于谦,他是不做的,但是有些事情乐见其成,未必不好,有人愿意做恶人。他自然是成全的。

    当然了,杨溥之所以这样容易低头,一来他想顺水推舟之外,也是知道,这话题不能谈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朱祁镇登基之后,很有意区分文武,文事在文华殿处置,武事在武英殿处置。文事,一内阁为尊,一旦遇见战事,就要越过内阁,咨询英国公张辅了。

    而且兵部多年来一点点从五军都督府那里夺过来的权柄,也在杨荣去世,王骥去云贵之后,大大消减。

    其中意味,还不明白吗?

    武兴所任的漕运总兵官虽然是武职,但是转运漕粮之事,很难说是单纯的军队调动,所以杨溥有发言权。但是武兴调任神机营这一件事情,杨溥就不想越距了。

    朱祁镇见他的意见顺利通过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想为于谦办事扫除障碍。很多事情都没有多想。

    就进入下一个议题,说道:“工部的铁料库存够吗?”

    王直说道:“工部那边的铁料储备不多了,毕竟最近朝廷大兴工程,各处都需要铁料,而且从宣德十年以来,遵化铁矿就被关闭了。”

    朱祁镇心中等得就是这一句话。

    遵化铁场乃是北京附近最大的铁场,可以说北京大部分官府所用的铁料都是从遵化铁厂而来的。

    几十万大军的兵器,宫中所需,各衙门所需的铁料,都从遵化而来。

    宣德十年,太皇太后罢一切不急之务中,就有关闭矿场的命令,而遵化铁场实在太重要了。至于在正统三年,就重新开启了。

    但是,这种开启,仅仅是维持而已,根本没有恢复永乐年间全盛之状,这也是大明物资比较富裕。

    铁料户部,工部都有的。

    朱祁镇说道:“既然如此,派人再次开启遵化铁场。诸位以为如何?”

    朱祁镇虽然是用询问的语气,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朱祁镇才不是仅仅为了河北大堤上所需的铁料,才开启遵化铁场,而是因为瓦刺各种试探之下,决定开启战备。

    战备首先从兵器开始。

    而兵器首先从铁料开始。

    遵化铁场说大也大,是当时北方最大,但是说小也小,服役的工匠有数千人而已。朱祁镇既然决心备战,那么这遵化铁场的规模,只会越来越大。

    所以,朱祁镇要先给内阁打一个招呼。等将来内阁发现,遵化铁场的规模,要比遵化县城还要大得多,不要惊讶才是。

    “臣等无异议。”杨溥说道,毕竟这事情,皇帝如果真直接向内阁下旨,想来内阁也不会在这一件事情上反驳他。

    朱祁镇又与大臣们说了一些各地的事情。不过重要性就等而下之了,比如苏州水灾,闹出了饥荒,况钟倒是能力很强,不等朝廷这里做出决策,他自己已经将饥荒安置下去了。

    朱祁镇都有将况钟调入京师的想法,只是听说周忱与况钟不合,而今既然用了周忱,就只能容况钟在地方上了。

    朱祁镇仅仅是下旨嘉奖,加俸,封妻荫子而已。

    等说得差不多,朱祁镇将杨溥留了下来,说道:“算算时间,杨荣师傅已经去了一年有余了,朕心中十分想念,当初杨荣师傅在的时候,塞上山河表里都在杨荣师傅胸中,而今先生能不能为朕解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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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